第三章 蛛絲馬跡
也不知睡了多久，樓下傳來輕輕的推門聲，隨即有兩人輕輕的腳步聲在樓下響起。睡夢中的杜藍猛地睜開眼來，悄無聲息地溜下錦榻，飛快地將薄被鋪好，然後一聲飛到桌邊。杜藍將毛筆撥開蓋子扔進旁邊的潤筆水盤，又拿起墨錠裝模作樣地磨起墨來。
葉嘯樓走在樓梯上，突然疑惑地停下腳步，但只頓了一頓，便又繼續上行，徑直來到二樓。
正在磨墨的杜藍不經意地抬眼一看，不由愣住了。
眼前這個男人大約有二十多歲，如墨的黑以金冠束起，劍眉星目，高鼻薄唇，皮膚微微泛著些古銅色，真是一個出色的美男子。修長挺撥的身軀裹在一襲紫袍中，使得這人透出一股君臨天下的貴氣來。
不過，杜藍馬隨即注意到，這男人的一邊嘴角輕輕地上挑，眼微微地眯著，眉宇間有種玩世不恭的浪蕩氣息。
葉家大少爺果然如傳說中一般，是個浪蕩公子！杜藍心裡閃過這樣的想法，同時迅低垂了眼瞼，放下手中的墨錠屈膝行禮道：「藍兒拜見大少爺。」
葉嘯樓不經意地看了杜藍一眼，便微微皺起了眉頭——傅先生舉薦的這個丫環，長相實在太普通了。
「你就是新來的丫鬟？」葉嘯樓悠閑地踱到錦榻邊坐下，突然面色微微一變——錦榻上竟然殘留著些微的體溫，甚至他鼻端還嗅到一絲可疑的香氣。
杜藍察覺到葉嘯樓的異樣，卻不知道他到底現了什麼，只得硬著頭皮輕聲應道：少爺。」
「你剛才一直在這屋裡？」葉嘯樓斜躺在錦榻上，再一次隱約地感覺到了錦榻上的溫度。
藍低眉順眼地站在原地，局促地絞著衣裙一角，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葉嘯樓的眼中光芒不定，悠哉地問：「那你剛才都做了些什麼？」——不知為什麼，葉嘯樓總覺得這個看似平凡的丫鬟似乎有點說不出的奇怪之處。
杜藍眼皮都不抬，輕聲應道：「回大少爺的話，也沒做什麼，就是按孫大娘的吩咐，打掃房間，開窗換氣，然後為大少爺您潤筆磨墨。」
嗎？」葉嘯樓淡淡地揮了揮手道：「這裡有葉慶，你下去吧，一會兒來收拾房間就是。」
少爺，那藍兒就先退下了。」杜藍福了一福，倒退著走到樓梯口，這才轉身悄悄地下了樓。
葉嘯樓倚在錦榻上，懶洋洋地道：「葉慶，把書拿過來。」
爺，您是仍舊看昨天沒看完的那本？還是要換一本新的看？」葉慶一張嘴，便如一群麻雀在吵。
葉嘯樓瞪眼道：「叫你拿書，你小子哪兒來的那麼多廢話？」
葉慶縮了縮脖子道：爺，小的知錯了。少爺既然說要看書，定然是接著看昨天那本。小的下次一定學乖些，閉上嘴巴做事，少說幾句閑言。」
正在樓下整理書架上書籍的杜藍聽到樓上這一主一仆的問答，險些笑出聲來。心道：難怪葉喜說葉慶話多，看來還真不是普通的啰嗦。
不過，葉嘯樓似乎早已習慣了葉慶的饒舌，只把眼一瞪，葉慶便乖乖地往樓下走來，邊走邊道：「藍兒姑娘，將南邊第四個書架從下往上數第三格從左至右數第九本書拿上來，少爺要看。別把書里的書籤弄掉了。」
杜藍聽得一陣頭暈，好半天才理清葉慶在說什麼。杜藍依言找到一本有些泛黃的古書，雙手捧著遞給葉慶。
葉慶捧著書上去，又自念叨開了：「少爺，書來了。要不要小的幫您翻開？再不然您歇著，小的讀給您聽可好？」
聲輕響后，葉慶可憐巴巴的聲音傳來：「少爺，小的不說話了，小的不打擾少爺看書了，小的下樓找藍兒姑娘說話去。」
葉嘯樓隨手翻開書，卻怎麼也看不進去，心裡隱隱地覺得有一絲不妥，卻又一時想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
「那個新來的丫鬟似乎有些古怪。」葉嘯樓想起杜藍清秀但卻平凡的五官，心裡有些鬱悶地低語：「傅先生也真是的，什麼雜草都往我這閣樓里塞。」
正在這時，葉嘯樓的眼光不經意地一掃，竟然在枕上現了一根長長的細柔的絲。葉嘯樓可以肯定這不是自己的頭，而且，這絲細柔黑亮，分明是女子的頭。難道……是她？
葉嘯樓終於想起哪裡不對勁了。剛才上樓時，因為見杜藍五官平凡，他便沒有多在意。現在回想起來，那丫鬟的鞋子似乎沒怎麼穿整齊，頭也有些凌亂。
葉嘯樓起身到書桌邊一看，眼睛再次眯起——桌上硯台中的墨汁根本就比清水濃不了多少，這說明是在他來了之後，這位名叫藍兒的丫鬟才開始磨墨的。
「葉慶！」葉嘯樓提高音量一聲怒吼，將正在對杜藍滔滔不絕的葉慶給嚇得「哧溜」一下竄上樓來，哈腰道：「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將藍兒叫上來。」葉嘯樓臉色有些陰沉。
慶轉身跑下樓，邊跑邊道：「藍兒姑娘，少爺讓你上去。」走到杜藍身邊，葉慶又壓低聲音道：「藍兒姑娘你當心著點，少爺好像很生氣，定是你有什麼地方沒做好。不管少爺罵什麼你都趕緊承認錯誤，少爺就這樣，刀子嘴豆腐心，你多求求情就沒事了……」葉慶一直絮叨到杜藍踏上樓梯這才住了嘴。
杜藍心裡暗暗好笑，忖道：這葉慶的話也實在太多了些，不知葉家大少爺怎麼受得了！
來到樓上，杜藍照舊低眉順眼地行了個禮道：「大少爺，還有什麼要藍兒做的嗎？」
葉嘯樓淡淡地一指硯台道：「你這墨怎麼磨的？」
杜藍心裡一驚，想起剛才磨墨只是做了個樣子，臉上閃過一絲驚慌的神情。不過，轉眼間這驚慌便變成了楚楚可憐，只見杜藍躬身賠禮道：「對不起，少爺，藍兒該死。」
葉慶在一旁插嘴道：「少爺，藍兒剛來，做事難免出錯，少爺您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葉嘯樓輕輕哼了一聲，舉起一根長在杜藍眼前晃了晃道：「那你說，這根頭怎麼會在我的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