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憐兒所住的房間不大,但整理得井井有條,尤其是屋內到處都是插滿鮮花的瓶子,可見主人必是愛花之輩。
憐兒趴在靠里的那張床上,—面傷心地哭,—面聲音哽咽地嘟囔著:「原來雲哥哥這麼壞,再不理你了,再不理你了!」
輕輕地推開房門,雲天夢滿臉憂鬱地站在那裡,聽到憐兒哽咽的話語,他心疼地蹙蹙眉,忍不住走了進去。來到床前,看著憐兒一顫一顫的雙肩,他的心竟也隨之顫動起來,情不自禁地,他扳過憐兒的身子,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嘴裡輕喃:「乖,別哭了,會哭壞身子的。」
憐兒卻不肯再讓他碰,左右擺動身子,邊哭邊喊:「不理你!不理你!你不講理,你是壞人!」
「你冷靜些!」雲天夢呵斥。
冷靜?撕了我的寶貝畫,還讓我冷靜!憐兒使勁兒瞪他—眼,就是不吭聲。
雲天夢無奈之下,以手輕撫她的臉頰,寵愛地說:「憐兒,別生雲哥哥氣了,好嗎?我給你看樣東西,嗯?」
於是,他探手入懷拿出一卷畫,在憐兒的眼前展開,赫然是一副「憐兒春睡圖」。
憐兒怔怔地看著畫上的自己,雲天夢趁機將唇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地說:「可愛嗎?這是我下午畫的,憐兒睡熟時迷人極了,我就將她畫了下來,本是準備送你的,但你卻……」
好漂亮的畫呀!憐兒心裡高興極了,她囁喏著低下頭:「我又不知道,我以為你不喜歡憐兒畫,那你也不該將白大哥送我的畫撕了呀!」
雲天夢合上畫,將憐兒擁緊了些,才說:「除了我,誰也不能給你畫畫!知道嗎?白秋傷也不能!」,,
「為什麼?」憐兒邊說邊奪過畫仔細瞧著,嘴角開始彎了上去。雲哥哥騙人,還說不給憐兒畫,這不,還得偷偷地給我畫!越想越得意,眼睛不由得眯成了一條縫。
「不為什麼!」雲天夢禁不住誘惑,在憐兒嫩嫩的臉上輕咬了一口。
「那———那總該有個理由不是嗎?白大哥說,做任
何事都要講理的。」
「哼!」雲天夢一聽她提到「白大哥」便又不悅起來,拿起憐兒的秀髮在鼻前嗅聞著,用輕漫且流露出無限自負的語氣說:「我的話就是必須奉行的真理,多少年前便是如此了,明白嗎?」
憐兒側著頭,咬著唇想了又想,終究也沒弄懂他話中的「深意」,輕輕皺了皺眉頭,只有無奈地放棄:「雲哥哥說的話總是很怪,憐兒不懂。」
雲天夢捏了捏她的俏鼻,理所當然地說:「憐兒不必懂,只要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嗯?」
口中輕「晤」了—聲。憐兒將頭埋入雲天夢的懷中,嘻嘻笑著:「憐兒都聽雲哥哥的話,憐兒最乖了。」
有些好笑,雲天夢忍不住揶揄地說:「哦!好像跟我聽說的不太—樣喔!」
什麼?誰又說憐兒壞話?猛地抬頭,憐兒氣呼呼地說:「誰是二少爺,哼!他這個人最討厭了,我一向懶得理他。」
「好了,看你氣的!」雲天夢拍拍她的小臉,將她重新攬入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雲哥哥知道就行了,嗯?」
憐兒這才滿意了:「還是雲哥哥好!」
眼神有些茫然,雲天夢喃喃自問:「真的嗎?」
把小金抱在懷裡,憐兒滿臉都是不舍:「小金,回到山中你一定不要再調皮哦!也不要忘了回來看憐兒,憐兒會好想你的!」
小金「吱」的—聲叫,點點頭,並且用手拍了拍憐兒的頭,意在安慰。
「小金!我……真的捨不得你……」憐兒雙手緊抱住小金,好像怕它會突然跑了。
「吱,吱,吱!」小金—邊叫,一邊用力掙脫她。並用長臂指了指山林。
「我明白!」憐兒已有些哽咽,「小金是屬於那裡的。」
小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然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憐兒緊抱著它的雙臂。意思是說,那你還不趕快把我放開!
憐兒吸了吸鼻子,依依不捨地將小金放下地面。小金好像鬆了一口氣,向憐兒揮揮手,轉身就向山中竄去。
「小金!」憐兒向前急跑幾步,「你要回來看我呀!」淚水已流了滿臉。
「噴!嘖!好感人的場面呀!」陰姬從樹後轉了出來,手中仍舊拿著一塊手帕甩來甩去,腰肢也還在輕輕扭著。
「你在這裡幹什麼?」憐兒抹抹眼淚。
陰姬格格笑,憐兒真覺得那聲音好像是母雞下蛋,她心中又泛起了疑問:「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陰姬的笑臉一下子消失了:「不知死活的臭丫頭,憑你這稚嫩的模樣也想勾引我家少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兩重!」
憐兒生氣了:「誰認識你家少爺!我才不理你這不男不女的人!」
轉身就要回山莊,誰想她剛—動,陰姬迅速向前,伸指在她麻穴上—點,憐兒身體—軟,就倒在了陰姬的懷中。
「臭丫頭,等你見到太上會主時,就知道什麼叫『後悔』!」陰姬的話狠毒得令人心裡發顫。
憐兒身體不能動,但神智是清醒的,聽到陰姬的話,心裡害怕極了:「放開我,大壞人!雲哥哥,你快來救我!」
「你就喊吧!過了今天你想喊也喊不出來,」陰姬把她背在身後,向淮陽城掠去。
他剛走,小金就從樹林中竄出,抓耳撓腮了好一陣,才「吱」的—聲,跑向了白雲小築。
憐兒又驚又怕:「救命……」「呀」還沒說出,就被陰姬點了啞穴。
陰姬有些慌張地抬頭看了看天空,因為他剛才—好像聽到了一聲鷹啼。那聲音是天龍會十大鷹使的標誌,他們的坐騎是巨型的黑鷹,這是江湖中人盡皆知的。
又—聲鷹啼傳來,這一次陰姬聽得真真切切,沒等他有所反應,—只巨大的黑鷹已經飛快掠過他頭頂的樹梢,—個人從空中落下。
一身黑色勁裝,頭戴鷹形全冠,濃眉俊眼,神色之間流露出一股倨傲的味道。
陰姬卻暗暗叫苦,怎麼碰上他了?「原來是龍五使,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在這荒郊野外竟遇到了天龍五使,真是讓人又驚又喜!」他的話里話外總有點討好的意味,也難怪,十大鷹使中就數這龍五傲氣凌人,最是難纏。
龍五冷哼一聲,絲毫不買他的賬:「本座在空中看到你,還以為是花了眼,你不在太上會主那邀寵賣乖,跑到這幹什麼?」
陰姬心裡已經把他祖宗十八代全罵了個遍,嘴上卻道:「龍武使,咱們都是人家手底下的,還不都是奉命行事,您又何必……」
龍五濃眉—挑:「誰和你一樣!寡廉鮮恥,丟盡天下男人的臉!」
陰姬再能忍耐,此時面子也掛不住了:「龍五,你別
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太上會主的人。屬天龍會,你別以為有會主替你撐腰,就能目中無人」
龍五「呸」了一聲:「屬天龍會?憑你也配!」這龍五別的不說,單那股子狂勁實在是夠瞧的。
「姓龍的,你……」陰姬氣極之下,竟將肩上的憐兒甩在了地上,憐兒疼得小臉兒皺成了—團。
龍五看了眼憐兒,毫無同情之色:「陰姬,她是誰?難道……你也想嘗嘗當男人的滋味?」言下大有諷刺的意味。
陰姬氣得快瘋了,但他握緊拳頭,儘力地壓制怒氣。因為他非常清楚,在龍五面前討不了好處,只有自取其辱,吸了口氣,他說:「太上會主還在等我,龍五使咱們後會有期!」抓起憐兒就走。
龍五心中一動:聽他口氣,這女孩子是血煞魔要的。可是,那老不修只好男色,難道和會主又關?別看他傲氣凌人,但心思卻縝密異常,否則他也不會成為飛鷹五使,想到這裡,他毫不猶豫地飛身向前,一把就將憐兒搶在手中。
陰姬—反應過來,又驚又怒:「龍五,你幹什麼?這女孩子和你可沒關係。」
「但我怕她和會主有關係。」龍五說得輕巧,拍開憐兒穴道,「你叫什麼名字?」
憐兒穴道一解,終於鬆了口氣,她跳下地,揉了揉摔痛的小屁股:「我叫憐兒,他偏說我勾引他家少爺,可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少爺老爺的!」她的語調委屈極了。
「果然如此!」龍五點點頭,轉向陰姬,「就憑你敢幹涉少爺的事,就該死一萬次!」
陰姬聽他口氣中竟露出殺機,不由得退後一步:「我是奉太上會主命令行事,難道你想抗命不成?!」
不說太上會主還好,他這—提,龍五怒氣陡升:「什麼太上會主!狗屁!早晚我要讓他嘗嘗我銀絞鏈的滋味!」
陰姬—見情形不妙,也顧不得憐兒,轉身就向遠處掠去。
憐兒一見陰姬跑了,歡喜地拍手叫:「大壞人,活該!」
龍五上下打量她:「你和我家少爺什麼關係?」
憐兒早就忘了剛才驚怕的滋味:「我又不知道你家少爺是誰。」
龍五傲然說:「我是天龍五使,我家少爺自然是天龍之主雲天夢!」
憐兒臉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她不可置信地輕喊:「是大哥哥。是他,真的是他!」她興奮地抓住龍五,「你真的認識大哥哥?他在哪兒?帶我去見他,好嗎?憐兒找得他好苦!」
龍五有些意外,眼前的女孩似乎和少爺的關係非同尋常:「你什麼意思?」
憐兒小臉兒上充滿了若澀:「我回那冰洞里找他,可是怎麼也找不到了!」
「冰洞?」龍五莫名所以,但他沒有再問—下去,「好,我正要與會主聯絡!」抖手朝天空打了一束煙花,煙花散裂開來,形成十個光圈,絢麗奪目,很是好看。
「漂亮!」憐兒仰著頭,既是興奮,又是期待,「大哥哥會來嗎?」
「當然會!那是我們鷹使特有的十點星,專門為了與少爺聯絡用的!」龍五解釋。
憐兒緊張得不得了:「我就要見到大哥哥了,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萬—,他把我忘了,那憐兒可怎麼辦呢?」
有些好笑她的自言自語,龍五緩緩地說:「那也不足為奇。我家少爺身邊眾多佳麗,你嘛——」搖搖頭,「實在是太椎嫩了!我只奇怪那老變態抓你做什麼?」
憐兒委屈地扁扁嘴:「大哥哥可喜歡憐兒了!」
突然,—陣衣袂破風聲傳來,一道身影如風而至:「憐兒,你沒事吧?」是白秋傷。
「白大哥!」憐兒迎上去,「你怎麼來了?」
白秋傷抓住了她雙臂,仔細朝她看了看,才呼了口氣:「還好,你沒受傷!小金跑到我那去,我—看它急得比手划腳,就想到是你出事了,幸好我及時趕來了!」
憐兒睜大眼睛,緊張兮兮地說:「白大哥,我被一個壞人抓走了,可危險呢!那個壞人把我摔在地上特別特別疼!」
「真的?摔到哪兒了?讓白大哥看看!」白秋傷心疼不已。
一道冷冷的聲音插入:「她摔的地方正好不能讓你看到!」
在龍五的心中,憐兒還是雲天夢的人,在沒確定自家少爺的心意之前,絕不會讓其他男人招惹她。
白秋傷這才發現龍五,剛才他只顧得去擔憂憐兒了,他神情訝異:「怎麼是你?唐日!」
唐日(既天龍會龍五)笑中帶刺:「當然!難道有白大俠的地方不能有唐日嗎?」
白秋傷淡淡地說:「唐兄言中了,我只奇怪以你唐門少主的身份,竟劫持一名無辜少女,不知唐兄作何解釋?」
原來龍五就是四川唐門掌門人唐墨的長子唐日,他聽了白秋傷的話,大笑起來:「真有意思,原來元元大師的傳人也會不分青紅皂白。既然你認為是我劫持了她,那好呀,你若有本事就將她搶回去!」
白秋傷眼中精光—閃:「好!白某早想領教唐門絕學!」
憐兒急得連忙揮手:「不是的,白大哥……」
「憐兒,你退下!」白秋傷生硬地說,「唐日曾掌傷我丐幫九袋長老,更揚言要與我—決高下,我若不應戰,豈非是墜了我丐幫的志氣?!唐兄,請!」
唐日濃眉高揚:「請!」
憐兒著急了:「白大哥,你誤會了,不要打……」
但這時,已沒有人去用心聽她的話了,兩人身形交錯,快若閃電,掌風掃得樹葉嘩啦啦地響。
憐兒也被他們身上發出的勁氣逼退了好遠:「不要打了,他沒有劫持我……」她都快要哭了。
「傻瓜!這麼精彩的打鬥是難得一見,你不看也罷了,還哭個什麼勁兒?」
這個聲音就在憐兒腦後響起,憐兒吃了一驚,連忙:回頭,一個人正對著她咧嘴微笑,他神采飛揚,—臉的調皮,不是龍七是誰?
「七哥!你快讓他們停止呀!」憐兒拉住龍七的手臂,「那個龍五是好人呀!」。
「是嗎?」龍七表情誇張,「他是好人?我怎麼從不知道?我一直以為好人早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呢!」
「七哥,我跟你說真的!」憐兒不依。
「我也沒說假呀!」龍七安撫地拍拍她的頭,注意力又被那場驚人動地的大戰吸引了去,「好!快,搖轉夕陽,分花拂柳!左踏!快左踏!哎呀!差一點兒就把姓白的三下五除二了。咦,不行,用佛光照頂,哎呀!笨、怎麼配當我五哥,明天得重新排名了……」
憐兒莫名其妙地看著手舞足蹈、眉飛色舞的龍七:「七哥,你說什麼呀?什麼五哥呀?」
「我是龍七,你說誰是我五哥?」龍七覺得她明知故問。
憐兒有些省悟:「原來你認識他呀。對了,七哥你怎麼會來這裡?」
龍七覺得她傻得可以:「那麼明顯的十點星,除非是瞎子才看不見!」
憐兒瞪了他一眼,小聲咕噥:「就你聰明!」
突然,一道紅影風馳電摯飛向憐兒,憐兒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被人抓在手中,並被帶著飛速後退。
憐兒驚叫了一聲,停在了一塊空地上,,抓著她的人—身紅袍在樹林中異常扎眼,他紅髮紅髯,雙眉帶煞,口光中更找不到一點屬於人的感情,是血煞魔。他的聲音更冷:「是她嗎?」
陰姬款腰扭扭地走了進來:「太上會主,就是她!」
血煞魔提著憐兒,那樣子不像是在對一個人,而是像抓住了一隻兔子:「想不到這小丫頭看上去毫不起眼,竟能使得這許多武林高手為她奔命,不過,我還是不相信天夢會喜歡她!」
憐兒已看清了抓住自己的人,嚇得愣了好—會兒。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白大哥!七哥!快救憐兒呀。大壞人來了!他會把憐兒從老高老高的懸崖上扔下去的!」
龍七忙不迭奔至,卻投鼠忌器,不敢向前。白秋傷和龍五也顧不得分高下了,—齊跑了過來。
血煞魔意外地打量憐兒,突地縱聲大笑起來:「果然不假!原來是你這個小娃子,從那麼高的懸岸上摔下去竟能不死,怪不得雲天夢一反常態。故人嘛!哈!哈!」
這老魔是在得意自己又抓住了雲天夢的要害。
憐兒一邊放聲大哭,—邊拳打腳踢:「大壞人,放開我、大哥哥。你在哪兒呀?」
「放外她!」白秋傷、龍五、龍七齊聲說,這時候他們已是同仇敵愾。
龍五踏前—步,眼中的殺氣直逼向血煞魔:「你既然明知她是會主的人,還敢如此放肆!」
血煞魔紅髯飄動:「龍五,你找死!」
「龍五?」白秋傷面色一變,轉頭向龍五,「你就是天龍會的第五鷹使?」
龍五眼都不眨:「那又如何?」
白秋傷又是吃驚又是憤怒:「唐門是七大世家之一,與九大門派同掌武林。你是唐門少主竟然投身天龍會,你還有何面目對白道同盟!」
龍五直盯著血煞魔的舉動,話卻說給白秋傷:「天龍會統一武林是大勢所趨。什麼白道同盟,全是烏合之眾。」
「你……」白秋傷氣得眉毛高挑。
龍七右手劍斜指向上:「七哥,別理他,先救下憐兒。」
龍五點點頭,右手一抖,銀絞鏈已在空中劃了道弧。兩人雖自負武功,但面對當年江湖第—凶神,也不敢有輕敵之心。
那邊的陰姬扭了扭腰:「太上會主,這龍五使剛才還說要讓您嘗嘗銀絞鏈的滋味呢!」
血煞魔目中煞氣浮現,衣服無風自動:「龍五,龍七,你們平日就不把老夫放在眼裡,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仗了誰的勢?!」
「放開憐兒!」白秋傷看著滿臉淚水的憐兒,第—個隱忍不住攻了上去。
血煞魔冷冷一笑,竟將憐兒轉向了他,白秋傷大吃一驚,硬生生將去勢頓住。
「看劍!」一道亮得刺目的劍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射向血煞魔,龍七出手了。血煞魔雖目空一切,但對龍七的劍也不敢硬接,忙變換身形,運掌還擊。
就在這時,龍五悄無聲息地進入戰場,趁血煞魔將注意力放在龍七身上,他手中銀絞鏈倏然伸出,直向憐兒。—下子就將憐兒的腰纏住,又迅速帶著憐兒收回。他動作利落,—氣呵成,轉眼的功夫就把憐兒搶了回來,並順手遞給白秋傷:「保護好她!」
他轉身和已停止攻擊的龍七並肩而立,兩人互擊掌,點了點頭。
白秋傷接住憐兒,心痛地安慰臉色刷白的她:「沒事了,別怕!」
憐兒聲音還有些發顫:「白大哥,我不怕,你快去幫七哥他們!」
白秋傷雖然一直奇怪憐兒對龍七的稱呼,但他心知,此時最重要的是對付老魔頭,撫了撫她的秀髮,點了點頭。
龍五雖然沒轉頭,但他似乎非常清楚白秋傷的行動:「姓白的,你武功雖高,但對血煞魔陌生得很,況且我兄弟聯手,早有默契,你進來只會誤事,別忘了,還有那—直虎視眈眈的人呢!」他指的是陰姬。
白秋傷是聰明人,立即作了選擇,他重新走回憐兒身邊,卻蓄勢待發,準備隨時出擊。
血煞魔一招之間就讓龍五得了手,氣得鬚眉皆動:「好!人說龍五J的鏈,龍七的劍乃是絕世之器,今天,老夫就讓你們從此絕於世間!」
龍七右手微顫,十二朵劍花立即現於劍尖:「老魔頭,你折磨了我家少爺十五年,今天我要讓你百倍償還!」
龍五銀鏈一甩,光芒閃動間竟形成一彎新月:「不錯,即使是破釜沉舟,也要一泄心頭這多年之恨!」
血煞魔哈哈狂笑:「你們對雲天夢倒是忠心一片,只可惜,今天他要為你們收屍了!」話沒說完,他的紅袍已經飄了起來,呼呼作響。他的紅髮紅髯也根根直立,臉色一下子變得赤紅如血,緩緩抬起雙掌,竟帶起血光一片。
白秋傷吃了—驚:「血煞掌!」
憐兒擔心得揪住他的衣裳:「怎麼辦?七哥不會有事吧?」她雖和龍七相識不久,但頗為投緣。
龍五、龍七一遞眼色,同時出擊:「天龍揚威!」
一片紅光和兩道白光立刻交纏在一起。血煞魔二十年前就被稱為黑道第一高手,七大世家高手圍攻尚不能置其於死地,可見功力之高。但龍五和龍七也是當今江湖中稱霸一方的人物,在高手如雲的天龍會中兩人能令群魔懾服,尊為天龍使,更非簡單。不說龍五已是唐門少主,龍七曾被天下第—劍黃山日公稱為日後江湖的第一把劍。所以,三人的這場戰鬥真可說是令風雲色變。
「轟」的一聲,三人勁氣硬碰在一起,有同時退下。血煞魔右襟粉碎,左手袖口被劍劃破兩處。
龍五、龍七額上已滲出汗珠,臉色有些蒼白。龍七一臉肅穆,早已沒了平時飛揚洒脫的神采。他牙一咬,恨恨地看向血煞魔:「五哥,你退下,我要用驚天劍法與他決一生死!」
他劍指眉心,意凝九天,一道炫目的光彩從他身後
飛射而出,直向血煞魔。龍五要阻止已來不及了。因為驚天劍—出,雖凌厲無比。卻傷人後再傷自身,實是同歸於盡的劍法。
血煞魔面色大變,連忙將全部功力運於周身,迎向劍虹。兩股勁氣相交,即時落葉驚飛,寒氣襲人。血煞魔「蹬、蹬、蹬」連退了三步,身上已多了五道劍痕,處處見血,觸目驚心。
龍七也是搖搖欲墜,「哇」地吐了一口鮮血,傷了血煞魔的劍虹如今竟真的反射而回,眼見龍七就要傷在自已劍下……
憐兒驚得張著嘴卻叫不出來,臉色—下子慘白如紙。
就在這時,龍五竟不顧自己安危,迅速躍到龍七身前,要以身擋住回襲的劍芒。
白秋傷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幕,不由得熱血沸騰;想不到以陰險狠毒著稱的天龍會鷹使竟也有舍已之心,那兄弟情誼的自然流露是裝不了假的。
就在龍五要被劍芒擊中時,一陣莫名的清風吹來,竟將逼人的劍虹吹得無影無蹤。
血煞魔—驚,白秋傷一喜,憐兒鬆了一大口氣,撫著胸口拍個不停。龍五、龍七卻同時跪拜於地:「天龍之主,尊臨天下!」
兩隻雄俊的黑鷹掠過樹梢,停在空地,在它們身後,一人黑衣飄飄,輕輕落在地面上,他黑袍隨風,大袖飛揚,頭戴—頂銀色的龍頭冠,冠上龍睛熠熠,龍鬚飄落在他胸前,添了幾分瀟洒,也多了幾分威勢,真的就如天外神龍降落塵世。只可惜,他以一襲黑巾遮住了面容,只露一雙清冷澄澈的眼睛。
不知為什麼,白秋傷覺得那眼睛似曾相識,只是目光中那種驚人的冷冽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起來吧!」雲天夢微—拂袖,看著龍七慘白的面容,眸中終了有了—絲感情,「傷得怎樣?」隔空點了他幾處大穴。
龍七咧嘴一笑,毫不在意身上的傷:「老魔頭中了我五劍,總算值得!」
憐兒怔怔地看了他背影好—會兒,突然大聲叫道:「大哥哥,是你嗎?」
雲天夢並沒轉身,雖然並沒有明說,但早已確定眼前的憐兒就是昔日的憐兒只是現在他的語氣卻淡漠得出奇:「想不到當年的小女娃也已長大了,只不過,今非昨昔,我也不再是你的大哥哥了。」
憐兒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冷淡地對自己,她搖搖頭,淚珠已在眼中打轉:「不會的,你是我的大哥哥呀!」
「不!」雲天夢斷聲道,「我是天龍之主,魔中之尊!」
憐兒凄然喊:「大哥哥,我好想你!你別這樣對憐兒!」
雲天夢眼中掠過—絲不易察覺的傷痛:「為了你好!忘了過去,昨日之痛,本座再也不願提起!」
白秋傷憐惜地抹去憐兒的淚水,語聲輕柔:「憐兒,聽他的話,過去的事就當它是風煙散去了。他如今已是黑道之主、天龍之尊。離你太遠太遠了!」
憐兒哽咽地說:「可是我每人都想他,怎麼能心記呢?」
安慰地撫著她的頭,白秋傷說:「白大哥幫你!」
雲天夢之所以這樣做,一來是為了打消血煞魔挾持憐兒的念頭;另外最主要的是,他不願暴露身份,此時,他見白秋傷對憐兒百般溫柔,心裡又氣又惱,不願再看下去,終了轉向了旁立多時的血煞魔。
血煞魔看著雲天夢冰冷的雙眼,心中一股寒意升起,趕忙以笑容掩飾:「天夢,你終於來丁。你這兩個手下簡直把為師當成了生死仇人一樣,你一來,誤會就解開了。」
雲天夢根本不去理會他的話,淡淡地說:「師傅,你傷了龍七。」
血煞魔有點尷尬。想他血煞魔橫行江湖多年,可今日竟對自己的徒弟低聲下氣,尤其還是眾目睽睽之下;但他更明白,如今的雲天夢要殺他易如反掌。縱然他心中有多悔恨當初在雲天夢幼年時沒殺了他,表面可不敢有絲毫流露:「天夢,我也受了傷,不是嗎?」
雲天夢搖了搖頭,語氣仍是淡漠得不帶—點感情:「不,師傅,你是死是活,本座並不關心,但龍七卻有如我的臂膀。你說,臂膀受了傷害,我能不痛嗎?」他說的確實不假,天龍會中人無人不知,文武尊侍,十大鷹使跟他一起長大,雖名為主僕,實與兄弟無異。而十二兄弟中,最受雲天夢重用的是文尊侍龍文天,但他最寵信的卻是常伴身側的龍七。
血煞魔當然清楚,此時聞言色變:「天夢,我畢竟是你的師傅、多年的師徒之情你怎能輕易抹煞?!」
虛弱的龍七一臉憤恨之色:「老混蛋!你何嘗顧念過師徒之情!」
血煞魔大怒:「臭小子……」
「師傅,」雲天夢語氣平靜,卻有效地打斷了血煞魔的話,「別在我面前罵我的人!」他語氣雖平和,但隱隱之間卻有股殺氣浮動。
血煞魔強行克制著狂炙的怒火,他非常明白,現在不是談公平的時候。在雲天夢心中,他遠遠不及那十二個姓龍的臭小子:「好,我不罵他,不過希望你也要嚴加管教他,否則,我這太上會主就沒了威信。」
雲天夢好像笑了笑,卻沒有絲毫笑意:「那是你的事!」
血煞魔一窒,卻不敢再說什麼,但從他露出狠毒之色的瞳孔內可知他心中著實是憤怒到極點。
白秋傷卻有大開眼界的感覺,雖然早聽說雲天夢睥睨四海,群魔聽令,但也沒想到連縱橫天下的第—凶魔也在他面前俯首貼耳,不敢造次,尤其他們尚有師徒之名。但同時他也有些心驚,天龍會雄心勃勃,早有獨尊江湖之想,與白道早晚會交鋒,到那時,天龍會必成為江湖大患。白道中人有此強敵,恐怕劫數將至,不如及早圖之……
憐兒這會兒卻高興得很,早忘了雲天夢的冷淡,看血煞魔那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實在讓她開心,差點沒拍起手來:「白大哥,你看呀,現在的大哥哥好厲害,再也不會受那個紅毛老怪欺負了!」
一聽「紅毛老怪」,首先龍七忍俊不禁,開懷大笑起來,但笑容又牽扯了他的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
龍五忙扶住他,責怪道:「你怎麼又忘形了。」
龍七忍痛笑:「五哥,不礙事!『紅毛老怪』真是名副其實!」
憐兒跑到龍七身邊,從懷中拿出—個小瓶,擰開蓋,頓時香氣四溢,她從瓶中倒出一顆藥丸,遞到龍七嘴邊:「七哥,你快吃下它!」
龍七毫不猶豫地咽下藥,咂咂嘴:「人說良藥苦口,這葯卻香甜得緊呢!還有嗎?」
憐兒「撲哧」—笑:「七哥,這百花丸集了百花之蕊,當然好吃。但也不能隨便吃呀!」從袖口拿出—個大些的瓶子,放在龍七的懷中,「這是冷香丹,補氣益血,你拿去慢慢吃吧!」
龍七也不客氣,但卻不知這兩種葯都是葯中聖品,夢寐難求的。
他們兩人旁若無人地談笑,開心得很,血煞魔卻氣怒不得:「天夢,你對他們太過縱容了。」
雲天夢搖搖頭:「師傅,你回去吧;本座行事不喜歡他人干預!」
血煞魔笑得陰險;「為師想要助你一臂之力,難道……」
雲天夢目光一凝:「你想收雲霄為徒,還不是為了對付我。只可惜他已拜在葉秋楓門下,你來遲了。」
血煞魔有些莫名其妙:「什麼?」
雲天夢—揮手,看了眼認真傾聽的白秋傷,才盯著血煞魔,宛如命令似的冷冷吐出兩個字:「回去!」
血煞魔觸及他冷冽殘酷的目光,不由得咽了口唾液,即便心中恨極,但也不敢違抗,沉默了一下,他才重重地說:「陰姬,我們走!」
龍五看著漸漸遠大的血煞魔,恨恨地說:「便宜你了,老不修!」
雲天夢眼中有責備之意:「龍五,龍七,你們真是不知輕重,單憑你們兩個如何對付得了他。幸虧我早來一步,否則……哼!」也難怪他生氣,對龍五、龍七他—向愛護有加,當然不願他們有所損傷。
龍五,龍七同時垂首:「屬下知錯!」
雲天夢示意他們起身:「老魔已放棄了雲霄,所以你們不必再為此事費神了!」
兩人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是!」
憐兒抿抿唇,歪歪頭,看著雲天夢:「大哥哥,你認識雲哥哥嗎?」
雲天夢心念電轉,緩緩搖了搖頭:「不認識,但想必是個非凡人物,否則那老魔頭也不會費盡心機想收他為徒!」
憐兒喃喃自語:「是呀,雲哥哥是個很聰明的人,尤其他那麼像……」
雲天夢知道她想說什麼,打斷她的話:「聽你口氣,你好像很欣賞他。」
憐兒凝視著雲天夢的眼睛,越看心越迷惑:他們為什麼不是—個人呢?大哥哥,雲哥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著一股苦惱的憐兒,雲天夢心生憐惜,大袖一拂:「憐兒,本座去了!你保重。」隨著他身影翩翻,龍五龍七也各自騎上鷹背向遠處飛去。
憐兒大叫:「大哥哥!你別走!」她的喊聲卻被風兒吹散。
萬劍池邊,雲天夢負手而立。池水上方白霧氤氤,冷氣逼人,偶爾能看到水中寒光閃閃。他的身前站著兩名頭戴鷹形金冠的黑衣人。面目清俊的是龍七,另一個濃眉利眼,顯得有些傲氣凌人的是龍五。
眼神漠然,聲音更是絲毫不帶感情,雲天夢緩緩地說:「『萬劍山莊』就得名於萬劍池,據傳池內藏有名劍無數,都是名家所鑄,嗯,這等利器卻棄之不用,豈非是暴殄天物。」
龍五點點頭:「很快,它們就能重見天日了!」
龍匕前行一步:「會主,寒池玉蓮……」
雲天夢有些煩躁,手指輕揉眉心:「我已走遍山莊,卻不見可疑之處。」
龍七忖思道:「不如我們大舉進攻或是挾持人質,逼那葉秋楓交出『寒池五蓮』。」
龍五皺眉,反對道:「葉秋楓是一代劍術宗帥,又是武林之尊,若是用強。只怕不但不會令他屈服,反而讓他有玉石俱焚之心。他的生死倒無所謂,關鍵是『寒池玉蓮』若有所損傷,豈不白費機心了。」
微微頷首,雲天夢神情愈加冷峻:「龍五,你的身份已經被白秋傷知悉,他們也意識到形勢越來越緊迫,所以葉秋楓已與白秋傷聯名傳書給白道知名人士,意欲集中力量對付我天龍會。你2人立即傳我命令到總壇,凡是欲來萬劍山莊與我天龍會為敵的要不擇一切手段加以阻止,我只要看到兩個結果:一個是死,另一個是降,明白嗎?」
龍五、龍七齊聲說:「是!」
龍七有些疑惑:「會主何不下令將傳書之人格殺,卻如此大費周章?」
雲天夢冷冷一笑:「正好趁此機會將與我天龍會為敵的人加以剷除,所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就是逆我天龍會者亡,逆我雲天夢者亡!」
他雙目中煞氣隱現,血光流動,似乎有種凝了形的強悍霸道,真的宛如魔尊臨界;觸目所見的不再是他原本的清絕出塵,俊美無儔,讓人只能感覺到他那種翻攪江海、掌控天下的冷酷狂霸之勢。
龍九,龍仁翻身拜倒,肅聲道:「天龍揚威,尊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