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打開門，就見到韓嚴珍妮身著筆挺的香奈兒套裝，端坐在沙發上等待。

「以後不要在我不在家時隨便進入。」韓宇傑冷冷道：「有什麼事嗎？」

這孩子變成除非有事，不然不會跟她講話的人，她是個多失敗的母親呀！韓嚴珍妮自嘲的暗想。

「我來是要跟你說，你想結婚的話就結吧！我無所謂。」她淡淡的說。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再過一年行屍走肉的日子，她沒那麼變態，早點讓他解脫，或許有一天，她會再見到他對自己露出孩提時代的親昵笑容吧？

「什麼？」韓宇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的心跳當下漏了一拍。

「我見到尹多恩了，我想她會成為不遜色於你嫂嫂們的好媳婦的。」她抬眼看向其實一直很心愛的兒子，見到他猶如面具般的冷漠容貌，突然像是被注入了生氣般充滿了感情。

「媽……」韓宇傑喚了一聲就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喉頭彷彿梗住了，他僵硬的佇立著，情緒激動得無法自己。

一早進劇團辦公室，麗芬姊就湊到尹多恩身旁，「你聖誕夜有活動嗎？」

「沒有，就在家裡休息吧！」她笑著把包包放到座位上。

「沒有要跟詹設計師一起過嗎？」麗芬姊疑問。

「怎麼可能！」她噗哧一笑，他們都把她和詹立人的關係想到哪裡去了？

「你們家教會也沒舉辦聖誕晚會嗎？」麗芬姊繼續問。「我們要提前到二十三號晚上舉行，現在要是有教會敢把聖涎晚會舉辦在二十四號，一定沒有年輕人會來。」她嘆道，現在聖誕節都快取代情人節了。

「那好，我這裡有張免費的舞台劇的票，你一定要來看喔！」麗芬姊慎重的叮囑，一面把票遞給她。

「哇！真好！謝謝麗芬姊。」她驚喜的接過。

她最愛看舞台劇了，台灣每年上演的舞台劇她儘可能一出也不錯過，也因此荷包總是分外緊縮。

「不用客氣，就只是一出實驗劇團的小作品而已。」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尹多恩迫不及待來到華山文化園區的烏梅酒廠，這裡是台北酒廠舊址所改造的劇場，夜晚時在特殊燈光的映照下，宛如走在迷幻的廢墟中。

「看來真的是很小的劇團，幾乎沒什麼觀眾。」她喃喃自語道，接著興奮的快步入座。

觀眾席幾乎只坐了幾個人，她來到了麗芬姊給她的貴賓席，靜下心準備慢慢觀賞。

突然，整個酒廠陷入一片黑暗，她還來不及驚慌，一束燈光已打在中間的舞台上，映照出佇立的女主角和一架平台鋼琴，音樂開始流瀉。

「十二夜！」尹多恩忍不住低聲驚呼。

這不是半年前他們才下檔的舞台劇嗎？舞台上的不就是文湘琳嗎？她一個大明星怎會有時間又回來幫他們重新上演這齣戲？

話說，連這齣戲要重新上演，她都不知道，大家也太會瞞了，該不會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吧？

尹多恩聽著熟悉的旋律從文湘琳的口中吟唱出來，這一首首曲子都是她和宇共度的回憶，她的眼眶逐漸潤濕。

這的確對她而言是一個最棒的聖誕禮物——一出專為她重新上演的韓宇傑的音樂劇……

那一幕幕的情節糾葛，每一串音符，她都熟得彷彿能背誦一好想念宇……

精採的兩個小時就在淚眼的回憶中快速消逝，酒廠內的燈光再度暗了下來，尹多恩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準備燈光再啟時，要用最

熱烈的掌聲迎接他們的謝幕。

然而，突然，黑暗中傳來一陣鋼琴的旋律，不屬於「十二夜」這出音樂劇的，可愛又令人想會心一笑的旋律……

那是屬於她的——「饅頭之歌」！

尹多恩忍不住震驚的倏然起身，她的手緊捂住自己的唇，擔心自己會不小心尖叫出聲。

她覺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心臟狂跳得好像就快要迸出胸口似的。

不可能是他……但那琴音絕對是他……燈光猛地乍現，是滿室燦爛輝煌的金色光芒；彈著鋼琴的男子站起身，轉過來遙望著她。

他一身筆挺的燕尾服，彷彿是從電影里走出的吸血鬼，俊美無儔、雪膚紅唇，態度尊貴雍容，但看著她的眼神卻是纏綿悱惻，彷彿燃燒著烈焰，那是一年多未見的韓宇傑！尹多恩哽咽了，完全說不出話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韓宇傑望著朝思暮想的可人兒——她長發披肩，楚楚無邪的大眼此刻噙滿淚水；挺秀的鼻樑、粉嫩的唇，一如記憶中的容顏，他一步步朝著她邁進，直到來到距離她一公尺的面前。

「我愛你，你願意嫁給我嗎？」一開口才發現聲音不禁嘶啞了，因為承載了太久的思念。

「願意。」她拚命點頭，淚水滾滾落下。

下一刻，她發現自己被韓宇傑緊緊擁入懷中，她忍不住把頭靠在他的頸間哭得唏哩嘩啦。

「別傷心，我回來了。」他心疼的鬆開手，捧起她的小臉，輕輕吻干她的淚水，然後吻住了她的唇。

這麼漫長的分離終於結束了，所有的淚水與思念全都變成甜蜜的擁抱和親吻，他們總算是能相知相守了。

突然，身旁傳來彩炮的聲音——韓宇傑戀戀不捨的離開她的唇，摟著她轉身面對那群灑了滿天的彩帶和碎花在他們身上的風格劇團團員。

「恭喜你們！」

「永浴愛河！」

「祝你們幸福！」

尹多恩驚喜的發現，不知何時，方可蘇也混在團員里，朝她笑著揮揮手。

「有些人我想跟你介紹一下。」他神秘兮兮的握著她的雙肩，將她轉向身後觀眾席的那一邊。

太多的驚喜和感動讓她一下子根本無法思考，她愣愣的望著她以為是觀眾的那幾名陌生的面孔，此刻他們全都親切的笑望著她。

「這是我大哥、二哥；大嫂、二嫂，還有我姊姊和姊夫。」他——介紹。

「咦？」她再度震驚的倒抽一口氣，他的家人都在這裡？她受到他們的認可了嗎？她的淚水又不由自主的湧上眼眶，連招呼都打不了。

「我父母已經承認你了，結婚時他們也會從英國過來參加。」韓宇傑自豪的補充。

「宇……」她又哭又笑的轉身抱緊他，訴不盡千言萬語，幸福滿滿的溢了出來。

深夜裡，韓宇傑和尹多恩四肢交纏的躺在雪白的大床上——她半趴在他精碩的胸膛上，沉浸在歡愛過後安詳寧靜的慵懶里，她能感受到他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手指滑過她赤裸的美背，彷彿彈奏著樂曲。

雖然已快半夜三點，但他完全沒有睡意，懷抱著他心愛的妻子，他總是捨不得入睡。

他悄悄移動身軀，替多多蓋好羽絨被，自己換上衣服，準備下床去琴房彈琴，卻聽到多多睡意濃濃的聲音傳來。

「我也要去。」就算睡在琴房也好，她喜歡聽著他的琴音入眠。

韓宇傑唇角溫柔的上揚，他用被單包裹住多多，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任她攀著他的頸項，就這樣往琴房走去。

結婚一年來，他把事業完全搬到了台灣——因為「十二夜」一首樂劇原聲帶得到了金曲獎年度最佳專輯獎，他的工作一下子多到接不完，可他依舊不改過往的傲慢風格，只揀他感興趣的做。

他每天晚上作曲、白天入眠；而他親愛的多多則繼續在風格劇團工作，夜晚兩人一起相偎著聽音樂、看電影、彈琴，是他最喜愛的時光。

周末，除了帶多多出席一些家族企業或是樂界的社交酒會外，就是一起到劇場看舞台劇，回多多家的教會當義工，他現在已經成為那個教會著名的賣點了。

隔周的星期日可以免費聆聽著名鋼琴家兼作曲家現場為眾人演奏讚美歌——生活就是這樣充滿大大小小的幸福。

此刻，韓宇傑把多事抱到鋼琴旁的貴妃椅上，讓她可以舒服的睡在那裡聆聽琴聲。

他打開琴蓋，在鋼琴前坐下，彈奏出心中流瀉的旋律。

「好美……是新的曲子……」多多閉著眼，朦朦朧朧的說道。

「對，是為你而作的。」他深情款款的撫著琴，吟唱般道：「你是我的琴鍵，我心靈的哀曲。」

但多多沉睡了，微微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什麼也沒聽見；他輕輕的笑了，自在的彈琴，享受在這安寧幸福的夜晚中奔放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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