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紐約曼哈頓
「媽的。」高大的男子手上抓著一疊資料，像一陣強風從外頭台進屋內，鐵青的臉色讓俊美無儔的五官，添了一絲的肅冷。
球杆利落地將球打入袋中，他繞過桌子再次彎下身瞄準，預備將桌上最後一球送進袋裡。
「讓我猜猜看，我們和索非托那件案子又出了問題，是嗎？」他話才說完，又是一個利落的出桿。
「加上這起案子，我越來越相信你說的話了，阿顥。」男子順手丟了罐啤酒給朝他走來的傢伙，自己則拉開瓶口一古腦的全數灌下喉嚨，讓沁涼的飲料澆澆他的火氣。
韓揚顥放下球杆，若有所思的把玩手上的瓶子，挑起一邊的眉峰道：「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誰在我們背後搞鬼。而這幾次似乎都和西岸的案子有關。」
「難道有人想阻止我們打入西岸的市場嗎？」唐煜要自己冷靜下來，好好的想一想。
紐約和東岸的幾個據點是他們活動的主要地方，最近則準備前西岸進軍，但是陸續接下的案子卻進行的十分不順利。
韓揚顥腦筋飛快地運轉著，將所有的可能—一列出，再逐個刪除，還是無法歸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對方的目的似乎不在此，你不覺得他只是想弄得我們手忙腳亂而已？」韓揚顥看著唐煜道。
「如果真要阻止我們，他大可再有第二波、甚至其他的動作，但是並沒有！反而只是在每個案子中搗亂一下，讓我們多費些工夫而已。這樣的動機更是令人不解。」
唐煜對於他的看法頗表贊同，現在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根本就是沖著他來的，要不然怎麼會每次都讓他忙得團團轉。！」
「既然是和西岸的案子扯上關係，我有一個學妹在ＬＡ，我請她幫我留意一下消息好了。」
「學妹？」韓揚顥疑惑地看著唐煜，「怎麼從來沒聽你提過。」
「前一陣子在西岸主導Ａｏｌ吃下矽谷Ｓｉｎｏ的那件案子，你還記得吧？」唐煜懶懶地倚住吧台一角。
「你是說ＡｎｄｒｅａＫｏｏ？」韓揚顥說出一個名字。
ＡｎｄｒｅａＫｏｏ——美籍華裔，來自華盛頓商學院，近來快速地在西岸躥起，卻極少在媒體上曝光。
不過真正引起他好奇的是——她也是屬於單打獨鬥的獨行俠，和他與唐顥的組合十分相似。
ＡｎｄｒｅａＫｏｏ和她的搭檔低調的行事作風，神秘得讓人好奇。
「我以為她的專長是在處理科技公司的合併。」就他印象所及，ＡｎｄｒｅａＫｏｏ一直以來，並沒有在東岸的市場有過任何交易活動。
「看來似乎應該是如此沒錯。」唐煜的怒火暫且平息，他點點頭接著說：「她的搭檔ＣａｒｒｉｅＳｈｅｎ和我是舊識，雖然她們經手的都是科技公司的合併，但她的專精和我一樣其實是在銀行法。」
「嗯……」韓揚顥長指撫著剛正的下巴，像在思考著些什麼，「就這麼做吧！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線索，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和我們玩遊戲。」
最後一句話冷冽得不帶任何溫度！
唐煜收緊了拳頭，想象自己朝那位神秘的始作涌者痛快地揮拳，這情景讓他的血幾乎沸騰了起來。
沒人喜歡被當做猴子一樣的戲弄，而他——唐煜，更無法容忍自己成了別人的箭靶！
「還有一件事。」一氣之下，唐煜差點就忘了這件重要的事情。
韓揚顥眉峰收攏，盯住唐煜的眼神有些許的玩味，看樣子這次他真的是被徹底的惹火了。
相對於自己總是沉寂寡言的冰冷，唐煜向來是以不羈的態度來對待每件事，至少與他相識十幾年來，唐煜發脾氣的樣子他一隻手就能數完。
「如果收拾爛攤子的對象是你的話，我保證你現在絕不會是這副輕鬆愜意的樣子。」唐煜對於韓揚顥的嘲弄相當不以為然。
「嘿。我可是一句話都沒說。」韓揚顥忍住表情。
唐煜一面將手提電腦打開，一邊道：「是嗎？閣下的表情可生動得很！」
「我們談正事吧！」韓揚顥拉開椅子在電腦旁坐下，決定不再對瀕臨失控邊緣的獅子加以刺激。
唐煜叫出一些資料，「我前兩天和大通銀行的執行總裁見過面，他們對於亞洲市場十分感興趣，經過市場評估后，最近積極鎖定了香港的泰豐銀行為目標，準備一舉進人中國大陸的龐大市場。」
滑鼠輕輕一點，關於泰豐銀行的資料完整地列在屏幕上。
韓揚顥迅速地瀏覽過，「難怪大通銀行這麼急於想要吃了泰豐，要是能夠順利併購，等於暢行無阻直接進入大陸市場。」
「沒錯！他們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泰豐銀行在中國大陸的金融市場算是先鋒公司，早已打下相當的基礎。雖然近來經營上出現了問題，但是在體質結構上，泰豐算是間相當不錯的公司，如果稍加整頓的話，這可是一隻會下金蛋的雞啊！」唐煜馬上接話。
「怎麼樣？這件Ｃａｓｅ接是不接？」雖說他心中有答案，唐煜仍然順口問問韓揚顥。
這麼筆金額龐大又充滿未知數的案子，對於韓揚顥而言，簡直就是項拒絕不了的挑戰。
「六十億美金的案子……」韓揚顥喃喃自語。
「沒錯！如果按照慣例抽取百分之五的傭金，等這件案子辦完，我們這輩子就算要躺著吃都沒問題了。」唐煜得意地盤算。
「別忘了，現在我們手上還有一件棘手的合併案還沒處理完。」韓揚顥冷然無波的語調，硬是潑了唐煜一頭冷水。
唐煜這次難得地把脾氣壓下，淡然地道：「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這件事，並且想辦法讓幕後兇手現身，不過是多費些腦筋而已。」
「泰豐的案子越快開始越好，我可是等不及想大展身手了。」他又補上了一句。
韓揚顥沉默了數秒后，才道：「所以這件案子必須在香港進行，對吧？」
「不僅如此，我們可能必須在香港住上好一陣子。」唐煜終於明白了他為何猶豫。
「什麼時候必須給對方答覆？」
「星期三之前。蓋斯先生似乎很急於知道，我們是否會接下這件案子。」唐煜雙眼直直定住他。
韓揚顥又陷入了沉思，臉上的表情，讓人無法窺探此刻他的心中在想什麼。
「阿顥……」唐煜忍不住出聲。
「儘快解決掉索非托的案子，我會在這兩個星期內準備好一切資料。」韓揚顥的聲音隨著他的身彤，消失在另一扇門之後。
唐煜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他太了解此刻阿顥所需要的是獨處，而非無濟於事的安慰。
※※※
一名女子踩著優雅的步伐踏進餐廳，飛揚自信的臉龐上，架著一副遮住燦動靈活眸子的墨鏡，在眾人的驚艷聲中，她快步地走向等待已久的男子。
「Ｃａｒｒｉｅ，好久不見。」身後的高大身軀一把摟住她，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落下一個重重的吻。
安羽摘掉墨鏡，用力地在他的胸前捶了一拳，「什麼風把你吹來的？我還以為你準備老死在紐約呢！」
她根本就是明知故問，安羽在心裡頭悄聲低咕，眼角在四周圍輕掃了一圈，不曉得顯慈來了沒有。
「當然是來看我親愛的學妹啊！我們好久沒見了，可想念你呢！」唐煜嬉皮笑臉地對她說。
安羽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才道：「我可不敢奢望唐公子在眾多的紅顏知己陪伴下，心裡還會有我的容身處。」
「還是這麼伶牙俐齒，難怪沒有男生敢要你。」唐煜毫不留情地損安羽。
「是啊！我是想如果男人都像閣下這般風流倜儻的話，那可真是敬謝不敏。」安羽不疾不緩的回話，還促狹地眨動雙眼，露出無害天真的笑容。
唐煜裝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對安羽道：「你真是傷了我的心。」
「心？我從來就不認為你有過。」安羽拚命搖頭。
而唐煜則是露出一臉有趣的微笑。這樣舒服自在的談話，不，應該說是抬杠才對，他幾乎快要忘記了。
「我這次來是要請你幫我一個忙。」
談起正事，唐煜隨即換上一臉嚴肅精明，肌肉也不自主的繃緊。
「幫忙？」安羽小心翼翼地裝出一臉不解的樣子，臉上寫滿了問號。
唐煜迅速地將事情的始末說給她聽。
「憑我和阿顥的實力，這點小阻礙算不了什麼，只不過我非得揪出那個搗鬼的人不可！」他表情不善地以這句話總結一切。
安羽微微低下頭假裝沉思，內心則是不斷叫自己千萬要穩住陣腳。
「那麼你現在手中有哪些可以利用的資料或線索嗎？」安羽試探性地想了解唐煜到底查到多少東西。
「目前還沒有，對方做得不露痕迹，我追了好些天了，卻無法獲得多少有用的資料。」
每每想到這。唐煜的火氣又直衝腦門。特別是他已經來這兩天了，卻毫無收穫。
天啊。安羽暗自驚呼了一聲。看來唐煜把這些事看得十分的嚴重，要是他知道是她們在後頭搞鬼……
安羽的眸子飛快地掃過鄰桌，發現顯慈正專註地看著坐在她面前的男子。
「嗯！我會幫你留意的。」她點點頭。
「還有你剛才說阿顥？」安羽迅速地轉開話題，不再多談這件事。
唐煜突然眼睛一亮，改以賊賊地笑容道：「怎麼。你對他感興趣阿？」
一聽到這話，安羽忍不住翻白眼道：「拜託！別把我想得跟你一樣好嗎？我只是好奇你的夥伴是不是叫ＡｌｅｘＨａｎ？」
安羽並沒有見過他，在華爾街他們倆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ＡｌｅｘＨａｎ至今還沒有過失敗的ＣａＢｅ，不過他向來是只聞其聲不見人，連平面媒體都甚少有他的介紹。
而事實上，顯慈和安羽的組合也算是「參考」ＡｌｅｘＨａｎ及唐煜。安羽還記得當初顯慈找她合作的時候，她心中所浮現的驚訝。
那時她在芝加哥一間規模頗大的事務所工作而顯慈則在ＬＡ一間併購公司里負責亞洲區的業務，沒想到她在即將升遷之際，竟然辭掉工作，飛到芝加哥來找她，問她願不願意接受新的挑戰。
是啦！也算是新的挑戰啦！安羽在心裡自嘲，只不過顯慈更大的目的是在唐煜身上，至於追求事業上的成就，不過是附帶的價值。
想到這，安羽才仔細地端詳唐煜，想要找出他到底是哪一點這麼的吸引顯慈。
唐煜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不明所以，乾脆湊近安羽的臉與她對望。
「怎麼？看我看得這麼人神，你不會現在才驚覺其實我是很迷人的吧？」他邪邪的眼神直勾住安羽。
「天啊！」安羽又忍不住翻了翻眼睛，剛才一瞬間被他吸引住的感覺完全消失殆盡。
「我是在看，怎麼世界上會有這麼多女人不長眼睛，居然會認不清許多人事物都只是徒具表相。」她邊搖頭邊端起咖啡淺嘗。
「那是你不懂欣賞。」唐煜不以為忤地道，享受全然放鬆的一刻。
「沒錯！我的搭檔就是ＡｌｅｘＨａｎ。依照阿顥的實力，這幾個收購的案子根本就是輕而易舉，因此我更不明白對方拖慢我們進行的腳步，到底意欲為何？」
說到這，唐煜的臉又嚴峻起來，剛才的泰然輕鬆一掃而空。
「Ｃａｒｒｉｅ，這件事就拜託你了。改天你來紐約我再好好謝謝你，順便介紹你和阿顥認識。」
「認識倒不用了，請我吃一頓晚餐就行了。」安羽忙不迭地接話，端起咖啡假裝專心地品嘗，心中只想速速逃離。
※※※
唐煜和安羽碰完面后，帶著紛亂的心情走到附近的Ｂａｒ想整理些頭緒。
說實話，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麼挫敗過。
他獨自座在角落的桌子，手中搖晃著酒杯。落在前方的視線被一道突然闖入的娉麗身影給吸引住。
雖然對方從落坐后便一直低著頭，不過雄性的本能告訴自己，對方肯定是一個漂亮尤物。
顯慈一個勁的低著頭，雖然大膽地尾隨唐煜走進這間Ｂａｒ，還刻意找一個能看見彼此的位置坐下，不過此刻她卻勇氣盡失、不敢抬頭。
唐煜整個人往後一坐，帶著打量和有趣的眼神，來回的在對方臉上梭巡。
對面的神秘女子已經將他的注意力及好奇心挑起，他向來沒有在Ｂａｒ裡頭向人搭訕的習慣，不過今天或許會首開先例也說不定。
當他正考慮是否要有所行動，對方終於抬起臉龐，四目隔著一張桌子在空中交會——
顯慈感覺紅暈從脖子慢慢地爬至雙頰，她回了他一個略帶羞澀的微笑。
唐煜則是舉起杯子朝她致意，當然少不了他足以顛倒眾生的迷人笑容。
他從桌後站起來，手裡拿著自己的酒走到Ｂａｒ台對酒保講了些話。
當他帶著笑意，轉過身，另一隻手執著一杯準備給她的飲料時，佳人卻如同空氣般消失無蹤。
唐煜愣在原地，隨即將室內的每個角落都看過一遍。
難道真是他眼花不成？
放下手上的杯子，他快步走到街上，一眼望去，發色各異的人群里獨獨沒有黑髮女郎的影子，他的心底升起微微的失落。
那朵微笑竟有著瞬間就將他的煩惱掃至角落的神奇魔力，這實在讓他好奇那名女郎的來歷。
只是沒想到還來不及上前認識，佳人已芳蹤成謎。
※※※
安羽回家不久后，顯慈也跟著進門。
看她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坐在沙發上的安羽忍不住想調侃她。
「怎樣？」安羽一臉促狹地推推她的肩，「看得很過癮吧。」
「我想，在Ｂａｒ裡頭，他似乎打算走過來跟我說話。不過在他過來之前，我就先離開了。」顯慈回想著剛讓她落荒而逃的一幕。
不過說實話，那也不是一個認識的好時機。
咦？安羽被她的回答嚇了一跳。
「你不會跟蹤他吧？」她驚愕地張開嘴，簡直不敢相信她會這麼做。
「嗯。而且他……似乎沒有什麼改變。」顯慈一臉迷濛，他那種慵懶挑逗的表情讓她心兒怦怦跳動。
聽到她的回答，安羽的反應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是啊！狗改不了吃屎嘛！要不他怎麼會有向你搭訕的念頭。」
這句話換來的是一個大大的白眼。
「好啦。」安羽伸出手熱情地勾住顯慈的手臂，「我們唐律師當然風采翩翩，否則怎麼會吸引到我們顯慈大美人的心呢！」
「別鬧了！快點告訴我你們談了些什麼，他看來心情很不錯。」顯慈迫不及待地追問。
「別再吊我胃口了。安羽，你曉得我有多急。」顯慈熱切的語調失掉了平時所擁有的冷靜和淡然，一雙美眸滿是期待。
「他這次來的目的，就是要托我查出是誰扯他後腿，你想除了打馬虎眼、套出他到底知道多少外，我還能跟他說什麼？」安羽萬分無奈地道。
剛才唐煜森冷的表情她可是謹記在心，為了顯慈，她可是賭上了唐煜和她的交情。
「只有這樣啊！」顯慈掩不住失望，「他難道都沒有提到其他的事情嗎？」
安羽有些不明所以，挑起秀眉疑惑地道：「其他的事情？比如說……」
「比如說，ＡｌｅｘＨａｎ和他又弄到一件大案子了。」
提到此話題，顯慈原本黯淡的眸於彷彿重新燃起希望，瞬間又亮了起來。
安羽被她的話嚇得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來，連手上的熱咖啡也灑了兩人一身。
「辜大小姐！可以告訴我，你又是從哪得知這個消息的？」安羽翻翻白眼，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唐煜拿刀追殺。
「你大可不用擔心，這一次是人家自動找上門來的。」顯慈泛起一抹再得意不過的狡詐笑容。
「ＡｌｅｘＨａｎ及唐煜已經接下了大通銀行的案子，代以併購香港泰豐銀行，雖然他們兩個在華爾街呼風喚雨，但是大通決定再找一位對亞洲金融市場熟悉的人來一同進行這件案子，你想那個人會是誰啊？」顯慈黑白分明的眼瞳散發出無比的光彩。
安羽一臉不相信的表情，「不會就是大小姐你吧？」
「賓果！」她拍拍安羽的肩。
「大通直接從香港找人，透過香港金融市場響叮噹的人物——我親愛的舅舅，於是他就把我推薦給他們。昨天我和他們的人已經談妥了，下星期咱們就飛回香港去。」
安羽曉得顯慈母親那邊的人，幾乎都是從事與金融相關的工作，特別是她的舅舅，先是從生意場跨入政界，再回鍋到商界，兩邊的歷練深厚紮實，有著呼風喚雨的本事。不過她還是想弄清楚一切。
「我還以為你預備專心地耕耘科技公司合併這塊沃土呢！而且你也好一陣子沒有碰香港的股市了，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顯慈點點頭，「不過其實我一直都在注意，打從高中起就在股市殺進殺出，我想不會有人比我更熟悉東南亞的金融市場。」
「天啊！」安羽嘆了一聲，「你根本就把一切都計劃好了嘛！」
「所以……」顯慈繼續道。
看著她，除了點頭之外，安羽似乎沒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