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賀東華抓起主持台上的話筒,乾咳兩個,吸引整個大廳中人們的注意力,所有聲音都低了下去,聽這個宴會的主人有什麽事情要宣布。

「各位親戚朋友,感謝大家來參加家父百歲壽辰。今天是個好日子,我非常高興!」賀東華滿臉的笑意,雖然已經近五十的人,卻保養得相當好。神采熠熠,瘦削精幹如同三十歲的人一樣,不過當然遠遠比不上旁邊的非歡有看頭。

非歡只是安靜地淡淡地呆在一旁,就已經吸引眾人的眼光。大家齊齊仰頭聽賀東華這個主家說話,目光倒有一大半是集中在非歡身上。

「今天,不但是家父一百大壽,我還要在這裡宣布一件大喜事!」賀東華拍拍身旁的非歡,拉著他的手讓他稍微靠近自己一點:「我賀某人,要嫁妹子了!」

此言一出,場下嘩然。

許多賀東華的朋友更是高聲恭賀。

「雙喜臨門啊!」

「恭喜恭喜,又要喝賀老大的酒了。」

….

賀東華紅光滿面的連連點頭,似乎比自己娶老婆還高興。

許掠濤站在場下,臉色已經鐵青一片。他狠狠盯著非歡,發現非歡一直輕輕垂著頭,似乎所有的事情和他無關一樣,才稍微消氣一點。如果非歡一副興高采烈,快當新郎的囂張樣,許掠濤恐怕會立即衝上去把非歡綁走。

非歡好象感覺到許掠濤的怒氣,忽然抬頭,對著許掠濤微微一笑,逗得他心跳加速,又不在意地垂頭,不再理睬他。

「大家知道,我賀東華最疼的就是這個妹子!」賀東華毫不理會一旁的非歡,拍著胸口大聲說:「可是妹子長大了還是要嫁的,當哥哥的心疼也沒辦法。我現在就要跟大家介紹我未來的妹夫,張小強,這可是我那寶貝妹妹自己看上的人,還年輕,兄弟們以後多多照顧一點。」

賀東華大力地把非歡扯到台中央,說:「來,輝,你也說兩句。」

台下見非歡站在賀東華身邊,早猜到幾分。如今看非歡被賀東華硬塞著話筒,都不由喧鬧起來,東堂自己的弟兄也鼓噪著要非歡說說如何追到賀家小姐。

非歡冷冷地站在台上,無聊地望手中話筒片刻,終於將話筒舉到嘴邊。

全場忽然靜了下來。大家對這個名不見傳的英俊小子頗為好奇,加上非歡外形吸引,都不由想聽聽他會說點什麽。

非歡的話十分簡單。

「今晚本來應該和小芳一起來,可是她怯場,羞得連父親的壽宴都不敢來了。所以,我代她向大家道歉。以後,有什麽做錯的地方,請大家包涵包涵。」

一般俗套的客氣話,從非歡的唇上吐出卻特別的悅耳。雖然他的表情毫無請大家包涵指點的意思,但眾人還是很給面子地在場下回了好些客氣話。

非歡靜靜掃視台下一眼,望許掠濤的時候一點異樣也沒有。他抿著嘴,把話筒交還站在一旁樂呵呵的賀東華,在賀東華耳邊說了幾句,獨自下台。

似乎有事情急著要走,非歡一路對著門口走去。眼看就要進入東堂核心的新貴,自然少不了巴結的人。途中遇到好多迎上去對他表示恭喜的客人,他都很快地應酬過去。

許掠濤眼光一直追隨非歡,巧妙地擺脫身邊的一群人,暗中跟著非歡出去。

匆匆轉過迴廊,許掠濤想在非歡一出門口之際就將他拖到暗處,但剛要接近門口,又一個熟人湊了過來和他打招呼。許掠濤忍著滿心惱火應付兩句,撇下此人趕到門口,非歡早就沒了影子。

怒氣猛然騰了起來。許掠濤恨不得把剛剛的那個熟人抓起來打一頓。不過,他已經知道非歡的下落,還怕找不到?

想到這裡,許掠濤的心情好了不少。抬手看看錶,反正已經快散席,不如現在就離開。他撥通談鋒的手機:「談鋒,我要東堂所有的資料。尤其是賀東華那個妹子的。…..對,儘可能詳細!」

掛了機,他按捺心裡的焦急,沈著的走到地下停車場,取車準備離開。

停車場非常安靜,布滿天花的熒光燈讓人覺得刺眼。謝絕管理員為他將車開出的服務,許掠濤決定自己走進去取車。

心情不好,他想走動走動做點事情。

非歡淡淡的笑容、俊俏的側臉,還有他執著話筒纖細優雅的手指在眼前晃個不停。

該死的,他居然裝成不認識我!

改一個可笑的名字,就能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

我是不是想非歡想瘋了?

停在自己的座車前,許掠濤不可思議地搖頭。

他今天開了一部極少使用的紅色法拉利。家中的名車太多,其實每一部他都很少開。

如今,在這保養得甚好的法拉利旁,有一個人。

懶洋洋的笑容,半跪在車門旁不知道正在做什麽。

非歡!

許掠濤差點想大叫起來。總算他內斂工夫到家,才保持安然的表情,輕輕走到非歡身後。

「你在干什麽?」許掠濤危險地半眯眼睛。他已經看清楚非歡在做什麽,這小子正在用一個普通的韓國硬幣刮著車門上的油漆。

原本嶄新的車門已經被颳得條條道道,看來不換一個新門是不行了。

許掠濤當然不會因為一個門而生氣,就算非歡把整部車給拆了也沒有關係。

他要和這小子算的帳太多了!車門的事情可以忽略不計。

非歡毫不驚訝,他隨便地轉頭,對著許掠濤微微笑了笑。

站起來把手中的罪證——硬幣,隨手一扔,流利地說:「我在製造和你相處的機會。」他對著慘不忍睹的車門撇下巴:「看見這個樣子,不想把我抓回去好好教訓一下?」

「我要教訓你的事情多的是!」許掠濤惡狠狠地說著,拽著非歡的領口,將他按在車蓋上,狼吻下去。

還沒有碰到久違的甜唇,非歡露齒一笑,猛然抬膝,在許掠濤的胯下撞了頗留餘地的一下。許掠濤沒有料到非歡的身手進步這麽多,又心情太過激動而失了警覺,被非歡偷襲得手。雖然非歡沒用全力,那裡畢竟是要害,許掠濤鬆開非歡捂著下面露出痛苦的神色。

「該死的!」許掠濤低聲詛咒著。

非歡從車蓋上雍容地直起身子,嬌媚一笑,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彷彿在等許掠濤來開車。

這時候,連許掠濤都不知道非歡是在弄什麽鬼,他懊惱地罵了幾句,坐進車內。

發動汽車,他踩著油門飆出停車場。心裡只想找個偏僻地方停下,和身旁的人好好算帳。

用什麽方法懲罰他?玩玩SM也不錯。

許掠濤一路想,一路不時偏頭盯著非歡的頸側猛瞧。

非歡反而悠閑自在,對許掠濤彷彿要吞了他的眼光視而不見。

「開到談鋒那裡去。」忽然,非歡開口說。

許掠濤挑著眉,瞅非歡一眼。

「如果抓到一個破壞車的無賴,而這個無賴有剛巧有一點背景,照你的慣例,應該把他交給談鋒來處置吧?」非歡對許掠濤說:「如果你把我帶到別的地方,賀東華會起疑心的。」

心頭無名火起….

「好極了。」許掠濤轉著方向盤,粗著脖子說:「你果然該死地去當卧底。」

「你知道我是警察。」

「我找不到你!你忽然失蹤!」

「這次任務由國際刑警總部布置,他們需要一個有經驗的在韓國屬於生面孔的卧底,我自願參加。為了我的安全,他們當然會做適當的安排。」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許掠濤急踩剎車,法拉利的輪胎在道路上擦起兩道灰痕。

非歡沒有料到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向前猛地一撞,額頭咚一聲磕到車的前窗,還沒有來得及舉手揉揉被撞疼的地方,人就已經被許掠濤象老虎一樣撲倒在副手座上。

「適當的安排?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許掠濤咬牙切齒地按著非歡的肩膀。

非歡躺著仰望許掠濤,微笑起來:「你找我干什麽?」

「不要問我找你干什麽!」許掠濤大聲吼了起來,霸氣地命令:「立即放棄你可笑的卧底任務跟我走,還有,不許再用你那個可笑的名字!」他用已經膨脹起來的**在非歡的西褲上摩擦幾下,讓非歡感覺他即將爆發的狀態。「我要讓你好幾個月下不了床!」

非歡一點害怕也欠奉,他依然懶洋洋地望著許掠濤。

「我的化名確實不好聽,不過我有外號。如果你不喜歡張小強,你可以叫我的外號。」

「不用說了,我聽見賀東華那老家夥肉麻地叫你輝。」許掠濤帶著濃濃的醋意喃喃著,低下頭去咬非歡的唇。

非歡利落地偏頭,躲過許掠濤的唇。

「我的外號是灰,煙灰的灰。」英俊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非歡直起脖子,輕輕附在許掠濤耳邊問:「是不是很COOL?」

煙灰兩個字從非歡嘴中無所謂地吐出來,卻象刀一樣狠狠戳了許掠濤一下。他可以聽出,在平靜的語氣下,非歡壓抑的,還沒有爆發出來,卻不知道已經積聚了多久的憤怒。

耳中忽然嗡嗡作響,有幾秒他無法看清楚躺在身下的非歡熟悉的臉,全身的力氣不知道被誰卸到什麽地方去。

即使被人甩幾巴掌,許掠濤表情也會比此刻好看一點。

非歡譏笑著,推開已經毫無力道的許掠濤,坐了起來。

他整理剛剛被許掠濤扯亂的衣領,露出他臉上淺淺的酒窩。

「賀東華是一個很精明的人,我花了很多工夫才通過他的妹子接近他。賀東芳名義上是他的妹妹,實際上卻是他和父親最小的姨太私通生下的女兒。賀東華從小就對這名義上的妹妹疼愛有加,娶了賀東芳,一定可以進入東堂的核心。賀東華喜歡用粗豪的形象迷惑他人,我遷就一下他的口味,故意犯傻來弄弄你的車,被你打一頓,換個鹵莽的名頭。」非歡偏頭看看呆若木雞的許掠濤,抖動著肩膀笑了兩聲:「不要小看賀東華,他和洛弗司集團有秘密來往,藏了很多不知道的本事。我了解了東堂的內部後,就要向洛弗司集團靠近了。」

「你很恨我。」許掠濤靜靜聽著非歡的話,忽然無頭無腦地說了一句。不帶疑問,不帶感情,只是單純的敘述。

非歡略為一愣,又輕笑著繼續:「對付了洛弗司集團,對你也有好處,你領導的盛同不是歷來與它是對頭嗎?所以我找你合作。」

他微笑著靠在許掠濤的肩膀上,如當日撒嬌一樣問道:「怎麽樣?合作對你有好處,應該不會拒絕吧?把我送到談鋒那裡,稍微教訓一下,再送回東堂,讓所有的人知道賀東華未來的妹夫有勇無謀,空有一副好長相。這樣我進入東堂核心才不會有太多想爭權的人在一旁阻撓。」

他呵呵笑著咬上許掠濤的耳朵:「只要你把我的身份守得嚴嚴實實,我今晚就陪你。你想我嗎?」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在許掠濤鼻尖飄蕩…..「我很想你呢,每天都想。」非歡舔著許掠濤的唇說。

許掠濤呆坐在駕駛座上,任非歡引誘。他忽然象醒覺過來一樣,轉身將非歡再次壓在身下。「為什麽要起這個名字?非歡,為什麽要起這個名字!」許掠濤的氣息有點狂亂,他失控的樣子連鎮定的非歡都有點不自在。

非歡冷冷盯著他的眼眸深處,沒有做聲。

「如果是因為我說的話,那麽我道歉。」去他的什麽抓到非歡後要好好教訓要好好懲罰,許掠濤此刻清楚地知道自己這一年中發了瘋似的思念是如何的痛苦。

只想非歡在身邊。

可以看著他的臉,吻他的眉毛、額頭、眼睛,用舌頭觸碰他身體每一個地方,聽他動人甜膩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摩擦出來….

「道歉?」非歡扯動著臉皮給他一個勉強的笑容:「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不要這樣,你愛我,非歡。我知道你愛我!你接這個任務是為了對付洛弗司集團,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許掠濤對非歡露出迷人的極有魅力的微笑,輕吻著非歡的**急切地說:「我也愛你。天知道我有多想你。看不到你的時候我只想殺了每一個讓我想起你的人,可是我還是想你。」他輕輕地說:「真的真的,想你。」

非歡並沒有心理準備接受許掠濤突如其來的告白,他驚訝地呆了好一會。

在非歡的夢裡,這個時刻盼望了很久很久,甚至無數次演練過該如何應對。可是從沒有想過它會出現得如此輕易。

許掠濤——那個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站在頂峰的花花公子。

對著自己說愛這個字眼,簡直不可思議,許掠濤通常喜歡說的是??做愛。

沈默的對峙浪費了不少時間。

非歡調節著自己的呼吸,盡量不讓眼淚湧出熱熱的眼眶。深吸一口晚間的清涼空氣,他輕輕地、慢慢地說:「我也愛你。」

這四個字讓許掠濤簡直想跪地痛哭流涕。他大大鬆了一口氣,身體放軟,彷彿要癱在非歡的身上,帥氣的臉露出甜蜜的笑意。

但非歡的話還沒有完。

他繼續說:「我要繼續這一個任務,直到我對付了洛弗司集團。因為這樣,才可以證明我有成為你愛人的能力,而不是一個……」他銳利的眼神象針一樣扎了許掠濤一下,譏諷地吐出三個字:「煙灰缸。」

「你不可以繼續卧底。」

非歡毫不退讓,他立即反唇相譏:「那麽我應該呆在家裡,繼續做你眾多的煙灰缸中的一個?」

許掠濤一陣虛弱,他硬撐著說:「非歡,你不是煙灰缸,我愛你,你是我的愛人。」

非歡果斷地說:「我不信。」他嘲諷地說:「我雖然愛你,不過再也不會信任你的甜言蜜語。我現在只相信自己能力可以做到的事情。不讓我完成任務,你休想我看你一眼。」

他對著許掠濤意味深長地打量一下,刻意舒展著修長的下肢觸碰許掠濤的下身,笑著說:「當然,你可以強姦我。這我可沒有辦法反抗。」

許掠濤對著微笑的非歡無言,他了解非歡倔強的脾氣。這一年的失蹤,讓他對非歡的硬氣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

他將額頭溫柔地抵在非歡的額頭上,皺起英挺的眉,無奈地說:「洛弗司集團並不好惹,你是在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風聲一不對勁,我就逃到你這裡。」非歡無所謂地開著玩笑。

風在窗外搖晃著路邊的小樹苗,星星已經全部躲了起來。

韓國的夜晚燈光璀璨,卻十分安靜。

許掠濤將非歡摟在懷裡,在心中嘆息數十萬遍。

非歡在用一個很危險的方法來報復當日的許掠濤,這被傷了自尊的倔強人兒要許掠濤日夜為自己擔憂憔悴。

但是許掠濤沒有立場反對非歡的要求。

非歡是在給他最後一次和好的機會,如果拒絕,那麽很有可能,他將永遠見不到非歡。

無奈中夾雜著擔心憂慮…..卻又不得不將懷裡的人放回危險的地方去。

一場關於信任與自尊的賭博,在沾滿鮮血和毒品的權利鬥爭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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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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