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期待的坐在沙發上看著緊閉的房門，新堂真持實在很想趕快看到自己的照片，可是今天一整天總共拍了十幾、二十卷的底片，不知道還要再等多久？
有點無聊的梭巡著客廳，新堂真持起身走到放置相簿的書架。隨手抽出的相簿里，只有山、水、海與樹木的風景照。
看著氣勢傲偉的山群、清雅細流的小溪、寬闊澄藍的大海和蒼翠繁密的樹木，不同於看攝影作品集和雜誌的感覺，新堂真持眷戀的一頁頁翻著。
有一種寧靜安詳的感覺，這些照片好讓人迷戀！
驚嘆的看著自己不曾親眼看過的風景，新堂真持開始夢想，希望自己將來有一天，也能親自到這些地方去。
才從暗房中出來、手上拿著剛洗出來的一些照片，鈴木語有點傻眼的看著坐在地上專心翻閱照片的Angel。
他悄悄的放輕腳步，很想知道Angel在看些什麼。
「你喜歡風景照嗎？」一個專業的攝影師，雖說是連人都該拍，可是比起拍會以表情來掩蓋真實心情的人而言，他反而喜歡拍真誠的大自然景物。
新堂真持點了點頭，揚著笑容看終於走出暗房的狄，「照片洗好了嗎？」
「嗯！因為你可能會等得很無聊，所以我先洗你的部分。」一般而言，鈴木語只負責拍的部分，而洗照片的工作廠商會自己處理。
可是，為了想讓Angel能快一點看到自己的美麗與出色，他倒也樂得自己洗這些照片；畢竟，Angel是他所拍過的人中最令自己滿意的。
「謝謝！」新堂真持開心的接過照片，望著照片中的人，「這是我嗎？」
好不可思議的感覺，看起來冷淡孤傲的人真的是自己嗎？
眨著眼，他半抬首的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人，「這真的是我嗎？」
明白Angel為什麼驚訝，鈴木語在他的身旁坐下，翻著他手中的照片，「這每一個都是你，卻也不是你。」
「什麼意思？我不懂。」完全無法理解狄話中的意思，新堂真持看著一張張不一樣的自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看著Angel困擾的神情，鈴木語溫柔的一笑，「每個你都只是我刻意營造出來的你，所以雖然那些都是你，可是卻也不是真實的你。」
點了點頭，新堂真持了解的開口：「那為什麼你要這樣拍我？」
他有點不習慣照片中那麼冷傲的自己，認為自己應該可以被拍得更柔性化。
聽了他的問題，鈴木語伸手攬著Angel的肩道：「因為我欣賞你。」
「啊？什麼？」一時間完全沒辦法反應，新堂真持不太適合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
好笑的看著純真的Angel臉上的疑問，鈴木語淡淡的說道：「你的氣質很好、長相也很出色，最重要的是你有吸引人的魅力；雖然你不太會模特兒的定位和走台步，可是在我眼中你是塊難得出眾的璞玉，你非常適合拍照。」
「是嗎？」今天一整天的觀察中，新堂真持很明白自己差了別人多少。
安慰的將Ansel摟進懷中，體貼的拍撫著Angel的背，鈴木語很誠實的繼續說：「你真的非常適合拍照，因為你比別人單純、比別人直接，所以不論我想塑造怎樣的你，你都可以完美的將感覺表達出來。」
「可是，別人也可以？」新堂真持看著每一個各有特色的模特兒擺著他們出色的姿勢，自己卻什麼也無法表現出來。
鈴木語輕笑的摟緊懷中欠缺信心的Angel，「別把自己看得這麼差，你的特色就是什麼樣的感覺你都能夠完美的展現。」說話的同時，他將口袋中的照片遞給他，「你看，這些也是你。」
新堂真持好奇的接過照片，驚呼道：「這個……我不是在睡覺嗎？」
「你看，感覺很自然、很柔和、很漂亮吧！」鈴木語自豪的說，完全不把Angel臉上的不快看進眼中。
「啊！」突然尖叫一聲，新堂真持滿臉通紅的把所有照片全部收了起來，「你怎麼可以偷照！」
「可是拍出來的效果很出色啊！」不在意Angel的反彈，鈴木語站起身從剛才的書架上拿下一本人物攝影的相簿，「你再看看這一本。」
順從的接過相簿，新堂真持迫不及待的翻開，「這是什麼！？」
相簿中有著各式各樣的人，不管是哪個種族、哪個國家全部都有收錄，只是這些人好像都不知道自己就是鏡頭下的獵物，全部都是那麼的自然。
在翻完相簿后，新堂真持好像有點懂，又好像還是不太清楚的問道：「面對鏡頭，只有在不注意的時候，人們所表現出來的才是最真實的自己，是嗎？」
「很好，你終於懂了。」像是讚賞似的拍了拍Angel的肩膀，鈴木語又坐回原位。
「人是一種自覺性的動物，所以在知道自己面對著鏡頭時，每個人下意識的都會將自己的缺點隱藏起來，可是這樣拍出來的效果反而更差；所以我在拍攝時，都會盡量不讓模特兒注意到我的動作。」
「可是我不會擺Pose啊！」不管狄如何安慰，新堂真持還是很介意自己是在狄的幫助下才完成工作的事情。
「起來。」聽完Angel的話，鈴木語拉著他起身。「從現在開始，我這個月都休息，所以我要出去旅行，你如果有空我可以帶你一起去，順便幫你做特訓，你看怎樣？」
「特訓？」雖然在聽到去旅行時，新堂真持的眼睛就開始閃閃發光，可是自己能成行嗎？父親那一關就不知道能不能過……看著不知想到什麼，興奮的表情突然就消失的Angel，鈴木語慫恿的繼續道：「我計劃到北海道去拍一些風景，像是薰衣草田之類的，很美喔！」
「薰衣草田嗎？」有點心動，可是……受不了誘惑了！「好！我要上。」反正到時候再請小弟幫忙掩飾，他真的很想試試看旅遊的那種感覺。
「那就這樣說定！」笑得賊賊的鈴木語，一時間沒發現剛剛自己像是在誘拐無知的小孩。
洗完澡、吃完飯，新堂真持將書架上所有相簿全都搬了下來。
「現在都九點多了，你還不困嗎？」總覺得Angel看起來像是個可愛的小孩，讓鈴木語下意識的很想寵他。
新堂真持調皮的吐吐舌，手上捧著相簿回道：「等我看完就去睡！」
「有這麼好看嗎？」看著好像把自己的相簿當寶一樣的Angel，鈴木語動手替Angel把過大的衣服袖子折起。
不排斥的任由狄替自己打點身上過大的衣服，新堂真持很認真的回答：「這真的很有趣嘛！」
「那全部都送你，好不好？」不像是開玩笑，鈴木語不在意的說道。
新堂真持不禁懷疑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他獃獃的瞅著狄不放。
「寶劍贈烈士，紅粉贈知己，你欣賞我所喜愛的，那這些相簿送你也算值得。」微笑著說話的鈴木語，是真的打算把自己看得很重要的寶貝全都送Angel。
「可是……真的可以嗎？」光看這些相簿乾淨得像新的般的模樣，就知道這些相簿的主人平常有多寶貝它們，可是現在……他真的打算把它們全送給他嗎？
新堂真持想了想！還是放下手上的相簿，「君子不奪人所好！」
「你不想要嗎？」覺得眼前的他性格真是純真可愛，鈴木語忍不住伸出手想撫摸Angel那柔亮的黑髮。
嘟著嘴躲開又想弄亂自己一頭黑髮的魔手，新堂真持不舍地看了看散在地上的十數本相簿，「我當然想要！」
「既然想要，那你為什麼要拒絕呢？」雖然明知道Angel在想些什麼，鈴木語還是熱中於和他的對話。
「因為、因為……因為你也很喜歡這些相簿，不是嗎？」很努力的想把自己心裡想法用言語正確的表達出來，可是，也許是從小到大很少和其他人對話的原因，新堂真持發現，每當自己和狄說話時，總會言不由衷。
面對像個小孩子般的Angel，鈴木語心情特好的笑道：「你忘了，就算這些送你，我還保有底片，可以再沖洗一份的，不是嗎？」
「啊！對喔！」說的也是，新堂真持贊同的點點頭。
半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事似的，新堂真持開始將所有的相簿疊成一疊，「那我要怎麼把這些搬回去？」
總不可能自己一個人搬吧！？他煩惱的看著眼前疊得頗高的相簿，困擾的瞅著狄，喃喃自語的說著：「怎麼辦？」
「你一天搬個兩、三本的話，一個星期應該就能搬完了。」很想將Angel引誘到自己家中的鈴木語如是說道。他發現，只要能看著Angel，他就覺得自己好幸福！
「嗯！」解決了煩惱的事，新堂真持大大的打了個呵欠。
「想睡了吧！」果然如自己的預料，鈴木語就知道Angel一定是那種早睡早起的乖寶寶。
感覺很困的點了點頭，新堂真持有一個了不起的能力，就是能夠瞬間入睡。
被Angel突然倒下的模樣嚇到，鈴木語小心的將他抱進懷中。
「嗯……」新堂真持輕輕的呻吟了聲，尋求溫暖的回抱摟著自己的溫熱軀體。
像是被捕蠅草給逮到的感覺，鈴木語變成沉睡中的天使的肉墊。
發噱的幫懷中的他調整好位置，他輕撫著他細緻的臉頰。
我真的是同性戀嗎？我真的喜歡上你了嗎？
明明不該對你這麼好，畢竟我喜歡孤獨、習慣孤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可是，為什麼每次一見著你，我就會捨不得放你走！？
Angel，你知不知道現在抱著你的我在想什麼？
你和學長到底是什麼關係？在你眼中，我又是怎樣的人呢？
一堆的疑問充斥在腦海，鈴木語卻只能獃獃的望著懷中出塵的容顏而輾轉無眠。
終於完成廣告的拍攝工作，鈴木語看著眼前像是鬆了口氣的廠商代表，「這些照片剛好是你們所需要的張數。」
清點著每一件衣服所拍出來的照片，伊賀修司興奮的點點頭，「這些日子以來辛苦您了。」
雖然不過是一起工作五天而已，伊賀修司卻覺得自己已經快崩潰了。
鈴木語不悅的冷笑，一向不喜歡這種口是心非的人，「我想，你我是不會再見面了。」
「呃？」不太能夠理解大師突然說出口的話，伊賀修司有點反應不過來。
看著眼前人呆愣不解的模樣，鈴木語只是轉身就走，如果真要自己再面對這樣的人，那倒不如乾脆就別再接這間公司的Case好了。
邁步走向門口，鈴木語只要想到從明天開始，自己就能和Angel單獨相處，他就非常的高興。
而遠遠盯著表情一下陰鬱、一下高興的小弟，鈴木真司很好奇的走向前，擋住似乎是神遊去了的小弟的路。
突然發覺在身前出現了阻礙，鈴木語火大抬頭的瞬間，在看清楚來人後直覺得流年不利。難得挑今天這樣的時間來這間攝影工作室，怎麼還會碰上他呢？
「怎麼，不認識我了嗎？」雖然明白自己的出現有多不受歡迎，可是說老實話，他還滿喜歡這個一身倔骨的弟弟。習慣性的擺出一副冷臉，鈴木語只是淡漠的站在原地。
「為什麼不說話？」鈴木真司邪笑著！有趣的看著一臉防備的小弟。
冷冷的盯著眼前刺眼的笑，鈴木語半晌才開口：「我不想理你！」
簡短的拒絕是鈴木語唯一想說的話，令他不解的是，對自己的父親和大哥而言，他這個私生子真的有那麼大的誘惑力嗎？居然能夠讓這兩個唯一的親人對他這樣念念不忘。
「！話可別這麼說。」輕揚著笑，鈴木真司不顧他不悅的神情，就逕自接著說道：「聽說你最近看上一個新人？」
「那又如何？」雖然依舊是冷淡的回話，可是鈴木語的表情卻顯得有些急躁。
「是不如何，只是想知道你對我公司的案子有沒有興趣？」扯著無辜的笑容！鈴木真司偽裝的好大哥似乎非常完美。
只是，在和這兩個家人共處過將近十年的歲月後，鈴木語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單純。
「別再說廢話，你到底想做什麼？」
「嗯……聽說那個新人叫Angel，是吧？」隱約的暗示，鈴木真司相信自己這個聰明的小弟該聽得出他的意圖。
鈴木語憤怒的握拳，極力忍下即將爆發的怒氣，「你別想碰他！」
「當然！」鈴木真司笑得十分邪惡，他的回答讓人感覺不到一絲認真。
深吸口氣，鈴木語卻在一瞬間直接扯住這個專惹人生氣的大哥的領子，「如果我接下這個案子，你就放過Angel？」
「這我可不能答應。」有點意外小弟會為了別人向自己屈服，鈴木真司的表情不再散漫，而是十分的認真。
「為什麼？」鈴木語不解的問，之後馬上又接續道：「你別想動他！如果Angel不再是模特兒，那我這輩子就不再為人拍照！」
脫口而出的威脅是自己從來不曾有過的念頭，鈴木語震撼於自己對Angel的重視；
如果沒有了他，他就再也不為人拍照了嗎？為什麼他會說出這種話呢？
從前再怎麼反抗自己的父親或兄長，他都不曾動過要放棄為人拍照的念頭，可是，今天大哥只是把目標放在Angel身上，他就可以毫不猶豫的為Angel說出這樣的威脅，到底他的心是不是淪陷了？
面對脾氣發到一半就逕自神遊的小弟，鈴本真司只能嘆口氣后，自動自發的把這個突然急躁起來的小弟的手拉離自己的領子。
「唷！回魂喔！」
「什麼？」猛然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鈴木語一下子忘記之前他在做什麼。
「小弟！」鈴木真司伸出手，把小弟游移的目光拉回自己身上，「你真的很看重Angel嗎？為什麼？」
為什麼？
面對傳到耳邊的問句，鈴木語只能獃獃的看著還在等答案的大哥，可是再怎麼想，他的腦袋就像是停止運作般，怎麼也理不清思緒。
「嘖！又失神啦？」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又睜著眼睛發獃、蓄意忽視自己的小弟，鈴木真司真的只能搖頭嘆氣。「唉！算了，答不出來就別想了。」
別想了！？聽到這句話，鈴木語冷冷的瞪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兄長一眼。
原本自己不願想、不敢想的事，被他提了個頭，現在才要他別想，這算什麼？鈴木語越想越火大，「不管我到底是怎麼看Angel的，反正你就是不能碰他！」
聽著這個弟弟十年來第一次出口的威脅，再怎麼樣鈴木真司也只能點頭，「好！不過這次的案子你一定得參加。」同意的同時，他也不忘自己的利益。
「我知道了！」鈴木語無奈的被迫接受，只希望Angel能夠沒事。
揚著得意的笑容，鈴木真司從公事包里拿出一疊資料，「明天在機場會合。」
「明天？不行！」想都沒想的拒絕，鈴木語好不容易才拐到Angel和他一起出遊，怎麼能為這樣的事就放棄原本的計劃！
面對小弟迅速的拒絕，鈴木真司只是淡淡的一笑，「模特兒由你選，拍攝的工作只有三天，而地點……在北海道。」
「北海道？」明白的點頭，鈴木語露出冷笑，「你早就算計好了？」
「當然！不然你怎麼會答應呢？」鈴木真司一派輕鬆的回話。
其實鈴木真司一向明白自己這個弟弟不愛拍人的事實，可是在這個行業里，那樣的固執，只會造成被人稱為是攝影天才的他提早夭折消失；所以，他寧願三不五時來挑釁這個弟弟，也要讓他拿著相機拍人。
不是不懂自己父親和大哥的考量，可是鈴木語卻只願拍自己喜歡拍的人、事、物，其餘的就算能帶給他多大的名聲、金錢利益，他也不屑一顧。
明白的看著又是沉默不語的小弟，鈴木真司伸手拍拍他的肩，「人有時還是得隨波逐流的，而且，你可以拍你想拍的Angel就好啦！」
「Angel不適合接你們那種趕得很緊的工作。」由以前曾參與過的拍攝工作情形看來，鈴木語不認為Angel會適合。
像是嘆息似的一笑，鈴木真司下了個決定，「三天的拍攝時間，我讓你自由行動，只要最後拍得出作品就行，這樣總行了吧？」
「這……」雖然有一點心動，畢竟現在對他來說，只有一個Angel是他最想拍的。
「你還在考慮什麼？難不成你打算讓Angel繼續這樣懦弱、依賴的活下去嗎？沒有磨練就不會有所成長，你的考量我不是不懂，只是，你何不去問問Angel自己的意見呢？」受不了這個一向乾脆的小弟突然變得婆婆媽媽，鈴木真司真想見見那個讓自己小弟變了個性的Angel。
明白大哥的話並沒有錯，鈴木語只能點頭，「就這樣吧！我明天會到機場，可是，我既然可以自由行動，那我就不想和你們同行，只要把住宿地點告訴我就好。」
「住宿地點？」鈴木真司快速的翻開行事曆，馬上回答：「北海道開拓之村中的第一家旅館。」
「選在哪裡？這一次拍的是什麼衣服？」鈴木語無法聯想得起來，那樣的一個地方，到底要拍些什麼？
「拍休閑服啊！」之前他把地點選在那裡時，公司內一群人也是這樣驚愕的反應，可他就是喜歡那地方的右朴感。
有點受不了的看著老是以自己奇怪的直覺為第一的大哥，鈴木語只能點頭，「我會在那裡和你會合的。」
「好，就這麼決定！」確定后，鈴木真司滿意的走人，接下來他還有得忙，目送著眼前的人遠去，回過神的鈴木語繼續走向門口。雖然計劃稍微變更了點，可是影響並不會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