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嗯……」

很累、很黑……

迷濛中,林睿楊不知置身何處,只感到身體慢慢地發燙悸動,難受得無法忍耐。然而手腳似乎不聽自己的使喚,怎樣都無法擺脫黑暗的桎梏。

「啊啊——」

終於,一股滾燙的熱流激射入身體深處,暖燙的從脊椎直衝大腦,慢慢地,似乎身體輕盈了。

張開了似乎有千斤重的眼皮,多日來的第一縷光線進入眼睛,林睿楊眨眨眼,還沒有弄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你——醒了?」

男人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輕柔得似乎怕破壞什麼似的。

機械地抬起頭,軒轅釋的臉龐立刻映入眼中。看著他帶著期盼焦急和一些自己看不清楚東西的眼眸,林睿楊晃晃頭,想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一些。

晃動中,腦袋碰上了什麼東西,林睿楊直覺地咬上去——唔……這個口感,這個味道……

「豬蹄!?」

「豬、蹄!?」

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己清晰地印著兩排牙印的手,軒轅釋的臉霎時黑了大半——豬蹄?又是豬蹄!他的手就那麼像豬蹄么!

雖然想過這傢伙只知道吃,雖然知道這傢伙一醒來肯定會把自己氣個半死,可是、可是,真正面對的時候他還是氣得想吐血啊!

林睿楊渾然不覺身旁的人氣得快要炸掉,撫摸著空空如也的肚子,咋巴著嘴道:「好餓呢,雖然本來就很餓,可是好像更餓了……好想吃豬蹄噢……」

「你、你——」

突然覺得為他擔心的自己很像傻瓜,軒轅釋怒氣沖沖地想要起身,卻忘記自己身體的「某部分」還連在身下人的體內,這一動彈,酥麻的感覺自二人相接的地方直竄而上,兩人都不由得「啊」一聲。

「你、你——」

感覺身體里的東西有逐漸變大的趨勢,林睿楊不知怎地心中一陣慌亂,是太餓了所以產生的幻覺么?甩甩頭,伸手推著壓在身上的男人,「我餓了!你要想吃也要等我吃完再吃!」

「……」

***

距離皇宮三百里的一個小鎮,在林睿楊清醒的同時,一陣幾不可見的紅光從皇宮上方散發,眨眼間便消失無蹤。

然而這個瞬間,已經被鎮上一個正在擺卦算命的道士收入眼底。

道士打了個冷顫,呢喃道:「妖氣初形,還是在皇宮之內,這個渾身發冷的感覺……不、不會和我有關係吧?」

與此同時,深宮之中,艷麗無雙的女子和衣飾華麗的少年同時抬頭,天間紅光一閃而過,女子驚呼一聲:「這、這……天降異象——」

少年合掌而笑,眸中血色一閃而過。

迎面而來的侍從在少年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便匆匆離去,少年特有的沙啞嗓音緩慢響起:「天有異象妖孽將出,這盛世太平可不要被妖孽毀了才好。你說是不是呢,玉妃娘娘?」

***

「嗯——啊哈——」

藤春宮中,男子和少年的身體緊緊交纏,契合的身形充滿了淫靡的美感,少年激烈地喘息著,潮紅的臉上嘴唇無意識地開合,「皇、皇上……」

男人猛烈地衝刺,帶著少年的身體向上顫動,有些沙啞的聲音在少年耳畔響起,「叫我釋……」

「嗯——釋……唔嗯……」手指痙攣著抓住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的床單,林睿楊昏昏沉沉地承受著身上男人的動作。

終於,在意識消失前,男人一個有力的衝刺,結束了這場激烈的歡愛。

濃郁的情慾味道瀰漫整個空間,二人汗濕的身體緊緊交迭在一起。

休息片刻,軒轅釋終於從林睿楊身上起來,看著那在沉睡邊緣的少年,不由得微微一笑,從身畔食盒中取出些飯菜。

「乖,醒醒……」

「唔——」身子已經疲累到了極點,卻依舊被那無法抵抗的飢餓感喚醒,強撐著睜開眼皮,就看到笑得一臉溫柔,拿著碗碟的軒轅釋。

好香哦……可是也好累……

連一根指頭都不想動彈的疲倦感操控著身體,但腸胃「咕嚕嚕」地宣告著它們的不滿足,讓林睿楊怎麼也無法合上眼睛休息。

「想吃,皇上——」

「不是說過,叫我釋了么?」軒轅釋坐上床沿,不知道為什麼,如今從他口中吐出的「皇上」二字尤為不順耳。

「嗯……釋,我餓了……」雖然有些疑惑,但林睿楊仍然順從地改了稱呼,對他來說,「皇上」和「釋」的區別顯然不如燒雞和豬蹄的大。

用力地抬起手,卻在碰到碗沿前無力地落下,林睿楊無辜地看著自己的手,似乎在奇怪為什麼指揮不了。

「抬不起來了……」

黝黑的眼睛直視軒轅釋,後者會心地一笑,道:「累著你了?」

沒有回答,既然手抬不起來,林睿楊乾脆努力伸起脖子,「喀嚓」一聲,卻咬在碗上——「啊!疼!」眼淚險些流出。

「你!」軒轅釋無奈地看著他倒在床上微微抽搐,眼睛卻充滿渴望地盯著他手裡的飯碗的人,嘆了口氣,「你乖乖躺好,朕來喂你。」

「唔。」沒有動彈,林睿楊保持蜷縮的姿勢,大大地張開了嘴。

將滿滿一勺子菜送入林睿楊的口中,軒轅釋笑得別有用心,「這樣子吧,我喂你一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這樣你既不用起身也可以吃飽,怎麼樣?」

「唔……嗯……」嘴裡塞滿東西,林睿楊點點頭,對他來說,反正能吃就好,既然累到不想動,有人喂自然是最好的。

「告訴我,你身上的傷究竟是怎麼回事?」

目光順勢落到林睿楊的胸口,那片光滑的肌膚,自己曾經親眼看過那猙獰的傷口,卻在短時間內恢復到連傷痕都看不出來的地步。而那之前,甚至所有的御醫都言他的脈象不似活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傷?」

聞言,林睿楊隨著軒轅釋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胸口,說起來,他記得自己好像是中了一箭……不過看了看光滑的胸口,看起來又完全不像受傷的樣子。

「我、我也不大清楚——啊——」大大地張開了嘴,眼睛里閃爍著「我已經回答了,喂飯喂飯」的光芒。

這和沒回答有什麼兩樣……

狠狠地往那大張的嘴裡塞上一勺菜,軒轅釋毫不氣餒地繼續問道:「那你為什麼會昏迷這麼久的時間?」

「唔唔——昏迷?我昏迷了嗎?」使勁嚼嚼嚼,囫圇地咽下去,林睿楊眨著眼睛看向軒轅釋,見到後者毫無要餵食的意思后,挖掘著所剩不多的腦細胞,「那個——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昏迷啊……」

「你身上的傷痕為什麼突然消失了?」

「……不、不大清楚唉……」

「十三皇叔為什麼會知道救醒你的方法?」

「十三皇叔是誰?」

「……你究竟是怎麼來到宮裡的?」

「突、突然就……來了……」

面對著一連串不知所謂的回答,軒轅釋發現自己的修養越佳,竟然沒有暴怒而起,只不過額際突突跳起的青筋宣告著他的耐性即將告罄。

看著碗中所剩不多的飯菜,用勺子用力刮起來剛好一勺,遞到林睿楊眼前,趁著他迅速將頭湊過來之時卻抬高手,硬是擠出笑容,雖然那笑容怎麼看怎麼猙獰,道:「最後一個問題,你乖乖的給我回答了,這個就給你吃!」

「嗯嗯!」林睿楊乖乖的點頭,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懸在頭上的勺子。

「你——」當日說的「喜歡」究竟是……

然而看著林睿楊沒神經地看著勺子的側臉,軒轅釋卻始終無法問出口,良久,在林睿楊等得不耐想要開口的時候,終究長嘆一聲,「罷了,以後再說吧……」

話剛出口,便感到手中一重,抬頭看去,卻是少年忍不住抓住自己的手腕將勺子塞入口中,全神貫注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臉頰上鼓起了一個包包,隨著咀嚼的動作上下顫動著,圓睜得像某種可愛的小動物。

「你啊——」

伸手揉了揉林睿楊頂心的頭髮,軒轅釋不禁笑了。

也許他的來歷還很不清楚,那詭異消失的傷痕也還無法解釋,甚至連為什麼療傷需要皇帝的精氣也解釋不清楚。但,現在,至少是現在,有這個貪吃的少年在身邊,感覺……很好!

***

感覺好?去他的感覺好!

軒轅釋極度鬱悶地看著埋頭苦吃的林睿楊,這傢伙自從從床上下來,就撲到一堆食物里,不停地吃不停地吃不停地——吃!

從白天吃到深夜,如今是月明星稀半夜三更,他這裡卻是燈火通明,還有一個人在努力「奮鬥」。

絡繹不絕的太監、宮女端著盤子送進菜來,不過似乎送菜的速度比不上他吃的速度,桌子上的盤子一點兒都不見多,反而旁邊的空盤子堆得滿滿地,差點就把他這寢宮填滿了……

明明是眼中只有食物的傢伙啊!

托著下巴,軒轅釋此刻帝王威嚴盡失,看著嘴巴被食物擠得變形,嘴角沾著小片湯汁和米粒的林睿楊,有些奇怪自己怎麼就……被這種傢伙口裡的「喜歡」輕易打動了呢?

心中極度鬱卒,整整一天了,這傢伙沾上飯桌就沒停過口。雖然從看到他那詭異的傷痕突然消失的時候起,就開始猜測他應該不是「人」,讓他放開了肚皮吃,也是有些好奇,這個整日喊叫著餓的傢伙究竟要吃多少才能夠餵飽。

但是、但是……

再次看了看滿地的盤子,軒轅釋終於確定——這傢伙的胃根本就是無底洞,怎麼填也填不滿!

終於決定不再忍耐下去,軒轅釋走上前將林睿楊手中的盤子奪下來。

看著嘴裡塞得鼓鼓地說不出話來,卻還是用不滿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人,軒轅釋不知怎地心情大好,伸手戳了戳他鼓起的臉頰,道:「看你滿瘦的,吃那麼多都去哪裡了?」

「唔唔嗯唔——」含著飯菜,林睿楊模糊地嗚咽著。

「別嗯嗯了,趕緊咽下去。」

看他這副饑渴的樣子,不知情的還以為餓了多久。天知道他一日吃下去的相當於常人半旬的量了。

若是常人,怕是怎地也吃不下如此之多吧。

更何況,雖然他剛醒過來的時候兩人的狀況有些「特殊」,以致他沒有注意到什麼,但事後回想起來,那一瞬間似乎有隱約的紅光繚繞在他們周圍,再加上事後聽得宮中諸人均議論著那日的天降異象。

不自覺地握住腰間的蟠龍玉,護國天師若隱道長,十幾年沒見過的人,看來有必要和他談談了。

不過……回頭看了下咽得太急卡住了、猛往嘴裡灌水的林睿楊。

這傢伙半點攻擊性也無,人也呆呆傻傻地好似什麼都不懂,平日總是喊餓,除了吃的眼裡什麼也裝不下之外,倒是怎麼也看不出來異於常人,真不知道,若他真是個什麼精怪,原身會是個什麼?

「喂——你,吃那麼多,都不會撐么?」看著林睿楊嘴邊鼓起的包包逐漸減小,軒轅釋湊上去問道。

「撐?不會!很餓!」

終於把嘴裡的東西都咽下去,林睿楊一臉饑渴,望著桌上被自己席捲過如今一片狼藉的盤子們,「我還很餓……」

「……」無語,這麼能吃,莫非他是豬妖?

嘆口氣,越看越像自己養了頭小豬,不過豬好歹白白胖胖的,這傢伙這麼瘦,喂他還真不如餵豬有成就感。

某一國之君如今覺得自己像養豬的。

「你——難道沒有什麼時候不餓嗎?」

「唔……似乎沒有……」

「真的沒有么?」瞠大眼,軒轅釋為這個「發現」而震驚——平日沒有很注意,他的飢餓感很不正常啊!

「唔……說起來……被你吃的時候似乎、有點兒、好像……不大會餓哦……」

被、被「吃」的時候!

這個回答的效果如同被點燃引線的炸彈般,轟然席捲了軒轅釋的腦海。一時間什麼不正常、什麼原身都被拋之腦後,只有被挑起的慾望濃濃地在身體里流竄。

一把抄起林睿楊,軒轅釋的聲線不由得低了幾分:「既然被吃的時候不會餓,現在不給你吃東西了,要不要我幫你不餓呢?」

「……」不吃東西怎麼不餓啊?

怔忡間,林睿楊連被軒轅釋放到了床上都沒發覺。

「啊,你是要——」

「沒錯,你吃飽了,我也餓了啊……」

軒轅釋一臉壞笑地逼近,本來他體貼林睿楊剛醒來不久,先前又做得過於激烈,即使想也硬是壓下了這個念頭。現在被他主動提出來「被吃的時候不會餓」,若是他再不解風情,豈不是愧對自己遊戲花叢這麼多年?

低頭看著床上依舊一臉迷糊狀的林睿楊,軒轅釋調笑道:「你看天都這麼黑了,我也還沒吃。你可是已經吃了一天了,要是再不讓我吃,我可會餓壞的。」

「會餓壞哦……」林睿楊同情地看著他,餓的滋味確實很難受啊。「既、既然這樣……那、那你吃吧——」

說完,林睿楊閉上眼睛,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樣。

軒轅釋卻並沒有立即動手。

此刻,莫名的悸動在他心中震顫。他只是在調笑他,再平常不過的調情語言,這個傻瓜卻如此認真地相信了,這種毫無保留毫無理由地被信賴,卻是他一生從未經歷過的。

天家無父子,無論是即位前或者即位后,他始終要為了帝位、為了皇朝防範著、算計著。

縱使如今身為一國之君,他卻從不輕信身畔的任何人。後宮美人萬千,既使多麼親密的糾纏,他卻時刻抱著戲謔的心情,沒有信任過任何一個。

而這個傻瓜,自己隨便的一句戲言,竟然就這般毫無懷疑地信任了。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委實無法用言語形容啊!

連自己也無法解釋的,他就被這麼一句話打動了。

軒轅釋自嘲地笑了笑,即使在他之前說出喜歡的時刻,自己雖然震撼疑惑,即使在他昏迷不醒之時,自己雖然焦急憂心,卻是在此刻才發現——他竟然動心了!對這麼一個只知道吃,連是不是人都不知道的傢伙動心了!

「栽了,竟然栽在你身上了——哈哈哈——」

越想越是好笑,不由得笑出聲來,軒轅釋發現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啊。

狠狠吻住那個此刻還一臉懵懂,顯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而笑的人。這個遲鈍的傢伙,既然已經對他說過了「喜歡」,這一世就別想再從自己的懷裡離開!

室內的溫度急劇地增加,火熱的身軀互相交纏著,即使沒有陽光的照射,一室濃密的春情依舊是伴著喘息聲鋪開,點燃了炙熱的夜……

***

同樣的夜,同樣的時刻,另一處房內,也有一雙人兒激烈糾纏著。

相比另一處的濃情蜜意來講,這邊卻是冰冷而恐懼。

「你、你究竟是誰!?」

美麗高貴的玉妃此刻衣衫不整、面色蒼白,即使剛剛經歷過一場火熱的歡愛,此刻卻顯得如此狼狽而恐懼。

「怎麼,剛剛才翻雲覆雨過,玉妃娘娘便翻臉不認人了?」少年獨有的嘶啞嗓音響起,劃破夜的寂靜。

玉妃瞪著面前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人——就是這個人,自己和他本是秘密會面,卻不想突然之間昏眩到幾近失去意識,竟然、竟然就這麼和他、和他……

「啊——唔唔——」

剛想放聲尖叫,嘴巴卻被捂住,少年湊近耳邊,「玉妃叫得那麼大聲,是不是想把宮中的人都叫過來看看?看看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嗯?」

「你、你——」

被放開的玉妃渾身顫抖著,「你、你不會是月國皇子,月國即將臣服於我朝,你怎敢、怎敢——」

「哦?我不是月國皇子?」

血色在少年眸中一閃而過,快到玉妃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敢不敢也已經做了,雖然那些老傢伙不喜歡承認,不過我也確實是月國的皇子沒錯哦。」

「你你你、你究竟想圖謀什麼?」

順著少年的視線看到自己渾身赤裸,玉妃此刻才想起遮掩住自己。雖然問得理直氣壯,卻因為自身的狼狽而顯得心虛。

「圖謀談不上,不過聽說玉妃娘娘的娘家舅舅,在宮中怎麼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不知方不方便幫助無華悄悄地送個人進來?」

「送人?送什麼人?」

「一個道士!」

「道士?你送道士進來做什麼?」

「送道士進來……幫助娘娘你啊……」月無華嘴角輕挑,「想必娘娘也聽說過,我月國乃是上古仙人留下的血脈,凡皇室之人都可祛邪避惡,不為鬼神所蠱。

「無華不才,雖然只是區區三皇子,卻也得傳先祖血脈,天生便可感應妖孽的存在。娘娘一直頭痛不已的那個小寵……便是天生的妖孽!」

「真、真的?」

「再真不過了。無華有感玉妃娘娘風姿絕俗,心生戀慕,雖已克制卻終究無法忍耐,才犯下今日大錯,連累娘娘擔驚受怕,無華卻也於心不忍。這才舉薦一人入宮,希望能幫娘娘分憂。

「那個小寵,迷惑皇上罪孽深重,娘娘請求高人為皇上祛禍也是大功一件啊。這道士並非我月國人,乃是京城附近頗有名聲的神運算元,玉妃娘娘不必擔心無華有何不軌。」

看著玉妃神色稍緩,顯然已將自己的話聽進去,月無華壓低聲音道:「如若娘娘實在不信,也可想成無華為月國所思。

「娘娘貴為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娘娘之言在皇上耳邊可是大有用處,無華既與娘娘關係密切,自然也想討得娘娘歡心,這對無華、對月國,可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無華何必算計娘娘,自損利益?」

玉妃將信將疑,但不可否認的,比起之前那什麼仰慕於她的話來說,月無華後來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而且……看了看倉卒間披上的床單,她與他已經……

她確實毫無退路,自己一旦失勢,娘家必定頃刻便倒。

深宮之中,人情冷暖她早已看透,到時候只怕非但沒有人救她,落井下石的必定不少!

且不說那小寵讓她惹怒了皇上,單是今日之事,這月無華便可脅迫她做任何事,自己哪裡還有退路?

「好!」幾經思量,玉妃終是點頭,「但你要答應我,不能做對皇上不利的事!」若是如此,便要落得個全家抄斬的地步,倒不如自己如今拼個魚死網破,皇上說不定念她伺候多年被人陷害的情分,身後還給自己留個封號。

「這是當然!」月無華合掌而笑,「月國對陛下真心臣服,又怎麼做不利於陛下之事?娘娘儘管放心。」

玉妃剛想說些什麼,門外忽然傳來一聲輕響,不由得心頭一顫——這事情、被人發現了!

月無華踢開房門,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怔怔地站在門口,直直地看向床上的玉妃。

「康、康兒?」

這個身影,正是六皇子軒轅宜康。他深夜夢魘醒來,發現平日在身邊伺候的侍從、宮女都不見了,害怕之下胡亂在宮中跑著,卻不想碰見了這一幕。

「……」軒轅宜康深深看了玉妃一眼,小小的臉上並無表情,只是緊緊地拽住自己的衣襟,轉身,跑開了。

「康兒——」

這個孩子、這個孩子難道全部聽到了?玉妃一臉焦急,連忙披衣而起。

「玉妃娘娘儘管放心,這承翠宮中侍從、宮女皆已昏迷,不會有人看到娘娘如今的模樣,還是儘快將六皇子追回為好啊。」

深深看了一眼斜倚在太師椅中一臉無謂的少年,玉妃再次心驚:在皇宮之中,無聲無息地將整個承翠宮一干宮女、侍從解決,且半點不露聲色,這個人、這個人究竟用了什麼方法!?

但同時,她懸起的心卻也稍稍放下。以他這份能耐,即使去行刺皇上想必也能有幾分把握吧,又何苦與她一介婦人周旋,想必是真的為了月國的利益吧……

若是今日之事不被得知,月國使者過些時日便將回國,她就能徹底放下心來。

心中稍解,玉妃拉好衣衫追出門外。

「嘿嘿,真是蠢女人!」

眼見玉妃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月無華低低地笑著,「我月國皇族之力哪裡有那麼簡單?若非受族訓皇族之力沾血即失,我便不只將人挪移到宮中刺殺那麼費事了,直接將軒轅釋斃於掌間,看那尊貴的帝王垂死掙扎豈不是樂趣一件?」

衣袖輕揮,他一躍而起,「好了,路都鋪好了,不過,不知道皇帝會為了他的小寵做到什麼地步呢?

「不管是什麼地步,以那小寵如今的受寵程度看,將他收了,對軒轅釋可真是一大打擊呢!啊哈哈哈——」

想著那高高在上的男人被自己挫敗,無盡的快意從胸中湧出,月無華不由得加快步伐,似乎如此便能早日等到那一天。

興許是過於興奮,或者是相信承翠宮中再無清醒之人,月無華並沒有過於留意四周,身形快速前進的同時竟然撞上一個人。

「誰!?」

月無華厲聲喝問,深夜中並不受影響的眼眸,在看到那被撞得跌坐在地的人兒抬起頭來后猛地縮緊,全身急遽的一震。

那是名極其美麗的女子,雖然所著只是一件普通的紗衣外罩開襟長衫,卻恰到好處地烘托出她那楚楚可憐的氣質。不知是因為被撞疼了還是因為被嚇到了,美麗的杏眼中含著氤氳水氣,饒是無情如月無華也被震了一震。

聲音不由得放輕,以指托起那宮女下巴,「你是誰,怎麼到承翠宮的,嗯?乖乖說出來我就不傷你。」

那宮女絞緊了自己衣衫下擺,搖了搖頭,眼眸中的水滴差點因為這動作而落下,看得月無華都不禁有點兒揪心。

這個小宮女,竟然能挑動他的情緒!

月無華感興趣地摩挲著她的下巴,「不說話,嗯?那我就帶你走了?」不過是個小宮女,興許是走錯了地方隨便闖進來的。

月無華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在他以特殊能力釋放的迷昏煙之下,承翠宮中之人定然不會有漏網之魚。

加上自己可以辨認出妖精,卻並沒有在這小宮女身上發現妖氣,心中更是放心。以他的年紀收幾個侍妾也是應當,這小宮女既然挑起了他的興趣,帶回去寵幸幾日也頗為不錯。

如是想著,一把抄起地上的宮女,緩緩往自己住處走去。

一向嗜血的他沒有想到,正是這個決定,使得自己日後的人生完全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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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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