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三暑假。
吳憂與幾名同學約好在咖啡店集合,討論著暑假打工的地點。
「加油站啦!一個小時一百零五塊,一天做十二個小時就有一千兩百多了,一整個暑假做起來再怎麼樣也有六萬多……」小淑提議著。
「不要,才不要咧!去加油站打工得聞那種臭油味會受不了,不然去當家教好了!」小玲皺著鼻子說道。
「拜託,你也想想我們學校是出了名的學店好不好,誰會請我們當家教啊!小心誤人子弟喔!」又不是頭殼壞去的家長,「不然去餐廳好了,我阿姨的餐廳剛好在找人……」
「要去你自己去,你阿姨是出了名的小氣鬼,薪水一定給得很少。」
「哎喲!不然你們到底要怎麼樣,我們已經坐在這裡討論了一個小時了,咖啡也喝了兩杯了……小憂,說話。」
小淑推推在她身旁「啄龜」的吳憂,將難題丟給了她。
吳憂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勉強打起精神,對身旁的三個同學露出酣酣的笑容。
「都可以啊……要去哪裡打工都可以,只要有錢的話。」
「嗟!一點建設性都沒有……」三人差一點把吳憂給打成扁的,「那叫你去洗廁所你做不做啊?」
「做啊!只要有錢給我我什麼事都做。」吳憂稍嫌懶散,「別忘了,我家是一級貧戶,我的學費是申請助學貸款付的,一畢業就得開始還錢了。」
她省吃儉用的,早餐不花費超過三十塊、午餐和晚餐絕對控制在五十元上下,消夜及休閑娛樂能省則省,能避免就避免……不能避免則是想辦法白吃白喝。
「唉……」眾人長嘆幾聲。
「不然,你們要不要……」小巧看著三人,就怕自己的提議不被眾人所接受,被打回票。
「什麼?有話就說啊!」
「我爸爸的老闆想請臨時管家,他原本請的那位管家家裡有事請了三個月的長假,所以要找人暫時接替。」小巧緩緩的說道。
「管家?好像不錯喲!不過四個人一起嗎?」四個人不會太多了一點?
「當然不是了,他只要請一位。一個月兩萬二,三個月總共六萬六。」
「不錯耶!真的不錯耶……」三人的雙眼亮了起來,「那誰去?」
「抽籤吧!」小巧喚來服務生,要服務生拿四根牙籤過來后,她將其中一支用紅筆做上記號,「只要抽中有做記號的,就可以去賺一個月兩萬二,其餘的就得認命繼續找工作。」
眾人點頭,依照年紀大小開始抽籤……
***鳳鳴軒獨家製作***bbs..cn***
好熱,天氣竟然熱到這種程度,吳憂穿著印著簡單蘋果圖案的細肩帶小可愛、淺藍色牛仔短褲、淺黃色帆布鞋,身上背了個貝蒂包,頭上戴頂遮陽帽,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要應徵管家的。
她拿著寫有住址的小抄找到老闆的住宅,隔著圍牆,吳憂抬頭望著那氣派非凡的三層樓建築,又開始打量架在圍牆上的幾支監視器,最後……視線落在雕花銅製的大門上。
嘖嘖!她搖搖頭不停的嘖嘖出聲,有錢人的氣勢就是不一樣,也許這扇雕花大門造價就高過她家那層公寓的價值了。
不知道僱主為人怎麼樣……聽小巧說似乎很年輕可是難侍候,脾氣又很差……小巧的父親年紀五十多歲了,是他們公司的高階主管,都可以被他不留情面的罵個狗血淋頭。
她站在對講機前,不停的四處張望,正考慮到底要不要按不對講機的按鈕時,對講機就先一步發出了聲。
「你還要站在那裡多久?!」嘲諷、冷冽的音調由小小的對講機傳來,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吳憂差點兩腿發軟。
「我才剛來不久……」她的話還夾雜著淡淡的抖音。
「所謂的剛來是五分鐘?十分鐘?還是十五分鐘?」
「呃……」
面對這種咄咄逼人的語調,吳憂小小的腦袋真的無法正常思考。
「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是……聽朋友說這裡有在請臨時管家所以就來看看。」
光聽對方的聲音,吳憂開始猜測「他」應該是個嚴肅又難相處的人,也許是個吊眼、歪鼻、臉上還有一道長長刀疤那一類的人。
完蛋了,小巧沒告訴她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如果真的是她所想象的那種男人該怎麼辦?她不禁有打道回府的念頭。
「你?」
「是啊……是啊……」
吳憂還不停的左右張望,她發現這個對講機上頭有個圓圓的小孔,也許這種裝置是讓屋裡的人看清楚是誰來按門鈴,再決定要不要開門。
「那真的很遺憾了,我不用未滿十八歲的人,你不必再浪費你我的時間,順著原路回去即可。」
對方將這句冷淡的話說完之後,對講機也發出了嗶一聲。
吳憂知道對方一定是不想理她,所以切斷了對講機。
怎麼可以這樣呢?就因為被人誤認為是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女孩就被判出局,這種事如果說出去的話鐵定會被人給笑死。
不行、不行……吳憂用力的搖著頭,沒有人規定一定要用她,他當然有權不用她,可是她也有權告訴對方,她今年年初就已經滿二十歲了,絕對符合他在年齡上的要求。
一時氣不過,她伸出短短的食指,開始用力的按著對講機上頭的紅色按鈕。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沒幾下,她發現紅色小燈又亮了,他應該是不耐煩的又拿起對講機了吧!「先生,你應該不是個不能溝通的人吧?總該給我一個申訴的機會。」
「說!」他的聲音含著微怒。
「我年滿十八歲了,正確的說法是我今年已經二十歲。」就像是一定要證明自己已經符合他要求的年齡,她從皮包里拿出身分證,對準對講機上頭的那個小孔,「看到了沒?!嘿……別告訴我你沒看到,你一定有看到的是吧!我身分證上頭的出生年月日啊……」她笑著,笑得開心極了。
圓圓的眼兒就像是會笑一樣眯眯的,長睫毛就像兩把小扇子扇啊扇的,她的雙眼靈動得就像會說話似的。
「看到了。」
「既然看到了,你是不是應該要開門讓我進去?」
「為何?」他不答反問。
「我符合你對年齡上的要求了啊!不管怎麼樣,你也應該開門讓我進去!」
「你會煮飯?」
「會。」斬釘截鐵的回答,其實是不會。
「會洗衣服?」
「會。」毫不猶豫的開口,這個年代沒人用手洗的,關於洗衣服這點全都可以交給全自動洗衣機。
「會做家事?」
「當然會。」屁,她根本不很在行,倒是吹牛的功夫一把罩。
「看來我似乎沒有理由不用你。」這句話一撂,雕花大門旁的小門開了,沒半個人走出門來歡迎吳憂,她拿下頭上的遮陽帽,就這麼走了進去。
每走一步,吳憂就更感覺到豪宅的主人是多麼的有錢,修剪整齊的樹木、成片的韓國草草皮及另外加蓋的車庫,她看到幾乎傻眼。
走入鋪滿大理石的屋子裡,屋內的擺設更是富麗氣派,客廳牆上掛著幾幅壁畫,真皮的黑色沙發、超薄的大尺寸液晶電視,巨型的魚缸里有條銀龍魚,角落放了一架白色鋼琴,而屋子的主人正坐在沙發上慵懶的看著她。
「你看夠了沒?」羅澤霽用含著濃濃輕蔑語調的聲音對著吳憂說道。
方才透過監視攝影機及對講機看她,還不覺得她如此嬌小,可……現在,她這麼站在他的面前,他真的懷疑她可能連一百五十五公分都不到。
「看夠了、看夠了!」她恭敬的站在羅澤霽面前,目光還是不停的偷望著那架白色鋼琴。
「你說你二十歲,你具備管家應有的各種條件,所以我就必須用你嗎?」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吳憂用力的搖著頭,「我沒有說你必須用我,只是你不用我是你的損失而已。」
「哦?」羅澤霽挑眉。
「我啊!不是我愛說……」她的話停頓了下,由於打算開始發表長篇大論,所以吳憂認為站著並不適合。
「我可以坐下嗎?」看到羅澤霽點頭后,她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我這個人雖然沒有什麼優點,可是我很會說笑話喔!我朋友說看到我的臉就覺得很好笑,這個就是你必須用我的主因了。」
「為什麼?」他不懂。
唉~~怎麼這麼笨啊!「我的意思是說……你只要見到我,你的心情就會很好了啊!當管家也許每個人都會,做家事也許每個人都擅長,可是擁有我這種長處的人卻很少,一樣是相同的價錢可以享受到更好的福利,就算是笨蛋也知道該選誰吧……」她邊說還邊手舞足蹈。
「如果我單純只想讓自己心情好;我可以找很多的方法。」
「不、不……這位先生……」
「我姓羅,羅澤霽。」
「好吧!羅先生……」她用認真的眼神看著羅澤霽。
「我提供的是免費的、附加的,你不用多花任何一毛錢,也不用多費心思就可以輕易享受到,既然如此……你還在考慮什麼呢?」反正,不用她就是他的損失啦!
「哦?聽起來好像真的不用你是種損失。」
「是啊!而且我還會彈鋼琴喲!」她神秘兮兮的說道,「這種事我從不對任何人張揚,只特別告訴你。」
「彈鋼琴不難,很多人都會。」只是不見得每個人都彈得好。
「錯、錯、錯……羅先生,我的程度可是與一般人不一樣,你若不信我可以馬上彈給你聽。」
她站起身,咚咚咚的跑到白色鋼琴前,掀開琴蓋,手指在琴鍵上準備,深吸了口氣之後,她在心裡默念一、二、三。
數到三后,手指開始利落的在琴鍵上跳躍著。
羅澤霽瞬間被她認真的表情給吸引住,她的樣子就像是要彈奏什麼世界名曲,心裡不禁開始對她存著濃厚的好奇及期待,好奇她會彈出什麼高難度的曲子。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的快、跑的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嘴巴,真奇怪,真奇怪……
她不只彈、她還唱,用那種五音不全的聲音唱著兒歌。
果真是會令人跌破眼鏡的女孩子,竟然用他價值不菲的鋼琴彈兒歌。
他陰沉、剛毅的臉更為陰暗,細薄的唇瓣也緊抿了起來,這架鋼琴是他專有的、專用的演奏鋼琴,價值數百萬,平常都是彈些蕭邦、貝多芬、巴哈……等等世界名曲,會用它來彈兩隻老虎的,她還是第一人。
「要不要來首安可曲?」彈完之後,她覺得全身暢快無比、自豪不已。
「不用了,謝謝。」噪音!
「怎麼樣、怎麼樣,你覺得我彈得怎麼樣?我家沒錢讓我買鋼琴,所以我從小就希望能彈真正的鋼琴,而你這裡剛好有……所以就……嘿嘿……」不好意思啦!
「彈得這麼差還能這麼有自信,真行。」羅澤霽嘲諷的說道。
「哎呀!不好意思啦!請別隨便誇獎我,我很容易得意忘形的。」吳憂的手搔著頭,笑容瞬間變得靦腆。
羅澤霽真的再度對她感到訝異,她是真的有遲鈍到這種程度嗎?連他明著損她,她都聽不出來是不是?
「不然我再彈『只要我長大』……」
「不用了。」
小臉瞬間有些沮喪,可又立即換上一張精力充沛的臉,她咚咚咚的又跑回沙發上坐下。
「對了、對了……羅先生,我都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吳憂、無憂無慮……很好記的名字吧!無憂無慮,你想忘也忘不掉喲!這是我媽媽取的,不然你也可以叫我小憂……」
啐,他管她叫什麼名字,叫阿貓阿狗也不關他的事!羅澤霽的臉色已經難看到底了,「從今以後,我不准你再碰我的鋼琴。」
「是喔!這是不是代表你要僱用我了?」吳憂雙手合十,喜孜孜的。
「……」羅澤霽沉默,沒回話。
「不過,你這裡離我家有點遠耶!光是通車費及時間上的浪費,可能就……」這是她唯一要做的考慮。
「那你可以不要做啊!」他冷笑著。
「不不不……什麼事我們都可以商量,不然也可以折衷,請問一下這間房子這麼大就只有你一個人住嗎?」應該是吧!整棟房子雖然大、布置得美輪美奐,可就是稍嫌冷清一些。
多個人住在裡面可以多些人氣吧!她是這麼想的。
「是。」
「那你房間應該有很多間吧!聽說你要請管家的薪水是一個月兩萬二,那我就讓你扣個兩千塊當住宿費,你覺得如何?」兩千塊……很多了咧!
他這棟房子雖然就只有他一個人住,不過可是請建築師設計、建造,購地費不談……光建造費就一坪十萬了,整棟蓋起來花了他不少錢。
房子總共有四間房間,每間都有獨立的衛浴設備及SPA、浴缸,兩千塊?她還挺會打如意算盤的,用兩千塊來向他租一間房間,就算五星級飯店一晚也得要六千塊以上。
「好不好啦!拜託你……請大人你體諒我是個一級貧民的窮大學生,我是真的要來賺生活費的,而且你房間空著也是空著,沒人住會有灰塵,我住的話剛好可以幫你清房間,怎麼算都划算啦!」
「是你划算吧!那些空房間管家定時會去清理。」
「嗄?」
無所謂,她要省錢住進他家她就住吧!只要不要吵到他、干擾到他就行了。
「樓上的房間你自己挑一間去住吧!」他懶得與她廢話一堆,丟了一副鑰匙給她,「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吧!」
「哦耶……親愛、敬愛的羅先生,請容許小的唱一首歌來『緬懷』你好嗎?」
羅澤霽對她就像恩人一般,她小心的捧著鑰匙,彷彿那一串鑰匙是珍貴的五克拉鑽戒。
「你人這麼好,如果小的賺夠錢,我一定會刻一塊匾額送你,那上頭就刻了四個字……」
緬懷?
「停,你不用再說了,在我還沒改變念頭之前你最好閉上你的嘴。」羅澤霽的臉頰隱隱抽動。
「可是你還沒聽到我要送你什麼匾額啊!你要不要先聽聽看,再考慮要不要啊?」
他光看吳憂的程度,就不認為她能想出什麼曠世佳句了。
吳憂自動將羅澤霽的沉默解讀為同意,「『音容宛在』耶!你覺得怎麼樣?我一直覺得這四個字不錯,只是我不懂為何我國中在送同學的卡片上寫這四個字,我那個同學就和我斷交了……」
傷心之餘,她有幾百次都想翻字典,不過她家因為窮沒錢讓她買字典,去書局翻又覺得不好意思,所以就不解到今日。
「音容宛在?」
是誰請來這麼一位天兵天將的?以這樣的程度竟然還能上大學……
可見現在大學的資質真的是良莠不齊。「如果我是你那位同學,我不會光是和你斷交就放過你……」他冷冷的說道。
「嗄?我以為她一句理由都沒給我就和我斷交,我已經很受傷了……」她那時好難過、好難過……難過得每天食不下咽,原本吃飯一餐吃兩碗變為一餐吃半碗,瘦了一大圈,嗚嗚嗚……
「我會狠狠扁你一頓,很好!我們的話題到此打住,你現在可以去挑一間你想住的房間住。」見到吳憂還想開口說什麼,羅澤霽淡道,「我等一下還要去公司一趟,其它事你自己看著辦。」
看著辦?到底要怎麼辦啊?吳憂一臉疑惑。
「羅……羅先生,你在哪裡上班?如果我臨時有事要找你的話,我要怎麼找你?」
笑話,他之前那位管家在這裡待了五年多了,也沒打過一通電話給他,如果她遇到一點小事就Call他,那他還請她做什麼!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可是看到她那張「欠扁」的臉,羅澤霽還是丟了張名片給吳憂。
「除非有什麼重要的事,否則別打來煩我,這樣你懂嗎?」
「懂、懂、懂,非常懂。」吳憂強調似的用力點頭。「那我可不可以再請教你一個問題?」
「你問。」
「那個魚……」她指著水族箱裡頭自在游來游去的銀龍魚,「你為什麼要把一尾白帶魚養在魚缸裡頭呢?白帶魚不是很便宜嗎?便當店夾一大塊也才十元而已,還是你覺得自己養的比較沒有污染,打算把它當儲糧?」她虛心請教著,有不懂就問嘛!她這個人的優點就是絕對不會不懂裝懂。
「白……白帶魚?」
羅澤霽狠瞪著吳憂手指指的方向,她竟然把銀龍魚看成白帶魚,他的魚也太不值錢了吧!
這尾銀龍他可是養了五年,身價最少破三十萬,卻被她說成那樣!
羅澤霽告訴自己不氣,他沒必要與一個笨女人計較這些,她只是一個臨時管家而已,縱使她真的天兵過了頭,她只要有做家事的能力即可,其餘……他都不需要。
「羅先生,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耶……」吳憂很有禮貌的提醒著,「那真的是儲糧嗎?」如果真的是儲糧的話,那她還真的是有必要好好的展現一下她的廚藝了。
「我奉勸你,最好不要打它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