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萬別喝!」李婕在千釣一發之際,搶先趕上前,揮手打翻他打算喝下的那杯茶。
「你這是……」他一把捉住她手腕,不讓她退縮,細細估量著她,眼中滿是冷霧。才一眼,便讓她不由自主的戰慄起來。
「看來,果然不能輕易放你走。這回,你要向我解釋的……可多了。」蘭啟陽語帶怒氣,有些懊惱。怎麼在察覺她知情的那瞬間,他心上突然湧出強烈怒氣?
追根究底,莫非是他仍期待著,她也同樣只是個受害者,她不曾欺騙過他?他希望她是無辜的嗎?
他陰狠問道:「說實話,這茶里是什麼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告訴他。「我想十之八九是媚葯吧。」
「你……竟然想設計我?」他嚴厲語氣,冷峻目光,毫不心軟的射向她。「方才一席話,只是為了讓我放鬆警戒?你就這麼不擇手段想成為郡王夫人?」
被設計喝下媚葯不是讓他最氣的,最氣的,是她到底選擇欺瞞他。
讓他吸引的,是她的天真單純,也是她的認真踏實,可現在看來,那些該不會只是假象?他氣自己眼拙,更氣她洗鍊演技,讓他險些就相信了她。
「我……設計您?」他的冤枉,讓她覺得好委屈。雖然他沒有理由相信她,但不曾讓她辯解一句,便輕易將罪名套在她身上,是否太獨斷?
他是高高在上的蘭郡王沒錯,但她一直都還滿尊重他的正直,可他對她如此誤解,卻讓她極為失望。
也許,會有這麼深的失落感,是因為她……或多或少對他有些期待吧。
心……隱約發疼的原因,不是被他指責,卻是因為發現,自己在他眼中,竟然如此不值得信任。
「您信了好,不信也罷,婕兒來此之前,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她撇過頭,不想看他那傷人的視線。
「如果我真要害您,不需冒著承擔您怒氣的風險阻止您。如果我不擇手段,等到現在才動手,又是為了什麼?」她落寞的點出事實。
「我不知道過去曾有多少人對郡王使詐用計,可天下不是每個人都有心機。假若我真是那麼奸詐卑劣的想要引誘郡王,為何不做的更乾淨利落?至少,若我有那麼聰明,就絕不會被郡王當場逮到。裝成不知情,不是更能博取您同情?」
「你……」他幾度欲語還休,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有理。
而他,是太過衝動了。一想到她可能設下騙局,他就是沒來由的只想發火。對她,他就是在乎她是否真心……呃?
想著想著,他忽然身子一僵。他在乎她?怎麼會?他應該是很瞧不起她,只想抓著她錯處,將她趕出王府的……
所以,他就這麼小心翼翼的偷偷注意著她,看到了她不同於其他女人的貪婪和別有居心,不同於娘親的獨斷掌控慾望,讓他似乎也能對女人有所改觀。
蘭啟陽再次看向李婕的眼光,滿布讓她不解的愕然……以及歉意。
他想開口為自己的誤解賠罪,但又一時拉不下身段。驕傲作崇,讓他有別於平日的埋盪,明知錯不在她,卻不知如何收回自己已說出的話。
她弄不清楚他複雜表情由何而來,她也懶得去追究。
自己怎麼要變得比平日精明呢?他一個皺眉,一個眨眼,她立刻能敏感察覺他的心思的變化……也不停的牽動她的心,跟著他起起落落。
怕被他討厭,被他誤會……這種感覺,糟透了呀,她幹嘛不像從前一樣糊裡糊塗就好了?
「既然您說過不追究,那麼我告訴您我所知道的實情吧。」現在這樣一個小小詭計便讓他如此動怒,要是娘親下次又突然變了什麼樣的把戲怎麼辦?
還有,那位她總覺得似乎在算計著什麼的德勝公主,也不能不防。
這些麻煩,只靠著她一人擔心提防,還得承受一切指責,是不是太不公平?既然是兩人的事,她也決定,不許他置身事外。
就為不想看到日後他們兩人懊悔成婚、怒目相向的可憐景象,她咬了咬唇,決心提醒他。
「這個家裡,希望咱們兩上儘早成婚的,不僅我娘親。」無意挑撥郡王他們母子感情,所以她不點破,只是提醒他,別光防著外人。
「您不想成婚,但,想嫁給您的女人多如牛毛,今天不提我,別處也會有陷阱的,下次您自個兒請多加註意吧。一個不察,栽在哪個女人手裡,也別懟人家對你的痴心,才出此下策。今兒個,算您逃過了劫。」
她該給的警告一說完,便堅決轉身,將注意力轉回如何逃脫此地。「那麼,請恕婕兒不多奉陪了,婕兒要繼續找離開這兒的辦法。」
蘭啟陽看著她臉上神情帶著惱怒,以及些許的賭氣,似乎不像是假的;即便是假,也逼真的令他不得不信服。
他若再不相信她,也未免太多疑。懷著些許愧疚,盯著她在房中轉來轉去,從這個窗戶移動到另一個窗戶邊的忙碌身影,須臾,他輕柔開了口。
這次不再是咄咄逼人。
「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對你從沒有好臉色。」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換成是我,突然有女人拿著荷包要我娶過門,我也會嚇壞的。」她沒有回過頭,不想看到他改變態度。
她不想再煩惱他的事,如果他能像一開始那樣惹她厭煩也就罷了,這樣……她才能下定決心不留戀哪……
現在她才覺得自己和娘靠著一個荷包就衝進郡王府,其實是個既然大膽又愚蠢的主意時,不免苦笑數聲。
「郡王別想太多,我只是在幫我自己,別掉人無法脫身的困境。」
「記得你娘比你強勢許多,如果不照你娘的話去做,你可會受罰?」
蘭啟陽對她輕笑,不帶一絲敵意。她既然無意逼婚,還幫了他躲過一次陷阱,他如果再執迷不悟,不知感恩的話,也未免太不近人情。
「郡王何嘗不是違背了您娘親的意思?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您自己吧。」
明知他的關心,只是因為誤解她而引起的內疚,可是她卻為了他這樣一點的示好,而感到開心……糟了,她不會是已經喜歡上了他吧?
「再怎麼說,娘親也絕不會與我正面衝突,不過我擔心你……」
蘭啟陽經婕兒一提醒,忽然想到,娘親現在對婕兒不錯,是因為她正想利用李婕騙他娶妻,假使過了今夜,娘親發現李婕與他不如她的期待,她會不會……
改變主意,遷怒婕兒?他不禁為她擔心起來。
「那是我與娘的問題。」不等他將話說完,她急匆匆地打斷他的話。「郡王,別再說這些了。快出去才是正事。」
「如果順著你娘意思,也許哪一天,說不准你真能當上我夫人。難道你沒有一點點想……想得到名利富貴的意思嗎?」其實他想問的,不只是這樣。
「強摘的瓜不甜,這道理我還懂的。」察覺他話中還有其他意思,但她不想再多談。「強求的婚事也不會圓滿,我只是……不想逼郡王做自己不願做的事。」
她說,她不逼他?這話有點兒矛盾吧?她不正是因為逼婚才出面硬闖入府,現在反而賣人情給他?
不知怎的,他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終於弄懂他為什麼老讓她給弄迷糊了。
一直以來,他不齒的,是以為她喬裝成無辜模樣,又處心積慮接近他的狡猾,可其實她根本沒有那麼陰險。
而他又悄悄的讓她純真自然的真面目給吸引,但自己又固執的不肯相信自己竟然會欣賞那樣一個奸詐女人,所以更加氣惱她。
但,想通了,騙婚的是她娘親,不是她,她也不過是個被卷人這場婚事的孝順女兒吧?像她這樣的乖巧女子,其實還挺令人憐愛的。
其實,他和她,在某些方面來說,只是同樣被娘親操控的可憐傢伙而已。
「為什麼不逼我?」蘭啟陽看著她,唇邊緩緩浮出一抹極輕、極淺的笑意。
「因為我知道你不願意,所以我不逼你。拴得了人,拴不了心。」
蘭啟陽胸口一震,低垂下臉頰,可頰上卻浮現難得的燦爛笑意,那是為了她。
她……真的不逼他嗎?
記得,有記憶以來,他就老是讓所有人的注目與期待給壓得喘不過氣。就算沒人逼他,他也會逼自己,要像個世子,要能幹的繼承這個家。
他想要什麼,沒人問過他。所有人都以為,因為是郡王世子,所以他應該會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他的娘親更是如此。
德勝公主貴為先皇長女,從小養尊處優,也習慣掌控一切。雖然下嫁郡王,可其實她才是家中的主宰。
兒子出生后,她仍沒將兒子視為獨立的個體,依然故我,只憑自己的喜好,就希望兒子什麼都要順著她的意。
之前,他之所以會選擇出征,也只是想逃離這個一點自由也沒有的地方;他想知道,如果脫離了這個出身家世,他還剩下什麼。
憑了一己之力,他立下戰功,有了自信,也總算想清楚自己肩負的責任;只是回到家中,娘親又開始故態復萌,拿他的婚事與子嗣問題當消遣取樂。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凡事無力自主的孩子,所以,就只有婚事,他不願聽令。
就算每個人都拿「無後為大」這事來指責他不孝,他也不輕易屈服。
自己的人生,該由自己選擇,即使所有人都逼他……
他一直希望有人能尊重他的決定,而不是拿著別人的期望強壓在他身上……
而她說,不逼他。
他忽然有種像是找到什麼寶物的興奮感,難以自制,就是想笑。
他等了許久……終於等到有人這麼告訴他。
那個人,是她;是莫名其妙闖入他生活,卻讓他再也不想放開的她。
李婕直到聽見身後的他發出不小的怪異聲響時,她才吃驚的停下搜索的工作,回頭眯起眼睛,很不禮貌的用眼白部分瞪他。
奇怪,他不是沒有喝下媚葯,怎麼行為忽然變得有些怪異。不會是在屋裡關的太久,驚嚇過度而把腦子嚇壞了吧?
「我說郡王……您笑那麼開心做啥?」叫她有些毛骨悚然的。
「婕兒,過來坐這兒,難得有機會,我們聊聊吧。」如果能讓一切重頭開始的話,是不是可以有不同的結果?
他已對她改觀,也希望她能不再逃避著他。
她戒慎的看著他,不知這是不是他另一個找她麻煩的方法。這男人還真多疑,都告訴他她的打算了,他還不放過她呀。
她皺皺鼻子,沒打算與他談和。「真是抱歉,婕兒現在很急著……」
「別急。我問你,憑良心說,我當真入不了你的眼?」現在,他突然不想再追究其他擾人俗事,拋開婚事不提,他反而亟欲知道,在她眼中,她是怎麼看他的。
李婕不解他的語氣何時變得如此戲謔而極親近,這是他之前不曾有過的。
他的過分友善,讓李婕吃驚的忘了注意,他已經不再連名帶姓的喚她了。
「這不是入不入眼的問題,我們不說了,不快走,你的名聲會毀掉呀。」
「別管那些。打一開始,是你娘來逼婚,而你,奉命和我獨處,可每次都將我當成什麼瘟神一般的四處閃躲。你……真討厭我嗎?」
她愣住,別過頭不看他,不想讓他發現她的心思。
「知道這些又如何?就算我喜歡郡王,郡王也不會娶我,我們說這些只是徒增因擾。您要捉弄我,也請換別的話題吧。」
她確實有那麼一點點欣賞著他,可惜,她不能承認,否則自己豈不失了立場,再也不能坦蕩的說,她和其他接近他的女人不同。
「這代表……你其實不討厭我?」他玩味著她似是而非的答案。
「郡王自個兒心裡有數。」她不願正面回答,不想讓自己落入難堪局面。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許久,才緩緩吐出自己的想法。
「你不用急著撇清咱們關係。你知道嗎?我並不討厭你。只是,我實在不想就這樣讓娘親稱心如意。她身為公主,總以為什麼都能如她所想,可我是她兒子,我不願連一生的婚姻大事,都要由她做主。」
這是什麼意思?李婕訝然看著他。他向她傾訴這些心底話,這是表示,他……或多或少,對她有些不一樣了?他不再拿她當騙子輕視?
沒來由的,他對她的另眼相待,讓她有了一絲受重視的感覺,方才所有的不愉快,早已一掃而空。
「如果我能遇上我喜歡的人,不論貧富貴賤,娘親是否贊同,我都會娶她,畢竟,要同她過一生的,是我。我也不希望強娶別人,擔誤別人終生。」
李婕這才發現,其實他們兩人的想法,有點兒類似不是嗎?
她笑著聆聽他解釋從頭到尾的行動及理由。他果然不是那麼糟的人哪……他只是想堅持自己的生活,想做自己人生的主宰,而不惜扮黑臉。
不想誤了人家姑娘,所以他總是冷漠對待她,不給別人一點希望,這……算不算他溫柔的地方?
她為他的坦白做了個結論。「所以,今天不管這門婚事真偽,只要公主贊成,你就反對到底,是嗎?也不是你無意成家,只是你想找自己中意的人?」
她該感謝他的直截了當,這樣一來,她總算……可以完全死心了。
「那麼我……祝福郡王早日夙願得償。」她回過身,不願他察覺她的失落;當她又想開始動作時,他站起身,阻止她再漫無目的地找出路。
「我來吧。像你這樣,就算再過兩個晚上,也沒有辦法離開這兒的,要動點腦筋才行。」
讓他話一激,她不免有些不服氣。她找了一個晚上始終未果,他能有什麼好辦法?「不然,還能怎麼離開這兒呢?這兒又沒有其他人能幫忙……」
「當然就這樣走出去啊。」他好像不把被人關在房裡當成一回事。
她看著他走向門邊,好整以暇的伸伸懶腰,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你該學著記住一件事,別老想依靠著別人,當你只剩下自己可依靠的時候,你才會知道,自己的潛力其實是無窮的。」
他深吸一口氣,面對她站直身子,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回身,猛力就往緊閉的房門中央踢去,同時大喊:
「你看清楚,所謂的出路——要靠自己創造!」
看他動作,自始至終帶著笑,似乎毫不費力,便一腳踢飛兩扇上了鎖的房門。想來,當他發現被人關住之時,便已經有了因應的對策。
所以,他不曾驚慌失措過,只有她像個傻瓜一樣,四處亂竄。
她和他,果然差多了。越是佩服他,她越是自卑。
不顧地上木頭碎片好幾塊,一不小心可能被扎傷的危險,她連多看他一眼的眷戀勇氣也沒有,只是極輕、極輕的告訴他:
「多謝郡王的教導。婕兒會記住的。」
「慢著,婕兒!」臨走前,他喚住她。「就算我們不能做夫妻,但,就為了你幫了我,今後,我們可以是朋友,你別再避著我了!」
突然記起今晚剛見面時,她說「是該離開的時候」,思及此,蘭啟陽不免有些不安。
不論如何開始,他好不容易遇上這樣的她,又怎能輕易讓她說走就走?如果不試試看,誰也不知道未來如何。
眼前,只要娘親打消逼婚念頭,他就可以毫無顧忌,與她重新開始。這一次,是他選擇了她,出於自願。到時,他們可以花很長的時間,慢慢相處。
只是,他現在還不能說出他的打算。而她,當然也不會察覺他的轉變。
李婕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他怎麼又要這麼殘忍的給她希望呢?好不容易,她才放棄了他呀……
「是啊,作為身分懸殊的朋友,有何不可呢?既然我們始終無緣的話……」
不能當夫妻,除了當朋友,還能是什麼?上天何其殘忍,讓她遇見如此出眾的他,給了她一場美夢,然後打碎它……
她與他並肩走下西樓的同時,沒再多說一句。
望著他離去,她輕輕揮手與他告別,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她只能無奈苦笑。腦中想的,只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他們兩人……偏偏無緣呢?
無邊深夜,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
等了幾天,等不到什麼新進展的德勝公主,有點兒不耐煩,又將李三娘給找來「喝茶談心」。
「三娘,我聽說……他們兩人不是在新樓過了夜嗎?」
「是呀……應該是吧,詳情我也不太清楚。」絕不能說是她主動設下陷阱,拐騙郡王與婕兒的;否則,公主可能會將李三娘的腦袋給摘掉。
李三娘依舊戰戰兢兢的不敢吭聲,只是一味唯唯諾諾的應和著公主。
自從前幾天,她強忍著愧疚,將女兒給騙進西樓;而婕兒當天夜半回房,就不再跟她說話。
她知道,婕兒是在跟她嘔氣,但她不過是想幫婕兒追個好夫婿,這也有錯嗎?她認為這樣是對婕兒以後生活最好,怎麼婕兒不接受她的好意呢?
做母親的,又有幾個願意看到女兒吃苦?這年頭,喜不喜歡是其次,有權有勢才有保障呀……
她自己是過來人,跟了個不長進的丈夫,日日夜夜為生活奔波,那種辛苦,她不想讓女兒也嘗到,攀上豪門的機會不常有,婕兒究竟在抗拒著什麼呢?
只是……看婕兒這麼不開心,難道……她做錯了嗎?李三娘開始反省。
「我說,怎麼他們兩個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德勝公主原本以為,兒子第二天就會萬分自責的前來告訴她,他該娶妻了。
但她左等右等,偏是等不到他,讓她這幾天過得極為無趣。
以為他心中還在掙扎,她還特地到兒子身邊繞呀繞,給.他方便開口的機會,但他嘴巴緊得跟蚌殼一樣,不開就是不開。
「莫非……那天晚上啥事都沒發生?」
公主一問,李三娘不免心一緊。應該是不會吧……她在外頭聽得可清楚了,如果那樣叫做沒事,她還真怕有事的時候會是什麼光景。
「三娘,婕兒若不再加把勁,當心郡王看上別的姑娘,到時……可別怪我沒幫你們哪。」公主語帶暗示,讓李三娘聽得頭皮發麻。
雖然德勝公主也覺得李婕是個自重自愛的好姑娘,貪心的也只是李三娘,可現在,她急著想抱孫,自重自愛反而是個妨礙。
如果李婕不能打動蘭啟陽的心,那麼,多留著一對這樣騙子母女在府中,只是有害無益,徒讓外人閑話而已。
她決定給她們最後一次機會,不成的話,別再浪費時間,逐她們出去,換別的姑娘來,還比李婕積極呢。
「三娘,下個月初,是我六十生辰……」
***
「到別府去賞花?」李婕從書堆里抬起頭。
最近,她陪著郡王讀書的時候,像是真正的朋友一般,聊東聊西,談天說地,彼此之間不再劍拔弩張,郡王反而會主動教她不懂之處。
可遺憾,這麼和平的日子,卻是在他們都同意奉令成婚不可行之後才出現。
「是啊,娘說要轉換心情,到別府過生日。」蘭啟陽主動邀她,或許對她如此客氣,是為了想彌補她什麼吧。
「記得你說過,偶爾也想看看外頭世界是什麼模樣,那就別老待在府中,咱們一起去吧。」
「可我……我是外人哪。」她低垂下頭。她很有自知之明,也從沒忘記自己的身分。「何況,這麼做,只會讓公主對咱們有誤解。郡王並不樂見如此吧?再說,外面的人又會怎麼議論呢?」
蘭啟陽看出她的猶豫。「這倒是我忽略了。名聲確實是挺要緊的一件事。」
「是呀。」她譏諷笑了。「郡王不是最重視您的聲名?」
「我說的是你的名聲。女人是名節確實很重要。你在我府中待了這麼久,我卻疏忽了,將來你回去之後,也許會有人說些什麼。不過,別府的景色挺美的,我希望你能去瞧瞧。以後的事……咱們回來再說吧。」
她輕輕別過頭,暗自祈禱他不會注意到自個兒臉上揚起的一抹紅暈。
他……也會為她著想嗎?她有些兒開心,也有些兒落寞。
她已經拖了一些時日,早該離去,卻遲疑不決;趁離開郡王府,可能看守她們母女的人手減少時,偷偷溜走吧。
她沒膽子告訴公主必須婉拒她收留的好意,也沒有辦法當面跟他道別。
發覺喜歡他的時候,怎麼偏偏註定只能是朋友?
「好,就為了郡王親邀,我會去的。」她抬頭對他露出燦爛一定。
就當作是她最後的美夢吧。
之後,便悄悄離開此處,從此了斷這原就不該有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