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帶著剛從萬芳樓脫身的姑娘,一回騰龍堡,東方戩便發現事情不大對勁。
他先命人取來新衣,安置她待在客房,準備讓她休息時;他才有些留戀不舍地放開懷中的她,卻發現她雖半昏半醒,雙手依然緊緊攀著他頸子不肯放。
本以為她氣息紊亂是驚嚇過度,身子發熱只因過於激動,可現在看來似乎不全是如此?
「你沒事吧?」東方戩擔心的盯著她,意外感到,她不知是存心或蓄意的偎著他,嬌小身軀輕輕磨贈他胸口,小巧舌尖不住輕潤唇辦,流露異樣媚惑。
只是一個輕得不能再輕的舉動,霎時,卻讓東方戩胸口一緊。
未曾這麼牽挂任何姑娘的他,竟再自然不過的想為她做點什麼,幫她解除身上的不適。
「會渴嗎?」他抱著她,坐到桌前以單手為她斟茶,喂她喝著清涼茶水,試著安撫她:繼而他再只手抽出懷中契約一抖,打算展開折好的紙張說道:
「姑娘,你安全了,在這騰龍堡內,沒人可傷害你,賣身契我已為你取回,如今你是自由身。瞧,這是萬芳樓那鴇娘還你的——該死!」
那紙賣身契攤開的瞬間,帶著甜膩香氣的煙霧,頓時瀰漫在兩人之間。
糟糕!那奸詐鴇娘竟敢使詐!這紙契約上施了什麼怪東西?是哪種毒藥?
東方戩見狀,急忙抱她退離到窗前,破窗而出躍至長廊上,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並連聲喚住經過長廊的家丁:「快喚潘管事找大夫來!」
「唔……唔……」在他懷中的柔軟可人兒柔柔蠕動,對於全身剋制不了的燥熱難耐無計可施,她只是悠悠半睜星眸,望著他皺緊眉頭。
怎麼辦?她好難受,在身上四竄的這股狂燒火焰,要如何才能平息?
她悄悄伸手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披風,極自然的想撐開些空間,好透透涼風。
東方戩還正試圖平息那口奇特香氣、引起他下腹一陣詭譎的燒燙感,他突然又瞄到她敞開的披風中,殘破衣衫下那艷麗青綠兜衣,將她肌膚襯托得更為白皙。
她的模樣看來好美,叫他打從心底想要得到她……那一刻,東方戩陡然心驚。他怎會踰矩地起了想碰她的衝動?他為自己竟莫名地被挑起慾望感到害怕。
「別挑逗我!」他急忙抓緊她雙手,用披風再次將她緊緊包裹;怕她繼續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自曝嬌美,他只得出手環抱她,不給她任何掙離線會。
「該死!她不會被下了媚葯吧?怎麼大夫還不快來?」
他抱著她,將她抵在長廊欄杆前,頻頻深呼吸,可彼此再親昵不過的距離,反讓他更清楚意識到她的柔軟誘人。
「看來……鴇娘下的不是毒,而是媚葯?」就算勉強將她拉開些距離,猛烈渴求再也無法平息。
他不過吸了一口藥粉,卻簡單的被撩動情慾……
忽然想到,那鴇娘原先不正想將她送給高堂主?媚葯威力只怕非比尋常。
「可惡!那鴇娘定是想毀了我東方戩名聲,才出此奸計。若是我強要了你,豈不正中他們下懷?」
急忙想將她送往別間客房,卻發現往常訓練有素的身子,竟一步也動彈不得。他只能任憑她發間不經意散逸的清香將他重重環繞,層層磨去他的自製。
他一咬牙,併攏手指,略略運氣,以手刀猛力在自己腿上狠狠劃下,藉由激痛讓自己保持理智。鮮血迅速在他長衫上染出一片驚心紅霞。
隨著血液流失,那股燥熱彷彿也從他下身褪去,東方戩好不容易才靜下心。
「大夫……還下快來嗎?」他若只因一時衝動,對個素昧平生的女子出手,只為美色誘惑,便如此藐視禮義廉恥,那他和野獸又有何異?
何況她也是無辜受害者,他沒有理由因為自身中了媚葯而敗壞她名節。
但是……「唔!」
隨著她出其不意朝他一笑,毫無心機的甜美笑容,著實烙進了他眼中。
只有在夢中才得以窺見的無瑕絕美,彷彿具有魔力的繩索,縛住他的人,捕獲他的心;醉人陷阱,迷惑他理智,挑戰他自律。
在他身邊,為了東方家權勢財富而來的人太多太多,從沒女人不懷任何目的接近他,裝嬌柔,裝嫵媚,虛偽的表情他早看厭了。
唯有她,動人外表下,卻有堅毅不屈的剛強意志;他們倆今天才初次見面又如何?早在方才他無法舍下她不管那時,他就已經……讓她打動了冰冷的心。
「你……可知你這是在玩火?糊塗姑娘?」他不再阻止她伸出雙手摟住他,閉上雙眼,屏息感受她貼近他臉頰,心跳愈烈,兩人的氣息密密糾纏。
他不想讓人欺負她,這就表示,他對她遠較一般女子特殊許多。理由為何?將來可以慢慢再找,包括她的身世,她的來路……伹,就是不願輕易錯過她。
現在,身上傷痛也無法使他保持清醒了。
面對她的嬌柔似水,熱情如火,她的一切媚惑了他的堅持,只恨不沈淪。
當他再也壓抑不了前所未見的想望,摻和她散亂長發,猛然壓下她後腦勺吻上她之時,他也決定,即使藥力帶來這樣的結果,可無論如何—今生他絕不負她。
「魁首?」匆忙領著大夫前來的潘管事,吃驚看著不顧場合而失控的主子。
魁首明明身上染血,可卻依舊無動於哀?眼中彷彿只有那個女人?
潘管事有些不知該怎麼做才好。魁首好像和平日不太一樣?那女人,是誰?
「這是怎麼回事,您怎麼受傷了?血還不住流著呢!」
猛然自情潮中驚醒的東方戩,惱怒自己竟無法把持,險些敗給自身邪惡慾望,不免動氣,一把推開懷中的迷惘佳人。「快帶走她!」
東方戩坐在書房裡,對於往常部下定時送來,稟報關於狂風寨動向的密函,他卻一點也看不進眼中。
桌上響起「啪」一聲,他甩下手中信件,偏是無法靜心。
起因是打從半個月前,他自萬芳樓贖回的那奇妙姑娘。
當日他讓大夫救她后,東方戩便強逼自己忘了那事;他不願記起自己竟差點要了她的荒謬舉動;可越是努力遺忘,卻怎麼也忘不了。
除了擔心她虛弱身子的康復情形外,他更無法分辨自己對她種種的複雜感覺。
當兩人相擁的那刻,他起了不曾有過的快意心動,起了恨不得將她揉入懷裡的瘋狂期盼;當他與她分開后,更起了失落懊悔。
他不想與她分離。但,為什麼?
「那是哪來的媚葯,這麼有效?」就連這些日子,早已服用其他藥方克制,他卻還不斷惦著她?他自嘲笑了:「總不成,是我過於放蕩?」
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就獨獨對她有感覺,這不能算是他下流吧?他雖試著不搭理她留在堡中休養之事,卻分外注意底下人議論她的動靜。
「稟魁首——」侍女敲了房門后,怯懦走進來。「那啞巴花娘拖著奴婢支支吾吾的,猜了許久,問她意思,似乎是她想見魁首。魁首可要見她?」
指頭在桌上輕輕敲著,東方戩沉吟一會兒,最後他長吁口氣。
「奸吧……讓她來見我。」這事是該做個了結。他忽然像想起什麼,又出聲喚住正要退出的侍女:「還有,今後別喚她啞巴花娘。」
聽旁人這樣喊她,就是讓他不舒坦。不能說話而淪落風塵不是她的錯,東方戩無法忍受旁人對她輕蔑。「來者是客,別對人家不尊重。」
「不然……要叫她什麼?」侍女愣了愣。這幾天,大家都這麼喚她呀。
「就叫她——」頓時愣住,東方戩這才想到,他連她的名字也不清楚啊。
自責糊塗,東方戩輕笑起來。「罷了,快去喚她來吧。」
聽說她想見他,不知怎的,東方戩心中或多或少揚起一絲欣喜。他毋需遮遮掩掩,扭捏矯飾自己真心,他舍不下她,毋需否認。那……她呢?
踏進房門當口,少女是極為擔心的。她清醒已有十來天,丫鬟雖盡心照顧她,可卻不曾給她好臉色。慢慢地,她也聰明的從旁人口中,明白自己處境。
她曾在房裡,聽見侍女們背著她在長廊外偷偷談論,說她是由東方魁首贖回來的花娘;還說,她曾試圖誘惑東方魁首未遂。就是這點讓騰龍堡上下鄙視她。
羞紅著臉,對那日的來龍去脈,她其實是有印象的;受鴇娘脅迫,受東方魁首搭救,甚至在媚葯蠱惑下,她主動向東方魁首……
她不願回想起那不似自己的模樣。
可是……她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模樣,又是如何?
雖不知自己為何如此急於見他,想將誤會解釋清楚,但,她就是不願讓他輕易誤會她是那樣淫蕩的女子。
踏入房內,看他那磊落光明、英挺煥發的姿態,她更覺難堪,想也不想便急忙拜下,說不出感激,只能誠心向他行敬拜大禮。
「起來。」看出她的羞赧與慌張,奇妙的,他似乎能猜出她的想法。比起玩弄權勢的大多數人,她的單純太容易懂。
「聽說你想見我?是為了什麼——」猛然住口,他想起自己還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呢。「我老忘記你不能說話,該怎麼問,你才方便回答我呢?」
感激他的體恤,她略一抬頭,看見桌上東西,她指指紙筆點點頭。
「你會寫字?」他起身示意她坐到桌前,自己則一手撐在桌上站定她身側,意外看她展露一手漂亮娟秀的字體。「這年頭,在東北,會寫字的姑娘不多。」
她頓時停筆,又接著蘸墨,在紙上寫著:謝謝公子大恩。
「你不用在意,我只是阻止高堂主四處敗壞騰龍堡名聲,救你是順便。」
她知道他是想讓她心安,但他越這麼做,越令她心慌。急匆匆提筆解釋:
八千兩也是順便?公子恩情,我無以回報。那天,我讓人下了葯……
她停了動作,許久許久才又再寫著:我不是有意要……
最後她仍是頓下,實在不知怎麼解釋這一切。
「你其實用不著在意。那天到最後,是我……把持不住,怪你太沒道理;該賠罪的人是我,險些……毀了你。」
東方戩約略猜得出她幾番遲疑的理由,唇邊不免浮出一抹自責苦笑。
「堡內的人,若有錯怪你,我代他們,向你賠不是。」
她心上有些燒燙,種種不安因他一言,一掃而空。他果然是正人君子。
依稀記得那天他似乎動手自傷,她擔憂的提筆一問:
公子千萬別這麼說。現在公子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我打小練武,那點傷不礙事,倒是你,吃了幾鞭苦頭,不要緊了嗎?」
我沒事。她一邊寫著,淺淺笑意浮現唇邊。他……關心著她嗎?
「今後你有何打算?」見她咬唇不動筆,他疑惑又問:「你家住何處?何地人氏?家裡還有誰?」連連追問,迫不及待想多了解她。
她搖搖頭,緩緩寫著:我……全不記得了。
生活上的事她記得,東北兩大勢力,騰龍堡與狂風寨的對立她也記得,可偏是忘了自己的事。家人,朋友,出身,成長,一切一切,忘得一乾二淨。
她會寫字,似乎也不太嬌弱,怎樣的環境會造就這樣的她?
即便這公子好心救她,但她無依無靠,連自己姓啥名誰都摸不清;她總覺得自己不該如此軟弱,可眼前,她不知何去何從。
「你走吧。我會讓帳房給你足夠的銀兩,隨你要做買賣、還是在哪兒定居都可以。」他雖想摟住她隱隱打顫的肩膀,但他不能再將自己的心陷入。
思及她孤身一人,不知能否謀生,可會再遇上心懷不軌的賊人?他就煩躁。與其掛心她將會遇到何種危險,他不如就留她待下。可若讓她待下……
他很清楚她對他有奇妙影響,他擔心自己早晚會失控傷害她。他不得不承認,他其實想留她,但他更想要她心甘情願,所以他不逼她。讓她自己選擇吧。
站開了些,他轉身背對她,假意翻著一旁書架上的簡冊,裝成自己打算開始忙活,強迫自己別阻攔她。「你傷勢既已痊癒,就走吧,騰龍堡不隨便留外人。」
她聞言,驚愕轉頭看著他寬闊背影,隨即落寞地低頭咬唇,臉色慘白起來。
外人?是啊,對他而言,她就跟個從路旁撿來、被人遺棄的小狗沒兩樣。這事實顯而易見,可她為何會因他這句話,而覺得心口泛起一絲疼?
她在盼什麼?人家好心出手救她已是難得恩惠,她不知心懷感激也罷,竟敢希冀人家繼續照顧她?她應該不是這麼貪心的人。可她若離開這兒,又能去哪?
並非她貪圖騰龍堡舒適生活,而是她了無頭緒,不知如何找回自己過往。
這幾天來,失去記憶的不安,只因有他能依靠,讓她幾乎要忘了那恐懼;但在此時,又因他要她離開,讓恐慌重新浮上心頭。
她明知這想法忝不知恥,可她不願離開他——離開他曾給過她的溫柔。
「你……還不走,杵在這兒做什麼?」見她遲疑著,始終沒動靜,於是他轉頭沈聲發問;可一瞧見她失色臉龐,卻讓他反省自己是否傷了她。
他沒考慮過她的心情。遺忘過去的她,唯一認識的,除了他,還有誰?他強逼她走,不就等於在逼她步向可能危機重重的陷阱中?
萬一她又在不知情下,讓那狼心狗肺的叔叔找回去賣了呢?
就算是一旁的路人,東方戩也不曾見死不救,更何況是總令他不自主想關心的她。就此撒手不管她,並非他的作風,更非人之常情。
面對他追問,她慌張支吾半天,想持筆寫些什麼又放棄,檀口幾次焦急地開開合合,終究吐不出丁點聲音。
他身上那似曾相識的溫暖,讓她好安心……除了跟著他,她哪兒也不想去;但正經女子,是不該說出自己對男人的觀感,否則又與蕩婦何異?
她不想再讓他誤解,似乎非得離去才能證明她的清白節操。最後她一咬牙,轉過身不再看他;可她不自知,燒紅雙頰早已泄漏她心思。
她心想,還好她不會說話,否則,她一定早出言求他收留而因此羞愧至死。
任何人看輕她都無所謂,唯獨他……她想在他心中留下完美印象。
東方戩看著她唇辦動作不休,紅霞落上俏臉,她滿懷羞慚別過身,不難理解。
「你……是否想跟著我?」強抑心頭一涌而起的喜悅,他同樣不願讓她以為他是垂涎她美色的登徒子,不曾主動挽留她。但,她若願意,他哪有不應允之理?
要走或留,只要她快樂,怎樣都成。「你想留在騰龍堡?」他嘶啞問道。
她像是絕處逢生,雙眸一亮,喜極而泣,猛一抬頭,轉身回看他。
「我說過,騰龍堡不隨便留外人。」他提醒她。
她奔出書桌後方,追到他身旁,顧不得許多輕扯他衣袖。就算做牛做馬,她都不在乎,只要能留下,偶爾讓她在遠處看看他。
像能讀出她心意,他心海湧起波濤。明知身為堡主,帶回來路不明的女人大冒險,可他無法棄她不理。「要留下也行,可要你做低微的丫鬟奴婢,你甘願嗎?」
她毫不猶豫猛點頭,不自覺早已漾開如花笑靨。
「或者……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他似笑非笑,唇邊挑起若有似無的彎痕,語中帶著幾乎難以辨認的譏諷。他是怎麼了?調戲女人不是他的作風啊!
但對她……他卻破天荒起了想得到她的念頭。
她一愣,鬆開他衣袖,心若擂鼓,狂跳欲裂。她匆忙撇過頭,不敢相信他說了什麼。他……是認真的嗎?
理應為他可能將她當成不三不四的女人而感到心慌,但那一瞬間,她卻為他對她也許有好感而莫名欣喜。她……這是怎麼了?
但,堂堂騰龍堡堡主,怎會看上她這樣的殘缺女人?志忑不安的,她頓時不知如何回答;若有傲然志節,她就該斷然拒絕,可她偏是動不了。
「呵,說笑的,我不曾強迫女人。若你不是甘願承歡,我不碰你。你可別把我這無聊玩笑話擱在心上。」
瞧她一臉為難,動也不動,他猜想這荒唐提案怕是嚇壞了她,只能尷尬笑了數聲,急忙隨口扯開話題:
「再說,騰龍堡的夫人,若非出身名門,則必須對騰龍堡有莫大幫助。身為堡主,婚事本就不是我能獨斷決定。」東方戩啞然住口,他在說什麼呀?
對一個陌生女人談論婚事,這是哪門子說笑?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
聽聞他解釋,她的心卻猛一抽緊,像是被針狠狠紮下。她該清楚他不可能當真對她有意,可她……卻在那一剎那,期盼太多。
頭垂得更低,她不想讓他看見她自嘲苦笑。原是陌路人,本就無牽扯。
「可是……我險些壞了你名節也是事實。我必須向你賠罪。」忍不住托起她嬌俏小瞼,他漠視心中對她的異樣情愫,努力端出堡主的寬宏氣度。
「你若願意,今後由我照料你。到你想起過去為止,你都是騰龍堡的客人。」
客人?她美眸圓睜,沒料到他如此大量。就算是當奴婢她也毫無怨言,他卻待她如此客氣……心上,對他的欽佩又加深一些。
「看我糊塗,老忘了問你名字。還記得嗎?」
她搖頭,半晌沒動靜。她一無所有。過去經歷,家人朋友,就連名字也忘了。
說不定她並非他所見這般無依的孤女呢?他對她這樣好,好得讓她自慚形穢。
「忘了?沒名字,稱呼你太不方便。」他不願再聽到別人對她羞辱戲謔。
東方戩走到窗邊,略一低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樓庭院中,騰龍堡里唯一的一株翠雀花;他記得那是父親生前自別處栘過來種的。
翠雀花,叢生綠莖,梢端開著長柄翠藍花,橫翹如雀登枝,故名。
有種熟悉感,她像花,獨自飄零在北方,可卻將落地生根在騰龍堡……
「花開枝悄,盈盈綻放,人艷如花,細柔嬌美,蒼藍純凈,理喚翠雀。」
他輕笑著,轉頭看向因他幾句讚美而滿面羞紅的她。人艷如花?只怕不止,說是人比花嬌,艷冠群芳也不為過。
「我是東方戩,騰龍堡堡主,你既願入堡,以後,你就跟著我姓東方——東方翠雀——從今天起,這就是你的名字。」
人艷如花,理喚翠雀……東方……翠雀……她在心中喃喃默念。她的名字。
「走吧。」他對她伸出大掌。「難得有空閑,我帶你看看騰龍堡吧。」
她將手交給他的同時,眼中水光迷濛,除了感激,還有全然的信任。
他給了她名字和重生,這個名喚東方戩的男子啊……
素未相識,她可以相信他嗎?她不知道留在這兒是否正確,但是她知道一件事——她想相信他給的承諾。
三個月後
「那是你們魁首帶回來的女人?」冷哼一聲,語調嬌柔,卻令人直覺生厭。
東方翠雀與其他女侍,手中捧著一疊剛晾好的衣裳,正要回到東方戩居住的別塔,聽身後傳來那似曾相識的嗓音,才回頭,就見到一名美麗千金朝她緩步而來。
衣裳華麗之至,襯托其人美艷無雙,可這姑娘眼中的寒氣,就是讓東方翠雀無法欣賞她。美貌太過逼人,誇耀的太不自然,反而顯得俗氣。
「翠雀姑娘,這位是杜姑娘,杜家千金,澤蘭姑娘。」尾隨其後的潘管事,面無表情的為兩人引見之後,便帶著杜家千金往大廳去。
杜……澤蘭?她是誰?
東方翠雀皺了皺眉,有些不明白,方才杜姑娘那輕慢、甚至可說帶著敵意的問話,沖著她而來是為什麼?
侍女們竊竊私語,交換自己聽來的消息,看見東方翠雀一臉疑惑,便好心的將她拉過來一同討論。
三個月來,東方翠雀雖說是客人但半分也不驕縱,反是隨時隨地幫著別人,從廚娘到園丁,綉娘到長工,除了潘管事外,幾乎所有人都輕易接納了被主子選中的她。
再怎麼不長眼睛的傢伙,也不會不懂魁首對東方翠雀的特殊待遇代表什麼,當然對她客氣。
而且重要的是,不管東方翠雀聽到什麼,絕不會向主子告密,這點就讓絕大多數的人,有什麼快樂的、委屈的,全都放肆地向這位平易近人的客人一吐為快。
東方翠雀也樂於同大夥打成一片,她沒意思讓人伺候,只想和大家一同生活。
「杜家在東北也是屬一屬二的財主,有一大片的山林上地,與騰龍堡有數次生意上往來。」一位侍女插了嘴。
「對了,杜姑娘是魁首的客人,聽說之前杜家曾幾次央人來提親,就不知魁首應允沒。這麼說來,她會不會極有可能……成為騰龍堡下任夫人?」
東方翠雀聞言,心上陡然一凜。那位杜姑娘,會是東方戩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