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過了好些天,天空一掃幾日以來的陰霾,燦爛的太陽終於在遙遠的天際露出一道曙光。
可柔毫無例外地一早就出現在養牛的房舍,而石雲也等在那,兩人像是默契十足地上了車,然後到山下市場,一切就如以往那般。
只不過,兩人之間像是隱約橫亘著一層隔閡,兩人雖然沒有說破,彼此卻都像是心知肚明一樣。
由於天氣好不容易才放晴,市場早早就聚集了等待的人潮,可柔他們的車子一到,寒暄的、取笑的,以及買牛奶的人,都比平時來得多,因此他們很快就將所有的牛奶賣光,然後收拾好一個個和人一般高的牛奶鐵罐。
在這整理的過程里,可柔心中莫名充塞一股酸楚,竟在轉身將鐵罐排好的瞬間,一顆淚珠悄悄落在腳邊。
「真好,有你幫可柔這丫頭,她的動作也快些,少讓我們等很久咧,那麼明天再見嘍!」那些婆婆媽媽在臨走之際,還不忘對石雲這麼說著。
她們是言者無心,但可柔卻是聽者有意,一聲又一聲的關心,彷彿在她心上斷斷續續地扯著,讓人難受。
這是最後一次了嗎?
明天石雲就要啟程回到他的國度,回到屬於他的地方,雖然他保證他還會再來,可是他畢竟不是快樂牧場的人,就連她的親大哥都有了在法國落地生根的打算,更何況是他?
而她,又無法割捨拋棄這裡的一切,那麼,他們還會有像今天這樣一起賣牛奶的時候嗎?
就算真的有,那會是一個月?還是幾天?抑或是短短几個小時?不管多久,他終究會離開這裡,而她也得回到牧場,那他們真的還能在一起嗎?
天哪!她為什麼都沒有想到這些呢?
她的目光在這一瞬間,剛好瞥見石雲俊偉的背影,心中不由得一震。
不,她不是沒想到,而是自己的內心故意忽視這樣的事實,強迫自己不去承認和面對,直到這一刻的時間不斷逼近,已經容不得她再去逃避,她這才真正體認到事實有多殘酷。
原來,他們倆竟然沒有未來?!
就在這剎那,可柔淚如泉湧,她就這麼彎著腰、低著頭,假裝整理鐵罐,眼睜睜看著自己豆大的淚在陽光的照耀下一顆顆滴落。
「好了嗎?」突然,石雲從身後問她。
可柔一驚,急忙拭去淚,別過身,點頭回答,卻又心痛得掉了一長串的淚珠。
然後,她迅速跳下車,徑自打開車門上車;石雲無聲地跟著坐上了駕駛座,發動車子,將貨車駛向快樂牧場的方向。
離開市場之後沒多久,他卻又將車挨著路邊停下。
「你哭了?」他的目光緊鎖著可柔的眼睛。
可柔一驚,忙扯開嘴角,擠出笑意說:「我哪有?」但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那笑意有多麼的勉強。
石雲心中一嘆,指著她胸前一塊塊明顯的水漬說:「還說沒有?哪這是什麼?今天又沒有下雨,你可別說是剛剛牛奶濺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可柔就急急搶著說:「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牛奶是一早從乳牛身上擠出來的,可是為什麼會很燙手?」她故意裝作若無其事,並刻意露出自以為可以瞞過人的牽強笑容。
可柔根本沒有等石雲回答,就接著又說:「那是因為要經過高溫殺菌,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也都沒有問,只是在拿到牛奶時直說好燙,甚至有的媽媽還說:小姐,以後不用加熱了啦,我們還是比較喜歡喝冰的。你說好不好玩?」可是說到這,強壓在她心中的酸楚還是止不住地一再蔓延。
「還有呢?」他故意瞅她一眼。
「還有?」可柔一愣,但是隨即又擠出笑容。「還有你有沒有看過小乳牛出生的經過?那可是有趣又充滿驚濤駭浪的過程。」
但話才剛離口,所有的痛楚和心酸竟在瞬間爆發,她忙別過頭掩飾再也控制不住而湧出的淚水。
她掩著嘴說:「你不要管我,我只是一時發神經而已……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可是她的淚水卻是愈流愈多,擊潰了她所有的理智。
突然,可柔伸出手打開車門,跳下車。
「可柔。」石雲驚叫。
可柔卻是站得筆直,迎著風,任由淚水蜿蜒而下,半晌,她才輕聲說:「你有沒有發現這裡的路實在很寬敞?雖然不像牧場,有著綠油油的草皮,但是我卻突然很想感受一下在這裡奔跑的感覺。」
「奔跑?!」石雲還搞不懂她話中的意思,可柔卻開始拔腿狂奔。
石雲一愣,忙跳下車,尾隨在她身後,本來想很快追上,但是在接近她的瞬間,卻因為看到她那極度悲傷的側臉而慢下。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跑在幾乎沒有車的馬路上,直到跑到一處整潔的小公園內。
可柔氣喘吁吁地彎著腰,兩手撐著膝蓋,任由不斷從自己額頭上淌下的汗水,沿著臉婉蜒而下,然後紛紛滴落在地上。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有滿眼的淚水也分不清了吧?!可柔才這麼想,就接收到石雲像是可以穿透她內心的目光。
她故作輕鬆地說:「怎麼樣?我跑起來可不輸給運動健將吧?!」
石雲仍然沒有開口,但眼神卻銳利得讓她無所遁形,更無法掩飾她心中所有的情緒。
可柔頹然地坐在草地上,眼睛望著遠方緩緩地說:「自從爸媽過世之後,只要一想起他們,我就會在牧場上奔跑,讓自己身上的每一個細胞彷彿都可以隨著空氣舞動,然後看著汗水滴在草地上,就像是將所有的不愉快和悲傷都被它給吸收了一樣。
「所以呢?」他的視線不曾稍移。
可柔垂下眼睫,輕聲說:「我以為我能等你回來看我,就像大哥每每來回在巴黎和台灣之間,他走的時候,雖然我也會捨不得,可是只要想到他還會再回來,心裡就會好受些,但你卻不一樣。」
她咬著唇。「當我聽到那些婆婆媽媽們說明天再見時,我突然意識到你明天一大早就要離開,到時候就只剩我一個人,心中就……想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竟然是這麼快。」
可柔顫抖著雙唇,轉過頭看著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石雲,為什麼這次就連這樣的方式都沒有辦法解開我的心?難道是因為沒有那些草可以吸收我心中的悲傷和不愉快嗎?為什麼會這樣?」看著他,心卻又更痛,可柔難過得忍不住撲進他懷中。
其實可柔的心思,石雲又怎麼會不知道?「傻女孩,你既然還是沒有辦法做決定,為什麼不開口留我?如果你肯開口,我會--」
「這就夠了。」沒想到,可案卻突然伸出手輕壓著他的唇。「真的,我只要聽到你這樣說就夠了。」
她眨動泛著淚光的大眼繼續說:「當初你媽毅然離開你,回到台灣,我想那絕對不是她願意的。她不把你帶在身邊一起回來,不就因為你是唯一可以繼承你父親家族的人嗎?還有你的工作呢?難道我可以這麼自私的要你拋棄一切,就為了我一個人而已?」
她黯然落下一顆又一顆的淚珠,緊緊抱著石雲厚實的胸膛。「我離不開這裡,你也離不開你的國家。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可是我知道,這一輩子就只有你可以走進我的心裡,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你在哪裡,我永遠、永遠都不會把你忘了。」
可柔怎麼也沒想到,她對石雲的依戀竟是這麼深,所有的情愫,全都在這一瞬間崩潰。
因為不想讓他擔心,所以她盡量表現得正常;因為不想成為他的負擔,所以她掩飾心中對他的眷戀……可是,只要想到這是最後一天、最後一次在一起,心中的痛,竟是啃噬得令人無法自已!
為什麼她會這麼沒用?在爸媽過世的那一段撕心裂肺的日子中,她都能走過來了,為什麼這一次會幾乎快要挺不過來?
她突然抬起頭看著石雲說:「石雲,答應我,永遠不要忘了我,永遠--」她的唇邊浮起一抹凄楚的微笑。
「傻女孩。」看她如此,石雲又怎麼會好過?他低頭一嘆,然後深深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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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晴空下站了多久,可柔仰望著藍天,每當她看到一架飛機飛過,她就流下淚,心裡的痛就像撕碎成一片片,不停戳刺著她身上所有的神經。
今天是個出奇的好天氣,可是她沒有去市場,也役有到機場送石雲離開,她只是站在牧場中最高的山坡上看著,直到夜幕來臨。
陳伯又來了,他看著可柔纖弱的肩膀,心中不斷嘆著氣。
可柔這孩子他是知道的,她老是為別人設想,因而委屈了自己,看得人心疼,卻又無能為力。
「可柔,回去吃點東西吧!從早上到現在,你一直在這裡,連口水都沒喝。」
可柔擠出一絲笑說:「那沒什麼的,而且現在不是流行瘦就是美嗎?少吃點不是挺好。」
「你這孩子,難道還要陳伯生氣,你才肯乖乖聽話嗎?」
她輕扯嘴角。「開玩笑的啦,我等一下就回去。」
「等一下?!」陳伯張大眼瞪她,故作一臉不悅的樣子。
可柔正想討饒,突然遙遠的天際似乎隱約出現一架飛機,她又兩眼直勾勾地瞧著。
「怎麼了?」見到她異樣的神態,陳伯也跟著回頭張望。
「飛機。」她不知不覺地喃喃說道。
陳伯看了好半天,這才在層層的雲朵間發現。「哇!這麼小,虧你還看得到。」
可柔不自覺浮起一絲微笑。
是啊!是這麼小,她還能看得見。她甚至還可以依稀看到,飛機上正坐著她親愛的大哥、好朋友小羽,還有已經帶走她的心的石雲。
其實她並不確定石雲到底是乘坐哪一班飛機,也很清楚飛機飛過這裡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但她並不在乎,因為他已經在她心中烙下深深的印記,已足夠讓她靠著這一點聯繫,想像著石雲、想像著他的一切。
昨天晚上分開的時候,石雲要送她回房,但她卻反而要求兩人各自回房,並且這中間誰都不能回頭。
她要自己和他的心中,永遠只有兩人在一起的甜蜜時光,沒有分開,也沒有告別……
突然一陣風吹來,可柔的雙頰感到絲絲涼意,伸手一摸,這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竟然哭了?1
面對陳伯,她帶著淚笑道:「沒想到小羽跟著大哥回去,我卻被她傳染了,竟然也變得愛哭了起來。」話一說完,心中一酸,淚水又嘩啦啦流下,她伸手又抹又拭,卻是再也止不住。
陳伯搖頭嘆氣。「唉,你這孩子為什麼總要這麼委屈自己、假裝堅強呢?難道陳伯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會笑你嗎?想哭就哭吧!」同時,陳伯也舉起袖子輕輕擦拭眼角的淚光。
他不說還好,一說,可柔卻是再也忍不住,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顆顆、一串串從她的眼眶紛紛掉落。
她的心好痛,想到石雲,想到他正在離開她,而且愈來愈遠時,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她已經壓抑太久了,直到此刻,她才能完全宣洩自己對他的所有情愫和思念。
她愛他,真的愛得好深、好深,而這樣的深情,此刻卻像把利刃,狠狠傷著她那顆愛他的心。
「可柔,去找他吧!」
可柔一震,驚訝地看著陳伯。
「在我的心中,早就把你當成自個兒的女兒一樣,你的苦,我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既然喜歡石先生,就去找他,何況可孟還有小羽也都在那裡。」
「可是--」她的淚猶掛在臉上。
陳伯笑著拍拍她的肩膀。「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會擔心我或是牧場吧?!放心去吧,你本來就該為自己多打算些的。」
可柔不語,她站在山坡上看著一整片綠油油的草地,還有圍在柵欄中悠閑散步的牛群,可柔的心第一次感到異常的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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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雲離開不過短短几天的時間,但對可柔來說,卻好像經過了好幾世紀的煎熬。
她雖然表面一切如常,但是臉上卻已不見過去的燦爛笑容,常常一個人在山坡上沉思不語,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問她,也只能得到一個黯然的笑。
然而,這天下午,牧場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她一進來就以不甚標準的國語說她是法蘿。
「法蘿?!」
從阿強口中乍聽到這個名字,可柔雖然覺得陌生,但是卻又有幾分熟悉;不過這並不重要,因為她已經遠遠地看到她慢慢走了過來。
可柔的個子在東方女孩中並不矮,但和身材高挑的法蘿一比卻顯得極為嬌小,尤其她身穿緊身短褲配上長統皮靴,看起來更是艷光四射、成熟動人,金黃色的大波浪長發在陽光下閃動著耀眼的光芒,看起來就是從時尚雜誌中走出來的時裝模特兒。
想到「模特兒」這個名詞,可柔頓時一驚。
難怪她覺得有些熟悉,原來她就是大哥程可孟曾經提過的法蘿。
「你就是程的妹妹可柔吧?!你好,我叫法蘿。」她大方地伸出手,藍色的眼珠子卻明顯在打量著可柔。
「我是。」可柔一笑,也客氣地和她打招呼。「你的國語說得真好,很讓人驚訝呢!尤其是像你這樣的金髮美女,真的很不容易。」
「喔,為什麼這麼說?難道是你們中國人所說的美女無大腦嗎?」法蘿勾唇笑道。
可柔連連搖頭,態度認真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據我所知,中文其實是很難學的,尤其是對你們這樣的外國人更是困難,不是嗎?」
法蘿輕撥長發,嫵媚笑道:「是很難,如果不是為了雲,我真的很難堅持下去;不過如果是說書寫中文的話,我還是沒辦法。」
雲!果然。
可柔心中不禁黯然,但她還是勉強自己擠出笑容,望向遠處。「石雲,他還好嗎?」
「他?!」法蘿面露驚訝。
不過可柔並沒有注意到,她還是繼續看著遠方正在吃草、散步的牛隻。
「他該不會是讓你來通知我,你們的好消息吧?如果真是這樣,就請你轉告他,我絕對不會怪他的。是我自己沒辦法離開這裡,我知道我對不起他,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一陣陣的酸楚又湧上胸口,讓她不得不深吸口氣咽下。「我祝福你們。」
天知道這句話讓她費了多大的力氣,可是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流下。
「什麼?!你祝福我們?」法蘿大驚,脫口叫道。「難道你不愛雲?!」
可柔轉頭看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中盈滿淚水,不斷閃動著。「我但願是這樣……」
「但願?這是什麼意思?我千里迢迢來這裡,就是為了親眼證實一切,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我不懂。」
「我也不懂……」可柔神情迷惘地喃喃自語。「為什麼愛情會讓人這麼痛苦?一直以為我這輩子會就這樣在牧場里度過,生命中最刺激的事就是牧場里的牛生牛寶寶……可是他卻改變了這一切。」
她又再看了法蘿一眼,苦笑著。
「不過,這樣也好,他現在有了別的選擇,而且是像你這麼棒的對象,我想就算以後我覺得痛苦,但只要想到至少他是幸福的,那就足夠了。」她抬手將流出的淚拭去后,紅著眼眶,再次深吸口氣。
「等等,你既然很愛雲,為什麼又要這麼說?」法蘿露出驚訝的神情。
她望著遠方,突然說:「你也是法國人嗎?石雲帶你去過他的家鄉巴列塔尼嗎?我想那裡一定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吧!」
法蘿搖頭。「不,我雖然知道雲來自巴列塔尼,可是他向來很少對外提及自己的事,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可柔轉頭看著她,帶著悲傷的笑容說:「那麼你以後就可以好好看個夠。石雲說那裡是個很漂亮的農莊,他家族的每一個人都很好,待人親切又和善,不僅風景漂亮,還可以畜養很多牛隻呢!
說到這,她的淚水又忍不住悄悄從眼角滑落,她輕笑著拭去。
「對不起,原諒我,以前的我並下是這麼愛哭的,不過--」她心中一慟,淚水再度失控,她迅速轉過身,掩面痛哭,但她仍是斷斷續續地說:「不過,你只要告訴他,說我祝福他就可以了……反正他有你這樣美麗的人相伴,我就放心了……千萬、千萬不要說我沒用、掉眼淚的事,這樣會讓他嘲笑我的……」
她纖細的雙肩抖動得很激烈,顯然內心悲痛至極,卻還在為別人設想,看到這裡,法蘿已經瞭然於心。
法蘿輕嘆一聲。「以前我雖然是雲身邊最常出現的女伴,也是和他相識最久的一個,可是我知道我不是他愛的女人。事實上圍繞在他身邊的每一個女人都知道,雲的脾氣雖好,可是始終沒有任何人可以走進他的心裡;他對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就算我為了他去學中文,他也是笑說我只懂得皮毛。」
可柔驚詫的停止了哭泣。
法蘿笑著搖搖頭。「我現在才知道,我們對雲來說真的都只是皮毛而已。」說完,她眯著眼看著遠方。「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不過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雲他並沒有回到巴黎。我一直以為他現在和你在一起,程也是這樣告訴我的,所以我才會來到這裡,想看看我使盡辦法都沒辦法拴住的雲,究竟是被什麼樣的女子奪走?」
可柔一聽,急急地轉過身說:「什麼?!石雲他沒有回去?怎麼可能?他明明就……你確定?」
法蘿輕笑著攤開兩手。「我雖然不願意承認我也失敗了,可是雲確實沒有回去;而且程也說雲已經委託他代為處理所有的表演,短時間之內雲是不會再公開露面了,這點是可以確定的。」
「什麼!我大哥也知道?!」
「我想雲應該是要給你一個驚喜吧!」
「驚喜?」
「是啊。」法蘿臉色為之一黯。「說起來,這也是男女之間的遊戲之一,只不過,只有相愛的人才會感到窩心甜蜜,一旦有一方不在乎,再大的驚喜也是白費工夫。」
她美艷的臉上流露出無限的感嘆,看得可柔不禁怔愣住。
瞬間,法蘿像是注意到可柔的目光,連忙露出她最美的笑容。「放心,我雖然是來找你,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應廠商的邀請,做一系列亞洲之行的化妝品廣告,名字就是『東方之鑰』;你看,那些工作人員還在山坡下等我。」
她伸手一掠,輕甩她閃閃發光的金髮,看起來雖然動人,但藍色的雙眸卻像是籠罩著一層悲傷。
「我該走了,既然雲選擇了你,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臨走之際,她又停下腳步說:「對了,你看到雲的時候,就說法蘿已經接受英國世襲子爵奧登的求婚,預定在今年年底完婚,請他在回法國時務必過來見一面,畢竟法蘿也算是--他相識多年的好友。」
剎那間,可柔像是看到法蘿的眼角依稀閃動一絲淚光,不過她還來不及看清,法蘿就已經快步離去。
望著她的背影,想到她說的話,可柔立即跳了起來,以她最快的速度衝去打電話。
她必須先問大哥,確定這一切是真的!
如果石雲真的沒有回去法國,那他現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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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掛掉電話,她耳中還嗡嗡響著大哥的嚷叫聲--「這是怎麼回事?我以為雲都可以為了你放棄這裡的一切,正在為你高興,想說等將手邊工作處理完之後,再打電話問情況,沒想到你競然說他不在?!他不在,那他在哪?」
這樣的問題,她也想問,但卻毫無頭緒。
突然,她想到了趙莉樺--莫非石雲在她那?
可是石雲如果真的留在台灣,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沒有告訴她?那他現在人在哪裡?莫非……一股不祥的感覺油然而生。
可柔毫不考慮,立即央求阿強開車載她下山。
剛認識石雲時,他曾經為了她而受傷,難道他現在也是?
她曾經聽過一個凄美的故事,內容是一對情侶相約私奔,臨出外之際,女孩子卻在機場百般等不到男孩子,傷心欲絕中,她自己一個人提著行李走了;多年以後,當那個女孩子回來時,才輾轉得知,當初男孩子為了趕著赴約,竟然在途中出車禍身亡……
這樣的故事,莫名在可柔腦海中浮現,震撼著她所有的感官。
好不容易,可柔終於到了醫院,她幾乎是拼了命地衝進去,一路找進趙莉樺的辦公室。
「告訴我,石雲他怎麼了?」一見到趙莉樺,可柔劈頭就問,整顆心全都揪在一起。
「可柔,過來這邊坐,我先給你倒杯水。」趙莉樺被她的反應給驚駭住。
「不,我不要緊。拜託你先告訴我,石雲他怎麼了?他是不是……」她話還沒說完,淚水卻從眼角滑下。
她是知道他的,如果沒有回法國,他怎麼可能沒有來見她?除非是發生了什麼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意外啊!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說什麼也不會離開他……她就算趕我、罵我,我都會和他在一起,和他一起走到天涯海角,就算是下地獄,我也願意陪他,絕沒有第二句話……」她說著、說著,竟然忍不住掩面痛哭失聲。
「你真的這樣想?」
可柔不自覺地點頭。「是的,牧場雖然是我的一切,可是石雲卻比我的命還重要,如今他為了我都甘願放棄所有的一切,難道我就做不到嗎?」說完,她靜靜地直起了身子,臉上掛著淚,凄然一笑。
「你想要做什麼?」她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讓趙莉樺心中一驚。
可柔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現在要去找他,我一定要去見他。」突然,她的耳朵像是聽到石雲嘆氣的聲音,淚珠忍不住再度滾下。「石雲,你如果在怪我,就出來罵我吧!」
「你不怕嗎?已經死去的鬼外表可是很可怕的。」
可柔凄楚一笑。「那更好,就把我嚇死,豈不是……」她是下意識地回答這些話,悲痛的心根本沒有餘力多想,可是當忍俊不禁的笑聲傳進耳中時,她也驚覺情況不太對勁。
可柔趕忙擦掉滿眼的淚水,睜開眼看;等她看清了面前的人時,她卻是震驚得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是石雲!他竟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你……你真的是石雲?!」她抖著雙唇,捂著嘴,看著他神情依然俊朗,毫髮無傷地挺立在她面前。「你沒事『;真的沒事?」
她再也不顧一切地撲進他的懷中,抱著他,感受他所有的體溫和脈動。
剛剛的心碎,就像一根根的針般狠狠戳刺著自己所有的感官,如今就算親眼看見他沒事,但那樣的痛卻是讓她永生難忘。
可柔這才知道,原來她愛石雲的心,早就超過她所能承受的範圍。
她絕對不能失去他!剎那間,可柔的淚水沾滿石雲的胸膛。
也是到這一刻,石雲才深深明了,她對他用情有多深。
原來他們倆早就成為生命共同體,所以她甘願為他付出一切,而他竟然也在向母親說明自己的計劃之後,搭乘另一班飛機返回法國,直奔巴列塔尼。
他必須要讓他們知道,就算以後他要接管家族的事業,他大部分的時間也將盡量安排在台灣;為了能盡量在家族和可柔中間取得平衡,他決定放棄他原本堅持的模特兒事業。
就在這一來一回的耽擱,以及努力說服家人的過程中,浪費了許多的時間,因此石雲也是到可柔踏進門的前半刻鐘才抵達。
原本是希望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再去見可柔,然後正式提出他對她的渴望,沒想到卻讓他意外撞見可柔為他心碎悲傷的模樣。
她是愛他的!雖然早就知道,但因為她始終牽挂著牧場,連短時間陪他回法國都辦不到,所以他心裡總是隱隱不安著,更因此多次興起吃醋的幼稚念頭。
不過,此時此刻,在向可柔說明完他這段時間的行蹤和安排之後,他雖然滿心歡喜,卻還是忍不住開口抱怨。
「真不知道你這個腦袋瓜里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什麼地獄?什麼把你嚇死?人明明就站在你的面前,也不肯睜開眼睛看清楚,卻在那邊胡思亂想、胡說八道,真不知道我為了你這麼一個小傻瓜,放棄了所有在法國的事業,到底值不值得
「值得、值得,當然值得。」可柔點落了一臉的淚水。
「不過,我真的好感動、好感動,你對我那麼好、那麼好,竟然為了我放棄那麼多,這教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怎麼辦才好?!」石雲笑點一下她的鼻尖。「就拿你的一輩子來換,知道嗎?」
說完,他柔情萬千地看著她。
「我只要你。」
「嗯。」忍不住,一串串的淚珠紛紛滾落而下,只不過這次不是傷心的淚水,而是揉合感動、喜悅的淚水。「以後不管上天下地,我一定都陪你。」
「你這傻女孩。」
這一刻,他們的心再無距離,即使沒有任何的言語,他們仍緊密地擁抱著彼此,直到趙莉樺輕退開身,他們仍然沒有發現……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