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捷一早把楊婉兒妥善安排完畢后,即刻至警局之資訊室查詢電腦資料,他將江順順的護照號碼敲入電腦,取得江順順香港部分之資料后,即電傳一份文件至香港查詢江順順在英國的資料;五分鐘后,傳真回來,江順順在英國所念的學校是白金漢大學法律系,以及經濟研究所。
他再把楊家爆炸案的卷宗抱出,相互查對,果然江順順與楊婉兒有莫大的關連,她們應該是同學,江順順是否有可能就是楊家爆炸案的惟一「目擊證人」?
如果是,江順順的生命就隨時有危險之可能,尤其昨晚的槍擊事件可能再次發生,唐捷不能眼睜睜看著江順順出事。
他要確認江順順是否就是目擊證人,心思一轉,唐捷驀然想起,楊家的目擊證人是在慌亂中跳窗而下,依常情判斷應該受了腳傷,江順順是否受了腳傷?他要查證。
好一會兒,唐捷陷入沉思之中,他是被一陣敲門聲打醒,是阿輝捧著卷宗過來找他研究楊家爆炸案的案情。
「唐捷,我剛拿到刑事鑒定科的報告,楊家爆炸案,所用的炸彈是自製黃色炸藥,而射殺楊雄夫婦的子彈是奧地利制式九O手槍,而你早上所拿回來的彈頭。依據初步的判斷應該與射殺楊雄夫婦的手槍是同一類型,至於是否是同一把手槍,就要再等兩天。現在我們要怎麼做?」阿輝把鑒定報告書交給唐捷。
「阿輝,查過楊家的其他成員有沒有比較特殊的發現?」唐捷問。
「依據回報,楊家的女佣人李媽媽是明星李紫的母親,女兒雖然不是大紅大紫,但尚算小有名氣.卻在楊家幫傭比較奇怪?其他都沒什麼疑問。」阿輝答。
唐捷再問:「李紫家以前是做什麼的?」
「這點我再繼續查。」
唐捷馬上追加說:「順便查一下李家還有哪一些人,以及收入、金錢往來的對象。」
阿輝很想知道唐捷的辦案方向,遂問:
「為什麼要查這一些?」
唐捷為早日破案,希望能夠集思廣益向阿輝說:
「我們三十分鐘后,開一個小組會議,你把人找齊,我們一起討論一下楊家爆炸案的偵辦方向。」
阿輝立刻傳呼所有組員回局召開會議。
準時三十分鐘以後,全體組員到齊開會。大家把這兩日的偵查所得資料相互交換,大家已經又有更明確之查察方向。
唐捷在會議之後,只心急地想回去查證江順順是否目擊證人,在散會後,匆匆丟下要先回家的一句話,即第一個衝出門口,一秒鐘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李驚訝地對眾人說:
「唐捷今天不對勁,以前他一定是最後一個離開,怎麼今天如此反常要先回家?你們說他會不會金屋藏嬌?嘿!讓唐捷看上的女人一定乖乖不得了,我要去調查清楚,你們有沒有興趣?」
小玉吃醋地對小李說:
「平常看你辦案就沒這麼積極進取,挖人家的隱私倒是第一名。」
小李一聽小玉的反應就知道,沒有任何一個認識唐捷的女人,樂意聽見唐捷已有「固定女友」,但小李暗戀小玉甚久,偏偏要她死心。
「唐捷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不然我們來打個賭,我肯定他一定是去約會。」
唐捷的一舉一動,他們都非常感興趣,調查這件事,本來就比查楊家爆炸案來得有勁,他們像買彩票一樣投注,本來只是他們這一組參加,十分鐘以後,這個賭注竟像森林大火般,蔓延整個警局,全局總動員下注並且同心協力偵查唐捷是否「金屋藏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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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捷回到家門樓下,只聞到一股濃烈的瓦斯味,他第一個反應是:會不會兇手把江順順打昏,然後再放瓦斯毒死她?
他愈想愈心寒,一步三階地跳上樓,差點失控用腳把門踢開,正有動作時,楊婉兒聽見唐捷跳樓梯的聲音,立即把門打開。唐捷乍見楊婉兒出現,那踢出的右腳已在半路上,若不收回,肯定可以把楊婉兒踢昏,所以唐捷只好很努力地把右腳的力道在瞬間收回,但剛剛用力實在過猛,這一煞車,唐捷差點無法平衡而滾下樓梯。
楊婉兒一見到唐捷回來,高興之餘,根本未發現唐捷被嚇得慘白的臉色,以及搖搖欲墜的身體,竟然跳起來抱住唐捷。
這個結局只有一種,兩個人一起滾下去。
幸好唐捷的家是舊樓,樓梯窄小,平常只能有一個半人能同時上下,現在是兩個人,所以跌了三四格,唐捷跟楊婉兒就卡在半途,此種畫面實在蔚為奇觀。
唐捷趕快把楊婉兒拉起來,看看她有沒有受傷,同時關心地問:
「為什麼瓦斯味那麼濃,剛剛是不是有人闖進來要對你怎麼樣?」
楊婉兒經唐捷的提醒,輕喔一聲,尚不及開口馬上換她跳上樓,唐捷不明就裡亦跟隨在後。只見楊婉兒一直在按著瓦斯爐的開關。
唐捷先打開窗戶,把天然瓦斯總開關鎖上,好奇地問:
「你在做什麼?」
楊婉兒終於放棄按瓦斯爐開關的動作,然後賭氣地對唐捷說:
「為什麼你的瓦斯爐關不起來?我按了好多下,試了很多種方法,愈試瓦斯味就愈重,這個可能壞掉了,你換一個新的吧!」
唐捷不相信瓦斯爐壞掉,他早上還用過一次,而且這個是上個月才換過的,故障的可能性很低,又見剛才楊婉兒使用的方法怪異,他以專業的疑問句口氣質詢:
「順順,你剛才怎麼開關瓦斯?」
楊婉兒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地回答:
「我就用力轉一轉,但無法點火,所以就用按的,但仍舊無法點火,我就一直反覆地試,但這個瓦斯爐似乎是與我死對頭,說不理我就不理我,一定是它壞掉了。」
聽完楊婉兒的解釋,唐捷心中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沒有發生火災,否則,他一輩子別想翻身,這連綿數十棟的舊房子,總價絕對過億,他刻不容緩地對楊婉兒說:「順順,我們家是不用開伙的,瓦斯爐是裝飾用的,你以後可千萬不要用,好不好?」
楊婉兒深覺毫無道理,哪有瓦斯爐是裝飾用的?一定是唐捷嫌她笨手笨腳,不讓她用,她有點失望有點生氣,因為她又想給唐捷一個驚喜,煮個食物請他嘗嘗,她也不想弄得煤氣味四溢,但竟落此下場,她不想猶自可、愈想愈生氣,氣到奮不顧身地對唐捷說:
「唐捷,你是不是嫌我笨手笨腳的,連瓦斯爐也不會用對不對?不然你為什麼要說謊騙我瓦斯爐是裝飾用的?」
唐捷被問得啞口無言,因為他確實有認定楊婉兒不會使用家電用品而謊騙瓦斯爐是裝飾用的意圖,但他也是為大家著想啊!
「順順,我不是嫌你,我怎麼會嫌你呢?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們為什麼會跌倒?我太擔心你發生意外,尤其昨晚的槍擊,讓我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誤以為你出事,剛剛我真的以為是有人打算讓你一氧化碳中毒,我差點踢門而入,你說我會嫌你笨手笨腳嗎?」
楊婉兒一聽,感動得淚光盈然,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唐捷。唐捷看著婉兒的那對大眼睛,就覺得愛之入骨,雖然覺得有點快,但心中那種翻騰洶湧的感覺,讓唐捷否定以往自己對談戀愛的準則:感情是要靠培養,瞬間的感動叫激情,理智的人怎麼可以為了瞬間的激情而賠上一生。
他無法說話,他怕出口的任何字眼會把她嚇跑。楊婉兒看著愣愣的唐捷,忽然覺得他是她「仰之彌高」崇拜的對象,在她的殘存記憶中,她搜尋不到有任何一個令她如此撼動的人。
她突然幻想著與唐捷白頭偕老的未來,她的腦海里竟響起韓爾德的結婚進行曲樂章,這……
楊婉兒「啊」的一聲,閃電地在唐捷的臉頰上偷吻了一下,然後紅著臉自思振作地對唐捷柔柔地說:
「唐捷,其實我只是想煮一些東西給你,你教我好不好?」
這太為難唐捷了,唐捷只會燒開水,以及使用微波爐,其他的都不會,怎麼教?
「順順,我只會教你開瓦斯爐、微波爐,其他的我也不會,你有興趣就去烹飪班上課。你是不是肚子餓?」
「我不餓,我想……」
楊婉兒是想對唐捷「非禮」,但這更墮落,楊婉兒心中暗暗吃驚,她遇到唐捷以後,怎麼就愈來愈墮落?
唐捷望著楊婉兒晶瑩的眼光,如醉的神情。他看了就醉了五分,痴了三分,只剩下二分是清醒的,還給不知所措佔去一半,所以唐捷只能笨拙地握住楊婉兒的手。
他覺得他們是如此地接近,她亦輕輕地依偎在唐捷的懷裡,且瞅了他一眼,笑了起來,笑得滿是風情,像一個落入凡間的精靈,唐捷心裡幸福得死去活來。
而唐捷與楊婉兒沐浴愛河的同時,警局大隊人馬已埋伏在唐家大門口,伺機而動,小李賊兮兮地拿起一根鐵絲,像一個慣竊,熟練地把唐家大門打開。
眾人驚喜地發出驚呼聲,但只叫了半聲,趕緊自己把嘴巴掩住,他們怕唐捷發現,不過他們的擔心是多餘的,現在除非有一枚炸彈從天而降,而且要正中唐捷的腦袋,否則唐捷是毫無知覺的。
警局同事躡手躡腳地行動,迅速地爬上二樓,猶如經過特別訓練的特種部隊,動作乾淨利落,三十秒全部完成進攻埋伏的過程,唐捷與楊婉兒的四周,此刻布滿了便衣警察,插翅難飛!
但沒有人有任何動作,因為他們看到了楊婉兒絕美的臉,依偎在唐捷英氣迫人的懷裡,這兩個人有著截然不同的特質,但此時看起來,又顯得美麗融洽和諧。
眾人皆不忍破壞這個難得一見的鏡頭,紛紛打算撤兵,但突然有人昨夜感冒,今天傷風,忍不住地連打三個噴嚏,唐捷與楊婉兒終於發現有「外賊」入侵。
兩人仰頭一望,唐捷吃驚又吃驚,怎麼自己的家被入侵了,他猶不自知,「幸福果真會殺害一個優秀的警察」?
不過他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不高興,唐捷的臉上只有一種掩不住的笑意,他大咧咧地摟著楊婉兒站起來,對著大家說:
「這位是江順順,我想你們都認識她吧!」
江順順?
不可能!眾人同時異口同聲喊出:「不可能!」
但是事實勝於雄辯,江順順是一個超級大美人,不是超級大胖妞,江順濤你就不要回來,不然看你怎麼對全隊的人交代?這是明顯的偏心,怎麼好事全留給唐捷。
不過幸好是唐捷,否則,警局的人會為誰可以有資格照顧江順順而刀劍相向。
打噴嚏的罪魁禍首阿輝,眼睛凸出來地看著楊婉兒,她雖然穿著唐捷寬鬆的T恤,但他看得出楊婉兒是s型的身段,腰圍不會超過二十三寸,應該是二十二寸,他為了求證,口無遮攔地問:
「你的腰圍是否僅有二十二寸?」
楊婉兒也大大方方地回答:
「是的,不過昨天唐捷請我吃了一大堆東西,不知道會不會多了一寸?」
小李暗暗思量,他知道為什麼考駕照時,S型總是最受爭議?
小玉從警局帶來的一大桶醋,一滴也倒不出來,楊婉兒確實和唐捷很配,她輸得心服口服。
禮賓部部長小李,瞄著楊婉兒看著唐捷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兩個人已到達「萬劫不復」的情況,反正自己已沒機會,就說幾句好聽的拉攏楊婉兒的心:
「唐捷早上在警局昭告天下,他的女朋友美麗、漂亮大方、動人、氣質佳。今日一見果然沒錯。」
以上的形容詞好像報紙廣告中的公關小姐的介紹,但楊婉兒不介意,因她喜歡有人認為她和唐捷是一對,所以小李的話,她聽得很順,說到她心裡都甜起來。
唐捷看著家中黑壓壓的一大群人,方才想到他們是怎麼進來,又為什麼一堆人一起來,就問小玉:
「小玉,你們來做什麼?怎麼進來的?」
小玉答不出口,只能猛向小李遞眼色,小李也答不出來,乾笑幾聲,以掩窘狀,但所有的人的眼光似乎都在責怪他,想這麼一個餿主意出來,現在東窗事發,自己看著辦,小李思索著如何逃難。
楊婉兒冰雪聰穎大抵已知發生何事,他們是來看唐捷是不是「金屋藏嬌」?楊婉兒心中一喜,自動幫助小李排除困難,她笑眯眯地對唐捷說:
「唐捷,我今天早上幫你買股票。」
「幫我買股票!」這個已引起唐捷相當大的疑問,她怎麼可能幫他買股票?他的股票、銀行存摺都放在警察局,她怎麼可能幫他買股票,這太誇張了吧!
誇張到唐捷已無心問這班同事來此做什麼?
「對啊,我幫你買了紡織廠的股票,總共買了二百張。」
二百張!不論是哪一個公司,至少都要三百萬元,而他存款簿也不過只有二十五萬元,這玩笑開得太大,他不相信,再問一次:
「你怎麼可能知道我的賬號?而營業員怎麼可能接單?」
「是你的營業員打電話來問,中鋼大漲,要不要賣?
我幫你盤算后,就說賣了,然後再下單買創業紡織二百張,不夠錢的部分,我幫你融資融券。」
其實楊婉兒還保留一句話沒說,那個營業員打電話來時,楊婉兒故意讓對方誤以為她是「唐太太」,所以她才能夠幫唐捷買股票。
唐捷聽完楊婉兒的陳述,不禁汗涔涔,完了,三天內若追不到三百萬元,他就成了「詐欺犯」,他癱在椅子上起不來,話也說不出,同事們都噤聲不語,深怕唐捷開口罵人。尤其是唐捷的債務人,更是躲得遠遠的,深怕唐捷要債。
楊婉兒不解地望著唐捷,他看起來好像很悲傷,而其他的人,臉色也都非常慘白,不過是玩一下股票嘛。
怎麼就一副好像「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表情,她只好再說:
「唐捷,下次我不玩就是了,但是我是要告訴你,明天你記得要去辦交割。」
唐捷愈聽心愈沉,三百萬他要怎麼追?但他又不忍苛責楊婉兒,只好說:
「順順,我沒有三百萬元,怎麼去辦交割?三天要籌到三百萬元是很困難的,把我賣了也籌不出來。」
楊婉兒不解唐捷為什麼要有三百萬元?脫口而出地問:
「為什麼要三百萬元才能去交割?」
唐捷聞言更有無力感,她連買股票要錢都不知道,怎麼驚她,只好像教三歲的小朋友說:
「順順,買股票是要花錢的,你買二百張,最少要有三百萬元。」
「唐捷,我當然知道買股票是要花錢,我又不是白痴,創業紡織的股票,我已經幫你當日沖銷,而且每股賺了二點七元,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要籌三百萬元?」
這……有沒有聽錯?所有的人全部瞪大眼睛盯著楊婉兒瞧,不置信地考驗自己的心算能力,二百張等於二十萬股,每股賺二點七元,那不是賺了五十四萬元!
唐捷有點不相信,為求真相,馬上打電話至證券公司查詢,電話一接通,唐捷的臉色由白轉紅,電話的語音查詢已播送了五遍,但他仍無放下電話筒的打算,紅白相間的臉色大概只有唐捷能顯現得出來。
唐捷終於掛了電話,眾人很想聽他說出真相,是否真的賺了五十四萬元。他的一舉一動已成了焦點,唐捷一時高興得失控,不是因為賺了五十四萬元,而是因為他覺得楊婉兒隨時讓他有驚喜的感動,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力緊抱楊婉兒。
這種表現方式,已告訴大家,楊婉兒真的已為唐捷賺進五十四萬元,阿輝忍不住把唐捷和楊婉兒拉開,然後神情堅定地問:
「江順順,下次你幫唐捷買股票時,可不可以順便幫我買?」
一進入股市,已可使人精神失控,倘若又在股市中賺到錢是會讓人發狂的,阿輝在股市中載浮載沉五六年,沒賺也沒賠,但總希望有一天,天見他可憐,讓他一夕賺個兩萬元,他就心滿意足,沒想到只買諸如中鋼那種「永遠跌不死的股票」的唐捷,一天竟能賺五十四萬元!
阿輝的想法是所有人的想法,除了唐捷之外,每個人都拜託楊婉兒代為操盤。但是楊婉兒的回答竟叫眾人差點吐血身亡,她看著唐捷說:
「剛才唐捷叫我不要再玩了,我可能沒法再幫你們了。」
一句話,激起眾怒,所有的眼光全部瞪著唐捷,再不吭聲,唐捷會被這些人的目光殺死。
「我是叫順順別玩我的股票,我沒說她不可以幫你們操盤,那是她的事,別瞪我。」
小李見機馬上對楊婉兒說:
「江順順,我也是江順濤的好朋友兼好同事,唐捷很忙,可能疏於照顧你,你看今天一整天就讓你一個人在家,我看你住到我家,讓我來照顧你會好一點。」
楊婉兒對小李的話是有聽沒有進,誰敢叫她離開唐捷,她就討厭誰,她是想要維持這個樣一輩子,唐捷是她內心深處的一個支撐。他不想的事,她可以為他捨棄不做,有什麼事比唐捷還重要,於是,楊婉兒對小李說:
「很抱歉,我想過一陣子再說,下次有我再通知你們大家好了。」
其實唐捷聽完楊婉兒如上的說法時,心中已經毛骨悚然,他已深深感覺到自此以後,他的薪水鐵定不能自由處置了,他一直深感遺憾,那麼多作詞作曲家,怎麼沒編一首《薪水輓歌》送給他這種經濟控制權消失於無形的人?
楊婉兒這一招比趙匡胤的「杯酒釋兵權」還厲害,
楊婉兒她自己亦知她是會再拿唐捷的錢去玩股票,這是她的專長,今天只不過是牛刀小試,平常都是她在操股漲停,豈有失算之可能。
楊婉兒想到這裡,突然很懷疑自己為什麼對股票有這麼深的認識,而且對創業紡織的凈值、資產負債都瞭若指掌,一清二楚,那種突來的衝擊,讓楊婉兒頭疼難耐,百感叢生,似有不知此處是何處的陌生感。
她昏頭轉向終於看見唐捷在她的身旁,她想伸手靠著他,但心有餘而力不足,正要倒地之際,唐捷眼尖,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橫伸過來,扶住了她坐下。
楊婉兒稍微清醒,一波一波莫名的影像竟然排山倒海而來,她看見有人持槍殺人,被殺的是誰?但她為什麼覺得心痛?她全身冷汗直冒,無力癱在唐捷的身上,壓在唐捷手上的手指是冰冷的,楊婉兒淚眼模糊地說:
「唐捷,我看見有人持槍殺死兩個人,我好怕,好怕……」楊婉兒說不下去了,只是這種突如其來的記憶讓楊婉兒心驚。她只能緊緊地挨近唐捷,才能有安全無虞的感覺。
唐捷拉起楊婉兒的雙腳查看,眾人皆覺他的舉動怪異,唐捷反覆地檢視,他看見楊婉兒右小腿有几絲的刮傷,那應該不是車禍所造成的。是樹枝及雜草所割傷的。
唐捷沉重地對眾人說:「假若我判斷沒有錯誤,江順順是楊家爆炸案的目擊證人,她應該有看到兇手是誰,兇手也一直在找她。昨天的槍擊對象是江順順。」
小李的邏輯概念一向極差,竟問:
「江順順為什麼會是目擊證人?她和楊家有什麼關係?」
唐捷不理會小李的問題,直接輕輕柔柔地問著楊婉兒:
「順順,我知道有些事你可能記不起來,但你願意幫忙想一想嗎?」
楊婉兒點點頭,其實她有點想趕快恢復記憶,但常常有另一種聲音告訴她,想起來以後,她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唐捷了,所以對於想起以前這種大事,楊婉兒是能拖就拖,能不想就不要想。
「順順,你和楊婉兒是不是在英國的同班同學?」
楊婉兒?這個名字太熟了,我和楊婉兒是不是同學?天啊,第一題她就無力為之,她驚叫一聲,嚇壞了唐捷,他決定今天不再問。
「順順,不要想了,好不好。」唐捷把楊婉兒拉進懷裡,用大拇指拭去她的淚。
警局一大票人馬,此時覺得他們很多餘,紛紛告辭,有人在心中早把江順濤罵了千萬遍,恨不得毒打他一頓,怎麼只交代唐捷照顧江順順?有的人則暗想,江順濤其他的表妹只要有江順順的一半,就可以稱之為美麗,他們要好好巴結江順濤。
眾人離去后,只剩唐捷與楊婉兒,唐捷不忍見楊婉兒哭紅的眼睛,緊緊地再摟著楊婉兒,在她耳邊輕呵:
「晚上我帶你出去吃飯,小傻瓜別想了,腦袋想壞了,誰賠一個江順順給我?」
楊婉兒破涕為笑,仍是璀璨一片,唐捷不禁又呆了,本想趁機好好盤問楊婉兒究竟在楊家爆炸案看到了什麼?順便到警局認一認卡片,但瞧著楊婉兒只要回想那一幕,她總是精神緊繃,隨時會有暈倒的可能性,唐捷實不忍楊婉兒多受折磨,反正別的線索也可以破了本案。
「唐捷,我很抱歉無法幫你什麼,但我會努力地想,喔!對了,早上我幫你整理房間時,我有看到你的舊存摺,你的薪水挺高的,而且每個月的破案獎金,為數不少,為什麼你只有二十五萬的存款?」
楊婉兒以她「銀行家」的觀念判斷唐捷的薪水加獎金,扣減他各人的生活消費狀況,唐捷至少應有五百萬元以上的存款,這是指不計算利息、不懂投資把錢放在家中床底下的演算法。
唐捷對於他的薪水也很無可奈何,同事都知道他未婚,沒有不良嗜好,花費不多,所以他這裡就成了「臨時銀行」,不過只司貸款,而且未設還款期限。
「順順,你對數字好有概念,我的薪水及獎金大部分都借給同事了。」
「有沒有寫借據?」
「沒有。」
「那你有沒有記賬誰借多少?」
「沒有。」
楊婉兒問不下去了,唐捷破案這麼精明,為什麼對自己的財產竟然毫無概念,難道他不知道世間上有「賴賬」兩個字?楊婉兒告訴自己要不動聲色,否則會問不出唐捷其他的債權及債務。
「唐捷,你是否還有當別人的連帶債務保證人?」
這個問到了重點,唐捷是一個「聰明而不精明」的哩財「低能兒」。對於經濟罪犯詐騙多少錢財,唐捷算得一清二楚,但別人欠他多少錢,他可是一頭霧水。
同事們幾乎知道,任何人有難開口借錢,唐捷都不能拒絕,故造成他每個月都要替多位同事繳交房屋貸款,因為那些人很皮,只要稍微周轉不靈,便向唐捷開口。
「順順,我當了兩個同事的房屋貸款的保證人,偶爾也幫人家繳繳房屋貸款,所以奮鬥了十年,僅有二十五萬元存款,及一塊債務人抵債的林地。」
楊婉兒聽完唐捷簡短的報告后,已知唐捷不是沒錢,也不是不會賺錢,更不是會亂花錢,是因為無止盡地把錢借給別人。
楊婉兒把銀行家的特色發揮得淋漓盡至,對於唐捷在外的五百萬的債權,她要查清債務人是誰。這對楊婉兒並非難事,但是警局裡欠債的人,自此起,大概永無寧日。
正當楊婉兒設想如何要債而神情認真時,唐捷就知道楊婉兒要做什麼,他可不想因「要債」而落得英名盡失。
「順順,別亂來。」
「我不會亂來。」
「你會!」
「我不會。」
「你一定會!」
「我會盡量小心,不傷害他們的自尊。」
「不可以。」
「除非你二十四小時看著我。」
第一局唐捷敗陣,他無法二十四小時監視楊婉兒。
也知道楊婉兒「要債」的決心,更想看看楊婉兒有何能耐幫他把十年來的債權清算成功,所以態度不再堅持。
「別為難人家。」
「我是那種人嗎?唐警官,可不可以把記住的借款人先列一份名單給我。」
「不用列了,階級比我高的、女的及昨天剛來的同事不是債務人外,其他的都是,至於金額我也不清楚。」
楊婉兒暗想,一個警局中階級要比唐捷高的絕不會超過五個,女同事也不多,這……這個考驗好像大了點。不過楊婉兒向來樂於向困難挑戰。
「順順,別想了,那些錢有也好,沒有也好,再賺就有了,算命的說我這輩子絕不會缺錢用。」
「我也不是覺得人家不還錢,而感到心疼,而是原則問題,欠債可以延展還款期限,但不可欠錢不還,這是信用,最主要的,我可不想白吃白住,幫你管管錢,你就要發薪水給我。」
「順順,你今天才賺了五十四萬元,已經是一個小富婆了,不用再向我要薪水了。」
唐捷總覺得眼前這個「江順順」不像江順濤所描述的樣子,她是一個極度自信,聰穎明亮的女子,絕不可能是生活在陰影下的可憐蟲,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唐捷有些心悸,他甚至希望楊婉兒不要恢復記憶,也希望江順濤從此在美國定居。
楊婉兒突見唐捷的深邃雙眼中,莫名地浮起不確定的失望時,她感同身受,唐捷所擔心的事,楊婉兒亦希望此時此景能天長地久,所以她寧可不要恢復記憶。
她要把潘朵拉的盒子藏好。她不想再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