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很冷吧!我來幫你穿上。」陸蓮華同情的看著大概已經光著身子足足有一刻鐘的長孫景。好吧!看在是她把他打傷的份上,她就幫個舉手之勞並不為過。她拿著夫人發給她們的男用單衣向他走近,替裸著上身的長孫景披上外衣。「夜寒露重,小心著涼。」沒什麼文才的蓮華能想到的就是這種場合不對的句子。
「怎麼你不覺得替『生人』更衣這工作怪彆扭的?陸姑娘?」陶管家好奇地多問這麼一句。普通閨女見到赤裸的男人不都會害羞的不知跑到哪兒躲,怎麼她卻……
「沒什麼,見多了,常做,也就慣了。」蓮華不以為意地笑道。
墨築夫人在瞬間由鬱鬱寡歡轉變成喜極而泣的樣子,她感動莫名地衝上前抓住蓮華的肩,激動笑道:「你、就是你,今兒個晚上就是你了!好好加油啊!」
語罷,她立刻以衣袖拭淚,並且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放開了蓮華。「果然還是結過婚的有見識。一般黃花閨女根本不行。」
長孫昊本來還想辯駁什麼,不過他身旁正在幫他著衣的蓮華,依舊認真地執行任務,不知是有心或無意的,將他的右手——對!就是骨折的那一隻——給抓了起來,塞進衣袖裡。一瞬間,讓他痛的忘了阻止墨築夫人帶著大批人馬退到門口的動作。
「呵呵呵……春宵一刻值千金,那麼拜託你,陸姑娘,今兒個晚上就麻煩你照顧景,我就不打擾了。」墨築夫人利落地指揮隨從們,將世子房門反鎖。窗口派人釘上木條,並且由陶管家拿著家法在四周巡視,萬一世子還是執意硬闖出房,就用家法把他逼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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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真奇怪,明明現下已是人秋時刻,怎麼夫人還說什麼『春宵』呢?」蓮華」臉不解地問。「還有你,不過就是手受了傷,有些不方便罷了;有困難到需要人家服侍你的程度嗎?」
錯失逃跑機會的長孫昊惡狠狠的瞪著狀似天真的蓮華。這個天殺的江南名捕!真是有夠厲害的,處處礙他的事!現在可好了,怕是自今夜起,這個陸蓮華就留駐中府不走了!蓮華真這麼想打探他這個世子的消息,甚至不惜親自上陣嗎?很好!他也不會客氣了!
長孫昊冷淡地說道:「是骨折。你上次把我的右臂打成骨折了。」
蓮華不好意思的無辜賠笑道:「啊!我都不知道。很疼嗎?」
對於蓮華的無知,長孫昊已經顯得不耐煩了。
「你沒其他想問的嗎?」長孫昊護著右臂退離蓮華一步,害怕蓮華又搞什麼花樣!「譬如說,我為什麼會在中府出現?」長孫昊好整以暇地準備以「靖國公世子」的身份和陸蓮華一較高下。
「為什麼?因為你住在這兒不是嗎?」蓮華理所當然地回道:「都快二更了,如果你不住這兒,還待在這裡幹嘛!」
「那麼你知道我是誰。背に鏹煥湫ψ擰
「你一開始不就說了嗎?你是靖國公府的侍衛長孫景嗎?」
長孫昊對「名捕」的智慧提出質疑。「你……不會不知道誰有權住中府吧?」他還來勢洶洶地準備衝上前線作戰,沒想到這陸蓮華根本就渾然不覺戰爭一觸即發!
「我怎麼會不知道,不已經都說是你了嘛!你到底在∴率裁矗俊綳華不大高興的左右張望。「不過,你這侍衛住的還挺不錯的哩!難怪夫人會說,幫行動不便的你更衣,就可以住在這兒當獎賞。這裡比我住的小廂房還漂亮。」
天哪!難道陸蓮華不知道這件事嗎?大戶人家中,內府是女眷們的居處,而中府是繼承人的住所啊!陸蓮華——根本就是缺乏常識!這……真的是名捕嗎?長孫昊懊惱的跌坐在椅子上。霎時,他覺得拿陸蓮華當對手的自己很愚蠢。
「啊!」說時遲那時快,蓮華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發出一聲尖叫,隨即怒氣沖沖走向長孫昊,抓起長孫昊就往旁邊一推,大喊道:「長孫景!你這個小人!」
哼!這個笨捕頭總算髮現事實的真相了!長孫昊再次作好迎敵的準備。不過……陸蓮華到底是瞧見了什麼東西才揭穿了長孫景正是長孫昊本人的秘密?「哼,被你發現了也沒辦法,不過現在才注意到這件事,只能怪你自己太大意——」
長孫昊輕盈的順勢跳到一旁,還正準備再逞口舌之快來刺激名捕一下,但卻看到陸蓮華甩都不甩他一眼,反而是衝到他身後的小茶几前。
陸蓮華端起桌上的小盤子,生氣的對著長孫昊劈頭就罵:「這個是桂花糕對不對!都說了有好東西要你請客的,結果你卻打算自己藏起來偷吃!真是自私!要是夫人不差我們來,我還不知道哩!你這個人好貪吃!」
長孫昊整個人的氣勢頓時消失無蹤,他只能喪氣的靠在八仙桌上,有氣無力的擺擺手道:「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那都給你好了……」
「這是你說的喔!」單純的蓮華立刻怒氣全消,她倒坐上椅子開始嘗了起來。
看蓮華那副無邪的樣子,長孫昊真的難以想像蓮華真是那位逮捕過不少兇惡犯人的名捕。這個陸蓮華……有沒有可能是假冒的?潛入靖國公府另有目的?對了!蓮華剛剛說過,更衣是常做的工作……也許可以由此套點話?長孫昊常算又打起了精神。「蓮華,你剛剛說,更衣這工作,你見多了,也常做,是幫誰做的?」
「我是捕頭呀!」蓮華好心的遞了一塊桂花糕給長孫昊。「當然是幫兇案的……更衣呀!」一邊顧著吃,一邊答話的蓮華,說的語句有些模糊不清。
「……抱歉,我想問清楚點……」長孫昊拿著桂花糕的手停在半空中沒動作。「那些人是……還會活動的嗎?」也許,他不該問的。
「活著能動還要我幫忙嗎?」
長孫昊一時哭笑不得的看著手中那塊桂花糕。如果他母親知道這個「有見識」的「小寡婦」常見的是什麼,一定會昏倒!
他——討厭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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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築夫人開心至極地向夫婿報告今晚兒子的最新動態。夫婦倆高高興興地談論著要準備哪些東西以迎接可能在十個月後寶貝孫子的到來。
墨築夫人十分得意自己所想出的計策。對,她早該這麼做了,若用強硬的手段,還怕孝順的兒子不乖乖就範嗎?她怎麼早沒想到呢?
不過,多虧了那位嬌俏的小寡婦!不愧是見過世面的,對於魅惑男人還挺有一套的嘛!寡婦也沒關係,如果昊兒中意她,就由靖國公府出面照顧她那卧病的公婆和幼子,然後讓她當昊兒的側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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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已經有些倦意的長孫昊連連打了幾個呵欠后,才走進內室,就被陸蓮華給喝住。他不解的緩緩回頭問道。
「我說?這裡只有一張床,我們兩個要怎麼睡啊?男女授受不親,當然是我睡床,你睡地板。」要是她和人「同居」的消息被人家知道,她的婚事大概又危險了。
「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啊?」長孫昊覺得這個江南名捕也扮演得大逼真了吧?此刻蓮華是偽裝成侍女沒錯,但再怎麼說,只剩下他們倆人時,幹嘛還扭捏作態、故做正經啊?「那張床很大呀!擠兩個人絕對綽綽有餘。」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啊?」蓮華頗感意外的問。就連忙碌的龍礎哥哥也會抽空教她這種人生必備的常識,而長孫景居然不知道?「意思就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得要避嫌,同卧一榻更是萬萬不可!」
不過,陸龍礎不知道,他妹妹的觀念非常的一板一眼。就像上次,無論長孫昊有多貼近陸蓮華身邊,蓮華以為在「戶外」就無所謂了。
「我不是要你解釋這個。」長孫昊皺著眉頭看著蓮華。「現下沒外人,你又不是『一般』女人,這是何必呢?」
瞬間,蓮華覺得有些委屈。是呀!她的確是個有過不少「豐功偉業」的捕快,可這並不代表她就不受世俗禮教束縛啊?「我就是、就是不想讓你靠近我嘛,這也不行?」真是詭異!平日她在家,就算大哥成天數落她,她也不曾感到這麼難過,怎麼長孫景的一句話,就讓她這麼心痛啊?
眼見蓮華露出一副像是受到什麼傷害的模樣,那靈動的雙眸盈滿秋水,可人的俏臉上儘是不滿與哀傷,讓長孫昊心中頓時充滿罪惡感。尤其是蓮華那句「不想他靠近」的話,更是宛如利刃一般割在他心頭上。
這又怎麼了?他不過是說出事實,卻讓他們倆人彼此都受了傷……可惡!這個該死的陸蓮華,演得大過頭了!
「好好好,隨你的意,這裡讓給你,我到隔鄰的書房休憩去。」長孫昊怒不可遏地掀起捲簾,拂袖離去。
長孫昊從層層疊疊的架上隨手抽出了書卷,半卧在躺椅上;但是氣憤的他卻一個字也讀不進去。這怒氣並非對著陸蓮華,反倒是沖著他自己來的。
他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過去他也時常流連花叢,尤其是出征前後,更是胡鬧的讓父母直搖頭嘆氣。可是不論有過多少佳人為伴,至今為止,能讓他牽挂的,半個也沒有;說到能讓他定下心來成家的,那就根本提都甭提了。
而今,他卻受制於這位「男扮女裝」清秀捕快的一舉一動。蓮華甜美一笑,他也感覺輕鬆起來,蓮華皺個眉頭,他也跟著七上八下的……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他對這位半生不熟的「名捕」產生了奇妙的感覺。但是,這種情感絕不能說是「喜歡」!否則,他將如何自處?
倘若陸蓮華是女人的話,也許,只是也許,他會認真的愛上蓮華也未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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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搶贏了這張柔軟的卧鋪,可是蓮華卻整個晚上都翻來覆去的輾轉難眠,為的是他那一句「她不像一般女人。」
她緩緩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擱在那兒的銅鏡,感傷的攬鏡自照。也許她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絕色美女,不過父親也曾說她清麗動人,況且她大哥二哥的外貌,不也風靡了江南,她這個同樣出自陸家的血脈,自然差不到哪去……怎麼長孫景居然完全不把她看在眼裡哪!她不覺沮喪起來。
雖說她已經有一門快要談成的婚事,那位聽來還不錯的未婚夫在那兒等著她進門,她也知道未出嫁的姑娘家,不該這麼想著一名認識不久的男人,可她就是無法讓自己不去想他說的話。她在意他的一切,無法忘懷。
「……如果這裡有蜜棗的話,我一定可以打起精神的……」這是她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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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兩個人都幾乎是聽到了雞鳴才入夢,等到他們意識恢復清醒時,早已經是晌午了。當睡眠不足的蓮華和長孫昊兩人一同走出房門時,迎面而來的就是墨築夫人笑嘻嘻的守在門口。「昨兒個晚上還好吧!哎呀!瞧我這是在說什麼,當然是好的很啦!不好又怎麼會醒得這麼遲呢?快快快,洗把臉,要用午膳了。」
看到母親這副可笑的樣子,長孫昊更下定決心要離開靖國公府。他這個「鎮北猛虎」頭一次感到畏懼,與其說是害怕陸蓮華,不如說是害怕他自己的感情。在能冷靜下來以前,他不想再見到陸蓮華。他也不想再插手陸蓮華的工作,管那份報告被說得多麼偏離事實,他也不去理會。也許打一開始他就應該採取這種手段。
對!正如往常一樣,果斷堅持,沒有人能操控他鎮北猛虎的行動!就算是雙親或陸蓮華也不能動搖他的決定!
而自蓮華踏出長孫昊的房門,整個靖國公府上下就全稱她為「小夫人」,一個個對她畢恭畢敬的。蓮華是怎麼也想不通怎麼有這種轉變,不過她知道這不是什麼好現象,像是打聽情報變得非常不容易,大家都對她十分敬畏,還有她到廚房去要點什麼點心時,本來爽朗地給她幾個的大嬸,動作卻變得慢吞吞的,而且還不肯分她那些放涼的,硬是要拿剛出爐還會燙嘴的給她。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呢?
就連此刻蓮華借口要買點東西,墨築夫人也好心的派了家丁說要幫她提東西。只是蓮華當然不能讓那些家丁知道她正在收集證據,準備要打他們世子的小報告。
得想個法子甩開他們才行。她根據長孫景告訴她的地址來到梧桐巷入口找尋那位專治「花柳病」的名醫,趁著人多時,沒等那兩位家丁就一溜煙的問了進去,乘機甩了他們。
她等會兒再編派個什麼借口回去就得了。此刻她的心思全放在證據上。
來到一處門前放了不少小盆栽的房子,她一腳踏進大夫的家,便問道:「請問大夫在嗎?」
「您要找哪位呀?」手裡拿著小鏟子的屋主走了出來,對蓮華和藹的招呼。
蓮華也客氣的對著這位年約六十上下、溫文老者禮貌的回著:「您好,請問那位專治花和柳的大夫在家嗎?」
「說什麼大夫,姑娘真是過誇了。我不過是對樹木有些研究罷了。」老者笑著猛搖頭,指著椅子請蓮華坐下。「姑娘找我這個糟老頭兒有何指教?」
陸蓮華輕蹙蛾眉的想著:對「數目」有研究?是指看診的收費很貴嗎?「……是關於您日前到靖國公府上診察世子,我對那世子的病有些疑惑,才想要來請教您。我就開門見山地直問了,那老愛招蜂引蝶的世子得的到底是什麼病?」
「喔!是柿子的問題啊?」老者笑答:「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啦!不過是被蟲給咬了,如此而已。」
「被蟲給咬了?」蓮華不解的追問道:「是虱子還是跳蚤?」
「都不是,是木蠹蟲,蛀的那柿子好些年沒結果,如果那時不抓蟲,恐怕柿子枯死是在所難免。」
「好奇怪的病,最後竟然是哭死的?」蓮華歪著頭想著。世子好些年沒結果……是說不能生育嗎?難怪,以前很搶手的靖國公世子,聽說最近都沒媒婆上門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那麼……這蟲抓了,世子就能生,也不會哭死。俊
「這是自然。不是我自誇,至今從沒有哪個是我救不成的。姑娘沒瞧見這靖國公府,不論是桃是李,每一個都健健康康地活著。」
「真是了不起的名醫啊!」
「哪裡哪裡,不就是工作嗎?」
蓮華感嘆的又追問:「不過,這病……關陶、李兩位什麼事啊?」
「日前靖國公府長蟲的,還有桃李兩種,我也一併抓蟲了。」
「啊!是嗎?」蓮華想到,說起靖國公府里唯一姓陶的,就是那位看來挺穩重的陶總管,沒想到現在精神奕奕的陶總管,前陣子生了重病哪!那麼姓李的……指的是那位侍女總管李執事?沒想到原來靖國公府一直隱瞞著大家,甚至無端造成各式傳言竄出的真正原因就是「傳染病」泛濫啊!
「也就是說,不管之前世子生了什麼病,病得怎麼樣,現在都沒問題。俊
「正是如此。」
得到了醫生的保證,蓮華高興地拜別醫生。臨走前,不忘和這位名醫再客套一番。「您還真是風雅啊!屋裡屋外種這麼多盆景。」
「哪能說是風雅。這些都是要賣的。」
蓮華笑著離去,但卻忍不住地臆測:這大夫還兼差賣盆栽賺外快啊?
她無緣聽進那屋子裡後來的對話。「爹!剛剛的客人是哪來的呀?」
「不清楚哩!不過那小姑娘對靖國公府柿子樹不結果挺好奇的,大概是果園來的人吧!聽口音,像是南方人。」
「爹可真是了不得,這『樹醫』的名號已經傳到南方啦!」
☆☆☆
長孫昊打理好包袱,準備在被逼婚前先到什麼地方去避避風頭。事情真是越來越複雜了,他不過是單純的希望自己將來能攜手白頭的妻室是自己所愛,可後來卻因為意氣之爭而弄得灰頭土臉的,這又何必呢?
還有那位蠢到極點的江南名捕,沒事來這裡查什麼案!弄得他一向平靜無波的心海驟起風浪……過去他不曾在意過任何女人,誰知道第一個讓他牽挂的,卻是那個顛鸞倒鳳的陸蓮華!
明明一樣是男人,怎麼他偏對陸蓮華……長孫昊搖頭苦笑著。他將頭探出了房門。很好,四下無人,連一向認真負責的侍衛們也不知到哪兒涼快了,走得一乾二淨的。
不趁此時走人,更待何時?
長孫昊闊步邁出房門,就直往內府的後院方向走;本來是打算翻牆出去的,可他卻震驚的發現,原來內府和中府的人全跑得不見蹤影,是因為全府上下幾乎都往大堂集中。到底是出了什麼驚動眾人的大事?
才剛到大堂邊,好不容易不被察覺的混進眾人之中,他才發現那個蓮華不知又闖下了什麼禍,正跪在大堂里;神情凝重一旁坐著的是他那寶貝娘親,而手裡拿著結實家法的,則是負責管教家裡人的李執事。
「陸蓮花,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哪條家規呀?」陸蓮花是蓮華應試時的化名。
「我……」蓮華囁嚅著,說不出半句話。她才興高采烈地回府,打算寫好了報告書函就偷溜出去找哥哥們,誰知道才剛踏入偏門一步,就被四名守在那兒的侍女一涌而上給抓了起來,接著便被丟進了大堂里。「還請……明示。」
「你忘了你入府時可是簽下了這紙契約,三年之內必須留在府中為仆,違者依家法處置不得有怨言。今天你偷溜出府,可有此事?」
「我沒偷溜呀!我早和夫人稟報過,我想出去買些小玩藝兒,夫人也答應了不是嗎?」蓮華轉過頭看著在旁靜默不語的墨築夫人。
「不過,我派了兩名家丁跟著你,你卻甩開他們溜走了,不是嗎?」
「那是和他們走散了嘛!」蓮華打算這麼含混過去。她能說她是來查靖國公世子生病傳聞虛實的密探嗎?「我絕對不是故意……」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嗎?」墨築夫人抱孫若渴,執意要將這個小寡婦給留在兒子身邊,所以一聽家丁說「小夫人」不見蹤影,自然是既驚又怒。「你心繫前夫,還來不到一個月就想偷溜回去?誰猜不出來孝親至極,甚至願意入府為婢的你,一定是回家看你卧病的公婆和嗷嗷待哺的幼子,我不管你有什麼天大地大的理由,總之今天你是世子選上的人,就得認命,乖乖留在靖國公府!擅自出府,就非罰不可!」
「我真的……不是為了公婆和孩子才出府的。」她想嫁人都不容易了,哪來的公公和孩子啊?蓮華一時也不知從何辯解,當初那為方便入府而胡謅一通的身世,竟讓她此刻陷入困境,動彈不得,誰叫她要作繭自縛呀!「我沒有——」
向來溫和的墨築夫人難得地發飆起來,自然不論別人說啥她也聽不進去,就先入為主地認定陸蓮華逃跑的事實。而為了兒子的幸福,她不留住這陸蓮花不行!不趁這機會教訓一下,讓她乖乖聽話,以後定會越來越難管教!
「來人!給她二十下家法!讓她學著點靖國公府的規矩!」
「我、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蓮華要掙脫出這場面倒還簡單;可她擔心的是,萬一打倒了這些人,她這密探不就露餡兒了嗎?她只能任憑几個侍女將她壓倒在地上,瞪著那光看就覺得肉會痛的家法落在她身上!
「住手!」在還來不及思考這舉動是否合宜之前,長孫昊沖了出來,喝住李執事高舉的雙手。他心裡清楚蓮華去了何處,一定就是去找他瞎說的「名醫」收集情報,所以蓮華偷溜和遲歸自然有理由。他整天只想整倒江南名捕,可是一旦蓮華真的因此而被墨築夫人處罰,他卻又狠不下心看她受到絲毫皮肉之苦。
他心知肚明當捕快的蓮華,雖然外貌瘦弱,但骨子裡大概比牛還壯;可是看到她無助的星眸閃爍著驚慌失措時,那瞬間他卻將蓮華當成是柔弱無骨的如柳佳人,不由得挺身而出為她解困。喝住執事後,他才驚覺自己的失策!只是……他跳都跳出來了,現在後悔也未免大沒氣度了。他只能五味雜陳地說這麼一句:「別打她!」
「景?」墨築夫人的怒氣在一看見長孫昊出面袒護蓮華的瞬間就消失無蹤了。從來沒將女人放在眼裡的長孫昊,居然想替蓮華說情?她感動都來不及了,哪還有生氣的餘地?昊兒都不計較蓮花偷溜的事了,她這做娘的又何必過問呢?打傷了陸蓮花,到時昊兒反而會怪起她這個娘親。
她輕笑起來.揮手屏退鉗制蓮華的侍女們。「你……!要替她求情?」
「……蓮兒就由我保了。」長孫昊有些悔恨地點了點頭。看娘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不曉得又誤會他什麼。這下子,他又得和陸蓮華牽扯不清了。
「要保可以,不過你得給我一個憑證,證明她不會再犯……」墨築夫人喜出望外的想著,她不禁變得有些貪心了。不知能不能讓昊兒用一個胖娃娃當憑證?
當墨築夫人高興的打著如意算盤時,她卻忘了,不公正的判決會有人上訴的。而那三個異口同聲、同仇敵愾地糾正夫人的正義之士正是夫人千挑萬選出來的「侍妾三人組」。平日里她們互不理睬,連斜眼也不多瞧彼此,但今天倒是反常的意見一致,炮口一律對準陸蓮華。「夫人,當罰不罰,這靖國公的威嚴何在?」
蓮華望著那三位姑娘盯著她的眼神,怎麼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她不記得曾與她們結過梁子,但她們卻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一樣。她不過是回府慢了些,卻像觸犯什麼天條,已有長孫景出面替她說情,這也不成?她冷不防的打了個寒顫。
眼看墨築夫人就要打消處罰之意,原本就心忌蓮華的三人自是心有不甘,而一看到世子出面,更是妒火中燒,也不知是向誰借了膽,居然一個人衝到李執事面前奪走家法,另外兩個人則是很有默契的使勁地把蓮華推倒在地,準備代替夫人教訓蓮華。
長孫昊當然是容不得蓮華被打;要能容,剛才他也就由得他娘親隨便打,哪裡還輪得到這幾個不知道是打哪兒蹦出來的凶婆娘!他甚至有了心理準備,為了保護陸蓮華、可能得壞了他「不打女流」的自律原則。
「我說過別碰蓮兒了!你們還敢在此撒野?」他神勇的要向前跳一大步,擋在蓮華身前,準備伸手接下那侍妾死命敲下來的家法。
而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趴在地上的蓮華髮現長孫昊一腳就要踩上她那件靛青緞袍過分寬大的衣袖上!為了怕他衝力過猛而滑倒,她好心的急忙喊出:「小心滑倒!」同時還不忘趕緊抽回她那件差點闖禍的衣袖!
當然,長孫昊訓練有素的身手也不是練假的,他精準、利落、迅速、穩穩地踩著——恰恰就在蓮華動作之前,搶先一步踩上了她那光滑如絲的衣袖。
當蓮華抽了袖子后才發現如果她不幫忙的話,原本長孫昊是可以安然無事的,但她偏偏就是幫了忙!所以本來站得比石雕還穩的長孫昊就這麼順勢一腳滑開;雖然長孫昊此時仍站著沒摔倒,但那理應順利接下的家法卻失手沒接著落了空,結果是那侍妾的猛力一擊自然敲在「什麼」上頭髮出了「砰!」一聲巨響。
「啊!」一時間,在場的眾人無不目瞪口呆地愣在當場看著情勢的發展;而後,大堂上輪唱似的驚叫聲此起彼落。
以往陸蓮華從沒受過什麼了不起的大傷,她就像是擁有「天運」一樣,運氣強得讓旁人會氣得吐血!這次理所當然的她還是沒事!所以,那一聲巨響和她沒關係。
不過,以前到現在,她身邊的人倒是沒一次逃得過災難,就像是替她擋災似的一個個成了炮灰;而現在也不例外的,有人當了她替身就是離她最近的那個人。
不用說,大夥也該猜得出來,就是那個憑空飛來橫禍的倒霉傢伙——活該要逞能、英雄救美的長孫昊。
「我、我不是故意要打世子的……」發現自己闖下大禍的侍妾,立刻慌得將家法一丟,頭手搖的像波浪鼓,哭哭啼啼的向墨築夫人求饒。
「你、你居然敢打長孫公子?」蓮華顧不得許多,躍起身,就將那個動手的侍妾給擒拿在地,然後回頭問道:「景!還好嗎?是哪兒受傷了?」會這麼問,是因為方才長孫景背對著她,她根本沒看到他哪裡被打了。
渾身猛冒冷汗的長孫昊,一時撐不住身子單腳跪了下來,齜牙咧嘴地吐出了幾個字:「陸、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