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明查

11 明查

昨天上網搜集資料,到學校附近轉,因為之前同學說,有深海大學生在附近做情婦的。今天到了皇崗「掃樓」。我以前做過市場調查和保險兼職,對掃樓有經驗。二奶樓里住的還不全是二奶,因此還要區別對待:敲開的門中如果見到有男人,說找錯了立即走開;如果女人抱個小孩,就搭訕一下,看能否探到一些端倪;如果是穿睡衣拖鞋像老是睡不醒,則是我的主攻對象。我乘電梯到28樓,然後往下走,一條窄窄的走廊,左中右各有一戶人家,每戶人的大門都至少有兩扇門。

這種掃樓不一定高效率,但一定有收穫:不斷的碰壁,你終能找到和你同類型的人,調查採訪成功。專業術語謂之「大數法則」。當你還沒探明水有多深,深淺在哪的時候,這又是可行的辦法之一。

吃了一半閉門羹。能敲開的門中,十有**不願意接受採訪。

我今天只在5樓成功採訪了一位,姓戚,單名芳。

當我敲開她的門時,我愣了好久,大概疲勞的緣故,我一時說不出話。

但我還是自我介紹了:「我叫鍾華,是深海大學生,這是我的學生證,出來做市場調查,現在想佔用你3分鐘,問你幾個問題。」

她看了我的學生證后,又打量了我一番,說:「說吧!」

接下來幾句話,我都說得斷斷續續。

「你是不是口渴了?」她問我。

「有點。」

她打來一杯純凈水,但從鐵門遞出來的時候,我弄翻了。這當然是我的「詭計」。她開門,遞紙巾給我抹胸前的水漬,並請我坐。

「不好乾啊,現在市場調查。」她說

「是啊,」我說,「還得不到任何報酬呢。」

她便問這是什麼調查。當我說出調查婚外情,她一下子如臨大敵。

「你是不是記者?」她幾乎是用質詢的語氣。

「你碰到過記者?」

「你走吧。」她說,「我這裡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我是學生,」我說。「我只是為寫畢業論文搜集一份一手資料」

「現在還有人會把畢業論文當論文對待?」

「那只是一種誤解。」我說。

「那你是好學生。」

「相反,」我說,「我是壞學生,壞得很,除了不盜竊不搶劫不販毒,別的都做。例如,現在每個月有個女人給我錢,這個女人跟我非親非故。」

「哈?」她說,「你是……小白臉?」

「是的。」

然後我把我的親身經歷簡略地講了講,說實在話,我不喜歡這個詞,不願意聽也不願意講。因為我認為,我既沒有上夜總會酒吧也沒有上女性單身俱樂部、會所干過,我只是打了擦邊球,我完全可以說跟那些特殊職業者有著千差萬別,甚至可以說我只是花心,交了兩個「女朋友」。但今日是工作,我必須講出實情,換取她對我的信任。她津津有味聽著,然後問了我很多問題。

「我住在這裡也是別人給錢我用。」她說,「做了這個后我覺得好墮落。」

「現在做什麼工作不墮落呢?」我說,「你認為你的僱主、我的僱主比我們高尚?就連教育局一個普通職員也要請吃了拿紅包了才辦理擇校,幼兒園老師拿了好處才對某位小朋友關愛有加。――還有誰不墮落啊?相比起那批偽君子,我們只是真小人。我們只是出賣**,還沒有出賣靈魂。我調查,一是為了的畢業論文,為了對自己的四年大學有個交待,同時也為了暴露這個行業。只有暴露了,別人知道了,才能引來療救,陽光法案才能出台,我們的兄弟姐妹才會得到真正的尊重,我們的勞動成果才不會被竊取――例如在現行法律下,他出事了,你的財產就要被視為違法所得而不是應得報酬,要被強制沒收的。因此我想請教你幾個問題。」

「不好吧?」她仍然猶豫不決。

「你說的話如果被我引用的話,我會經過處理,絕對不會暴露你,也不會泄露你的**,你還擔心什麼呢?」

「你跟那些記者有兩樣嗎?名成利就,不擇手段!」她說,「論文寫得好還不是會表?你就是要把調查的結果講給全深圳甚至全中國全世界的人聽,以便在撈到稿費的同時又羞辱了我們一番。」

「確實有一些記者敗壞了這個行業的名聲,收紅包啊,欺軟怕硬啊,為虎作倀啊,吹毛求疵啊,嘩眾取寵啊,沽名釣譽啊,是非顛倒黑白不分啊,都有個案,但不是全部。他們只是一小撮。其實還是有很多可歌可泣的:他們前往在抗洪救災的現場,奔走在戰場的第一線,潛伏在毒販子密布的區域,隨時都有死亡的危險,只是為了道義、真相和良心。你不能否認他們的功績吧?」然後我強調說:「我是學生。」

她的目光柔和下來,說:「有成功的例子嗎?」

「暫時沒有,失敗倒不少。」我說,「例如,昨晚出去採訪還給人罵得狗頭噴血。」

「調查這個,應該有心理準備,你。」

「是給我的校友罵!」我說。

「喲?」

「我們學校附近有很多小商店,有一個湖南來的小老闆,租了一個鋪位,從設計到裝修到產品上架,都是由她操辦。現在,她下課後就過來看店,晚上還過來陪睡,老闆一個月給她3ooo。」

「3ooo元一個月,幫他打理生意兼陪睡?」

「對啊!」

「大概他家室不再這兒,他們一起做事,產生了感情。」

「那他的感情也太多了一點。他在高職院那邊故伎重演:也開了這樣一間小店,同樣請了這樣一個女學生。據說,他一三五日睡深海大這邊的,二四六睡高職院那邊的。」

「天!」

「也就是說,這個老闆有兩萬塊錢就可開上七間小店,聘用七個,每晚一個,一個星期都不重複。」

「他肯定很帥。」

「肥墩墩的!」

「那他一定是很尊重這兩位女大學生。」

「芳,尊重有時是一個人的涵養,有時是一種手段。流氓偶爾也會尊重人的。」

「他怎麼做到的?」

「我認為除了小生意的人的精明外,還有一種馭人術咯:給你操辦一間小店,對於小老闆,這是一種手段,一個騙局,一個陰謀,然而對於女大學生來說,這是一項事業――當你看著這個店在你的手中展壯大,這本來就有一種成就感,另外,他通過給你安排適量的工作,並且『激勵』你,就會形成一個上下級關係,日積月累,當『老闆』的觀念在你頭腦中紮根后,你跟他上床,還有巴結之嫌呢。因此,他幾乎不用經濟利益就抱了兩個美人。你看,通過這樣的方式養女大學生是不是更合算啦。反正小店,即使虧也只是虧一點鋪租和水電。事實上,我們深海大旁的那個小店一直盈利的。」

「這3ooo塊錢太划算了!」戚芳感嘆。

「略施小計,錢的購買力就翻了幾番。現在不是有很多地方流行『不花錢養情人』嗎,花樣各異,但核心思想是一樣的。」

「對於你的校友,只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了。」她說,「可你又是怎麼給她臭罵啊!」

「我進店裡跟她搭訕,一開始她還以為我是買東西的,就陪我聊天的,後來我說我為了寫論文想調查一下,你認為你被人包了嗎。結果給她掃地出門:『你媽才被人包了!』」

戚芳哈哈大笑。

「我寧可遇到那種直截了當說包我的,也不要碰上這種人。」她說。

「這可真是滿肚子壞水啊,會灌污你的。」我說。她會心一笑。

我目光回到這房子,說:「他按年還是按月給錢你?」

「6萬一個月,加上『年終獎金』3o萬,簽訂完3年合約,還可以得到一套房子――就是這套。這都是合約上規定的經濟利益,要求我一不跟別的男人上床,二不可以再要求額外的經濟利益,除非他主動送給我。事實上,每一年他都送我幾掛飾。」

「在這個圈子――當然不算我深海大校友那種類型,你認為你的收入是屬於哪個層次呢?高,中,低?」

「不好比較……」她思考道,「嗯……中高吧。2樓有一位――就是本幢2o1,她也是被包的,老闆給她租的房,一個月1萬,一年就12萬,不多不少。大官大老闆包有名氣的漂亮的高學歷的,小官小老闆包無名氣的低學歷的。你可以採訪一下她,她性情溫順,直率,你只不要說我介紹來的。」

「你什麼學歷?」

「北京的重點師範大學。」

分別時,我要了她的emaIL。

下到2o1,敲門,沒人應,出了這幢樓,7點多,華燈初上,我就趕回了深海大宿舍。

給清影掛了一個電話,她這個星期拍廣告,住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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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四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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