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傷逝(四)
蕭無名本在提防蕭成憶突然動手,卻也沒料到他身法會如此之快,他大叫一聲:「義父!」身形彈起,擋在清遠與蕭成憶之間。蕭成憶再也沒料到蕭無名會不顧生死以身相護,他頓了一頓,欲要撤掌,卻突然看到了蕭無名毅然的表情。這表情使他怒火中燒,嘴角掛起了一絲獰笑,非但內力不減,反而傾其全力,一掌擊出。蕭無名本想出劍防護,劍舉了舉終於垂了下去。蕭成憶一掌正印在蕭無名胸口,這一掌剛猛之極,蕭無名中掌之後,身上衣衫盡碎,手中長劍也斷為數截。他的身子卻穩穩的站在地上,雙足卻已深陷土中。清遠在蕭無名背後,看不到發生的情況,急聲問道:「你沒事吧?」
蕭無名面帶微笑,剛一張口,鮮血便噴涌而出。蕭成憶面帶冷笑,慢悠悠的道:「他本來應該沒事的。可是他怕傷了你,竟不肯後退一步,我的掌力已被他悉數承受。五臟六腑皆已震碎,只怕是活神仙也難救了。」
清遠腦中轟然一響,殺父仇人死在自己眼前她本該高興才對,可不知為什麼,心裡反而悵悵的說不出的難受,只感到世界亂糟糟的,四周的景物也一齊模糊起來,她喃喃道:「這不是真的,你在騙人……蕭無名,你不能死,我……不許你死……」
蕭無名已經支持不住,身子軟倒在清遠腳下,面帶笑容,斷斷續續的道:「對不起……我……我恐怕……不能答應你了……不過,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快樂……樂的一天……能死在……你身邊……這輩子……已經足夠了,我……」他又嗆出一口鮮血,頭一歪,再不動了。
清遠默默的流著淚,望著眼前這個令她喪父又屢次救她性命的少年,心情複雜的難以言表。淚珠滾落在蕭無名臉上,倒似他也在哭泣,只是他的面容卻是微笑著的,這一刻,清遠突然發現蕭無名原來十分英俊。
蕭成憶冷冰冰的道:「小丫頭,都是你害死了名兒,我要你一齊陪葬!」
十幾年來,清遠一心想的都是替父報仇,如今大仇得報,身心沒有一絲暢快,反而說不出的鬱悶,她閉起雙眼,平靜的道:「動手吧。」
蕭成憶獰笑一聲,剛要動手,忽聽一個聲音道:「老鬼,找到新夥伴把老朋友都給忘了?」說音未落,清遠身邊已多了兩個人,左邊是酒葫蘆,右邊自然是焦婆婆。
酒葫蘆拍拍手向蕭成憶道:「老鬼,你要是再跑,今天我可要罵你的十八代祖宗了!」
蕭成憶冷哼一聲道:「老酒鬼,焦婆子,你們真以為我怕了你們不成?」
焦婆婆咯咯笑了幾聲,厲聲道:「誰要你怕,我只要你的命!」說罷身形縱起,五指箕張向蕭成憶頭頂抓去。蕭成憶面無懼色,雙掌翻飛,與二人斗在一處。
清遠痴痴獃呆的望著三人惡鬥,全無一點感覺,直到王義扶著皇帝帶著百合走了過來,百合摸到了清遠,焦急的道:「清遠姐姐,你怎麼了?他有沒有傷到你?」才恍然醒覺,凄然一笑道:「好妹妹,你快走,酒前輩與焦婆婆正與那惡賊苦戰,你們快趁機離開此地。大宋的官兵就在谷外,到了那裡便安全了。」
百合聽了「好妹妹」三個字,心中一熱,面帶微笑,道:「姐姐,要走一起走,我決不會丟下你的。況且,我一個瞎子,出去也沒有什麼用。王公公,你快帶皇上走吧,再遲了,恐怕來不及了。」
皇帝也催促道:「咱們快些離開此地,朕答應你們,一定會替你們報仇。」
清遠卻道:「姐姐,你要出去,一定要出去。你還有程大哥,你們一定會幸福的。王公公,姐姐就交給你了!」
王義已急出了冷汗,求道:「百合姑娘,咱們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說著上來拽百合的衣袖。
百合奮力扯回袖子,凜然道:「我決不會獨自離開。」
王義見百合心意已決,便不再說什麼,攙著皇帝匆匆向谷外行去。百合聽著漸去的腳步聲,柔聲向清遠道:「姐姐,你說如果任哥哥在這裡,他會丟下你獨自逃走么?」
清遠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
百合笑道:「不苦,不苦,又不是黃蓮苦膽,有什麼可苦的?」說完了她忽然撲哧一笑,原來不知不覺間已學著程天任的口氣在說話了。這句話逗得清遠也破涕為笑起來。
清遠一邊與百合說話,一邊留神觀看三人打鬥,突然驚聲道:「不好!」
百合奇道:「怎麼了,姐姐?」
清遠道:「我武功不濟,卻常聽師父談起高手風範。武學至高境界當舉輕若重,每一招擊出,必有泰山之威,雷霆之勢。更有絕世高手,一招斃敵。酒前輩如今身法迅疾,招式凌厲,但每出一招,卻總不奏效,這樣下去,內力虛耗,只怕支持不了多長時間。」
「那婆婆呢,她怎麼樣?」百合卻更擔心焦婆婆的安危。
清遠未及回答,只聲酒葫蘆怒聲道:「你那狗屁師父放的什麼狗臭屁,簡直臭不可聞,她知道什麼是高手?見沒見過絕世武功,就敢胡言亂語,教得你們這幫小尼姑也滿嘴柴胡。」
百合知道酒葫蘆脾氣古怪,柔聲道:「酒前輩有口無心,得罪了你師父,你不要怪他。」
清遠淡淡的笑了道:「妹妹放心,我不會生氣的。只不過他說師父他老人家放……什麼的有傷大雅,被師父聽到了總是不開心的。」
「我開不開心有什麼打緊,只要能救得了你們的性命,師父便最開心了!」儀真師太的聲音突然在二人背後響起,清遠無法回頭只是歡喜的叫道:「師父,是你嗎?你老人家脫離險境了?清緣師姐呢?」
「哈哈……」歐陽不羈爽朗的笑聲響了起來,「小尼姑放心好了,老……師太和小師太都好好的,大和尚也活得好好的,倒是把那幫侍衛打了個落花流水,七零八落!」
百合始終聽不到程天任的聲音,焦急的轉過身來,剛想說話,一陣溫暖的鼻息拂在了臉上,她的柔荑被握在了寬厚的手掌中。「任哥哥,你……」百合驚喜的道,「你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