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烙一身黑衣勁裝疾步走出機場大廳,天隆跟在他身後,黑烙一反常態凝重的沉默,所以天隆也相當識趣地保持緘默。
「烙哥,我們的人。」一出機場大廳,天隆就立即向黑烙稟告,
前方不遠處有十名身穿黑西裝的男子,他們拿著手機頻頻聯絡,神態嚴肅、緊張、又恭謹。
「烙少爺!」見黑烙終於出現了,男子們齊步向前,齊聲恭敬地對黑烙道。
黑烙手一揮,淡淡地道:「回幫。」
他知道他必須利用他義父尚未發現他叛盟之前救出織心,否則一旦他義父知曉他為了救織心飛來日本,肯定會斷了他所有可用的資源,那麼這些屬下便不可能再聽命於他,他的救援行動勢必加倍困難。
黑烙與天隆上車之後,加長型的凱迪拉克房車直駛黑蠍盟位於效區的分舵,黑烙一心思擬救人之策,無心於風景。很快的,黑蠍盟的分舵到了,這是一棟典雅又空敞無比的日式建築,數十名分舵的堂主在門口恭迎黑烙的駕臨。
「烙少爺!」堂主們無比尊崇地喊。
黑烙漠然地掃了他們一眼,他知道當他救回織心之後,這些權勢都將不再屬於他,他義父不會原諒他的,對這點他早有自知之明。
進入室內之後,立即有人送來茶點及濕毛巾。
「烙少爺,方軍師傳真表示,您這次是奉了幫主之命,特來營救幫主摯友的掌上明珠。」總堂主莫漢道。
「嗯。」黑烙點點頭,一方面也感激方碩替他圓謊,他泰然自若地詢問道:「她目前人在豹集團,你有何對策?」
「豹集團?」莫漢皺了眉宇。「這個集團與我們素無交情,甚至還多次有所衝突,他們不可能賣我們面子,要救人,恐怕只能硬攻了。」
「那就硬攻。」黑烙毫不考慮地道。
「是的,您稍作休息,屬下即刻去安排!」莫漢恭敬地退了出去。
室內僅余黑烙與天隆,天隆愈想愈不安,愈想愈不對勁。「烙哥,這樣好嗎?如此欺騙幫主,萬一他發現了,那……」
一想到褚黑蠍知道後有多震怒,那後果會有多可怕,天隆就忍不住要勸他主子三思而後行。
黑烙斷然道:「別再說了,不計後果,我一定要救出織心。」
天隆無奈地問:「那,那人鈴木直人怎麼辦?豹集團要的人是鈴木直人不是嗎?沒有這個人質,他們也不會放了織心小姐。」
黑烙淡淡地道:「我已經安排人手押著他回來日本了,過程謹慎,他插翅難飛,相信隨後會到。」
「烙哥,看來你是真的非救出織心小姐不可。」天隆無可奈何地搖頭嘆氣。
情教人生死相許,這真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呀,連黑烙這麼絕情的人也會對愛著迷,現在那個左織心還有他的孩子,他們情比石堅,是絕對不可能分開的了。
哎哎,看來,他們的老幫主褚黑蠍,是註定孤身到老,沒人相伴嘍。
???
入夜,織心輾轉難以入眠,這兩天來她均是如此,她擔心著黑烙會來自投羅網,擔心得夜不成眠。
鈴木直樹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了,黑烙如果來,肯定是死路一條,她但願他沒那麼傻,不要來救她;可是在心底,她又期盼著黑烙會來救她,她是不是很自私,很不該呢?
女人都是渴盼被保護的,尤其當她知道她懷了黑烙的孩子之後,她對他的依戀更深,無時無刻不想著再見黑烙,這些日子的分別已讓她嘗盡了相思之苦,她想見他,她真的好想見他……
房門被打開了,送飯的婦人走了進來,她面無表情地把餐盤擺好,麻木不仁地道:「吃飯了。」
織心站起身,他沒胃口,但她的孩子應該餓了,為了孩子,她多少得吃一點才是。
「怎麼了,又在想念你的情郎了?」鈴木直樹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來了,看到織心的憔悴樣,他似乎頗為滿意。
「有什麼事嗎?鈴木幫主?」看到這個鈴木直樹,她的心情就會無端往下盪,隨時擔心黑烙不知何時會墜入他的陷阱。
「沒有任何事,我想來就來。」鈴木直樹大搖大擺地走進室內,耀武揚威地說道。
織心忍耐地待在原地,跟這種變態狂沒什麼好講的,她知道他的目的,不過就是想羞辱她。
「幫主,不好了!」一名屬下急匆匆奔進來,他很快對鈴木直樹附耳過去,不知在講些什麼。
鈴木直樹皺起眉頭,愈聽眉頭就皺得愈深。
聽罷,他抬眼看著織心,冷哼一聲。「你的情郎來了,我早說過,他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黑烙來了!」織心眼眸一閃,但隨即那抹光彩又被陰霾給取代了,他真的來了,天主保佑,不要讓他受到任何傷害才好!
鈴木直樹陰沉地看著她。「先別高興得太早,他來,不代表他帶得走你,要帶走,得經過我鈴木直樹的同意才行。」
驀地,他伸手拉過織心,一下子將她雙手反折扣在腰后,令她動彈不得。
「你做什麼?」織心大驚。
鈴木直樹嘿嘿一笑。「捉你去要黑烙的人頭!」
???
黑烙率領眾多部屬浩浩蕩蕩地進入豹集團,被日本喻為史上最嗜血的「豹集團」,規模果然宏大。
「我要見鈴木直樹!」黑烙開門見山地喊。
豹集團的左右護法瞪著毫無禮數的黑烙,不滿地道:「小子,我們幫主的名諱,不是你隨便可以叫的。」
黑烙撇撇唇,面不改色地道:「笑話,我要怎麼叫便怎麼叫,叫鈴木直樹出來見我,否則鈴木直人的命便不保。」「黑烙,你果然帶種。」鈴木直樹緩緩由屏風後走出來,他手中押著織心,槍則抵著織心後腦勺。
「阿烙!」織心見到她思念已久的黑烙,忍不住呼叫他的名字。
「別怕,我很快會救你出去!」黑烙不舍她被鈴木直樹箝制著,他很快地對鈴木直樹交涉道。「放了她,我也會放了鈴木直人。」
「有那麼容易嗎?黑四少爺。」鈴木直樹露出詭譎的笑容。「這丫頭有孕在身,算起來是兩條命,我把她交給你,你也要拿兩條命來換才行。」
黑烙挑起眉毛。「我不懂你的意思。」
「意思很簡單。」鈴木直樹一笑。「用她來交換鈴木直人和你的人頭。」
「作夢。」黑烙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
「看樣子是不成交了。」鈴木直樹無所謂地道:「那我就對你愛莫能助了,你放不放鈴木直人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是那麼在乎那個弟弟,倒是你的小情人,哈,我要她生下你的孩子,我會把他教養成我的孩子,只聽我的命令,然後,我要左織心永遠留在我身邊服侍我、陪伴我,哈!哈哈,後悔了嗎?烙四少,要不要和我重新交易嗎?」
「我確實是後悔了。」黑烙冷漠地看了鈴木直樹一眼。「不過,我不是後悔沒答應你的交易,而是我不想和你交易了。」
鈴木直樹臉色一變。「不想和我交易?你不怕我殺了她嗎?」難道黑烙不愛左織心,不可能!如果不愛,他根本不會找上門來。
「不怕。」黑烙微微一笑。「因為我會先殺了你。」
驀地,他開出第一槍,那槍筆直地落在鈴木直樹的頭頂,與他發頂擦過,雖然沒打中他腦袋,不過也夠教人驚心動魄了。
「向我展現你的槍法。」鈴木直樹忽而一笑。「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處境?」
「絕對能擊敗你的處境。」黑烙的槍再度對著鈴木直樹,他有把握殺了鈴木直樹而讓織心毫髮不傷。
「不見得。」鈴木直樹玩味地一笑。「你們大家告訴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爺,你們還命於他們嗎?」
黑烙驀地胸口一震,莫非--
「我們全聽於令於鈴木幫主您,要將黑蠍盟這個叛徒就地正法!」在莫漢的率領下,黑蠍盟的人齊聲大喊,並叫槍口都轉向了黑烙。
「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天隆沒力地看著情勢演變成如此,再不逃命,他恐后很快會變成蜂窩。
「是我向褚黑蠍告的密,想不到吧。」鈴木直樹得意地一笑。「當他知道唯一僅有的義子也背叛了他的信條,居然跑來救個女人,他氣瘋了,也對你異常不滿,並且對你下了格殺令,你的這些手下都不會再聽命於你了。」
黑烙的心一痛,他的義父對他下格殺令?
數十年的父子之情化為雲煙。經此一役,即使他有命活著也不可能再回黑蠍盟了。
「烙哥,我們逃吧,先走再從長計議……」天隆急著提醒,他就怕黑烙鑽牛角尖,今天非救到織心不可。
「你們插翅也難飛了!」鈴木直樹哈哈大笑,太痛快了,真是太痛快了,黑烙居然就這麼輸給他,看來黑蠍盟離滅幫之日也不遠了。
「阿烙,你快逃!別管我!別管我了!」織心大叫著,她不要黑烙為了她冒險,眼前的情勢對他們太不利了。
「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黑烙拿出另一枝槍,他已做好必死的準備,就算他死,他也要救出織心。
鈴木直樹嘲諷地一笑。「好一對鶼鰈情深!聽令!不準讓黑烙活著走出這裡,將他送上黃泉路的,重重有賞!」
一片嘶殺聲頓時飛揚,黑烙身形矯捷地躲避攻擊,鈴木直樹押著織心退到屏風後頭,準備好好觀賞這場血腥的好戲,今天是他的豐收日,他太高興了,亞洲第一黑幫已非他們豹集團莫屬。
「不準動,放開左織心。」一個冷靜沉穩的聲音傳入鈴木直樹耳中,他一怔,誰這麼大膽敢威脅他。
「你是誰?」他的背後被抵著槍,他不敢輕舉妄動,只得乖乖放了織心。
「兄弟,黑烙的兄弟。」黑熾回答了鈴木直樹的話,他舉雙槍,一槍對準鈴木直樹的後腦,一槍則對準心臟,只要他敢動,就鐵定沒命。
「你們……」織心獲得自由之後,看見解救的是三名高大的男子,她不認識他們。
「別怕,我們是黑烙的義兄。」黑燃很快地回答了她的疑問。
「義兄……」他們就是傳說中的另外三名火男嗎?一時間,她欣喜若狂。「那你們快救救他、救救黑烙,他快支持不下去了!」
黑烙與天隆並肩作戰,搏殺得辛苦,縱然他技藝絕佳,但以一敵眾畢竟辛苦,才沒多久,他身上已有多處外傷。
「我們當然會救他。」黑灼酷勁十足地回答織心的話,他冷不防的給了鈴木直樹一腿,讓他痛得彎下腰去。
「站起來,叫你的手下們退開!」黑灼押著鈴木直樹走到屏風前,為了保命,完全沒料到事情會變成如此的鈴木直樹也只好屈服了。
情勢一下子逆轉,黑灼押著鈴木直樹走出來,他無奈地高喊道:「把槍放下,放開黑烙。」
「灼少爺!」莫漢他們一看見黑灼也呆了。
「灼?」黑烙早已身負重傷,懷疑自己在被死神帶走前是不是有幻覺,看見了他這些曾與他一道出生入死的好弟兄。
「太好了,烙哥,我們有援兵了。」天隆高興得大喊。為了顧及鈴木直樹的安全,豹集團的人均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幫主被帶走。
黑熾、黑燃、織心與黑烙、天隆會合,織心緊緊撲到黑烙懷中,心疼他滿身傷痕。
「你怎麼樣?支持得住嗎?」織心急著問。
「我沒事。」將她擁在懷中,黑烙總算露出一絲笑容,他輕撫她的發,情緒陡然放鬆了。
「走吧,車子在外頭等著。」黑熾搭住黑烙的肩膀,扶住重傷的他。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黑烙蹙著眉心問,之前他對他們三人的出走相當不諒解,沒想到他們還肯來幫他。
「方碩通知我們的。」黑燃回答了黑烙的疑問,看見黑烙終於找到了真愛,他們都為他感到高興。
一部九人座休旅車停在豹集團門外,黑灼在前押著鈴木直樹,其餘人均進入了車內,接著,黑灼將鈴木直樹一推,並往他腿部開了一槍,他迅速地上了車。
「啊!」鈴木直樹在地上翻滾,痛--太痛了--該死!他不會饒了這些傢伙的,等他復原了,他一定要報仇。
「坐穩嘍!」車廂內,黎以節回頭對他們一笑,她熟練地駕車離開這塊是非這地。
窗外,是東京灣彩虹橋夜晚炫麗璀璨的景色,而車內,黑烙與織心相擁著,他們,永不會再分開了。
???
這是花蓮郊區一所基督教醫院,今天的院區很特別,到處都結滿了彩帶,布置著鮮花,且有一股喜洋洋的氣氛,不只醫務人員個個笑嘻嘻的,連病人好似都動了起來,特別有精神。
「織心,你真是太漂亮了!」以節一連替織心拍了幾張美美的新娘照,織心今天的新娘造型,還是她情商老拍擋阿JO和小潘做的,當然完美無瑕嘍。
「來,戴上項鏈和手鏈,新娘要有點金飾在身才好。」方舞將自己那盒華麗的珠寶全貢獻出來了,當然,她與黑熾也打了好幾條項鏈送給織心佩戴。
「謝謝你們!」織心感動地看著她們,離開左家、離開鐵冥幫的她一無所有,若不是有她們,她的婚禮可能很寒酸,也無法將她最美的一面呈現在她母親面前。
「謝什麼謝?」以節開懷地說。「以後我們四個就可以組成一個『馴夫委員會』,讓那四個大男人主義的男人對我們服服貼貼的。」
織心與方舞都笑了,尤其是織心,她笑得最由衷,曾經以為她的一生就這麼慘淡過了,沒想到現在居然可以這麼幸福,她要感謝老天沒遺棄她,對她如此眷顧。
叩門聲響起,研卿急匆匆地走進來。「好了吧,三位大美女,男士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於是,方舞牽著新娘,以節理所當然負責拍照,研卿負責導路的工作。
通過長長的走廊,織心在方舞的陪伴下走進了一間病房,裡頭,有新郎倌黑烙和他的三名義兄,病床上則躺著一名重病的婦人,她渾身插著管子,戴著氧氣罩的她,實則已經不能言語了。
「織心,來。」黑烙挽起織心的手,兩人雙雙走到婦人的病床前。
「媽,我是織心,我來看您了。」織心淚眼婆娑,她沒想到母親真病得如此之重,要不是左浩偷偷將她母親的下落告訴她,她們母女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才可以相見。
「媽,我是黑烙,您的女婿。」黑烙真誠地道。「您放心把織心交給我,我會盡我的全力,好好照顧她一輩子。」婦人或許根本沒聽見他們的話吧,病了許久,她的意識早就模糊了。
「來!舉行婚禮嘍!」為了沖淡這哀傷的氣氛,以節故意大喊,並很快地捉來神父為他們公證。
「是呀,快舉行婚禮吧,大家都等不及了!」研卿也微笑附和。
神父站在黑烙與織心的面前,他清了清喉嚨問道:「黑烙先生,你願意娶左織心小姐為妻,並一生對她照顧、不離不棄嗎?」
黑烙充滿愛憐地看了織心一眼,他真誠地道:「我願意!」
神父再問道:「左織心小姐,你願意嫁黑烙先生,並一生跟隨他,對他不離不棄嗎?」
「我願意!」織心毫不考慮地許下承諾。
在神父見證下,黑烙與織心交換戒指,並在滿堂喝采當中,他們親吻了對方。
「你們看,織心的母親在微笑了!」研卿大叫著這個驚人的發現。
織心激動地上前,果然,她母親的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露出一個動人的、慈愛的笑容。
「媽!」織心的淚水狂奔不止。
驀地,顯示心跳的儀器戛然停止,在微笑之後,她與世長辭了。
「媽--」織心悲痛欲絕,才見著生母,沒想到這麼快她們就天人永別。
圓融的方舞安慰她道:「別難過了,織心,伯母是帶著安慰的心、喜悅的情走的,她走得很滿足,一點痛苦都沒有,你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對。」
「是呀,左小姐,你母親其實早沒有活下去的本能了,她一直撐著,可能就是在等你來,現在看你得到幸福,她也可以安心了。」護士小姐也跟著說道。
黑烙將床前泣不成聲的織心扶起來,他溫柔地說:「別哭了,別弄花了妝就不漂亮了,用你最美的樣子送媽離開這個世界,知道嗎?」
織心點點頭,她懂了,她不會再哭泣了,因為她有黑烙,有未出生的小寶貝,還有她母親的愛守護著她。
這雖然是一場致命任務,卻教她贏得了真愛,人生的幸福在這裡才開始,自此以後,有黑烙相伴,她再無所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