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凌府是個大四合院,院子很大,有假山花圃,也有飛橋魚池,此時側廳之內設有一桌美味佳肴。
只見凌美萱身穿高領墨綠色短襖、下著水紅色的八幅風裙、足蹬黑色繡花鞋,一雙遠山般的黛眉之下,嵌著一對長長的鳳眼,目光清澈、深邃,清若秋水、深若大海,讓人看一眼就有置身汪洋之感。
凌平章身材瘦削,頭上戴著一頂圓毯帽,身上是一襲寶藍色袍子,稀眉小眼配上幾撮山羊須,透出生意人的幹練。
凌美萱勉強呷了一口鹽水肫花,飯也沒吃一口,就放下筷子。
凌平章夾了一塊豆瓣鯽魚放在女兒的碗中,「我的寶貝女兒,再吃一口吧。」
凌美萱搖首,「我不餓,不想吃了。」
「妳怎麼天天胃口這麼差?」
「每天都要接待這些酒囊飯袋,煩都煩死了。」
凌平章勸道:「既然人家登門求見,於情於禮,都要見上一面。」他隨之一笑,「有這麼多人追妳,妳應該高興才是。」
凌美萱挑了一下蛾眉,「高興?逃避都還來不及呢。我可不想嫁給一個花花公子,我要尋找真正的愛情,尋找屬於我的真命天子!」
「好,妳說說看,妳心目中的真命天子是怎樣的一個人?」
凌美萱甜甜一笑,「要有學識,還要有堅定的意志,細心體貼,溫言婉語,任何挫敗都擊不倒他,溫柔浪漫,富有哲思型。」
「家境呢?」
「是不是富家公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品德。」
凌平章笑道:「小孩之見,妳現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妳若真的生活在一個貧苦的家庭,就不會這麼想了。」
凌美萱一聽就不悅,心想:既然爹這麼說,我就證明給爹看,索性和一位公子哥交往,拿他來做實驗,務求揭開他的真面目,給爹爹一個顏色。
她側身對身邊的俏婢道:「平兒,外面還有人在排隊嗎?」
平兒年約十六,生得十分乖巧,穿著大紅衣裳,懸膽般的瑤鼻之下,是一張唇角微微上挑的小嘴,「小姐,外面等著見妳的人真是絡繹不絕呢!」
凌美萱點了點頭,「好,妳去領一個進來。」
「我這就去。」平兒微微欠身。
平兒來到府門前,望著排在第一位的陳嵩打量一番,見他模樣俊朗,心中大生好感。「公子請進來吧!」
陳嵩等待了這麼久,心情抑鬱,難得苦盡甘來:心情不自覺為之一松,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說了聲:「有勞姑娘。」他揮了揮身上的灰塵,與小三子一起跟在平兒背後,一左一右順著畫廊向凌美萱居住的小閣行去。
那是一條花崗石鋪成的蜿蜒道路,兩側柳蔭深垂,走在上頭登登的響,迴音久久不絕。
一座漆紅的小閣樓驀地浮現在陳嵩眼前,六個飛檐長長彎出,其上覆蓋著琉璃碧瓦,頗為漂亮。
進入小閣樓,裡面玲瓏別緻,富麗堂皇,正中擺著一張紅木大理石的八仙桌,每一張椅子上,都鋪著紅色的鬆軟坐墊。
小三子張著一雙賊亮的眸子,四處亂轉。
平兒請他們坐下,獻上香茗,聽見二樓傳來陣陣琴音,樂曲如藍天上的行雲,山澗中的流水,洗滌人的心靈。
陳嵩問:「是小姐在彈琴嗎?」
平兒輕聳了一下香肩,笑道:「對,小姐就在二樓。」
小三子疑問:「為什麼她不下來呢?太失禮了吧。」
平兒笑瞇瞇,「要先經過一番考驗,合格了才能見到小姐。」
陳嵩一怔,「什麼?還要通過測試?」
「唷!」平兒吃驚地看著陳嵩,「怎麼公子還不知道啊?每天都有不少花花公子來求愛,小姐金枝玉葉,哪能一一相見,自然是有所選擇啦。」
小三子悻悻然地道:「妳家小姐的架子好大呀!」
「噓!」平兒把身子偎近小三子,「小聲點,別讓小姐給聽見,不然被小姐下逐客令,公子可別怪我。」
陳嵩一瞪眼,「小三子,不要亂嚷嚷。」
小三子吐了一下舌頭,訕訕地退到一旁。
陳嵩趨前,對著二樓恭敬地行禮,「小生陳嵩,素仰姑娘大名,今日特來拜會。」
這時,二樓的琴聲轉淡,含蓄輕柔,把人帶到深遠的意境中,可是仍然沒有答話。
陳嵩自嘲地笑了一聲,這項巨大的挑戰更加刺激著他的自尊,轉身問平兒:「不知道要通過什麼測驗?」
平兒微笑,「小姐喜歡以文會友,自然要考考你肚子里的才學啦。」
陳嵩有自信地一笑,「敬請指教。」
平兒道:「對子最能表現一個人的機智,我出上聯--『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
小三子一聽這對聯如此繞口,不禁搔首,「好難的對子。」
平兒道:「從前,杭州有位科場失意多年的舉子,有一年又名落孫山,特地到錢塘江畔六和塔,登塔凝望,在失望中於塔壁書一上聯,迄今下聯一直無人對得出。」
小三子大叫:「什麼?從來沒有人對得上的對聯,妳拿來考我家公子,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陳嵩輕喝一聲:「小三子,不要亂說話!」他站起身,揮起扇子,繞屋走了一圈,舛看見平兒臉上狡猾的笑容,頓時天窗大開,「有了!」
小三子大喜,「公子對出來了嗎?快說!」
平兒也詫異地看著他。
陳嵩將紙扇啪的一收,朗聲道:「求人難,難求人,人人逢難求人難。」
平兒埋首念道:「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求人難,難求人,人人逢難求人難……咦,還真讓陳公子給對出來啦!」
「我家公子才學淵博,小小對子豈難得倒他?」小三子神色驕傲。
「看來,你們是非要見小姐不可了。」平兒把一隻右腿彎了起來,足尖點著地,用鹿皮小蠻靴的尖子點在地上發出「格格」之聲,俏皮的姿態煞是動人。「不過測試還沒有完,再考你一個。」
小三子笑道:「儘管放馬過來吧,我家公子的能耐可是一級棒的!」
平兒笑了,「本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在他身上所混雜的善與惡、功與過、罪與罰都凝結成一種巨大的魅力,不知公子怎麼看?」
陳嵩先是一驚,想不到這小小的一個丫鬟竟敢當眾評論起太祖皇帝朱元璋,而且說得這麼泰然自若,這可是殺頭的罪名呀!可轉念一想,這分明是凌小姐設的一個局,來考驗自己的膽量。想到這裡,他不禁釋然。
「公子,這……」小三子露出一種豈止是驚訝,簡直是難以相信的神色。
陳嵩微微一笑,道:「朱元璋的身上凝聚著一股地痞習性……」
平兒一聽嚇了一大跳,想不到陳嵩膽大包天,竟然敢稱先帝為地痞,不禁睜大眼睛看著他。
陳嵩神色不變的繼續說:「正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種主流意識在每一個朝代都造就了一批不擇手段、不講道義,只求『成功』的英雄,而朱元璋就是其中一個。這種崇尚英雄的意識至今在中國社會還流傳著。
當然,這種魅力使得人們即使站在歷史的高峰上回望那浩瀚風雲時,也絕不會忽略掉那一個個曾經輝煌過的名字;因為,他們的身上折射出一個個亂世的意義。對於朱元璋,任何簡單偏激的結論都會是蒼白無力的。無疑地,他以其罕見的坎坷、頑強的生命意志書寫了本朝開國的一個神話。」
陳嵩的這番話洋洋洒洒,字字鏗鏘,說得平兒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這時,樓上傳來一陣鼓掌的聲音,一名女子朗聲說:「公子才智過人,請到樓上一敘。」說得珠圓玉潤,無比好聽。
陳嵩笑道:「區區不才,讓姑娘見笑了。」
「終於過關啦!」小三子手拍心口,「公子真不是蓋的!」
陳嵩用扇子點了一下小三子的頭,「這就叫靈機一動。」隨即跟在乎兒之後,穿過走廊,登梯上樓。
樓上有一間布置得十分雅緻的客廳,只見一名少女端坐在綉榻上,她卻生得面色蒼白,滿臉皺紋,可怕的是在她臉上、手上、頸項上,都有一塊塊紅色的斑塊,但眼睛卻十分水靈,透出無窮的智慧。
「難道眼前的這名醜女就是凌美萱嗎?」小三子一下子驚呆了,像泥塑般僵在那裡。
陳嵩著實也沒有料到傳聞中美若天仙的凌美萱竟然奇醜無比,心中雖然激動,但仍盡量保持禮儀。
凌美萱只是張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打量著陳嵩,隨即垂下頭,「公子請坐。」
陳嵩在一張鋪有軟紅緞墊的椅子坐下,一雙眸子直勾勾地注視著凌美萱。
凌美萱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揚了一下眉,「公子,看夠了沒有?眼睛該換換地方了吧。」
陳嵩勉強一笑,「妳就是凌姑娘吧?」
凌美萱斜眼一笑,「錯不了,我當然是。人們向來只看美女,你卻緊盯著我這個醜女看,真是奇怪呀!」
「一個人的容貌都是天生的,雖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我更注重的是一個人的內涵。因為認識一個人要花上一段時間才能知道她的內在是否美麗,如果空有外在美,但內在狠毒、很壞的話又有何用:更何況,要內外部美是很難的。這個社會很複雜,有很多誘惑,也有仇恨、嫉妒,我們無法逃避得了。但如果自己能夠保持善良之心,不去憎恨、不去嫉妒他人,那就是一個很美麗的人了。」
想不到這麼一個花花公子的口中竟然說出如此高妙、純樸的言論,凌美萱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
只覺得面對這個人,一顆心跳得十分厲害,外表卻益加沉著鎮定。
凌美萱微微一笑,「公子之言,甚得我心,倒是我過於猜忌了。」
陳嵩一愣,「這話怎麼說?」
凌美萱又是一笑,「平兒,打一盆清水上來。」
平兒笑應著下樓,不一會兒,打上一盆清水。
只見凌美萱挽起袖口,露出白皙如玉的兩隻手腕,用布巾輕輕洗著臉,緊接著,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凌美萱臉上的皺紋,還有紅色的斑塊,一下子都被洗掉,還原成她本來清新亮麗的面目。
陳嵩頓時雙眸發亮,面對眼前的玉人兒,別有一種魂游天外、魄散九霄的銷魂滋味。
凌美萱被他看得臉紅,微微嗔道:「你不是說喜歡內在美嗎?怎麼又盯著人家看呢?」
陳嵩笑了,「我說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一個人的外在美,就是讓人瞻仰的啊!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啊!」
凌美萱故意問:「什麼果不其然?」
陳嵩道:「就是外面的人對小姐的稱讚啊,如今在下親眼目睹,的確屬實。」
凌美萱再問:「外面都怎麼說我呢?」
「眾人都說小姐的姿容在城內是有口皆碑,數一數二的。小姐色藝雙絕,上自天文,下及地理,旁涉諸子百家、三教九流,無所不通,無所不精。尤其是琴棋書畫,到了小姐那雙纖纖玉手中,都成了輕而易舉的雕蟲小技。若跟小姐談詩論文,小姐將非常樂意,但若是想動歪念頭,就是傾其所有財富,小姐也無動於衷。所以,小姐得罪的人雖不少,可沒有人敢惹小姐,就是連知府大人也對小姐側目,更何況是那些布衣草民呢!」
凌美萱聽得一笑,低頭瞅著他,略似帶著幾分羞澀,轉動的秋波更顯現出無比的嬌媚。
陳嵩心裡暗笑,看來她對我有些意思了,我可要加緊手腳,一定要設法弄到如意鑽花!
凌美萱心裡也暗笑,看來這位少爺還有些斤兩,說出的話這麼討女孩子歡心,我不能就這麼輕信他,他這一套,都是追女孩的慣用伎倆!哼,我不妨就跟他演一齣戲,在爹的面前,親手揭開他們這些花花公子的真正面目!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就這麼客氣地寒喧起來。
「凌小姐以丑示人,真是天下第一的奇女子呀!」
凌美萱笑道:「現在有目的的愛情與友誼太多了,略施小計考驗一下是必要的,患難才能見真情不是嗎?以丑示人,本是我設的第三關考驗,有錢的花花公子一看我相貌醜陋,九成掉頭就要走,想不到公子卻是個有心人,能禁得住這番考驗,」
「對,對!現在的愛情就像用漂亮的紙包裝好的商品,外表的華美非常迷人,海枯石爛的誓言令人感到甜蜜,但就是不能拆開,一旦拆開,才發現老母雞變成鴨了,不考驗能行嗎?」
凌美萱點點頭,「俗話說真金不怕火煉。我從不輕信愛情的誓言,就算買胭脂水粉一樣,最好試擦一下才保險。」
平兒這時端著一隻托盤上樓,盤子里置有一隻精緻的小碗,她向小姐請了個安,隨即遞到陳嵩面前,「這是我們剛做好的百合糕,味道還不錯,公子請慢用。」
陳嵩道了聲謝,拈起一塊放進嘴裡,咀嚼了兩口,可是吃糕的同時,心裡又想著別的事情,不由得嗆到,咳嗽起來。
「公子吃慢點。」凌美萱笑了笑,端起暖壺,替他斟了半碗熱茶。
陳嵩連忙又道了一聲謝,雙手捧起細瓷蓋碗的香茗,慢慢呷了一口。
他原已口渴,不知不覺將碗中茶水一飲而盡。
凌美萱莞爾,立刻又替他斟上一碗,陳嵩覺得有些失禮,連道不敢。
凌美萱問道:「公子是哪裡人呀?」
陳嵩回答:「我家在四川,祖上留下一大筆產業,有糧食、油料、蠶繭、生豬,水果、蔬菜等等。在成都,沒有人不知道我們陳家。」他神色頗為驕傲。
凌美萱搖扇,「四川啊,聽說那兒風光綺麗,我早就神往了,可是爹總不帶我去。」
陳嵩笑道:「自從秦蜀太守李冰主持興修了都江堰水利工程后,成都地區從此『水旱從人,不知饑饉』,被譽為天府之國。以後有機會,凌小姐來成都,在下一定克盡地主之誼。」
因為隔著一層戒心,這時,兩人都覺得似乎有些沒話可說了。
突然,風兒透過窗子,輕輕將書柜上的一迭紙吹落在地,每一張紙上都畫有一名年輕男人的畫像。
陳嵩咦了一聲,問道:「這些都是姑娘的作品嗎?」
聞言,凌美萱那雙美麗的眸子掃向畫紙,先是睜得又大又圓,隨即收攏成兩道直線。
她神色淡漠地搖搖頭,站起來,緩緩踱向窗前,悵然地凝視窗外一會兒,又回過身,似乎情緒已平靜下來。
「以姑娘的天生聰慧,莫非心中也有解不開的結嗎?」
凌美萱的目光在他臉上一轉,忍不住淺淺一笑,緩緩地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夠免於憂愁和煩惱,只是每個人在面臨這些困境時,處理的方式都不相同,我當然也不會例外。」
平兒將畫紙捧了過來,擺在桌上,「不瞞公子,其實這些畫像都是相親的人送過來的。」
「相親的人?」
平兒點點頭,「小姐才到適婚年齡,老爺就已經為她的終身大事愁白了頭。整日對著小姐嘮嘮叨叨,別說小姐,就連我的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這還不算,老爺不光是托親朋好友為小姐物色合適的對象,還命令下面的奴僕、老嬤嬤到各地打探優秀男子,就差全民總動員了。
自古咱中國人就古道熱腸,對做媒這等大事就更熱情、更積極了,只要發現未婚的公子爺,就全都介紹過來。你看,外面那些排隊的,真是絡繹不絕,小姐不勝心煩,才定出需過三關才能見到小姐一面的規矩。」
陳嵩點點頭,「原來如此,外面的男人們都是上門求親的。」
平兒道:「所以,小姐也錯把陳公子當成一路人馬了。」
凌美萱笑了幾聲,抬起頭,「這件事可是太滑稽了,不是嗎?」
陳嵩也笑了,「確實是有些滑稽,乍見到外頭那陣仗,我還真有些不適應呢。」
凌美萱的臉上帶著一層薄笑,「想不到公子還對考驗之事耿耿於懷。」
平兒聽了大笑不止。
陳嵩一凜,「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富人有富人的煩惱,窮人也有窮人的煩惱。」
凌美萱蹙起秀眉,「不過,回想起這些煩人的歷程,真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這時平兒不失時機的輕咳一聲,「小姐,下午還有一些詩文的課程,不要耽誤時辰了。」
「唷,我差點兒忘了,每天下午都要讓王舉人來講詩的。陳公子,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與凌小姐談心是人生一大快事,我就先告辭了。對了,聽說武昌的黃鶴樓實是天下一絕,不知妳明天是否有空同游?」
凌美萱探手掠了一下散置在額頭的幾根秀髮,笑道:「明日之事,明日再約吧。」
陳嵩也笑道:「那麼,明天我再來拜訪。」心裡想著:女人都是這樣的,就算喜歡他,也要把矜持放在第一位。
陳嵩離開后,平兒笑道:「小姐,我覺得這位陳公子還不錯。」
凌美萱搖首,「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態,我欲風則吹,欲雨則落,沒人因我而風寒,寂寞就叫朋友談天說地,想清靜就躲起來誰也不用理。我真覺得不可理解那些為愛憔悴的痴男怨女們,在我看來,單身滿足了我所需要的自由。」
平兒深深嘆氣,「是啊、是啊,小姐寂寞了便拉著平兒扯家常,疲倦了便閃電般地消失,日子過得倒也五顏六色啊!等過幾年之後,看小姐還是不是這番說辭?」
凌美萱微微一笑,「幾年之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啊!」說罷,她突然變臉小聲道:「平兒,我有一項非常非常重要的計畫,也非常非常的艱險,妳一定要配合我完成它!」
平兒一聽嚇了一大跳,「大小姐啊,什麼事情這麼神秘啊?」
凌美萱將門窗關好,回過身坐下,「妳知道,我現在像閑雲野鶴一般,爹爹不免著急,整天在他孜孜不倦的開導下,我簡直要崩潰了。既然爹那麼喜歡有錢的公子哥,我就想我索性和一位公子哥交往,拿他來做實驗,務必揭開他的真面目,給爹爹一個顏色好看!」
平兒驚得掩住嘴巴,「難不成小姐想拿陳公子來做實驗?」
凌美萱笑得奸詐,「怎麼,不行嗎?」
「不是,只是我覺得這位陳公子的人品還不錯,妳這般玩弄他的感情,會不會太『那個』了?」
凌美萱大笑,「妳這小丫頭真是什麼事都不懂,人家說了幾句甜言蜜語,妳就放鬆警戒心了。他今天對我說的做的那一套,其實都是用來哄騙其他小姑娘的慣用伎倆。他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妳以為他會受傷,其實他的心硬得很呢!」
「小姐的意思是,陳公子把小姐當成獵物嗎?」
凌美萱點頭,「正是如此,今天他聰明反被聰明誤,碰上了本姑娘,倒要他嘗嘗當獵物的滋味!告訴妳,有錢的公子哥沒有一個是真心誠意的!」
這時,傳來砰砰的敲門聲。
平兒對門外喊:「誰呀?」
一道厚實的男聲傳來:「是我。」
「呀,是老爺!」平兒連忙去開門。
只見凌平章一臉笑意的走進來,「怎麼,我的寶貝女兒今天破例了?」
凌美萱扭過身,一臉漲紅,「什麼破例了?」
凌平章坐下,「今天妳頭一次接見相親者,想必是動了凡心啦!」
平兒連忙解釋:「老爺,你誤會了,陳公子不是相親之人,他只是仰慕小姐的大名,來和小姐交個文友。」
凌平章望著女兒,笑呵呵地道:「人家大老遠從四川跑到咱家,就只為和妳交個文友,別騙我老頭子啦!」說罷,他取出一份拜帖,「他的家境背景,這張帖子上寫得很清楚,祖籍四川,資產龐大,在成都一帶赫赫有名,他的人我也偷偷的瞧過了,挺不錯的,高大英俊,舉止斯文,我很滿意,哈哈!」
「爹……」一道紅潮瞬間從凌美萱的頸子竄燒到耳根處,欲言又止。
凌平章大笑,「還害羞呢!老實告訴爹,後面是不是還有什麼活動?」
凌美萱向平兒使了個眼色。
平兒笑道:「既然老爺什麼都知道了,平兒也只好供出來。陳公子約小姐明日共赴黃鶴樓遊玩。」
凌美萱大叫:「好啊,妳這丫頭,什麼都說出來啦!」她假意揚手要打她。
平兒連忙躲閃,兩人跑來追去,演技逼真,玩鬧得不亦樂乎!
凌平章樂得眉開眼笑,心想自己的教誨總算沒白費,終於點醒女兒這顆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