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待葉祈走後,向冷天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楊悅。
他一顆心滿漲著葉祈方才說的話--她在乎你哩!一想到此,他就有個衝動,想狠狠的抱住楊悅。
她終於肯坦白白己的心意了!
昂首跨步的走到楊悅的房前,他收斂興奮的心情,輕敲房門跟著推門進去。
「悅兒--」見楊悅正坐在妝抬前拿著整梳,看著鏡中的自己失神的發獃,向冷天淺笑的走上前去。
「我想你應該還沒用過早膳吧!」向冷天望了她一眼,並拿過她手中的篦梳,「待會跟我一塊去前廳陪娘共進早膳!」
一早先是被娘追著詢問,再來是一大清早就來湊熱鬧的葉祈,這一折騰下來早過了用餐時間,眼下他覺得有點餓了。
「你去陪娘,別管我!」正當向冷天輕輕撩起楊悅的一綹髮絲,仔細的梳順時,楊悅卻冷淡的回應。
「怎麼回事?是不是葉祈說了什麼?向冷天將手放在她肩上,傾身俯看銅鏡里照映出的絕美容顏。
「不是他!」楊悅搖搖頭,眼裡有些許茫然。
為什麼?明知道向冷天永遠都不會是她的依靠,而自己也已決定一輩於都把這份私心藏起來,但是,這一刻她卻覺得悲哀,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以往她總是孤單一個人,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恐怕這一生她永遠都不知道被愛的滋味了!
只是,他終於還是要離她而去,去娶別的女人了!
想著想著,晶瑩的淚珠不知不覺的滴了下來。
「怎麼哭了?」沒料到她會落淚,向冷天怔住了,然後有些慌亂的替她拭去眼淚。
「唔……我沒事!」楊悅刻意避開他的手。
她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她會永遠放不開他的!
「胡說!一定有事,快說!」見狀,向冷天激怒的斥問,但心裡卻有個念頭。
或許,她是為了他才流淚的!
「我……」深吸一口氣,平復波動的情緒,楊悅重新換上一個冷漠的表情來面對他。
「我想我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楊悅投給向冷天一眼,「在你去南疆前,我想……」
「離開」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向冷天已搶先破口大罵。
「該死的!」你是存心想惹我生氣嗎?我已經說過不下千百次,想離開我,行--等我死了再說!」他勃然大怒的捉住她的手腕一扯,讓她重心不穩的趴跌在他胸前。
「但是,娘都知道了,以後我拿什麼臉去面對她,明明說好只當姐弟的!」楊悅不怕死的據理力爭。
「那是你說的,可別想我會答應!」向冷天強抑下滿腔的火氣,重重的哼了聲,「何況這會都生米煮成熟飯了,你以為娘會再由著你胡鬧?!」
「可--」楊悅咬了下唇,「王上的詔今怎麼辦?你終究得去南疆,得娶城王之女的,而我……」
「你如何?」見楊悅停頓了下,向冷天的心忍不住漏跳幾拍。這次能聽見她的真心話了嗎?
「我不想去那麼遠的地方,我寧可回天雲寺去。」楊悅的話讓向冷天瞬間寒了臉。
「你去那做什麼?」他口氣很沖的逼問。
向冷天口吻中的嘲弄讓楊悅頗不是滋味,「我想再求師父收留我!」就像五年前師太們收留向母和她們一樣,這次她想要削髮為尼,永伴佛前。
「你以為那些尼師們都是笨蛋嗎?」向冷天由鼻孔用力噴出氣。
「什麼?」楊悅推開他。
「因為你六根不凈,塵緣未了,留你在寺中只會增添麻煩!」向冷天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認真的說著。
「你……」楊悅氣結的不知怎麼接話,她憤憤的推開他站了起來,「總之我心意已決,你說什麼都沒用。」她難得強硬的回應他。
「你敢去出家為尼,我就有辦法封了那間廟……不管你到哪裡,我都跟定你了!」向冷天宣告他的決心。
「你千萬別做傻事啊!你現在的身分地位可由不得你胡來!好不容易熬到今天這局面,你可別輕易毀了它,而且……」楊悅停了下來,有些厭煩這樣喋喋不休的自己。
「而且--」向冷天自動替她接了下去,「其實這些都是藉口,你最害怕的是,如果我娶了別的女人,是不是還會像以前一樣的對你?」向冷天黑亮的眸不容她閃躲,不放過她臉上的每個表情。
沒想到他會這麼犀利的指出真相,楊悅一震,緩緩的抬頭,兩人的目光就此對上。
嘆了口氣,向冷天開口道:「承認愛我真的有那麼難嗎?你知道我真的很期盼有天能從你口中聽見你愛我!你可明白我等得有多慌……」他輕畫著她唇上的菱線,悵然的低語。
「為什麼要等我開口?你難道不知道我無情無心嗎?」她偏過頭閃開他的碰觸。
「如果真能無心,怎會在忘了一切后,卻還知道迴向家的……還是其實你早已把我放在心中,只是從來不曾說出口?」向冷天輕撫著她的長發,冷硬的臉孔透著一絲溫柔。
「我沒有!」楊悅困窘的移開臉,只知道自己在他的逼供下,幾乎快招架不住了,但她仍強撐著不肯軟化。
「你有!」向冷天再次強調。
「不可能!」楊悅冷冰冰的開口,「如果真有絲毫不舍,那你以為我還會毫不留戀的說要離開嗎?」
「悅兒!」向冷天突兀的笑出聲,跟著放軟語氣喚了聲。「你到底在擔心什麼?你怕有人提起你的過往嗎?或是你在擔心我會另娶他人,不再愛你了?」他直接指出她的問題。
「你少胡說!」楊悅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彷彿心事被看穿似的。
向冷天搖搖頭,對她的倔強性子有些無可奈何,「假使我說,為了你我寧願不做將軍,寧願帶著你和娘一起隱居山林,晨昏朝夕、相依相守,你相信嗎?」他輕撫著她垂在肩上的長發。
聞言,楊悅有些凄惶的仰頭向他,「這樣的富貴榮華,你放得下嗎?」沒有一個人會甘心捨棄這些的!
「你以為我會留戀不舍?」向冷天笑出聲,「那我問你,如果現在能讓你重回以前的富足生活,你願不願意?」
「不!」楊悅想也不想的答道。她寧可散盡千金,只求有個溫暖的家。
「這就對了!人各有志,而我只想和你平安過日子。」或許是看透了戰場上的殺戮人生,因此他才會倍加珍惜眼前的一切。在生死未卜的當下,連幸福都成了一種奢求,能活著回來已是萬幸了!
「我只想好好愛你……」淡淡的語調由他口中傳來,但聽在楊悅的耳里卻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楊悅狠狠咬著唇垂手站立著,也再無法漠視心理的騷動。
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真的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心;再也不能用冷漠來掩飾自己的心慌,因為他是如此勇敢的表達自己的愛意啊!
她真的沒轍了……
沉重的嘆口氣,楊悅安靜了好一會,最後幽幽的轉過身,「我……該拿你怎麼辦……」她輕道,陣中有晶瑩的淚水。
這個固執得像牛的男人,終究還是用他的真心收服了她!
「你的意思是……」向冷天的瞳眸在瞬間放大,他幾乎以為自己誤會楊悅話中的意思了。
這是不是意味楊悅承認自己愛他?他大喜。
「我不走了!你決定怎樣就怎樣了……」
她會完全的將自己交給他,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向冷天激動的抱起楊悅轉圈圈。
天!真的讓他等到了!他最愛的女人終於願意把自己託付給他了!天知道,為了等她打開心扉,他等得有多久,而這一刻終於到來了!
***
按下來的幾天,向冷天開始慢慢的遣散府里的僕役,表面上是為了要赴南疆上任,路途遙遠無法帶所有人同行,只得讓眾人各自散去。
但楊悅卻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勁。因為每次經過向冷天身旁,她總覺得他的雙眸中隱藏了些秘密,彷彿即將有什麼事情發生。
這天,楊悅忍不住了,她直接闖進書房找他。
「悅兒!你怎麼來了?」向冷天從公文中抬起頭,眼裡有些驚喜。
她很少會上這兒來的!
楊悅先將向母要她順道端來的補品放下,然後要笑不笑的睨著他。
「這是什麼?」向冷天有些無力的挑挑眉。
自從那天早晨過後,向母便興高采烈的開始燉補湯,逼著他和楊悅喝些奇奇怪怪的補藥,害得他一看到那些湯汁就有種想哀嚎的衝動。
「你知道的!」楊悅未置可否的回他一句。
「不會又是什麼生男生女的祖傳偏方吧!」誰知道他娘是從哪裡得來這些秘方的,還逼迫他每天都得喝上好幾碗。
「嗯!」楊悅聳聳肩,只覺得他臉上的表情很有趣,一抹淡淡的笑容跟著浮現在她嘴角。
「你還笑!」向冷天佯怒的拉過楊悅,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你喝我才喝!」他指指桌上的湯藥,一副吃定她的模樣。
近來他發現對她用耍賴的招數,好像比較有效耶!
「娘說這是專門燉給你喝的,你得把它喝完!」楊悅氣定神閑的說,「她還說待會要來這看看你!」
「楊悅,你在威脅我?」向冷天又氣又好笑的捏捏她的臉頰。
楊悅閃了開來,對他的親密舉動仍有些不習慣,但她沒推開他,只是默不作聲的垂下眼帘。
向冷天也不再逗她,他將下巴頂著她的頭頂。輕輕環住她……
此時,楊悅卻冷不防的開口,「向冷天……」
「嗯……」
「你是不是有事在瞞著我和娘?」楊悅問。
「你說什麼?」向冷天啞然失笑。
「真的沒有?」揚悅狐疑的問。
「你以為是什麼?」向冷天好笑的反問,他寵溺的揉揉她的頭。
「我……』」楊悅欲言又止的瞧了他好一會,終究還是沒再追問。
她知道如果他不想說,就算她用盡方法還是問不出答案的!
見到楊悅半信半疑的模樣,向冷天想了想,然後沉穩的開口,「好了!別胡思亂想的!我看待會你和娘、珠兒先去收拾些輕便的衣物,明日我就先送你們三人上天雲寺去。」
「為什麼要去那?」楊悅不懂。
「傻瓜!算算日子,我們也該出發去南方了,要你和娘及珠兒先出城,是怕你們不適應旅程遙遠,想讓你們先走,好慢慢適應這一路上的顛簸。」
「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走?」楊悅問。
「我得進宮一趟……總要在出發前向王上辭行吧!」向冷天道。
「我懂了,我現在就去娘那兒!」楊悅安靜的點點頭,然後站超身。
「悅兒--」就在楊悅跨出門一步時,向冷天遲疑的叫住她,「我想再問你一次--就算日後我娶了其他女人,而你只能無名無分的跟著我……你願意承受這樣的委屈嗎?」他想再確認一次。
楊悅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看他,在向冷天的屏息以待中,她突地微微側過臉,似有若無的揚起一個微笑,雖然淺淡卻凄美得教向冷天看得失了魂。
直到楊悅離去,他才如大夢清醒的回過神。
他想,他知道她的答案了!
***
次日黃昏,向冷天親自將楊悅、娘和珠兒送到天雲寺,看著三人進人寺廟后,他才安心的坐上馬車準備離開。
「向冷天--」此時楊悅突然跑了出來,走到馬車邊。
「怎麼了?」他勒馬停下,望著她。
「你……會來吧!」楊悅仰頭看他,水盈盈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心慌。
她明白他做事一向謹慎,但是,這會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不安心,就好像……好像再也見不到他似的。
「當然!」向冷天幾乎失笑,跟著下了馬車,「原來你在擔心這個!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才尋回你和娘,說什麼也不會扔下你們的。」他微笑道。
他甚至可以放棄一切,只求和她們永不分離……
「我想是我多心了……」楊悅垂著頭,臉頰酡紅。
她沒料到他競會對自己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不過是要分開幾個時辰,她就覺得心理不踏實。
「我很快就會回來接你們,你儘管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他肯定的拍拍胸膛保證。
「嗯!」楊悅點點頭,「那……我等你!」她輕聲說道。
看見她眸中的信任,向冷天動容不已,有股衝動想就此帶著她遠走高飛!
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得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掉!
「悅兒!」向冷天嘆了口氣,「我懂你的意思……你不希望我受到一丁點傷害!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我沒說出口,但是,暫時別問好嗎?當我想清楚時,我會第一個告訴你,現在你只要相信--我一定會回來的!
「我知道。自己小心!」所有的話全梗在喉間,楊悅選擇了信任他。或許有一天他會願意和她分享他的心事和煩憂,但現在她只能等了。
***
夜幕覆蓋了大地,四周一片靜寂。
當二更天的打更聲由遠處傳來時,一道人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將軍府的大門前……
身著黑色勁裝的向冷天,一手持著火炬,神情冷凝的望著前方的府邸。
縱使知道這一把火下去,所有的榮華富貴就會離他遠去,但是,此刻他的心情卻是反常的輕鬆……
向冷天望了一眼門上的牌匾,將手中的火把順勢往門前一丟,已塗上油的大門瞬間燃起大火,紅色的火光在夜色里有如閃耀的星光,炫麗而灼人眼。
正當他撣揮衣袖,準備繞到一旁的暗巷時,一個倉卒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向冷天警覺的閃入黑暗裡。
一個細弱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奔向將軍府,好幾次還險些撲倒……
楊悅望著眼前燒成一片火海的將軍府,心中震撼不已。
她終究還是違背和向冷天的約定,瞞著向母和珠兒獨自跑了回來。
無論如何她都得親眼看到他,就算是她多慮了,她還是想確定一下--他平安無事!
天啊!他人呢?他在哪?
楊悅抬頭看了眼熊熊火焰,再思及向冷天臨別的堅毅眼神,眼淚就這麼不由自主的飄出眼眶。
「我不信--」楊悅冷不防的放聲大哭,凄倫的哭泣聲在夜裡聽來格外的驚心動魄。
「你說會回來的!還說要我等你!騙……人……都是……騙我的……」她痛哭失聲,一步步的靠近大門。
只要一想到向冷天可能在裡頭,她的心就慌亂沉痛得無法思考。
「我不管,我一定要見到你……」直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對他的依賴,已到了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地步。沒有他,她也活不下去!
「你曾說………你去哪我都得跟著.我記住了。這會找不走了……」楊悅像飛蛾撲火的走上前。
大門上燃燒的牌匾此時掉了下來,眼看就要砸上楊悅時,一匹黑馬在千鈞一髮之際沖向她,馬背上的男人伸手一撈,秋將她安穩的抱上馬,牢牢的鎖在自己的懷中。
黑馬快速的重色塵而去……
哭到渾身發軟的楊悅,在黑馬狂馳了一陣后,才猛然回神,開始掙扎。
「放手!我要回去……我答應他了……沒看見我,他會生氣的……」楊悅慌亂的扭動身子,讓向冷天必須一邊安撫馬兒,一邊壓制她。
「我一定要回去……你放開找……我要見他……」黑暗中,楊悅看不見身後男人的面容,她一心一意只想回去找向冷天,可是放在她腰間的手卻緊緊箝著她,讓她怎麼都動不了。
「求求你……」絕望中,她只能哀求,「找要見他一面,我還有好多話沒說……」她哭道。
「悅--」向冷天壓低了聲音,只覺得有些懊惱。
他本想偽裝成陌生人來教訓她,但一聽見她可憐兮兮的哀求,他就心軟了……
「不是你……」楊悅胡亂的搖頭,根本沒聽出他的聲音,「我只對他說……我愛他……我愛他啊……」她斷斷續續的低位,讓向冷天的手一顫,差點連韁繩都掉了!
可惡,她真是會挑時間告白,在這種情況下,他不知是該帶著她先逃命,還是狠狠的吻她……
「連我都認不出來,你真該打!」熟悉的嗓音由頭頂上方傳來,楊悅心一凜,立刻拉下覆蓋住向冷天的臉龐的寬大斗篷。
「你……你……」楊悅支支吾吾了老半天,連話都說不出口,又哭又笑的側身抱住他。
「我沒事!」向冷天投給她一個微笑,然後策馬狂奔,「先別開口,等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再說!
不知過了多久,向冷天終於在一個圓黑人聲的樹林里勒馬停下,就著朦朧的月光,低頭觀察楊悅的神色,「方才你想說什麼?」她在笑!
望著楊悅臉上的笑容,向冷天也受到感染的揚起唇來。
「你不娶石寨城城主之女了?」揚悅問。
「嗯!」他從來就沒說要娶她的!
「也不當將軍?」楊悅再問。
「不了!還是當個山野鄙夫比較自在!」他回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可……」楊悅尊重他的決定,但是心理仍有些擔憂。
「別擔心!」彷彿看透了她的心事,向冷天道:「就算有人發現將軍府失火了,只怕趕到時也只剩一片灰燼了……破雷將軍在朝為官,卻因官場恩怨全家慘遭殺害,而將軍府也被賊人放火燒盡……你說這樣的結局好不好?」向冷天半開玩笑的說道。
其實這些天來他想的就是這件事,如何抗旨逃婚卻又不會連累他人?而這是唯一的辦法。事後他只需帶著娘和楊悅隱遁到山林里,改名換姓重新開始,這樣就算鷹王派出大批人手搜查,但人海茫茫,也只是大海撈針般的白費工夫罷了……
聽完他的計畫后,楊悅嘆了口氣,「你……你……好任性!
「任性?」向冷天瞬間垮下臉,「你敢說我任性!是誰不聽我的話私自溜出來的?如果不是我及時出現,你是不是就像傻蛋一樣衝進火場了?」
「誰教你要瞞著我,害我以為你……」楊悅委屈的抓著他的衣袖,淚眼汪汪的。
「所以,你就偷跑回來看我死了沒?」向冷天低吼。
聞言楊悅輕輕點頭,卻又忙不迭的搖頭。
以前都是她凶她,但這會卻風水輪流轉,換成他對她大吼大叫……楊悅在心裡咕噥了幾句,終究是識相的低下頭,可憐兮兮的任人教訓。
「唉!你……」看見她垂著臉,小臉上仍留淚漬,向冷天只能重重的由鼻中噴出一口氣。
「算了!這筆帳以後再算,我們先離開這裡。」他拉拉韁繩,馬兒便開始跑了起來。
「咱們以後要去哪?」楊悅迷惘。
「去一個祥和寧靜的世外桃源!」他寵溺的在她發上烙下一吻。
「真的?」楊悅有些驚喜。
依向冷天的性子,她曉得他一定會把每件事都打理妥當,只是她沒想到他連居住的地方都打探好了。
黑馬愈跑愈快,陣陣夜風拂過兩人身上,楊悅雀躍得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口……
她以為自己永遠都無法體會幸福是什麼滋味,但是,這個固執得像頭牛的男人卻讓她嘗到了!
向冷天本想開口說句話的,但在見到等在林子出口處的人影時,神色倏地一僵。
他勒馬停了下來。
「你還真不死心!半夜不睡的在這兒站崗!」向冷天冷笑著。
「沒想到你竟選擇了這樣的退場方式!」葉祈坐在馬背上,臉上露出一種令人不敢恭維的笑容。
老實說,鷹王也不相信向冷天會這麼乖乖的聽命行事,而且,還是逼他娶個不愛的女人。所以才會派他暗中監視向冷天的一舉一動。
不料這瘋狂的傢伙竟一把火燒了將軍府!
「你早知道我不會妥協的!」向冷天暗中握了握楊悅的手,要她放心,然後,他帶著楊悅一起翻身下馬。
「你也明白鷹王不是可以隨便欺瞞的!」葉祈走向前,眼裡凈是不贊同的眸光。「你真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嗎?」
這麼激烈的做法,擺明了是要反抗鷹王,他認為鷹王是笨蛋嗎?到時只怕他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當然不!」否則你怎麼會跟來?向冷天在心裡冷笑。
「那你還這麼衝動!」葉祈受不了的怪叫,「你不會找個人商量嗎?」天鷹天將的交情難道全是假的啊!
說正經的,他還真替他擔心,到時若鷹王有心要辦他,他是絕對沒有半點勝算的!
「找人商議?你嗎?那我豈不是自投羅網?」向冷天撤嘴冷笑。
至於其他人--算了吧!何必要拖他們來趟這淌渾水!
「喂!你這說什麼話?就算我有公務在身幫不了忙,也還有點良心……啐!現在可好了,事情弄到這步田地,看你怎麼收尾!」葉祈沒好氣的大吼。
「將軍府毀了,所有人都葬身火堆,我認為這樣的結果最恰當!」向冷天面不改色的說。
「你要我同王上這麼說?!」葉祈一臉的不敢置信。「你會害死我的!」到時鷹王一發怒,就換他要掉腦袋了。
「不!你當然可以有另一個選擇--殺了我,帶著我的屍首回去邀功!」向冷天正經的回話。
「聽你的意思,就算要捨棄將軍的頭銜和一切的尊榮,甚至是自己的命,你也要和她在一起?」葉祈瞟了楊悅一眼。
紅顏全是禍水哪!他不懂,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向冷天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你有沒有過一種感覺?」見到葉析不以為然的神色,向冷天斂眉緩緩的開口。
「什麼?」葉祈問。
「有個人是你這一生永遠都忘不了,如果得不到,這輩子將會遺憾的……」他伸手將楊悅攬近了些。
「而她就是你的那個遺憾,所以為了她,你甘願不要榮華富貴?」葉祈頭痛的揉揉自己的額頭。
嗤!他孤家寡人一個,怎麼會明白他的感覺?
唉!他怎麼會把自己逼人這種兩難的局面……一邊是自己的主子,另一邊卻是自己的拜把兄弟,他到底該往哪邊靠?
「看來你好像難以抉擇。」向冷天淡淡的開口,「如何?想好該怎麼辦了嗎?」
葉祈冷冷的瞪他一眼,然後唰的一聲,他迅速抽出腰間長劍。
「這麼頭痛的事我實在不想傷神,還是麻煩四哥跟我回宮一趟好了!」葉祈不慍不火的把劍指向他。
「既然你都開口了,我還能說什麼……」向冷天放開楊悅,準備抽劍迎敵。
望了一眼面前有如兩隻鬥雞般怒目相對的男子,楊悅想了想,伸手拔下頭上的銀簪,她提著銳利發亮的簪子,有些出神。
「你不會想想暗算我吧!」情勢緊張中,葉祈竟然還有空去偷瞄楊悅的舉動。
「楊悅!你在做什麼?」順著葉祈的目光,向冷天也側過頭去看楊悅。
這一看,他嚇了一跳。都什麼時候了,她還要給他惹麻煩!
「放下!」向冷大喝道。看見她拿著銀簪對著自己的胸口,他的心猛地狂跳。
「你有幾成勝算?」不理向冷天的廳喝,楊悅逕自問道。
「什麼?」
「我是說--如果你打輸了,被捉回宮,那我就立刻把這簪子刺進胸口,就當是給你的臨別禮物。」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在說笑。
聞言,兩個男人停止打鬥,一個是滿臉好奇,另一個卻是氣急敗壞。
「你在胡鬧個什麼勁--」顧不得葉祈在場,向冷天伸手就要搶下她手中的簪子。
「我不信!就算你不怕死,願意躲躲藏藏過一輩子,但是,娘可不同--她老了,你難道忍心讓她跟我們吃苦受罪?」瞪著空無一物的掌心,楊悅有些懊惱。
這樣的爭執糾纏又是河苦呢?只是讓大夥一起痛苦--
向冷天擰起了濃眉,「你希望我順從詔令,遠赴南疆?!」那他之前的付出到底算什麼?
「你不願意?」楊悅硬著頭皮再問,她知向冷天的怒氣已經瀕臨爆發邊緣了!
「廢話!我又不是瘋了才會去娶個自己不愛的女人!哼!」一怒之下,向冷大口不擇言的破口大罵。
「可是……」楊悅喃道。
「沒有什麼可是!你要真不放心,我就殺了這傢伙,看以後還有誰敢來找麻煩!向冷天劍尖一指,將怒火轉到正涼涼地站在一旁的葉祈身上。
「我看你們兩口子之間好像極嚴重的分歧……」快速的收劍回鞘,葉祈俐落的躍上馬背,「不如等你們決定好了,再通知我吧!」他扯動馬綴準備離開。
瞧他們兩人心繫對方的模樣,他怎麼都狠不下心來棒打鴛鴦……
「葉祈?」向冷天有些詫異。
「四哥,小弟沒法去喝你的喜酒,只好用這個方法來聊表心意……以後,你自己保重,因為……這一別可能就後會無期了!」說完,他腿一夾,瀟洒的策馬離去。
楊悅怔怔的目送葉祈離去,直到向冷天抱她上馬,她才恍如大夢初醒。
「他應該……不會有事吧!」楊悅若有所思的開口。
「不會!只要他抵死不說,沒人知道他曾遇見咱們……何況天下人全認為咱們死了,你說鷹王還能上哪兒去找人?」向冷天驅馬向前。「我們該走了……」
或許將來會有人笑他傻,但是,只有他才知道值不值得……
***
兩年後,某個不知名的荒僻山谷--
清澈的山澗旁,一個身著粗布衫的男人閑適的蹺著腳仰躺在大石上,他身旁擺著一支釣竿,長長的釣線垂落水面。
原來,他還是比較適合這樣與世無爭的日子。
在田地里努力耕作,閑暇時去山裡捕些野獸,或是去小溪里捉幾條魚,這樣無拘無束的日子,其實也挺愜意的。
向冷天淺淺的揚起一個笑容,才剛站起身來準備收拾釣具回家,身後卻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向冷天的眼中浮現一絲笑意,他連忙轉身。
「怎麼來了?」他走下石頭,滿臉堆笑的走向楊悅,有些心疼接下她手中的提籃。
大熱天的她還特地送午膳來給他。
「也不知你什麼時候回去,只怕到時飯菜都涼了。」楊悅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呼吸有些急促。
「唉!你每次都不聽我的話!」向冷天有些無可奈何的抬起衣袖替她拭去臉上的薄汗。
他記得先是為了送飯這件事,兩人已爭執了不下百次!楊悅平常對他也算百依百順的,只有在這件事上,她怎麼都不肯讓步!
「哼!」楊悅瞪他一眼。
「怎麼了?誰又欺負你啦?」向冷天忍不住又笑了。
每當她露出這種神情,他就知道肯定是哪個不識相的傢伙惹怒了她。
楊悅不語,只是微怒的盯著他。
「我知道那個人一定--是我!好吧!我站在這兒讓你罵個夠!」他逗她。
「你--」楊悅衣袖一甩,著實惱了,卻又罵不出口,「你……你……以後別在大庭廣眾下對我……我……」她滿臉緋紅,說不下去。
來到這座山谷后,向冷天除了耕作狩獵,閑暇時則教村民練武防身,順便守望相助,保衛家園。
而今早她趁他和村民操練時送茶水過去,結果他竟在眾人面前對她又親又抱,讓她簡直想挖個洞鑽下去……
「不行!」向冷天斂眉,正經的道:「我就是忍不住!」膘一眼她益發漲紅的小臉,他在心裡暗自偷笑。雖然她還是同初見面一樣,冷冷淡淡的,但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她其實是很在乎他的!
「你……我……」楊悅氣惱的指著他。
這些年跟在他身旁,她發現她好像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壓得死死的!
「我知道你愛我!」向冷天無賴的靠向她。
他發現這招可是百試不爽!
「胡扯!你少胡說八道!」楊悅急得想捂住他的嘴。嚷得這麼大聲,也不怕給別人聽見。
「可是兩年前的那個夜晚,是你自己親口說的。」他又翻出前帳來堵她的嘴---火燒將軍府的那夜,她明明哭喊得很大聲……
「那是……」楊悅又羞又惱地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因為是非常時期,所以會有非常反應!」他沾沾自喜得很。
「向冷天--」楊悅氣惱的低喊一聲,板著臉往後退了幾步,「看來休閑得很,不如就麻煩你上市集去買些布匹回來!」她一手叉腰,看起來挺惱怒的。
「好!」向冷大一愣,隨即不正經的湊近她,「要裁新衣裳給我嗎?」
「是-一」楊悅沒好氣的應道,然後轉身往回走,直到離他約莫十步遠的距離時,她才冷冷的丟來一句,「記得千萬別挑大紅、大花的,穿在孩子身上肯定會笑死人的!」她邊說邊往前走,也不管他聽懂了沒。
「哦!」他隨口應了一聲,然後才發現不對勁。
「等等--」她剛剛說了什麼……孩子?!「天!你可不可以再說一次--我要做爹了?!」他欣喜若狂的追上去。
「不行!」
「太好了!我的孩子快生了……」
「哼!你慢慢等……」
兩人的聲音就這麼漸行漸遠……
淡淡的微風在林間穿梭漫舞,每一片飄揚的樹葉都分享了他們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