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幾次想用電話聯絡韓兆堂，但電話轉來轉去就是轉不到他的手裡，最後依依只好自己胞一趟。
而這一次，依依不敢再找淑菁陪她去，她怕又像上回那樣等個三、四個鐘頭，要真是那樣，依淑菁的脾氣，淑菁一定會發視的，所以，她只好自己硬著頭皮走一趟。
這一次果然又像上回那樣，她理所當然的又被擋在會客室，因為，沒有預約是見不到韓大總裁的。
依依真捺著性子等。
一個鐘頭、兩個鐘頭過去。接待小姐這次沒像上次一樣讓她等那麼久便出現了。
看到接待小姐過來，依依連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接待小姐跟她搖搖頭。「對不起，我們總裁還在會議中，他沒辦法走開。」
「哦！」依依難掩心中的失望，就把失望的表情全都寫在臉上。
接待小姐還問她，「連小姐要是有急事，可以留言，我會轉交給總裁的。」
「不用了。」依依搖搖頭，這種事她不習慣麻煩別人，更不想讓別人知道她連婚期這種事都要以別人代轉的方式知會她未來的先生。
「我繼續留在這裡等他好了。」依依又乖乖的坐回原先的位置上，而她都這麼堅持了，接待小姐又能說什麼？
她愛等，那就讓她等好了。接待小姐也不想管她的閑事。
依依足足等到晚上八點，才見到韓兆堂的人。
她現在才覺得當總裁還真辛苦，竟然要忙到這麼晚。
「有事嗎？」韓兆堂看到依依，這才從接待小姐口中知道她等他大半天了。他想她一定有急事，不然不會等他這麼久，所以會議一結束，他便趕來見她。
依依一看到他，連忙迎了上去。
她是怕他跑了，因為他是個大忙人，誰曉得他待會兒還會不會被別的事絆住，而她不能再等了。
「你婚期決定了嗎？」
「還沒。」他忙到現在還沒心神去管結婚的事。
「那下個月十五可以嗎？」她又急急的問。
韓兆堂本來想跟她說，他得看行程才知道的，但依依臉上的表情又急又惶恐，像是做錯了什麼，於是看行程的話他便將它吞回肚子里。
他問她：「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他一問，依依就慌了。
該怎麼說呢？她在他面前急得走來走去，最後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反正她也不想掩飾她的錯誤。
「事情是這樣的……」她把母親追問婚期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我情急之下就隨口說了個日子，不知道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如果會，那絕對是她萬般不願見到的。
依依將她的擔心寫在眼瞳里，而她就為了這個專程來見他，而且一等就是一下乍。
她真單純，也真善良；而她這樣，他更不好意思責備她，因為早在他責怪之前，她早已經把自己逼進絕境里了。
而她都已經如此責備自己，他又怎麼好在這節骨眼說她的不是？
「沒事的。」他說。「我那天有空。」他甚至沒看行程，便大方應允。
一直杵在一旁等著跟韓兆堂趕去參加晚會的楊致和本來已經在翻行程，看十二月十五那天總裁有沒有什麼重要的行程，卻聽到總裁想都不想的說沒有。
什麼沒有！總裁何以如此篤定？
楊致和不信，他真翻開了行程表。
完了！他一看行程，當場傻眼——因為十二月十五那天，總裁人還在東歐，那怎麼來得及趕回來？
「總裁。」楊致和連忙打斷韓兆堂的話。
他有急事要跟總裁報告。
韓兆堂要依依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他走近楊致和，楊致和將行程拿給他看。
他覺得總裁看了就應該了解事情的重要性，而且依總裁的個性，他一定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
沒想到總裁看了後，只點一下頭，說了句，「我知道了。」
那是什麼意思？
「總裁。」
楊致和想追問，但韓兆堂卻跟他搖搖頭，要他別多說什麼。「這事情我自會處理。」
他覺得依依之所以會急忙之中脫口而出，跟她母親說出婚期，一定有她的為難之處：而他雖不懂她究竟為什麼那麼做，但既然她有難題，他就必須挺她到底。
不管她說了什麼日期，再怎麼艱難，他都得全力配合。「我會通知我的家人。」
「真的沒有為難你嗎？」依依法怯的再問他一次，因為……她看到楊特助的臉，楊特助好像很不高興的樣於。
他那天真的沒事嗎？
「是的，沒有任何為難。」韓兆堂再次篤定地回答。
而依依聽到這樣的回答，明顯地鬆了一口氣。沒有為難，那就好。「那——我走了。」
依依急忙起身，就要道別，因為他的助理還待在一旁，足以見得他還有要事要忙。她再待在這裡，只會耽擱他的行程。
「我讓人送你。」韓兆堂跟著也拿起電話通知他的司機。
依依卻連忙揮手說：「不用了。」
現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他若讓人送她，她豈不是耽誤了別人下班！「我待會兒還得去朋友那一趟。」
依依隨口說了謊——就為了不造成他的任何困擾，而她也意外的發現，自從認識韓兆堂之後，對於說謊，她似乎愈來愈拿手了。
這樣啊——「那我就不送了。」韓兆堂掛掉手中的電話。
「嗯！」依依飛快的點頭，然後以跑百米的速度，迅速的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她一走，楊致和馬上靠了上來。「總裁，十二月十五那天你人應該還在東歐。」這樣總裁怎麼趕回來？
「我會想辦法的。」他說的雲淡風輕，好像那隻不過是一場可去可不去的邀約，但它明明不是，它是一樁價值一億歐元的交易。
唉！總裁究竟在想什麼？楊致和發現他根本搞不清楚他老闆的想法。他直嘆氣、直皺眉，而依依——
依依去而又返，人就在門口。
她折回來本來是想問韓兆堂，那他什麼時候有空陪她去拍婚紗的，但卻意外的聽見他的難題。
原來下個月十五他不是沒事，他只是為了不想讓她為難，才雲淡風輕的淡化他的問題。
這就是他的體貼、就是他令她心折的地方……依依一下子全弄懂了，自己之所以會如此迷戀韓兆堂的地方。
原來他的好，她在潛意識裡早就知道：她的心遠比她的人還早看清楚韓兆堂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她才會一古腦地栽進愛情里。
「你還沒走？」
韓兆堂帶頭走出來，卻意外的發現依依就在門外。「還有事嗎？」
「嗯！」依依點頭。
她隱約的變得不同了，韓兆堂發現，她跟剛剛明明都是同一個人，但才幾秒鐘的時間，她眉宇間卻多了份甜蜜跟自信。
這女孩真神奇，短短的時間內竟有如此大的改變，而且，她看他的目光多添了點什麼，至於那點什麼，韓兆堂倒沒細究。
他只問她，「有事嗎？」
依依點頭。「你可以給我你的照片嗎？」她想到該如何解決婚紗照，卻又不麻煩他的法子了。
「照片？」他皺起眉頭，不懂她拿他的照片幹麼？但想想，她應該不會拿他的照片去做壞事吧！
韓兆堂不是個喜歡在小事上頭做文章的人，既然她要他的照片，他又不覺得那有什麼大礙，他當然大開方便之門，大方應允。
「你想要什麼樣的照片？」
「都可以，你有什麼我就要什麼。」依依想過了，如果他沒空跟她一起拍婚紗照，那她就自己變出來。
她可以配合他以前的照片做造型，再加上合成，那麼爸媽就不會起疑，問題是，韓兆堂不是常拍照的人。
他好像打從大學畢業就沒拍過照了；不，他想起來了，他有照片。
「你哪時候要？」
「愈快愈好。」依依說；而韓兆堂點頭，表示了解了。
「致和。」他叫來特別助理。
「是。」
「通知公關室，要公關主任立刻調出我所有的照片。」他發給媒體的照片一向是公關室在處理，依依要照片，找公關室准沒錯。
「找出來後立刻送到連小姐家去。」對了，他這才想到，「你的地址是？」
「不用那麼麻煩了。」依依慌得直揮手，她沒想到他是那種說做就做的性子，像急驚風似的。「其實我也沒那麼急。」他不必要公關室主任特地為她加班。
「我明天再來，麻煩你跟公關室知會一聲就行了。」
「真的不急？」
「真的不急。」依依再三點頭，再三跟他確定她真的不急。對了，他不是還有事嗎？那他怎麼還不走？
哦——她還在這裡！
依依想到了，連忙又跟他告別，她走得很急，怕他又因為她而耽擱了什麼事：雖然她真的不舍，真的好想多看他一眼，多留在他身邊一秒鐘，但他是個不被拘束的人，又是個跟時間賽跑的生意人，他實事求是，所以，她的浪漫思想一丁點都下能套用在他身上。
但，沒關係的，依依這麼告訴自己，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與那個男人朝夕相處。只要她能表現出不愛他的模樣，那麼，她就能擁有她愛的男人一生一世。
這樣就好，真的，這樣，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隔天，依依到了公關室，因為韓兆堂事先交代她會去，所以依依人一到，便備受禮遇。
公關室主任不僅親自出來接待她，還從電腦里調出韓兆堂歷年來的公關照，讓依依挑選。
但照片實在太多了，一時之間很難全部看完，公關室主任於是想替依依做第一關的挑選，畢竟照片是她建檔的，總裁夫人要什麼樣的照片，她調比較快，但她絕沒想到依依一坐在電腦前面，看到韓兆堂的第一張照片後，她的視線便再也離不開電腦螢幕了。
照片里的他完全不一樣，他多樣的風貌讓她目不暇給，她每一張都想要。
「可以全部都給我嗎？」依依問公開主任。
公關主任一時愣住。「呃——當然可以，但是，這檔案很大。」畢竟韓總裁打從他當經理時，便一直是媒體追逐的對象，再加上前幾段婚姻鬧得風風雨雨，所以，總裁的照片很多。
「連小姐確定真的全要嗎？」
「嗯！」依依興奮地直點頭，她還問：「可以嗎？」
她是未來的總裁夫人，她要什麼，豈是她小小的一個公關室主任能置喙的！「當然可以。」
公關室主任立刻拿了光牒，將總裁的照片檔案全存進去，那足足有兩張光牒的量。
依依拿到光牒後神采飛揚地離去。
她那樣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女孩深愛著他們韓總裁，問題是，不是說好不能愛的嗎？那她那樣的愛情、那樣的付出會有所回報嗎？
公關室主任不禁擔心起依依。
依依找了高中時候的好朋友幫她處理合成婚紗照的事。
好友看到依依要結婚了，新郎卻沒能到場，就只拿了兩張光牒要她幫忙著配合。好友覺得依依結這樣的婚實在太委屈了。「如果他不能陪你拍婚紗，那你幹麼嫁給他？」
依依卻說朋友不懂啦！「他很忙的。」
「忙到連陪你拍婚紗照的時間都沒有嗎？」好友的臉都板了下來，「更何況，他這些照片都是公關照，要是你真拿這些去做合成，萬一被眼尖的記者朋友看穿，到時候媒體還不知道要怎麼寫你們的婚姻呢！」
「這點你放心好了，我請公關室主任幫我剔除了他上報的照片，我現在交給你的這些，全是他未曾公開的照片。」所有會發生的狀況，依依已經事先全都能考慮進去了，因為，她絕不能讓韓家因為她而遭受到一丁點的議論。
「你就幫我一次吧！邯馨。」依依求她。
邯馨拗不過她，只好硬拉著老公下海幫忙依依處理照片，然後趕在依依結婚的前一天，熱騰騰的婚紗照送到連家兩老眼前。
依依的母親看了直點頭稱好，「真漂亮、真漂亮。」看女兒依偎在女婿懷裡，笑得好甜的模樣，連媽媽便認為女兒是尋得了真愛。
倒是連爸爸眼尖，看到照片當場傻眼。「你的男朋友是韓兆堂！」這事，打死連爸爸，他都不肯相信，因為他人就在商界，不會連有關韓兆堂的過去都沒聽過。
那個男人絕不會善待他女兒的。
「依依，你跟我進來。」連爸爸把女兒叫進書房。
「怎麼了？」為什麼老公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連媽媽急忙地站起來，也要跟進去。
「你別進來。」連爸爸卻將妻子擋在房門外。「我有事要跟女兒細談。」
「什麼事？」連媽媽也想知道。
「我待會兒再跟你說。」事情尚未釐清前，他不想讓老婆太擔心。「依依。」
「嗯？」依依連忙站起來應答，因為看父親的表情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她十指掐著裙角，直要自己別緊張、別慌，沒事的。
「進來。」父親開了房門，要她跟著他進去。
「哦！」依依聽話地跟父親進到書房。
關上了門，連爸爸劈頭就問：「你跟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喜歡他。」依依知道她多說什麼都沒用，所以選擇用最簡潔的方式讓父親了解她的決心。
「他不是個可以讓你幸福的男人。」他在商場上多年了，社會輿論如何評斷韓兆堂這個人，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所以他很清楚韓兆堂根本不適合他的寶貝女兒。
「但我就是喜歡他。」依依很執著於這一點。
她相信自己絕不會看錯人的，她心裡清楚韓兆堂絕不會辜負她的。「爸，難道你就不能相信女兒的眼光？」依依抬起眼來正視父親的反對。
「可是那些有關於他的種種事迹——」
「我不在乎。」
「你都清楚了？」清楚韓兆堂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聽說過一些。」知道他前前後後娶了三任妻子，而他的每一段感情都不得善終，但那又怎樣？
她要的不多，只求自己能待在他的身邊。這之於她而言，已是最大的幸福了。「爸，如果你希望我能幸福，那麼就不要阻止我的婚事。」
「他不會愛你的。」
「我知道。」
「知道你還嫁給他！」連爸爸忍不住生氣，他這個傻女兒，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傻事？
「你是為了錢才跟他在一起的吧？你是為了我們家的危機，才肯答應跟他結婚的是吧？」連爸爸再三追問。
只要依依點頭說是，只要依依不是真的淪陷了感情，那麼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他們可以把錢還給韓家，他可以去求韓兆堂，要求他當作這一切全沒發生過。
如果韓兆堂同意，那要他做牛做馬都行。
但依依卻搖頭了。「起先去找他，是真的為了錢，但是，爸，現在我愛他、我要他，所以，不管他把我放在心裡的哪個地方，我都無所謂。」她要的只是她能待在他身邊，一分一秒都好。
依依把自己的痴情寫在眉宇間。
連爸爸看到了，他覺得女兒真是傻。「你以為你這樣，他就會感動嗎？女兒呀！你是不了解韓兆堂那個人，他誰都不愛，只愛他自己。」
連爸爸以為他這麼說就能動女兒回頭，沒想到依依聽了，瞼色不驚「反倒卻頻頻點頭說那很好。
好？！
好什麼好？
「他這輩子不會愛上任何人耶！」當然也包括依依，這樣不要緊嗎？依依真的覺得無所謂嗎？連爸爸直問寶貝女兒。
而依依——
是的，她是覺得無所謂，而且，她還覺得這樣很好。
「他不愛任何人，這就代表了他這輩子都不會變心，不會愛上別的女人；這樣，他一輩子都是我的。」而她只要這樣就夠了。
連爸爸覺得女兒簡直完了，沒救了！短短的時間，女兒竟然已經陷得這麼深；如果真這樣，那他還寧可女兒只是為了家裡的因素，不得已才嫁給韓兆堂的；如果這樣，那還比較好。
「怎麼了，為什麼跟女兒談那麼久？」丈夫出來後面色凝重，久久不語。「出了什麼事？」
「沒有。」連爸爸搖頭。既然女兒心意已定，再把事情告訴妻子，只怕妻子會更難過。那就算了吧！別講了。
他現在只期待韓兆堂會真的如外界所傳的那般冷酷無情，對任何女人都不動心。
只要韓兆堂不愛上別的女人，那麼他連幸龍的女兒就會擁有幸福，連爸爸最後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