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關子怡思考著她的話。

沈以寧說的沒錯，未來她可能有機會和沈以寧碰面，與其保持對立，不如化解，這樣對大家都好。

「好吧。」她看了看錶，反正也已到午餐時間了。

「太好了，那我們走吧。」沈以寧開心地笑著，眼中露出幾不可察的詭光。

來到公司附近的餐廳，兩人點了排餐。

沈以寧一反過去冷漠鄙視的態度，熱情款待，端起紅酒向關子怡道歉。

「關小姐，過去是我不好，對不起，請你原諒我過去的無禮，好嗎？」

「別提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了，我不會跟你計較的。」關子怡不是心胸狹小的人，對方既然道了歉，而沈以寧畢竟是個名媛，能夠拉下臉來跟她吃飯，想必也經過一番掙扎，她不想讓她難堪。

「我現在才知道你是個心胸寬大又好相處的女人，難怪少奇哥會喜歡上你。以後我可以叫你關姐嗎？」

「你高興就好。」

「關姐，能跟你吃飯，是我最大的榮幸。」

關子怡低頭切著牛排只禮貌回應。

沈以寧盯著她右臉頰上的疤，心裡正打著壞主意。

她才不信什麼「內在勝過外在」的鬼道理！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女人要是不夠美麗，男人根本不屑一顧。

她花了多少心思，努力討楚少奇的歡心，只希望他能夠多看她一眼，但他居然看不見她的純真美麗，無視於她的付出，竟喜歡上這個醜女人？

哼！她思前想後，還是認為楚少奇不可能愛上這女人，他肯定是被什麼蒙蔽了雙眼，要不就是有目的。

她那天從開幕酒會回家后就一直在想，最後想起了上回她去楚少奇公司簽代言合約時，在他的辦公室門外，聽見的那一段對話一一

她就是因為這場車禍，失去了她的大哥，也失去了未婚夫，生理和心理都遭受巨大的痛苦，而且她不斷的自責、難過，無法像正常人那樣活得開心自在，我……

難辭其咎。

既然命運安排我們重逢，我更有理由照顧她。

對，楚少奇確實曾經這樣說過。

沈以寧心想，關子怡和她大哥會發生車禍，似乎和楚少奇脫離不了關係，所以，楚少奇是覺得對關子怡有虧欠、有愧疚，才會想照顧她、彌補她，因此才說她是他心儀的女人。

找到了問題的癥結點，沈以寧才會打定主意主動請關子怡吃飯。

「對了，關姐，你跟少奇哥是怎麼認識的啊？是不是跟車子有關呢？」她故意問。

「你怎麼會這樣問？」關子怡一怔，少奇有跟沈以寧提過他們的事？

「喔，我也是無意中聽到的啦。」

「聽到什麼？」關子怡問著。

「我聽見阮經理在跟少奇哥報告一件交通意外的後續情況，好像是少奇哥因開車有了什麼失誤，造成後面車子發生交通意外的事情，這件事讓他很自責、很愧疚……」

關子怡心裡打了突，她是曾經聽楚少奇提過這麼一件事，但不解沈以寧提起這件事的目的。「這跟我有關嗎？」

「因為阮經理提到了發生車禍的人，是三十二歲的關子強，和二十七歲的關子怡，我不確定那人是不是你？」

「你……說什麼？」關子怡驚訝地張大嘴巴，放下刀叉。

「少奇哥那天還說……對方就是因為這場車禍，失去了她的大哥，也失去了未婚夫，所以不斷地自責、難過，無法像正常人那樣活得開心自在，少奇哥覺得自己難辭其咎。」沈以寧回憶著當時的狀況，誇大其詞。「少奇哥好像很痛苦、很自責，對於發生車禍的人非常愧疚，想盡辦法要彌補這個過失……」

關子怡震驚不已，臉色發白，她不敢相信有這種事！

原來一年前，行駛在他們前面、史家哲一直拚命閃躲的車子的駕駛人，就是楚少奇？

而他沒有下車幫助他們……

「他真的這樣說？」她不由自主的顫抖，聲音沙啞得不像她的。

「對，我還聽見他說，既然命運安排他們相遇，他更有理由照顧她。關姐，你……不知道這事嗎？」沈以寧說完，又裝傻地反問。

關子怡無法回答。

楚少奇為什麼都沒有告訴她？

既然命運安排他們相遇，他更有理由照顧她……

難道他是因為愧疚、覺得對她有所虧欠，所以才會開口說喜歡她？否則他為什麼要隱瞞一切？

他口口聲聲說她是中等美女，有著吸引他的獨特氣質，對她疼寵至極，還在眾人面前表達愛意，讓她擁抱幸福……這一切背後的理由都是一一他虧欠她？

關子怡感覺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心像被撕扯般，揪起痛意。

她倏地起身，想立刻找他問個清楚。

「關姐，你臉色好差，對不起，我以為你知道這事……關姐、關姐……」看見關子怡不顧一切的離開餐廳，沈以寧的嘴角也扯起了詭計得逞的笑弧。

呵呵，接下來，就有好戲可看了。

誰教關子怡不但擋了她的情路，也阻斷她的事業？

怪不得她！唯有趕走關子怡，她才能有機會重新進駐楚少奇的心。

等不到下班時間，關子怡直接來到楚少奇的辦公室。

「子怡，你怎麼突然來這裡？」

「我有事想找你。」

楚少奇將審好的卷宗擱在一旁，十分欣喜見到她，沒注意到她臉色凝重。

「我也想問你，這個周末要去祭拜大哥，你說大哥喜歡桂花和桂花茶對嗎？我已經託人準備好了，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祭拜他。」

「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你是我喜歡的人，我對你好理所當然。」楚少奇起身，伸出長臂擁著她的肩膀。

她卻突然躲開他的擁抱，態度漠然，「理所當然？是不是因為你對我心存虧疚才理所當然？」

「為什麼這麼說？」楚少奇心裡打了個突，不懂她為何會突然這樣問。

「我現在問你的每一句話，請你全部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好，你問。」

「你曾經說，你一年前在山區開車，因為減速煞車，結果造成後面的車子撞向山壁了是嗎？」

楚少奇心下有不好的預感。「我是有煞車，可是……」其實兩輛車之間本來有很遠的距離，若對方沒開快車，是有足夠時間反應的。

「你說要去查那個發生車禍的人是誰、有沒有安好？也查到了是吧？」

「……你怎麼會知道？」楚少奇驚訝地望著她。

「你查到的那個當場死亡的人是我大哥，關子強，而車子里被火燒傷，臉上留下燒傷疤痕的人，就是我，這些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是誰告訴你的？」楚少奇還無法相信，她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是誰告訴我不重要！快回答我，是不是？」關子怡激動地問著。

「對，我是查出這些事了，但是……」

「那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原來她真的一直被蒙在鼓裡，被欺騙的怒意和痛意，在心中瞬間膨脹。

「我擔心你會因為這件事傷心難過。」

「是嗎？所以，你是因為這個車禍意外而感到自責、愧疚，覺得對不起我，極力想彌補我失去的一切？」

「我心裡是有些過意不去，但我想疼你、寵你、照顧你、給你一輩子的幸福是因為……」

「我知道了，你是為了彌補才會接近我，所以你才會什麼都不說，怕我傷心難過！」痛苦蒙蔽了她的理智，她完全不想聽他說，一古腦的吼著自己認定的事實。

「我不想告訴你，是害怕你會誤解，然後不會接受我……」他想解釋。

「別說了，我都知道了。」關子怡卻害怕聽到他的答案而打斷他的話，雙眸滿溢哀傷孤絕的痛楚。

他當然不能告訴她一切，因為從頭到尾，他的好就只是因為同情她失去愛情、可憐她臉上有疤，想儘力消除他的罪惡感罷了！

這些想法，令關子怡身體一陣發顫，突然覺得好冷，四周的空氣也像瞬間凝結般沉重。

昔日他體貼地為她安排的新妝發表會、公開說她是令他動心的女人、在她耳邊說著一輩子都不要再讓她受任何苦楚委屈……種種的幸福縫蜷、甜蜜愛戀，原來全都是架構在同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