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夏天的腳步似乎愈來愈逼近了,才四月底,天氣就悶熱得像什麼似的,稍稍動一下身體就隱隱冒汗。

早上因為太熱,靖泉一下子把一瓶一公升的鮮奶喝個精光,結果可能是胃腸適應不良的關係,泄了一早上的肚子。中午,她面有菜色的坐在餐桌前,面對豐

盛的食物,一點食慾也沒有。

「怎麼了?」連母摸摸她的額頭。「不舒服?」

靖泉有氣無力的說出緣由,免不了引來輕聲斥責和笑意。

午餐后,袁沅神秘兮兮的拿了一樣東西塞進她手裡,笑道:「這一定會讓你精神振作。」

靖泉不明所以的攤開手,是一封自美國寄來的航空信。

「快拆開來看裡頭寫什麼啊!」袁沅在一旁催促著。

靖泉瞟了滿臉興緻勃勃的袁沅一眼,當下作了決定。「我回房間看。」

留下一臉不平的袁沅,靖泉故作若無其事的上樓回房。她可不想等連舜下班回來,成了他們夫妻倆茶餘飯後的笑點。

信里並沒有提到什麼特殊內容,僅寫些生活近況,及生活中偶發的小趣聞,就像一般朋友的通信內容一樣平淡,不過,他倒是沒忘了附回郵信封。

靖泉稍微想了一下,從抽屜里拿出信紙,提筆寫下——

平安。

才寫了兩個字,她就開始煩惱了。稱謂要怎麼寫?稱名道姓?還是客套的寫黎先生?不好,他們不是朋友嗎,怎麼可以這般生疏呢?直接寫名字又好像怪怪

的……算了,跳過稱謂不寫了。

靖泉再度拿起筆,繼續寫下去:

今天接到你寄來的信,令我甚感意外,想不到你還記得我這個朋友……

這是什麼開場白啊?靖泉手一揉,一張信紙就成紙團沉屍字紙簍了。

她雙手托腮,用心思考了好一會,在信紙上寫著——

台灣的氣溫已緩緩升高,春暖花開的季節就已感受到夏天逐漸逼近的熱度。耐不住熱的我一下灌完一公升的鮮奶。在舒暢過後,卻是樂極生悲的腹部絞痛,

蹲了一早上的廁所……

她沒事寫這種糗事給他知道幹嘛?無聊!

於是她又拋下筆,將頭擱在桌上沉思。以往她總是文思泉湧,怎麼今天卻連個開頭都擠不出半個字來呢?

靖泉把手舉到眼前,無聊的擺出各種手勢。玩了好一會,一片空白的腦袋還是空白一片,信紙依舊乾乾淨淨的攤在桌上。

「哎呀!要寫什麼啊?」靖泉煩躁的抓抓頭,玩起原子筆。

想不出該怎麼在原子筆身上變花樣時,現實又逼到眼前來。她的信開頭還是找不到頭緒。

「算了,明天再寫吧!」她拉開抽屜,拿起信紙放進去時,袁沅清晰的嗓音在腦中響起——你真的只甘於做朋友?

靖泉遲疑一會,把信紙又擺回桌面,將頭擱在信紙上,回想起兩天前袁沅和她的對話。

初聽到袁沅的問話時,嚇了一跳的靖泉很快就恢復鎮定,用滿不在乎的口吻說:「朋友就行了。」

袁沅抿抿嘴,粉頸微垂。「我就無法想得開。」她抬起頭看靖泉,雙眼清澄明亮。「只要想到有一天連舜將挽著其他女人的手步入禮堂,我就無法忍受那種

錐心刺骨的痛。所以我藉移民躲得遠遠的。」

靖泉根本不敢看袁沅的眼睛,害怕自己相同的思緒會在她瞭然的雙眸下赤裸裸的一一呈現。「不過,你還是回台灣了,為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股衝動想要回台灣。也或許是那段日子連舜找得緊,我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回到了台灣。沒想到,一下子就

被找到了。」袁沅滿心甜蜜的漾開柔美的笑容。「不過,我現在倒是慶幸我回來對了。」袁沅忽然抓起靖泉的手,雙眼眯成一條縫,害得靖泉莫名其妙的緊張

起來。「記得那天你在我的公寓對我憤怒的直言勸誡,現在我把你的金玉良言全數還給你。余靖泉小姐,請你誠實的面對你的真心,別再自欺欺人了,好

嗎?」

她的最後一句「好嗎」是對著靖泉的耳朵大吼的,結果袁沅接下來說的話,耳朵一片嗡嗡作響的靖泉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自欺欺人嗎?」靖泉手持原子筆在信紙上敲打。「我是否該試著主動……」話一出口,靖泉的臉又紅了。

不行!怎麼可以主動呢?太丟臉了,先來點暗示好了。趁著凝聚的勇氣尚未褪去,靖泉一鼓作氣的先寫了一段生活瑣事,最後以彷若無心的口吻寫下:

今天的天空藍得像平靜無波的大海,雲白得像女人溫柔的心,這樣的日子讓我有點想你。

這「暗示」會不會太矯情、太噁心、太……明顯了?

靖泉順手又要撕碎信紙,轉念一想,去他的矯情噁心,既然都寫了,就寄出去了。大不了他被她嚇得不敢回台灣罷了,還會有什麼更嚴重的事?

趁信心尚未被顛覆,靖泉從他的來信里取出回郵信封,將信紙對摺塞進去,黏上膠水,快速衝下樓,向玲姊借了她那輛寶貝摩托車,騎到社區外的郵筒前將

信丟入,接著又像後頭有惡犬追趕一般,匆忙的騎回家。

「小泉?」連母驚異的瞅著一臉怪異的靖泉。「你怎麼了?」

靖泉一句話也說不出,蹲在地上不敢抬頭。

老實說,她有一點點後悔了,心裡希望那封信永遠到不了黎言中的手上。

連著好幾天,靖泉的一顆心總懸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連晚上都睡不安穩。

等待的日子竟會如此的漫長。

雖然明知回信不可能那麼早就寄來,靖泉還是每天詢問玲姊有沒有她的信,或是只要聽見摩托車在連家門口稍作停留,她馬上跑出去查看信筒,次數頻繁到

袁沅只要一看到她就掩嘴偷笑。

說不定人家早已嚇得不敢回信了。

靖泉按下鍵盤上的ENTER,讓系統去執行,自己又端坐發獃。

一會兒,忽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靖泉一愣,回頭看和她一塊來電腦教室編寫程式的同學。

同學感覺到她的視線,抬起頭,一臉不解問道:「什麼事?」

「剛才你叫我?」

「沒有啊!」

「那你有聽到誰在叫我嗎?」

「我看你是暈頭啦,沒人叫你。」同學低頭繼續敲打電腦。

奇怪!靖泉一頭霧水的轉回頭。真的是她神經過敏?可是胸口突然湧現的不安又是怎麼一回事?

懷著不安的心情坐在電腦前操作了近一個小時,那如雪球般積壓在胸口的不安終於令她板掉了電源,將磁片、書本掃進提袋裡。

「你打完啦?」同學驚訝她的快速。

「我回家再打。」

靖泉匆匆走出電腦教室,剛踏出資訊大樓時,一位男同學叫隹了她,是班上一位和她交情還不錯的同學。

「靖泉,剛剛你家人打電話找你有什麼事碼?」

「剛剛有我的電話?」靖泉張大嘴。

「對啊!半小時前不是廣播要你打電話回台北的家嗎?」

就是嘛!她明明覺得有人叫她,怎麼會是自己神經過敏呢?不過算算時間好像不太對……管他的,先回電話要緊。

「我剛才在地下樓的電腦教室,所以沒有聽到,謝謝你告訴我,BYEBYE!」

靖泉趕忙跑到離她最近的公共電話,慌張中,怎麼也找不著電話卡,好不容易翻著了,已是滿身大汗。

「喂,玲姊……」

靖泉尚未起頭,玲姊就噼里啪啦講了一堆。「小姐,你怎麼現在才回電話?我都等了半個多小時了。少爺說如果你回電話,要我叫你立刻去台大醫院,說有

一個叫……叫什麼來著的出車禍了。奇怪,我怎麼記不起他的名字……」

「誰?是誰?」靖泉著急的大嚷。

「等一下,我翻翻記事本……」

「玲姊,你不用找了,我直接趕過去。」

靖泉掛斷電話,奔出校門,攔了一輛計程車往台大醫院疾駛而去。

在詢問處,她遇著連舜。

「誰發生車禍了?」靖泉慌張的問。

一定不是連家人,否則玲姊不會忘記對方的名字。

「是黎言中。」

靖泉一呆。「他不是在美國,怎麼會在台灣發生車禍?」

連舜邊帶她走向手術室,邊回答:「我也不知道,據警察說他在等綠燈時,一輛聯結車在轉彎時因為角度沒有取好,車尾掃向他的車子。」

「有沒有生命危險?」靖泉急得眼淚撲簌簌的掉落。

連舜抿緊嘴,搖搖頭。

「搖頭是代表不知道,還是……沒救了?」靖泉驚慌的握住連舜的手臂直問。

站在手術室前的袁沅朝他們走過來。

袁沅按住情緒激動的靖泉。「靖泉,他現在還在手術室里,情況如何尚未得知。」

「他待在美國好好的,幹嘛回來?」靖泉忍不住掩面低泣。

她無時無刻不想著他,他的身影不時在她腦海里盤旋,她是如此的渴望能見他一面,但如果是這種見面方式,她寧願他一輩子都不要回來,寧願一輩子把相

思鎖在心底深處。

連舜和袁沅哀沉的互看一眼。

「沒事的。」袁沅輕拍靖泉的肩膀。「他一定會沒事的。」說著,她的眼眶也跟著濕濡了。

當黎言中一臉茫然的望著靖泉時,那雙眼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般,毫無熟悉的光彩。靖泉這才相信,他真的忘了,忘了她,忘了一切。

「你剛才說你是哪位?」

「靖泉,我是余靖泉。」

「余……靖泉?」他低聲重複念了一次。「你的名字好難記,下回麻煩你父母取名字時取得簡單一點好嗎?」

靖泉哭笑不得的望著他。哪個失去記憶的人會像他一樣還有心情開玩笑呢?

「剛剛離開的那兩個人,我記得男的叫……」

「連舜。」

「他的名字也不好記,女的就簡單多了。」他笑。「圓圓,像熊貓的名字。」

靖泉將削好的蘋果切下一小片遞給他。

黎言中的傷勢以頭部和腿部較為嚴重,臉部亦有少許被玻璃割傷的傷口,但不是頂嚴重,不會留下傷痕。外傷估計約半個月即可出院,而最感棘手的是記憶

喪失,醫生也不敢確定何時會回復。不過他本人像是一點也不擔心,還有心情打屁說笑。

或許是本性使然吧,也或許他不想讓周遭的人擔心。

「對了,你們是我的家人嗎?」

靖泉搖搖頭。「你的家人都在國外。我們也請你公司的人代為聯絡,他們大概明、後天就會到台灣來看你。」

「那你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羅?」

「沒有。」

黎言中按著胸口呼了一口氣。「還好,如你是我妹妹或是親戚的話,豈不太可惜?」他眼底閃著熟悉的狡黠光芒。

靖泉臉龐微微泛紅,「我們是……朋友。」

「只是朋友?」

「是啊,只是朋友。」

黎言中的臉湊到她面前,「真的只是朋友,我沒有追過你?」

以前的傷心往事全數泛涌心頭,靖泉的眼眶紅了。「你不曾喜歡過我,」她強裝笑臉。「又怎麼會來追我呢?」

「喔?」他躺回原位。「以前的我可真沒眼光。那你喜歡我嗎?」

靖泉一愣,蘋果掉落地面,她慌忙彎腰拾起。

黎言中笑吟吟的看著靖泉,自信滿滿的說:「你一定喜歡我對不對?」

靖泉不回答。她把沾了塵土的蘋果放回購物袋,再拿出一顆蘋果來削皮。

他又把臉湊到她眼前。「是不是?你喜歡我。」後面那一句是斬釘截鐵的肯定句。

「你給我躺好!」靖泉將刀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嚇得他趕緊躺回床上。

「雖然我不知道以前的我內心的想法,不過現在的我對你一見鍾情。」

靖泉的心猛地一跳,刀鋒不小心自食指劃過,中指連帶遭殃,鮮紅的血液弄髒了米色牛仔褲。

她急忙抽出一張面紙,突然一股溫熱自指端傳來,黎言中以嘴含住她受傷的手指,溫柔的為她舔舐血漬。

靖泉的臉瞬間紅得猶如夕陽落霞,她用力咬住下唇,猶疑了一會,將手抽回來,以面紙包覆,緊緊握住。

「讓我告訴你以前的事吧。」她拉開椅子站起來,緩緩踱向窗戶,仰望皎潔月光和滿天星斗。

「聽你怎麼說來,以前的我實在很可惡,不可原諒。」黎言中義憤填膺的痛罵著過去的自己。

靖泉將她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他,除了她對他的感情。

「這麼說,你不僅不喜歡我,甚至還很討厭我羅?」他微垂下頭,神情沮喪。

靖泉忽然覺得現在的他就像一名失去依靠的小孩,亟需親人的安慰與照顧,她怎麼會誤以為他不把失憶當一回事,而忽略了他心裡的不安與惶恐?

快步走回床邊,靖泉緊緊握住他的手。「不會,我並不討厭你,再說事過境遷之後我也接受了你的道歉,不然我們怎麼會成為朋友呢?」

「那太好了。」黎言中這才心滿意足的笑了。

黎言中出院后,他母親立即帶他回美國接受更精密的檢查,但仍一無所獲,一點復元的跡象都沒有。

一個月後,他要求回台灣,想從出生地找尋失落的記憶,並打了越洋電話至連家,希望靖泉能去機場接他。

在機場大廳,黎言中擁住靖泉,高興的嚷著:「我好想你。」

靖泉被他擁得透不過氣。「喂,你想勒死我嗎?」

黎言中聞言,立即放開她。「你開車來嗎?」

「對不起,我對四輪機器一竅不通,我坐公車來的。」

「那太委屈你了,回程我們坐計程車。」他一手拿行李,一手牽著她的手朝機場大門走去。

大門口處,有一對男女似乎正在吵架。男子看起來高大威猛,孔武有力,而女子則身形嬌小,不到一百六十公分,不過她說話言詞犀利,咄咄逼人。男子在

口頭上說不贏那名女子,最後連一句話也插不上,氣得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素性暴力相向,重重摑了女子一巴掌。

女子重心不穩,一個踉蹌往後倒了下去,眼看就要撞上牆壁,黎言中趕忙丟下行李,疾奔過去撐扶住女子,而他的頭代替女子結結實實的撞上牆,然後整個

人跌坐在地上。

女子在他懷中安然無事,搖了搖頭即優雅站起身,黎言中卻眼冒金星,暈頭轉向,半躺在地上起不來。

靖泉急忙跑上前,蹲在他身側,「有沒有怎樣?」她伸手欲拉他起身,無奈黎言中的體重非她能獨立拉起,腳一滑,他又向後倒了下去,情急之下,她忙用

手護住他的後腦勺。老天,真痛!她暗暗咬牙,難怪黎言中會摔得站不起來。

「泉泉?」他是語音中帶著一絲不解。

「有沒有怎樣?」她一手撐著上半身,一手按住他的頭。「你如果再失去這段記憶,我又得費一番唇舌。」

「記憶?」他張大茫然的眼。

「拜託,你失去記憶后,我已花了一段時間告訴你一大堆以前的事,若再忘一次,我可受不了。」

「我也受不了了。」他眨眼。

靖泉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子幾乎和黎言中緊密貼合,而旁邊早有一群圍觀人潮。她臉一紅,慌忙站起來。

「拉我。」黎言中無視眾熠熠目光,朝她伸出手。

靖泉又羞又窘,剛要伸出手,另一隻手比她更快的拉起黎言中,是剛剛被救的女子。

女子有一張秀麗面孔,甜甜的笑容有著獨特的魅力。

「謝謝你,你還好吧?」

「沒事。你有沒有受傷?」黎言中審視她紅腫的左頰。

「還好。」她輕撫著臉頰。

「你男朋友怎麼可以對你施以暴力?」靖泉有點氣不過。

「他不是我男朋友。」女子的眼神閃過一絲怨恨。「對了,這位是你的女朋友嗎?」她指著靖泉問黎言中。

「呃……她是……」黎言中看了靖泉一眼。

「我們是普通朋友。」靖泉笑了笑。

黎言中奇怪的看著靖泉,令她有點不知所措。她說錯話了嗎?

「是嗎?」女子輕笑出聲。「你們剛剛的親昵模樣讓我誤會了。先生,可否告訴我你的貴姓大名?改日登門道謝。」

「不用了,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女子堅持己見,黎言中只得掏了張名片給她。

「黎先生,我叫項青煦。」她也遞了張名片給他。「我也是從事建設工程,請多多指教。」

靖泉偏過頭瞧了名片一下。看不出她年紀輕輕的,竟已是一間建設公司的經理兼股東。她抬頭,發現黎言中同樣也是一臉驚訝與不敢置信。大概他的想法和

她相同吧!

「那……再見了。」項青煦微一頷首,轉身離去。

黎言中提起行李,牽著靖泉上計程車。

一坐定,靖泉推推黎言中,取笑道:「真不錯,腳都還沒踏出機場就有艷遇。」

「你在胡說些什麼!」他的語氣竟有一絲難掩的怒氣。

靖泉微愣,她第一次看到他發怒,這小小的玩笑值得他對她發火嗎?「我開個玩笑罷了,你不高興什麼?」

「對不起。」靖泉轉移話題。「你在美國可有想起什麼?」

「什麼想起什麼?」他反問。

「這麼說,你還是什麼也沒想起來。」靖泉搖頭嘆氣。

要怎麼做才能喚起他的記憶呢?還是他註定做個沒有過去記憶的人?這樣對他的下半輩子是好?是壞?

「泉泉,你希望我想起什麼?」

「全部呀!你為何突然從美國回來?如果你不回來也就不會發生車禍了。」

「車禍?」

「就是……」靖泉忽然覺得不對勁,「你知道你是誰嗎?」

「大帥哥黎言中。」

靖泉挫敗的掩住臉。真受不了他,還是一如往常的自大。

「泉泉,你問我的名字做什麼?」

靖泉腦中靈光一閃,失去記憶的他一直喊她「靖泉」,而以前的他才叫她「泉泉」。

她慌忙抓住他的手臂,「你知道袁沅?」

「知道啊!」

「她現在在做什麼?」

「不是嫁給連舜了?」

「那你剛來台灣和我的事……」

他面色一沉。「我以為你不願再提起它。」

天哪!還有什麼事她不曾和他說過的呢?靖泉拚命地想,想得腦袋都快打結了,還是想不出來。

「你究竟恢復了沒?」情急之下,靖泉抓住他的手臂直搖。

「恢復什麼?」他一頭霧水。

「哎呀!」靖泉開始咬手指頭。「那……那現在幾月?」

「五月,不是嗎?」他抬頭看向車窗外。「台灣可真熱,才五月天就令人汗水淋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我並沒告訴你呀!」

靖泉心裡的興奮真是筆墨難以形容。現在都快七月了,他竟以為才五月而已。五月不正是他發生車禍的月份嗎?這不就表示他已恢復記憶了?難不成……會

是那一撞的關係?可應驗了「因禍得福」這句話,還真該感謝那位女子呢。

靖泉興匆匆的將他失去記憶的前後始末全都說給他聽。由於高興過了頭,她說話時拚命吃螺絲,中途停頓了好幾次。

相對於她的喜形於色,黎言中卻始終是面無表情。待靖泉說完,他沉思了一會,問道:「我公司里的人是否都知道?」

「應該是吧!」他問這做什麼?

「泉泉,答應我,別泄露我恢復記憶的事。」

「為什麼?」

「我自有打算。」

靖泉猶疑一下。「是不是你的親人,以及連舜他們都不能說?」

「對!這件事只有你知道。」

「可是他們都很關心你……」

「我知道,可是還是請你暫時替我保密好嗎?」

靖泉本想追根問底,但瞧他抿唇思考的模樣,知道他現在不會告訴她理由,也就作罷了。

猛然,她想起寄給他的信,不知道他有沒有收到?靖泉悄悄瞄他一眼,見他正沉浸在思緒中,十分專註的在鮮慮椋儼然忘了她的存在?br>

靖泉將視線掉往計程車窗外,無神的看著窗外快速掠過的景象。

或許他沒有收到吧!靖泉猜想。這樣也好,彼此見面才不會難為情。但不知為何,失落感浮上心頭,教她難以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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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戲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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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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