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什麼嘛!太過分了!他以為他是誰啊?!」嵐楓氣得破口大罵,氣憤填膺。
洛湄從飯店出來,不敢直接回家,怕自己不穩定的神情會讓家人追問,那就很慘了。只好轉到嵐楓她家來投奔她。
「真不知道他原來這麼低級!」身為一個好朋友,嵐楓是很盡責的,她大聲的替洛湄罵仲蘅出氣:「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高高在上嗎?」
「人家家裡是現代貴族,我是鄉下女孩,當然有差啦。」洛湄自嘲的說,口氣中卻掩不住一抹無奈。
「真是!虧我當初還一直幫他,」嵐楓似乎罵上癮了,愈罵愈順口。「我瞎了眼!」
洛湄想罵的好像都被嵐楓罵完,她也省得開口了,不過奇怪的是她的內心除了氣忿、不平與失望之外,怎麼好像塞滿空隙的,全都是心痛?
「算了。」嵐楓罵完,反過頭來安慰洛湄。「還好及早弄清楚,否則萬一等到你們交往更久,豈不更難過?」
沒錯,嵐楓說得有理,可是洛湄不要這樣啊。這麼多年,從高中開始她就看著同學、朋友雙雙對對,自己卻始終沒碰見一個喜歡的對象,好不容易遇上了一個傾心的人,卻沒想到結果是這樣,她不要,不要——
洛湄再也忍不住,忽然哇地一聲就趴在嵐楓的肩膀上大哭起來。
「哭吧,大哭一場就好了。」嵐楓理當提供肩膀借給洛湄,這是必然的,雖然洛湄的頭實在有點重……不過以洛湄平日的個性,她應該不會哭太久,嵐楓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可是此事非比尋常,不能以洛湄平日的表現來計算,於是洛湄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嵐楓的肩膀支撐不住重量一直斜,一直斜,她暗暗叫苦……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樓下有人按門鈴。
嵐楓家是棟透天厝,她的房間在二樓,可是一樓有人在看電視,所以也輪不到她去開門,她還是得在這裡把肩膀借洛湄。
「姊,有人找你。」
她大妹的聲音簡直就像救星,嵐楓歉意的把洛湄的頭扶正:「我下去看看。」實則喘口氣——否則等會要去買沙隆巴斯了。
「男的喲,姊你的新男友啊?」她大妹鬼靈精怪的追著她問。
男朋友?嵐楓狠狠瞪她大妹一眼。你不知道你老姊上了大二就開始跌停板了嗎?
她狐疑的走出門,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找她的是誰,卻看見了曲仲蘅。
「洛湄在不在你這?」仲蘅一見到嵐楓,迫不及待的省掉所有開場白,劈頭第一句就問。
「你怎麼會到我這來找阿湄?」嵐楓歪著頭,很是納悶。
「我打電話去她家,她妹妹說她去她同學家了。」仲衡解釋著。「我想了想,可能是你,所以就來碰碰運氣……。」
「且慢,且慢。」嵐楓疑惑。「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
「上次你要我幫你介紹模特兒公司,給了我一張照片,照片後面有你的住址電話。」
「原來如此。」嵐楓調侃的點了點頭。「模特兒公司還沒介紹,倒先便宜你追女朋友了。」
仲蘅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你的照片我這幾天就會寄到台北去了,真的。洛湄——她到底有沒有在這?」
「你說呢?」嵐楓笑眯眯,但不懷好意的賣了個關子,正好趁這個時候替洛湄出出氣。「剛剛不是才把她氣走的嗎?現在急什麼?」
要比尖牙利齒,仲蘅自然比不上嵐楓、洛湄,他自知理虧,只好漲紅了臉,半句話回答不出來。
看到仲蘅這樣子,還真是讓嵐楓不忍心了。既然人都已經來道歉了,還怎樣呢?再說她也不是女主角,刁什麼刁啊!
「真輸給你們,我談戀愛也沒談成這樣。」嵐楓嘴裡咕噥著,但還是把頭揚了揚。二樓嵐楓房間的窗口,正好探出一個人頭來看著他們兩個,那顆頭是洛湄。
「洛湄!」仲蘅忍不住先喊出聲。
「阿湄,下來吧。」嵐楓也說。
不過洛湄什麼也不說,那顆頭只是縮了回去,然後窗戶刷地一聲關上,不曉得那意思是要下來還是不下來。
幾分鐘過去,依然不見洛湄的人影,兩人終於明白,原來那關窗戶的意思是表示「生氣」。
嵐楓莫可奈何的看看仲蘅。
「算了吧,等我去把她拖下來。」一溜煙沖回二樓去了。
「人家來負荊請罪啦,你還不下去嗎?」嵐楓打開房間的門,笑著奚落洛湄。
「他來找我我就要下去?那我算什麼?」洛湄的樣子分明就是賭氣。
「咦,也對。」嵐楓正了正臉色。「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不然你要怎樣呢?真的一輩子再也不見他嗎?」
洛湄怔了怔,被嵐楓堵得快回不了話了,不過她仍是噘著嘴,不服氣道:「那之前被他氣的算我活該?」
「氣他就去罵他呀。」嵐楓說得理直氣壯。不等洛湄考慮,繞到她身後一步就把她推下了樓去,邊推邊說:「有什麼話,當面去跟他說,看是要皮鞭抽還是浸豬籠,我都贊成。」
洛湄被動的被嵐楓推出門來,卻在離仲衡幾步遠的地方,就停著不肯向前走了。她依然穿著剛剛仲蘅見她時的打扮,牛仔褲、短T恤,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很刻意要做得瀟洒、冷漠,然而她複雜的眼神里卻已然塞滿了太多東西,有怨,有氣,也有情。
仲蘅一看到她,像受了傳染似的,眸子里的神色立刻也變得複雜了。他盯著她,心中充滿了歉意,卻又瀰漫著又深又濃的情意,彷彿有許多話要說,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好就是一徑直勾勾地、深深地凝望著她。
「好啦,人我給你抓下來了,你要說什麼還不快說?」嵐楓受不了了,這兩個悶字輩是獃子不成?這也奇怪,平常洛湄不是挺乾脆的嗎?
仲蘅心裡紛亂得無以復加,他知道他剛剛簡直就是罪無可赦,可是他真的希望洛湄原諒,他有一千句道歉的字眼可用,可是他只是用最誠懇、真摯、坦白的聲音說了一句最簡單的:「洛湄,對不起。」
嵐楓快瘋掉了。她這麼千辛萬苦把洛湄從樓上拖下來,他獃子只有這麼一句?就只有這一句?
然而就只這一句最俗氣、最普通的「對不起」,卻在洛湄的心中收到了某種效用。天知道多少情侶吵架、嘔氣,為的不也只是這麼一句。
洛湄心頭酸酸的,像有什麼在那翻攪,他那樣又低又柔的聲音,布滿了愛意,是她最最不能抗拒的,而他那小心翼翼的態度,更是令她心疼。洛湄啊洛湄,你真沒用,他只是一句對不起,你就原諒他了嗎?
原不原諒他,仲蘅可能猜不到,可是嵐楓卻從洛湄那默默瞅著仲蘅的神情里完全猜著了,她決心好人做到底,順水推舟。
「好了,好了,要罵人、要道歉、要吵架現在趕快開始,不過別在我家門口,免得我爸媽下樓來抗議。」嵐楓眼睛一掃仲蘅,沒好氣的說:「喂!你帶洛湄找個地方,好好去賠罪吧。」
「太晚了,明天再說好了。」洛湄咕噥著吐出了從剛才到現在的第一句話。
仲蘅有些錯愕,但是就算洛湄有心要刁難他,他也沒理由抗議是不?可他完全沒想到洛湄還有這一招,明天再說……是可以,不過要他今晚一個人掙扎反覆,折磨到睡不著嗎?
他困難的咽了口口水。「現在才……十點半。」
「洛湄她媽管得很嚴的,十二點以前要回家。」嵐楓替洛湄解釋。「不過不要緊,阿湄你打個電話回去,就說……就說在學校社團里趕劇本,今天要弄到很晚。放心吧,我會幫你圓謊的。」
洛湄慢吞吞的抬起頭來看向嵐楓低聲說道:「幹嘛要你幫我圓謊?我現在回家不就得了?」
這下仲蘅跟嵐楓兩個一起緊張起來,仲蘅用求救的眼神看嵐楓,丟過去一個個SOS……。
「你說這什麼話?」嵐楓一急,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只好耍賴了。「你現在要是敢回家,我以後就不理你!」嵐楓這才說的是什麼話哪?!洛湄像看怪物一般看向嵐楓,眉蹙得比死結還緊。
不過洛湄顯然有點恢復原狀了,至少會罵人:「你有毛病呀?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樣幫他?」
「他沒給我好處。」說到這點,嵐楓頗具寓意的「看」了仲衡一眼。「我是不想再借你肩膀。」
洛湄微傾著頭,還沒想到嵐楓這話什麼意思,卻已經被嵐楓從身後一直推推推,把她推向仲蘅的車。
「算啦,電話我幫你打,你媽我幫你擺平,怎樣,這個朋友夠意思吧?」
「我媽要是發現了,看她不扒你的皮才怪咧。」洛湄的抗議顯得很軟弱,因為這情況簡直就像仲蘅加嵐楓聯手起來對付洛湄。嵐楓的動作很強迫,仲蘅的動作很快,在嵐楓把洛湄塞進車中之時,立刻關上車門發動車子,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比綁架還順。
洛湄實在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就這麼硬生生被塞進了車裡。
一層沉默而懸疑的氣氛開始在車內蔓延開來。仲蘅不敢開口,因為不確定洛湄是不是還在生氣,只是在專心開車之際,不時偷偷從照後鏡里瞄她。
這舉動讓洛湄發現了,於是沒好氣的說:「剛才在飯店裡不是說需要時間考慮考慮嗎?怎麼?這麼快就考慮好了?」
仲蘅苦笑,洛湄罵什麼他都只得認了。
他認錯的說:「我肯定是瘋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仲蘅一個勁的真誠道歉,其實洛湄心裡早已經悄悄原諒仲蘅了。不過口頭上她仍是譏誚的說:「我是個歌仔戲班裡唱戲的,上不了檯面配不上你,你應該去找那個楊稟君不是嗎?」
仲蘅咬咬牙,只是不說話,洛湄罵什麼他都生吞活吃了。
他的表情讓洛湄心中不忍,可是怎麼會這樣呢?他只要一點點委屈她就這麼心軟?那剛才她受的委屈呢?他心不心疼?
洛湄忍不住又冷哼一聲:「你還是回去做你的大少爺吧。跟我在一起,只會替你惹麻煩,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團混亂,阻礙你偉大的事業前途而已。」
仲蘅的視線越過車前的擋風玻璃,投射在遙遠無限的前方,好半天,他嘆口氣終於低沉的說:「如果有個從來都順著直路一直走的人,有一天在他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不相干的岔路。而在這個十字路口前,你怎麼能要求他不猶豫?」
他用了一個很好的比喻。
洛湄被震動了,她年輕的心頭一回理解到,原來不同的環境真的造就出不同的人,不同的個性。她跟仲蘅本來就像是位於南極赤道般不搭軋的人,卻偏要碰在一起,仲蘅之前的行為,也許不該被原諒,卻可以被理解。
洛湄的心柔軟了下來,再沒辦法責備他,她輕喟一聲,低低幽幽的問:「你現在知道自己要走哪條路了?」
車停在一個紅燈前,仲衡轉頭看她,手移過來握住她的,握得那麼緊,那麼堅定。「你在哪裡,我的方向就在哪裡。」
洛湄抬眼看他,柔腸百折,撲進了他的懷裡,把頭緊緊偎在他的胸前,半是委屈半是撒嬌。「你知不知道我跑了多少地方去替你買那個娃娃?你知不知道我在飯店等了你多久?你下次再敢這樣欺負我,看著好了,我不……。」
「不什麼?」他的手掌溫柔的捧起她又怨又賭氣的小臉蛋,憐愛的摩挲著她的臉頰。
「我要是再原諒你,我是白痴!」洛湄賭咒自己一句。
「話別說得太早。」他俯下頭,不等洛湄抗議,便吻住她的唇。
柔軟而熱情的唇瓣傳達著彼此的愛意,再嚴重的爭吵與誤會都成為過去,在這濃烈的一吻里,交織在雙雙眷戀的濃情蜜意中化為記憶。
「叭——」後頭的車狠狠地發出一聲噪音,把他倆硬生生地從溫柔甜蜜中吵醒,那車從他們身邊超了過去,還惡狠狠地搖下車窗大罵一句髒話。
兩人有些錯愕,不由得相視一望,卻都笑出聲來,他俊朗和煦的明眸中溢滿了柔情,一隻手握著方向盤重新上路,另一手卻始終握著她的纖纖柔荑。
從手上傳來的感覺暖暖的……好貼心,好舒服,洛湄順從的讓他這麼握著,不抽手了。
「你就這麼一直開,要開到哪裡去?」她一下子心情都變好了,笑問他。
「我不曉得。我沒有方向,你的方向呢?」仲蘅笑著,話中有話。
「我心情不太好。」洛湄有點故意。「這樣吧,我得找個地方發泄發泄。」反正嵐楓答應了要幫她了,她不必太早回家。
「怎麼發泄?」車又來到一個十字路口,仲蘅索性往路邊先停了車,等洛湄確定了地點再走。「帶你去海邊讓你大叫幾聲,或是去Disco跳舞?還是就乾脆去買根皮鞭來抽我?」
洛湄嗤笑一聲,瞪著他斥道:「你以為我變態?」不過腦子裡卻忽然有了個點子。「走,我們去買噴漆。」
「買噴漆幹嘛?」仲蘅不明白,一臉的疑惑。
「你不要問嘛,」洛湄打打他的方向盤催他開車。「等等你就曉得了。」
於是仲蘅帶洛湄去買了噴漆,然後順著她指引的方向,傻子似的開車,終於停在一片又長又寬的灰色圍牆前。
「這是哪裡?」仲蘅納悶的下了車。
「某個公家機關的大圍牆。」洛湄回答,一手拿著剛剛買的那瓶噴漆,另一手牽著他,繞到圍牆另一邊去。
如果說剛才那一片灰色圍牆是單調,那這裡就是複雜;如果說剛才那一片灰色圍牆是整齊,那這裡是……不受限制的畫布。
整片牆上,有各種噴漆留下的痕迹,有畫圖、塗鴉、寫字,簡直就是亂七八糟普普藝術的大本營。
「你……。」仲蘅無可置信的看看洛湄,看看牆壁,又看回去洛湄:「你也要噴?這不是違法嗎?」
「是會被抓呀,」洛湄柳眉一蹙。「可是我看人家都這麼做嘛,難不成我就這麼倒霉?不管,我今天心情不好,要發泄。」
「好吧。」洛湄心情之所以不好完全是仲衡的錯,所以他責無旁貸,理當在這看守兼把風。「你畫吧,愛怎麼畫隨便你。」
不用仲衡允許,洛湄早就把噴漆的蓋子打開,迫不及待的往牆上噴了一隻小老鼠,她興奮的嚷道:「哇,你不曉得我每次經過這裡,就好想也來亂畫一通,可是都沒機會,又不敢,今天真是太棒了!」
是是是,太棒了,萬一被警察抓呢?仲蘅一邊對洛湄陪笑,一邊睜亮了眼睛,像個掃瞄器似地掃蕩著附近,以防有警察的蹤跡。
「喂,你也來畫吧。」洛湄塗鴉得盡興了,噴漆罐一遞,交到仲衡的手上。
「我?」仲蘅指著自己的鼻子,連忙揮手。「不不,你畫就好。」
「沒關係的啦。」洛湄不由分說的把他拉了過來,噴漆罐塞給他。「畫嘛,不要那麼守規矩好不好?從小到大都當好寶寶,你累不累?」
也許是洛湄那句「好寶寶」刺激了仲蘅。他眉一攢,順手接過噴漆罐,心想噴就噴吧,誰說他不敢?
總不能他的膽量還輸給一個女孩是不,於是仲蘅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按下噴漆罐的壓鈕,一畫,畫了一條魚。
有了第一筆,接下來就順手多了,膽子也大多了。他驚訝的發現,做壞事竟是這樣的容易,甚至體會到這種做壞事的興奮感,而這種壞事不是殺人放火,是可以原諒的,這讓他的興奮更心安理得了。
「怎麼樣?很好玩吧?是不是很能發泄呀?」洛湄在他身後笑喊著。
「真是服了你,想出這種方法。」不過話說歸說,仲蘅倒玩上癮了,這很像還是小孩的時候拿著筆在人家牆上亂塗,而他是從小就被教導要特別守規矩,不能調皮的,以至於這件事在他廿六歲的今天看來有點像是革命,也格外的有趣。
「喂,別噴了。」忽然他聽到洛湄說。
「拜託好不好?我這輩子難得這麼放肆一次。」仲蘅連頭都捨不得回,繼續噴,他畫了一株水草。「不多塗一點,下次什麼時候才有機會?」
「喂,」洛湄的聲音有點悶悶的。「真的別再噴了。」
「你怎麼了?」仲蘅似乎這才聽出洛湄的口氣有異,因為關心洛湄,他終於肯拋下噴漆罐轉過頭來,然而——
「多噴一點吧,沒關係,」洛湄的身旁竟然站了一個警察。「反正你是註定要跟我去警察局了。」
「你怎麼不替我把風?」仲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有小心看啊!」洛湄努力為自己辯白:「哪裡曉得他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冒出來。」
那個無聲無息的「他」在一旁嘿嘿笑。「你們兩個也真是笨哪!從這裡過去轉個彎就是警察局了知不知道?自從人家檢舉這片牆常常有人在破壞公物,我們晚上就會過來巡一巡,現在這裡都沒人敢來亂塗了,你們還來?」
「我們不知道嘛。」洛湄哭喪著臉。「警察先生,念在我們是初犯,饒我們一次好不好?」
然而可憐的洛湄跟仲衡,遇上的是一個包青天式的鐵面無私。
「不行,每個人都這麼說我們就不必上班了,走走走。」他拿警棍趕著洛湄與仲蘅,像趕小雞那樣的趕到對面的馬路,拐個彎,就是警察局。
「這下慘了。」洛湄沮喪的說。
「不要緊,不是什麼大罪,沒什麼事的。」仲蘅握緊了洛湄的手,裝著一副輕鬆的樣子安慰她,天知道他的心裡在想:完了完了,要有案底了。
那個警察先生很認真,完全照規矩來,做筆錄,畫押,最後跟他倆說:「叫人來保,我就放你們回去。」
保?洛湄、仲蘅兩人相視一望,眉頭皺起,眼裡充滿問號。
最後還是拜託嵐楓。
洛湄掛下電話后,心裡擔憂著不知道嵐楓什麼時候才會來救她,又不放心家裡,看看也才十二點,家人應該還沒睡,於是,她又打了通電話回家。
「洛泠,」是她妹妹接的,好佳在,省掉跟老媽解釋的麻煩,不過明天還不一樣要解釋。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我今天劇本可能趕不完了,我跟我同學睡學校宿舍。」
「好。」洛泠的聲音迷迷糊糊的,她今年高三,晚上都在拚命念書,大概是念得腦筋已經快掛了。
洛湄收了線,卻難免心理不平衡的抱怨:「真怪了,平生沒做過什麼違法的事,難得做一次,就被逮得正著?」
「算了。」仲蘅直覺要負起安慰洛湄的責任。「等嵐楓一來,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不過仲蘅好像有點太樂觀了……就在這時候,警局裡冒出來一個記者模樣的人。
「怎麼樣?今天晚上有沒有什麼大新聞啊?」記者先生跟各位警察似乎都是很熟似的,一進門就稱兄道弟。
「你白來了,今天晚上平安得很。」某個值班警察回話說。
「那我回家睡覺算了。」記者先生嘴裡雖然這麼說,不過那雙眼睛卻賊賊地到處看,然後就發現了坐在長椅上等人來保的洛湄與仲衡。
「咦?」記者先生沉思了半晌,往警察的桌旁一坐,手指指仲蘅。「那個人我好像在哪看過,他犯什麼罪?」
「沒什麼,」警察先生回道。「在發電廠的牆上亂噴漆,當場被我逮到。」
「哈!」記者笑出聲來。「運氣真不好。叫什麼名字?」
仲蘅閉閉眼睛,暗暗喊糟,本來被抓到警局就夠倒霉,這下又給記者贓到,萬一上報、那豈不是有得「完」了。
然而警察先生已經翻開檔案在看:「唔,一個叫曲仲蘅,一個叫簡洛湄。」
曲?曲仲衡?記者側著頭,想著想著……。
千萬不要想起來,千萬不要……仲蘅在這邊努力禱告。
那邊記者卻忽然像中了大獎似的拍了下手:「哎呀!曲仲蘅,曲氏建設那個大老闆的兒子嘛!怪不得我剛剛聽這名字就覺得好熟。哎,沒大新聞,這種八卦也好啦,湊湊版面。」說著,就拿出筆記本開始要抄了。
仲蘅坐在椅上,什麼也不說,卻已經冒了一身冷汗,要是今晚的事上了報,不曉得他老爸、老媽看見會做何感想;更糟的是,還會扯出洛湄來。
洛湄不笨,她也想到這一點,想她當初還叫嵐楓要小心那個什麼模特兒公司,不要搞到後來上了社會版,沒想到先上報的卻可能是她。
她沒辦法像仲衡那樣穩定的不動聲色,不聞也不問,她陡地一下子站起來,走到那名記者面前。
「喂,你一定要登在報上嗎?我們有沒有權利不讓你寫?」洛湄的口氣還算正常,尚未發作。
「好像沒有耶。」記者抬頭,發現洛湄長得還滿標緻的,面對美女,他的態度還不算太惡劣。「不過你放心啦,像你叫簡洛湄,我們都寫成簡X湄,人家猜不到的。」
猜不到才有鬼。洛湄翻了個大白眼,口氣跟剛才是發作前發作后的分別,她吼道:「就算你寫簡××,我也不想給你登,你不要寫不就好了。」
「沒關係,」仲蘅一直坐在遙遠的那邊不曾開口,好像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了法子似的,他的聲音不急不徐,輕輕鬆鬆的飄了過來。「要寫就讓他寫好了,反正我只要知道他是哪家報社,哪個記者就行了。」
洛湄一下子聽不懂,什麼時候仲蘅變得這麼大膽?腦子壞了嗎?可是那記者卻聽懂了。
曲家在社會上是多有頭有臉的人物,政商關係良好,肯定跟他報社的高階人士也認識,到時候萬一惹火了曲家人一個不爽,告到上頭去一層一層壓下來,他豈不被壓成肉餅。
記者先生當下嘻嘻笑道:「哎,說得也是,這堅點點小事,不用寫了。」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就溜了。
洛湄這才明白仲蘅的用意,她笑盈盈的走回來,坐在他身邊。
「你還滿聰明的嘛。」
仲蘅笑道。「不過我看他該抄的都抄了,也不知道明天的報上到底會不會刊出來。」
「命在人家手裡,我們還有什麼辦法?登出來只好自認倒霉。」洛湄有一下沒一下,無聊的敲著自己的膝蓋,無聊到打了個呵欠。「嵐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我都想睡覺了。」
「累了就先睡一下吧。」仲蘅溫柔的摟住她,把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肩上,提供了一個很舒服的依靠。
洛湄滿足的靠上他結實的肩膀,一種幸福而安全的感覺流過她的心。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懷抱可以讓人這麼的溫暖,她偎了上去,不由自主的慢慢閉上了眼睛。
於是當嵐楓終於趕到的時候,正巧看見這樣的一個畫面——仲衡摟著洛湄,而洛湄倚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好甜蜜,好幸福的一對戀人哪!嵐楓不由自主得嫉妒了起來,偏偏那嫉妒又帶了點感動,有人愛真好,有個溫柔的好情人更好。
仲蘅看見嵐楓,悄悄豎起食指擺在唇上,對嵐楓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他不忍心驚動睡著了的洛湄。
嵐楓歪歪嘴,皺皺眉,只好自己去辦手續。真是虧大了,半夜被人抓來當保人不說,還得自己跑腿做所有的事?只因為洛湄有個男朋友的肩膀讓她睡覺?真是不公平哪!
所以當嵐楓辦完手續,她便老大不客氣的把洛湄叫了起來,畢竟她不是仲衡,不需要憐香惜玉的。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洛湄睜著惺忪的眼睛隨著兩人步出警局。
這人怎麼這麼沒良心啊,嵐楓一下子就發作了。
「喂,我冒著被我媽罵的危險,半夜跑出來救你;還冒著生命危險跟我哥借車騎來救你,」基本上,嵐楓連機車駕照都沒有。「結果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洛湄笑出了聲來,她跟嵐楓平常鬧慣了的,被罵兩句也不會怎樣。
「我才說一句你就說上這麼多。好了啦,車我騎,我載你回去行了吧?」
「你不回你家,跟我回去幹什麼?」嵐楓眼睛里都是問號。
「我剛打電話回去跟我媽說我今天劇本可能趕不完了,要跟同學睡學校宿舍。要是現在回家,肯定我老媽要問得會更多,搞不好還穿幫,那就完了。」洛湄解釋著。
「穿幫?那你住我家還不是一樣穿幫。」嵐楓難得過了十二點還腦袋清楚。「你住我家,我家人一定曉得的嘛,我媽又認識你媽,到時候大家一說,不就都知道了。笨喔!」
也對,洛湄這回被罵可真罵得應該了。那怎麼辦呢?不能回家又不能去嵐楓家睡,那她要去哪?正努力想著,嵐楓已經跨上車子,不想理她了。
「你慢慢想啊,我要趕快回去了,免得我老媽又呱呱叫。」
「喂!你就這樣丟著我不管啊?」洛湄急著拉住她的車扶手不讓她走。
「你有曲仲衡啊。」嵐楓沖著她一笑,拍掉她的手,油門一催,絕塵而去。
曲仲衡?曲仲衡有什麼用?難不成要洛湄跟他睡?洛湄氣得直跺腳。
「沒關係,不管你打算去哪,我都陪你。」終於輪到仲蘅說話。
「想去哪?」洛湄吐出一口長氣,喃喃說:「我想睡覺。」
想睡覺?那得找張床。可是去住賓館?那不對,觀光飯店可能還好一點。仲蘅抓了抓頭,說:「其實我那個房間還滿大的。」
真的要她跟他睡?洛湄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仲蘅趕忙解釋。「我的房裡還有沙發,再不然,我可以再替你訂一間房間。」
他緊張的樣子讓洛湄忍不住笑說:「你幫我訂房間,萬一給人知道了,不是又有得好說了?」
仲蘅又抓了抓頭,再不然……睡車上?可是車上實在睡得不怎麼舒服。
「沒關係啦,我想到一個地方了。」
洛湄心生一計,很快的鑽進他的車裡,要他帶她到她家隔兩條巷子的地方,停在一戶舊舊的平房門前。
「這是什麼地方?」仲衡有點不安,這條巷子很黑,那間屋子也很黑。
「這是我舊家。」洛湄使勁的在大門的鎖上轉了兩下,那鎖居然就神奇的開了。她走進去,扭開頭頂上白晃晃的日光燈,一股舊屋子的味道,說明這間屋子已經許久沒人住了。
「我們家以前住這,後來才搬去新房子,這裡也沒錢改建,就變成放雜物的地方了。」
洛湄隨手拉開客廳里的一個柜子,說是客廳,其實更像是儲藏室,滿地堆了箱子、雜物像是布滿了地雷,仲衡得小心的走,才不至於撞到東西。
「這麼多灰塵,你今晚要住這?」仲蘅一看到這景象,就先皺起眉頭。
「還好啊,」洛湄笑了。「我從小在這長大的呢。」
她從柜子里拉出乾淨的毛巾來,徑自往裡頭走去,裡面的房間是層加高了的榻榻米,她開始清除灰塵。
「有時候我家有客人來,沒地方住,也住這兒呢。」
洛湄愈說得理所當然,仲蘅的眉頭就皺得愈緊,實在心疼洛湄要睡這樣的地方。「你跟我回飯店睡好不好?反正只有一個晚上。」
「才不要。跟你去住旅館?噫——我才不敢。」洛湄扮了個鬼臉,一副害怕的表情。
「可是你一個人睡這種地方,又黑又偏僻的,我怎麼放心?」仲衡說得理直氣壯。
洛湄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拿著毛巾去浴室。「你不放心什麼?我都不怕了。」
仲蘅追到浴室去,手撐在門上,一臉擔心的說:「不管你怕不怕,我就是不放心。這樣好了,如果你真的要睡這,那我陪你。」
洛湄正要扭開水龍頭,一聽到這話,轉頭嘲笑他:「這太委屈你大少爺了吧?放著五星級的飯店不睡來這陪我?」
洛湄的嘲諷他一點也不介意。「要我回去飯店,想著你一個人在這睡?這叫我怎麼可能睡得著?還不如在這看著你。」
「你愛待就待吧。」洛湄嘴上雖然還是這麼無所謂的,然而她的聲音卻不由自主的放柔了。仲蘅的表現就算不足以讓她感動,也讓她十分窩心,他若不是真的關心她,還管她睡哪呢!他自己回去睡那高級飯店就罷了。
「不過——」洛湄放慢了調子,眼角俏皮的瞟著他。「只有那個房間的榻榻米能睡人耶,你要跟我一起睡嗎?」
一……起睡?仲蘅傻眼了,他沒想到這個。
「呃……我不睡也無所謂。」
洛湄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心想他還挺單純的。
「沒關係啦,反正我們跟同學出去玩的時候,也常常男生女生大家一起睡一間的,只要你不碰我就行了。」
不碰她?這個……可能有點困難,不過仲衡橫豎是個君子,人家說不又怎能強迫?更何況是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再痛苦的折磨也要忍耐。
「我當然不會碰你,你睡頭我睡尾可以吧?」他提了個建議。
「行。」協議通過。洛湄嫣然一笑,轉身繼續洗毛巾。
不過當她扭開這浴室唯一的水龍頭,等了老半天,居然沒水。
「咦?怎麼會這樣?上次來還好好的。」洛湄不悅起來,去敲那個水龍頭。
「會不會是總開關沒開?」仲蘅在後面給意見。
「開著呀,一直都是開著的。」洛湄咕噥著。「一定是這個水龍頭啦,之前就不太對勁了,沒想到現在乾脆壞掉。」
「我來看看。」仲蘅畢竟是男人,這種事好像都是男人在做,他捲起袖子,取代了洛湄的位置。
「要是真的弄不好就糟了。」洛湄有點急。「雖然這裡沒有熱水,可是我還想洗個澡呢。」
「別洗了吧,你不洗澡我又不會不准你上床。」仲蘅開著玩笑,試著用手去轉水龍頭下的那個環,那本來是得用工具才旋得開的,仲衡也只是試試罷了,沒想到就在那一剎那,一道水柱從那迸裂的環縫中沖爆出來……。
「你家的水龍頭怎麼長這樣的?」仲蘅慌亂中胡亂喊著,努力的想旋緊環扣,可是怎麼旋也旋不緊,那水像終於找到出口似的狂泄而出,兩人都沒躲掉,被那水淋成了兩隻落水狗。
「毛巾!」仲衡終於看見了救星:「你手上的毛巾給我!」
洛湄整頭整臉全是水,慌忙中將毛巾遞給他,仲蘅混亂的將毛巾塞綁著水龍頭,好半天才止住了水勢,然而整個浴室早成了災難現場,加上浴室里的兩個可憐的受害人。
仲蘅下意識的甩了甩手,立刻有幾條小河流從他的袖子上滑下……名牌的襯衫,昂貴的西褲,全泡了水。
「哈哈……哈哈哈……。」洛湄忍不住指著狼狽的仲蘅,放聲大笑起來。
「笑你自己吧,你的樣子又比我美麗多少?」
對喔,洛湄這才忽然想到似的低頭看自己,她的衣服也全濕了,頭髮不住的滴著水,果真是見不得人的模樣。
抬起頭,接觸到仲蘅眼底藏著的笑意,相視對望一眼,兩人自然而然的大笑出聲,雖然是場災難,但在情人眼中,變成了浪漫的情趣。
於是,洛湄終於有水可以洗澡,而原本不想洗澡的仲蘅,也被逼得不得不洗澡,濕衣服脫下來,一件件鋪掛在客廳箱架上晒乾,但是兩人身上就空無一物了,洛湄只好去柜子里拿了大被單,一人一件,包裹著就算了事。
房間的榻榻米上,仲衡坐在左邊,洛湄則佔據了右邊,想到之前的一陣混亂,洛湄還是忍不住要取笑他:「還問我家的水龍頭怎麼長成這樣,奇怪了,水龍頭不長這樣長哪樣?」
「也不想想剛才要不是我在,你一個人哪裡對付得了那個水龍頭?一點感恩的心也沒有。」仲蘅低咒著,視線卻停留在她身上,那件白色的大床單好像太薄了,雖然不至於透明,他卻似乎可以看見那床單下的完美曲線,光滑柔軟的長腿,散發出動人的溫暖與嬌媚,只要動手一掀,床單下再沒有阻礙。
仲蘅覺得自己愈來愈熱,周身血液像被點燃了似的火速上升,即使他們兩人隔得遠遠的,中間還隔著足夠一個人躺成大字型的空間,可是仍擋不住的想入非非。
「誰曉得?說不定我自己來弄,那個水龍頭就不會壞也說不一定。」洛湄哼道,完全沒發現對面那個男人的異狀。
「是誰吵著要洗澡的?如果不洗澡也就不必去動水龍頭了。」仲蘅本能的頂回去,然而她甜美、燦爛的笑容在在牽動著他的心,他的神智愈來愈動搖……。
該死!仲蘅下意識的偷偷罵了自己一聲,意志力在和體內的撒旦抗拒,不行不行,剛才答應過洛湄不碰她的。
「不洗澡我睡不著覺……。」洛湄辯著,話還沒說完,倒先打了一個大噴嚏,然後她使勁吸了吸鼻子,原來鼻塞了。
仲蘅被她的噴嚏聲嚇得立刻清醒,關心問道:「你冷啊?」
「嗯。」洛湄點點頭,把床單又拉緊了些,她原本打算洗了冷水澡之後還可以穿衣服睡覺,這樣就不至於太冷,可是誰曉得衣服全濕了。
可是這種時候,最好的取暖方式就是另一個溫暖的軀體。不過,仲蘅考慮了很久很久,像在填大學志願那樣的猶豫……。
如果他過去抱洛湄……拜託好不好?那一點也不是佔便宜,而是十足的虐待哪!因為軟玉溫香在懷,卻什麼也不準做呀。
然而看著洛湄瑟縮在被單中的樣子,他又於心不忍。
「過來吧。」他對她伸出了手。
洛湄卻還不怎麼領情,狐疑的望著他:「你想吃我豆腐?」
真是好心沒好報喔,仲蘅兩眼往上一翻,沒好氣的說:「我保證不欺負你好不好?」
洛湄這才放心了,她在牙齒打顫中擠出一個笑容,坐到他身邊來。他伸手環抱住她,她很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臉頰,他灼熱的體溫在接觸的那一剎那傳了過來,溫暖了她。
這感覺如此舒服,她能聞到仲蘅身上所散發出他獨有的味道,她幾乎要昏醉在這其中,下意識的將胸部往他的身上再埋緊一點,尋找更舒服的姿勢。
要……要命。她為什麼不好好坐著,只是像條蛇一樣盡往他身上攀?仲蘅閉了閉眼睛,表情再複雜不過。
洛湄暖意融融,基本上已經是半迷眩狀態了。她的雙手不假思索的環上了他的腰,把柔軟誘人的身軀往他身上貼,好像有種她不熟悉的慾望,在她身體裡頭鼓噪著,她只想再更貼緊他一些。
仲蘅的思緒整個都停頓了,身體在她大膽的接觸下緊繃起來。他忍不住啞著聲咕噥:「現在到底是誰在欺負誰?」
「嗯?」洛湄的聲音像是梗在喉嚨里沒發出來。她做了什麼呢?她的理智已經在不知名的空間飛揚了,她只是覺得這樣的感覺好好——她以前從來不知道她也會有這樣的思潮,或者該說是……渴望?
怎麼會這樣?情況的發展簡直超乎仲蘅的控制能力,仲蘅的心裡頭有千軍萬馬在奔騰,企圖從體內飛奔而出,只等他一聲號令。他滿身大汗,無窮掙扎的激烈鬥爭,而他漸漸地——
輸了。
他稍稍推開她,頭一低,他們的唇相遇了。禮教、理智從他腦子裡全部翻飛而出,化成灰了。
仲蘅熱烈的索求,佔據了她的唇……。
在他饑渴的侵略下,洛湄完全無法抵抗他火熱的舌尖,也無法澄清她昏亂迷眩的意識,這是什麼?令她難以相信的感覺,從來沒有任何事讓她覺得比現在更加誘惑而刺激,她被動卻本能的反應起他來。
「洛湄。」他嗄聲喚著,她的反應無疑鼓舞了他。剛剛的顧忌被拋到天邊去了,薄薄的床單再也隔不住兩個火熱的軀體,他瘋狂的輕咬著她的耳垂,然後她的喉嚨,往下,再往下……。
洛湄驚嚇的睜大眼睛,一股陌生的熱潮肆無忌憚的在她體內竄升,她又怕又好奇,耳畔有個微小的聲音響起,告訴她停停停,現在喊停還來得及……可是她一手把那聲音揮掉,不加以理會。
一切如此自然的發生……在情慾的煽風點火下,今夜這個破舊的屋子,將永遠銘刻在他們的記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