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你瞪著我做什麼?我都還沒找你算帳呢,你這個棄職逃跑的混蛋倒先露出一副我欠你幾百萬的表情!」童至磊輸人不輸陣的吼著。

「是誰告的密?」

不理會他的虛張聲勢,蹺腳坐在牛皮沙發上,童光宇難得露出冷峻神情,十指交觸搭拱成金字塔狀的他儘管看來一派悠閑,然而那兩道目光所淬鍊出來的冰冷,卻連商場老將童至磊都忍不住小了氣焰。

「你問誰告密啊……」

「是誰跟你們通風報信的?給我名字。」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你給我搞清楚,我是外公你是外孫,你以為我是你孫子啊?!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童光宇掃了外公一眼,伸手拿起煙盒點燃一根淡煙。神態漠然的幾番吞吐后,遠眺的視線又鎖在童至磊疑似迴避的臉上。「惱羞成怒跟轉移話題好像是某些老人家最擅長的把戲,你說是不是啊,外公?」

老臉微微僵了僵,「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給了那個人多少錢?」他彈了彈煙灰,「外公說真的,我衷心期盼你別太貶低我的身價,否則我會非常沒有面子的。」

「夠多啦!你要知道耶,那個女人只不過打了通電話告訴我你在苗栗種花,確定消息無誤后,我就吩咐秘書匯了兩百萬到她的帳戶,這樣還不夠好啊?兩百萬夠她跟她弟弟吃香喝辣好一陣子了!」

童光宇吸煙的動作頓了一下,凌厲眼神一閃又恢復閑適的模樣。「是個女的,而且還有個弟弟?」

「是弟弟還是妹妹我也忘記了,反正我付了她通風報信的費用,然後就順利的把你這個逃跑的叛徒逮了回來。聽說鎮上的人還叫你小魚呢,真是個丟人現眼的名字!你沒讓人曉得我跟你有血緣關係吧?」

童光宇不再開口,默默地抽著煙陷入思緒。

「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經過這次的事件,我對你的信賴已經一滴都不剩了,你別再指望我會信你的任何一句鬼話!」這個孫子居然跟自己玩起陽奉陰違、暗渡陳倉的把戲,最嘔的是居然還被他成功了……

童光宇逃離的這段時間,與其說童至磊是擔憂他的安危,還不如說他是在懊惱自己的失算。

這回傷到的,可是他這個商場老將的自尊啊!

童至磊瞥了瞥對面,正在凝眉思索的外孫一眼,伸手按下電話內線,「老陳,你進來。」

沒多久總裁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是,總執行長,您找我?」

「嗯。光宇,你之前身邊的秘書我通通都辭掉了,連你的行蹤都掌握不好,我要那些廢物做什麼?在找到能夠勝任的秘書之前,我就先讓老陳暫代你秘書的職務。你應該知道老陳已經跟了我幾十年,以他的能力擔任你的秘書絕對是綽綽有餘。」

「秘書?」俊美臉龐淡淡冷哼,「叫監視者豈不是更貼切?」

「你要這麼認為當然也可以。還有,保安科那裡我也已經擴編了人員,以後監視你的人只會多不會少。你別以為孫悟空很好當,雖然讓你脫逃了一次,可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

童光宇放下交疊的修長雙腿,流露淡笑。「外公,你這麼說,我會忍不住想要將它視為一項挑戰呢。」

「哼,你要真有本事,咱們就來試試看!」童至磊示威似的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準備起身離開。

「外公!」

走到門邊的老人家停頓了下,卻倔強的不肯回頭。「幹麼?」

呵,這渾小子該不會是要跟他說一些「我在外頭流浪時有想念你」,或是「我很抱歉讓您擔心」之類的噁心話吧?嗟,好啦,拿來當笑話聽聽也不錯。大部分的年輕人就是這樣,叛逆歸叛逆,偶爾還是會有貼心肉麻的時候。

「你知道那個告密的女人叫什麼名字嗎?」

童至磊楞了下,「我不知道啊。」

「你沒問?」

「我管她姓什麼,她有講,可是我沒記啊!」奇怪了,這小子是在嘆什麼氣?!雖然他什麼話都沒說,但怎麼感覺像是在暗罵他真沒用似的?

「沒事了,外公您慢走吧。」

就這樣?那些想念、道歉懺悔的話呢?童至磊拄著拐杖又在原地等了幾秒鐘,「哼,我當然知道要慢慢走,難道你還指望我跑百米給你看嗎?」真是氣死他了,疼一隻猴子都比疼這個孽孫好!

總裁辦公室的大門打開又關上,片刻的聲響後世界再度恢復寂靜。

沙發上,童光宇拿開嘴裡的淡煙,吁口氣,眼前立刻瀰漫一股熏嗆的薄霧。他慵懶厭倦的視線被指節間的香煙給吸引,忍不住盯著它怔忡了一會兒。

在苗栗的時候,他幾乎不抽煙的。

除了要節省生活費,主要還是為了……

「請你離我遠一點好嗎?你身上的煙味嗆得我難受。」夏塔悠總是不假辭色的對他這麼說。

「你不用這麼敏感吧?」

「你有錢買煙抽了?看樣子你今天的春聯生意還不錯。」

「是剛剛來買花苗的客戶請我抽的啦。沒那麼誇張吧?都過了十幾分鐘還有煙味?」

「有,請你走開,還有,不要坐在我的辦公桌上。」

童光宇忍不住為記憶里的對話而發笑。

那個一絲不苟的古板女人真的很討厭他呵!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里自己對她的印象卻是最鮮明。

如今仔細回想,在那段短暫的脫逃時光里,他大部分的快樂不是來自於女人們的殷勤對待,也不是賣春聯所得到的成就感,而是捉弄夏塔悠。是骨子裡的劣根性在作祟嗎?看著她平靜冷淡的臉龐因為他而發怒惱火,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的愉快滿足竟會讓人上癮。

只是沒想到……

已經燃到盡頭的香煙余火驀地燙到童光宇的指間,思緒迅速自回憶中抽離,他反手將煙蒂丟進煙灰缸里捻熄余星。

往後仰躺在沙發椅背上,他厭倦地閉眼吁氣。

將他的行蹤泄漏給道熹集團的告密者拿了兩百萬的酬金,是個女人,還有一個弟弟……

在苗栗待的那些天,他也只認識這樣一個背景的女子,姓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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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你竟然會是國際大集團的總裁耶!」

「老闆你別說得這麼誇張,我只是代理總裁而已。」

背著手走在熟悉的栽植場里,童光宇靜靜嗅著空氣中的淡淡泥土香,心頭頓時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雉感受。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當回那個「小魚」了。

是惆悵嗎?他也說不上來。(謝謝支持*f*m*x*)

其實自己當初從道熹集團逃跑的時候,並沒有立志要當個種花種草的人,他對栽種花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剛好客運抵達苗栗,透過車窗他看見不錯的景色,所以他下車。

一切的一切都是隨心所至。

反正他也知道自己的遁逃只是暫時的,說到底他仍然無法狠心地拋開道熹集團這個擔子。但是儘管無法一走了之,他卻依舊遏抑不了心中的憤憤難平。這次的出走是他的一種抗議——對於外公的強勢和表弟童德帷的推卸責任。

他只是想表達他的不滿而已。

馨美花草栽植場的年輕老闆高保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小魚……我是說童先生,你別再叫我老闆了,在你面前我這樣子算什麼老闆呢?」

童光宇抿唇笑了笑,「是不是很不習慣看我穿西裝的樣子?」

「是啊!之前看慣了你襯衫牛仔褲的模樣,現在再看你這一身名牌西裝,儼然就是企業精英,更不用說停在門口的那輛勞斯萊斯了。」

「只是一個交通工具罷了。」

「對了,我要謝謝你!你之前提供給我的意見很受用,現在栽植場的生意一天比一天還好,已經不得不再多請幾個人來幫忙,否則還真會忙不過來。」

「你太客氣了,我還擔心我跟夏塔悠前後離開,會造成你跟老闆娘的困擾呢!」

高保挲了挲脖子,「還好啦,塔悠的會計工作現在就暫時由我老婆來做,不過你突然要離開的理由我還能理解,但是塔悠就走得太奇怪了。你知道嗎?她跟我辭職的那天下午就帶著禾熙搬家了耶!大家都在猜測他們姊弟倆走得那麼匆忙到底是什麼原因,小魚,你那個時候跟塔悠他們的感情也不錯,依你看,他們會不會是為了躲避債主?」

童光宇直覺地想到那天早上那通詭異的電話,那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她流露出害怕的表情,算了,想這麼多做什麼。

但見他隨口答了句,「這我也不太清楚。」

跟他沒有關係,她的事,原本就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代理總裁,」在不遠處觀望等候的陳秘書這時突然走了過來,「時間差不多了,您該上車返回台北了。」

「知道了,你先到車上等我。」

高保看了看栽植場四周的黑衣男子,微微壓低聲量,「小魚,我發覺集團總裁的派頭果然不一樣耶,在你身邊跟前跟後的秘書和保全人員到底有多少人啊?簡直跟媽祖出巡一樣隆重。」

童光宇淡淡抿笑,「他們也是職責所在。」為了要全程監控他的一舉一動。

和高保道別之後,車隊前後包抄著勞斯萊斯駛上返回台北的路線。

凝視著窗外景色的童光宇抽回視線,淡淡地掃視坐在對面的陳秘書,「什麼行程這麼急,一定要催著我回去?」

「總執行長已經找到擔任您貼身秘書的人選,想要儘快為您引見。」

「哼,只不過又是個近身監視我的人,有什麼好見的?」

這之後他不再開口說話,只是坐在車上閉目養神。

一個多小時后,車隊駛入道熹集團的座車專用地下道,童光宇順手撈起脫掉的西裝外套跨出車外,直接和陳秘書搭上專用的電梯直達大廈的最頂樓。

四方空間里安靜無聲,只有頭頂上方的樓層顯示燈飛快地跳升著……

「我今天沒心情見什麼人,你告訴我外公說我回辦公室了,那個秘書明天一早直接來跟我報到就可以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迅速往兩旁敞開,童光宇將手中的西裝外套遞給陳秘書後,大步邁向走廊盡頭的總裁辦公室,然而就在他經過會客室時——

「夏小姐,你說你還有一個弟弟?」

「是的。」

英氣冷峻的臉龐倏地皺眉。這個女聲……

「你弟弟他今年幾歲了?」

「十二歲,目前還在讀書。」

不知道是哪來的衝動,童光宇緊握住會客室的門把,以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強勁力道霍地將門打開,就見一抹纖細窈窕的身影轉身面對他……

「光宇你回來啦?我跟你介紹,夏塔悠,她就是你以後的貼身秘書。」

她身上穿的不再是那一襲保守的連身長裙,而是幹練俐落的上班族套裝。

童光宇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不,他已經震驚得不曉得該如何反應,只依稀記得自己的手還緊握著門把不放,怔怔地看著那抹身影對自己必恭必敬的彎腰鞠躬……

「代理總裁您好,我是夏塔悠,從明天開始擔任您的貼身秘書,請您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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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命代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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