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繁嘉在大廈下佇足良久,心狂跳不已。他仰頭上望,幾十層的大飯店直插雲霄。這裡,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這裡,發生了太多的故事!
繁嘉刻骨銘心!
繁嘉定了定神,大踏步地邁進了香格里拉大飯店的門。
出了電梯,繁嘉找到了大衛留給他的客房號碼。站在房門口,繁嘉伸出去的手不免有些微微顫抖。繁嘉習慣性的甩了下頭,為自己緊張而又慌亂的表現暗自發笑。
門開了,手裡拿著行動電話的周偉強看到繁嘉,眼睛睜的很大!
繁嘉發現:客房裡很亂。床上幾乎被散開的衣物完全佔據,地毯上到處都是紙張,桌上還有吃了一半的套餐。
繁嘉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周偉強忙碌著。幫不上忙?只能眼巴巴地看。不一會,周偉強就接了二個電話、打了二個電話。看到他忙亂的樣子,繁嘉忽地想笑!
繁嘉走到床邊,把床上散亂的衣物歸類整齊,又把滿地散落的紙一張張地撿起放好。
周偉強打完了電話,扒了幾口飯,又急急地四處找著什麼?
「實再不好意思,你看看,這麼多的事要處理。這不,一份傳真又找不著了,你先坐一下……」
繁嘉點點頭,沒坐,開始整理周偉強堆在沙發上的大衣和皮鞋。
「那是要拿下去燙洗和上光的」周偉強一邊接電話、一邊對繁嘉說道。「我拿下去。大哥,你忙吧!我過一會再來」
繁嘉剛想出門,周偉強叫住了他。
「你看,我這一個個電話……哎!沒辦法,後天就要走了!還有很多事沒處理完呢!……對了,你來有事嗎?」
抱著周偉強的大衣和皮鞋,繁嘉站在房門口,被周偉強一問,猶豫了片刻,聲音低低地說道:「也沒啥事……我是來向大哥要樣東西的!」
「哦!要點東西……」周偉強下意識地點點頭,用手示意繁嘉留一留,自己繼續接聽通了一半的電話。驀地,他整個人愣了一下,表情緊張,眼神驚異?
周偉強突然停止了通話,轉過臉來直直地望著繁嘉,聲音有點顫抖的問道:「要……你剛才說什麼?你剛才在說什麼?」
繁嘉低著頭,知道自己的話使不經意間忙亂著的周偉強的神經一下子吊了起來。輕輕說道:「我想……向大哥要樣東西!」
「你想要什麼?你想要什麼?」
周偉強感覺心都蹦到嗓子眼了!
繁嘉不敢看周偉強,只是埋著頭,抱著衣物站在那裡。
周偉強快步迎上前來,連珠炮似地問道:「你想要的我都給!你想要什麼?你想要什麼?………」
繁嘉鼓足勇氣,聲音堅定地說道:「我想要大哥手裡的那張機票!」
周偉強站在繁嘉面前,驚呆了!
繁嘉看著半天回不過神來的周偉強,迷惑地問道:「大哥,你沒事吧?你怎麼了?………」
周偉強壓抑不住地狂喜使他的表情完全失態!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不迭地追問:「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繁嘉被周偉強激動而失態的舉動弄得反而不知所措?他一字一句地複述道:「我想要大哥手裡的那張機票!那張飛越重洋的機票!那張和大哥一起去圓夢的機票!行嗎?」
周偉強瘋了一樣地把手裡正在通話的手機拋出去老遠,把繁嘉懷抱著的衣物甩到一邊,一把將繁嘉抱了起來。
「繁嘉,你知道,你給大哥送來了什麼嗎?……」
看著興奮的難以自持的周偉強,繁嘉鼻子發酸。周偉強用力握著繁嘉的手,臉漲得通紅。「我要去給菩薩敬香!我要去給菩薩敬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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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周偉強要跑!」
張軍急急地推開辦公室的門,神情緊張地叫道:「周偉強買下了後天早上八點去渥太華的機票!他想跑!」
何威猛地站了起來:「果然不出所料!」
張軍擦了擦額上的汗,說道:「他把所有的房產物業出手后,一直住在酒店裡」
何威用手摸了摸下巴,咬住唇,想了片刻:「這幾天,他忙進忙出的,看來一切都按排妥當了!」
「不過,他買了二張機票?」
「哦?莫非……」
「另一張是繁嘉的!」
何威不住地在屋裡來回走著,下唇被他咬得發紅。張軍不安地說道:「這個大毒梟,想帶著喜歡的人遠走高飛啊?」
何威輕聲問道:「那個叫『大貓』的口供全錄好了嗎?」
「這個大貓自從昨天在酒店裡和別人接頭時被我們抓獲,態度到一直很好,不但主動的坦白,還有立功表現。對付李標,我們會很輕鬆!」張軍說道。
「李標這傢伙真是想錢想瘋了!竟去步周偉強的後塵?」何威嘆道。
「一個想全線收兵!一個卻自甘墮落?難道錢真的是害人嗎?」張軍不解地問道。
「不是錢害人!是有的人在錢面前迷失了方向、忘卻了做人最應具備的本質!……人之初、性本善!有的人成了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豪傑!而有的慢慢腐化成了遺臭萬年的不齒小人!……這就是人的眾生相吧?」
「那,周偉強是什麼人呢?還有,他對繁嘉的感情又怎麼解釋呢?」
「首先,周偉強是個人!是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是人都可能會犯錯!甚至於犯罪!但並不表明他就一定是個薄情寡義、泯沒人性的高級動物?人性是個極其複雜的東西!很多時候,善與惡、美與丑是會交纏重疊同時出現的!」
「莫不是周偉強的靈魂得到了感知?他想立地成佛了?」
「這世間將會留下無窮的謎?無窮的問題?也許永遠都沒有人能解釋的清楚?……」何威拍了拍張軍的肩,說道:「好了!言歸正傳。我馬上去向上面彙報!你立刻去做好一切行動準備!」
望著張軍漸漸遠去的背影,何威沉思良久。腦海里,有個熟悉的面容不斷出現、那雙幽怨無助的眼睛彷彿正直直地射向他……
何威站在家裡的窗檯前,久久地凝望著窗台上的聖誕花。聖誕花紅葉如火,依然當初模樣。
何威的眼前:繁嘉為聖誕花澆水除草的場景油然而生。此刻,景物依舊,人事亦非!
何威不禁唏噓不已。
「繁嘉,你可知道?我愛你!我一直都在愛著你!你知道嗎?……我的這份愛一直深埋在心底,沒有機會對你表白……我也不敢開口對你表白!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可知道?我的內心有多麼的矛盾?盼望著向你傾訴我心裡深埋已久的愛戀,又害怕一旦你不能接受我的這份情感?我將會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我是一個懦弱的人!我不是一個男子漢!看到周偉強對你如火一樣的感情,我覺得自己無比的慚愧!我比不上他!周偉強是勇敢的、是執著的!為了自己最愛的人,他可以拋棄一切而不顧!為了自己最愛的人,他做出了很多人難以做出的犧牲!感情上,他是個強者!是個值得你依戀終生的人!你知道嗎?內心深處我有多麼的妒忌他?……」
何威用手撫摸著繁嘉睡過的床,思緒飄蕩。
「沒想到,事態發展到了這一步?現在,面對我們每一個人的竟是這麼殘酷的現實和可想而知的結局。難道,我們的所有感情和愛戀都只能是悲劇的結束?……此刻,我感到了無比的孤獨、感到了極其的無助!接下來,我該怎樣去面對你?一個我深深愛戀著的人?該怎樣向你徹底公開我的真實身份?……你會怪我嗎?怪我事到如今都還沒有向你坦白我的所作所為?你會恨我嗎?恨我把最愛你的人和你將要去圓的那個夢打個粉碎?……這一刻,我是真的進退維谷、左右二難了?……」
何威雙手捧著繁嘉離開他家時給他留下的那二張便條,凝視許久。他把繁嘉的留條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唇上。片刻,二行熱淚滾滾而下。
「繁嘉,我深愛的人!你可知道?此時我的心是多麼的痛苦和無奈!我為我最愛的人將身陷囹圄而痛苦!我為眼看最愛的人將可能和自己終生都不得再見卻回天乏力而無奈!……我成了一個自己都不能願諒自己的人!……」
何威把拳撰得緊緊,狠狠地砸在桌上,驀地,疼痛使他的手麻木了。
「強哥,您放心!我一定會平安的把繁嘉母親送回大同」大衛表情肅然地說道:「您就安心的走吧」
周偉強拉起大衛的手,說道:「大衛,每次最辛苦的事都是有勞於你……你這一路要千萬小心啊!」
「我會的!只是……我明天一走,就不能去機場給你們送行了。這一別,不知哪天才能再相見?」大衛的眼眶濕潤了:「強哥,你們要保重啊!別忘了我……」
周偉強覺得視線有點模糊:「大衛,你是強哥一生最可信賴的好兄弟!無論天涯海角,強哥永遠都不會忘了你!」
大衛壓抑不住自己的一腔感情,伏在周偉強的肩上,哭了!哭聲凄涼悲壯,周偉強感到心彷彿要碎了。
繁嘉推門進來,目睹此情此景,悄悄地退了出去。
「大衛,羅家福下落不明,李標已為錢瘋狂。目前的形勢相當嚴峻!強哥走後,你自己要千萬小心!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一有風吹草動,立刻離開上海。我一到瑞士就會把落腳的地方通知你……」周偉強不住地叮囑大衛:「強哥不能沒有最愛的人!也不能再失去你這個無依無靠的好兄弟!」
晨曦初現的時候,周偉強再也躺不住了。他剛起身,大衛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強哥,您和繁嘉一路上要帶的物品我都為你們準備好了!一會我就給你們送過來」
周偉強有些不安地問道:「那些事我們自己會安排的,你今天就要去大同了,還想著我們?」
「讓我再為強哥做點什麼吧?」大衛輕聲地說道:「昨晚,我把強哥最愛抽的煙和最愛喝的茶都打了包。離開家鄉,身為異鄉客,每當想家的時候,強哥抽著家鄉的煙、喝著家鄉的茶,心裡也會好過些的!」
周偉強好一陣感動:「大衛,難道你一夜都沒睡?」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悠遊:「也許以後會常常的難以入眠了!」
接到電話,張軍一刻也不敢停留的奔到何威的辦公室。屋裡已經聚集起了很多人。
「快來!上面已經發布命令了。明天早上跨地區統一行動!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何威的話音未落,整個屋裡的人摩拳擦掌、群情激昂!
「這次行動是我們艱苦奮戰一年多的總結!也是到了我們答卷的最後時刻。明天早上全線動手,把他們一網打盡!」
何威抬起手腕,看了看錶:「現在,我們來一起對一下時間!記住,明天早上!」
「明天上飛機前,我會和強哥保持聯繫的!」
大衛的手被周偉強緊緊握著,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今天在這裡,強哥和繁嘉來送我們。明天的這裡,誰又來送強哥你們呢?……送君千里,總有一別,我們各自珍重吧!」
周偉強點點頭,想說什麼?沒開口。
繁嘉深情地看了媽媽一眼,鼻子發酸。昨晚,媽媽幾乎和繁嘉聊了整整一夜。繁嘉明白:此一別,不知何日才得再見?
入關的最後時刻到了!
周偉強和大衛、繁嘉和媽媽面面相視。彼此間,似有萬語千言?這一刻,卻都默然無語!
繁嘉望著媽媽和大衛的身影消失在長長的通道盡頭,二行熱淚奪眶而出。
機場的跑道上,大衛他們乘坐的飛機開始緩緩地滑行、加速、上拉……不一會,就融入了藍天白雲之間。
繁嘉抬起的頭,久久地凝望著漸漸向遠的機影,心裡有股難以排譴的壓抑,他淚如泉湧。
周偉強伸出粗壯的臂膀輕輕地攬住了繁嘉的肩。
「別哭了!我們每個人的一生就是充滿了這樣的生離死別、聚散依依……有時,人活著真的是很痛苦的事!」
繁嘉慢慢地低下了頭,喃喃道:「我捨不得離開媽媽、捨不得離開大衛哥!」
周偉強用手擦了擦繁嘉掛在臉上的淚,安慰道:「我們可以找個機會,把媽媽接到瑞士和我們住上一段時間。大衛他也會來看我們的」
周偉強開著「凌志」,繁嘉依在窗旁,好久,誰都沒有開口。
「想什麼呢?」周偉強的問話打破了車裡的沉默:「還在想媽媽和大衛嗎?……昨晚,我和媽媽聊天。我對媽媽說,很早,我就失去了母親,我想從今夜起就把您當成自己的母親、從今夜起就叫您媽媽?……小繁,你猜猜,媽媽對我說了什麼?……媽媽說,她早已把我當成了她的第三個兒子!……這一夜哦,我都沒睡著!……」
「大哥……」繁嘉欲言又止。
「母愛的偉大!還有什麼能與之可比呢?我們都要好好的珍愛媽媽!我想好了,在瑞士安頓以後,等到春暖花開的季節,我們一起回大同,然後接媽媽去瑞士和我們長長的住上一段日子,我們一家人好好的聚一聚!……」
車駛下高架,繁嘉突然提出:「要離開上海了!我想最後再去看看『鷗寶』」
周偉強剛想掉轉車頭,繁嘉止住了他:「大哥,您不是說還有些事要辦嗎?我自個去就行」
「也好!我忙我的去。不過,早點回來,今晚我們去吃『釣金龜』」
繁嘉對「鷗寶」有一種難以言狀的感情,在這將要離別時分,這種感情表現的尤為強烈。
面前的「鷗寶」酒吧,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使繁嘉感覺到那些發生在酒吧里的往事猶如方才一刻!已放了大假的酒吧,門上貼著封條,他的新主人此時也許已經身在了另一個城市?
繁嘉想念大衛!不只是因為那個有著一雙明徹大眼的英俊青年對自己關愛有加,而是二棵真誠的心相聚日久后升華出的一種純摯的友情!
繁嘉望著「鷗寶」門上的封條,想著遠去了的大衛,心裡感慨萬千:「這世間最美好的感情是任何條條框框都封不住的!人們有一天都會把它們撕個粉碎!」
忽地,繁嘉想起了什麼?急急地找電話。他記得:「鷗寶」外的道路口就有公用電話。
剛想起步,有人拍了他的肩。繁嘉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咦!咋這麼巧?我正要打電話給您呢」
何威笑了笑,說道:「沒辦法聯繫到你,我想今天你一定會來『鷗寶』看看的!我在這等了你二個多小時了!」
繁嘉一陣感動!
何威把車開了過來:「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繁嘉想起了濱江大道的親水平台:「那是周大哥最喜歡的所在!也是我最留戀的地方!去那吧!」
他們走在浦江畔,已近黃昏。
「天好象要下雨?」繁嘉抬頭看了看天色,不無擔心地自語:「媽媽她們應該到了吧?」
繁嘉在長椅上坐了下來,說道:「我要離開上海了!」
「哦?!」何威不置可否地應了句,有點跑神。
黃昏時的浦江,在風的推動下,浪,有點大、有些濁。
「該對你說些什麼呢?送別的話?留你的話?還是心裡從來沒有說起過的話?………」何威顯得有些木訥。
「難道大哥還有從沒對我說起過的話嗎?」繁嘉頗感意外:「那………為啥不說呢?」
何威梳理了一下額前被風吹落的發,輕輕嘆道:「我忽然覺得,越是心底里最想表達的意思,越是難以啟齒?真怪?……」
何威剛想繼續說下去,繁嘉下意識地把話題拉了過去:「明天,我要走了!您能來送我們嗎?」
何威被繁嘉一問,愣了好一會,說了句自己都感覺有點莫名其妙的話:「送?……你真的會走嗎?你能不走嗎?」
繁嘉迷惑地看著身邊的何威,問道:「您好象有啥心事?……有嗎?」
何威又是一愣,感覺今天整個人都有些木訥。
「誰?………你和他嗎?」
「他?………您指的他是周大哥嗎?」
「他對你很好吧?」
「除了媽媽……」
「你這輩子都決定……跟了他了?」
「還有別的可能嗎?」
「別笑我……我真不知該怎麼問?我不太會說話……你對他……是那種感覺嗎?」
「啥感覺?……哦!我懂您的意思!我想是吧?!」
「除了他,你還想過……別人嗎?我是指……男的!」
「想過!大衛哥,對我比大同的親哥還要好!還有您,阿威哥,救過我的命……」
「不對!我是說也有那種……感覺的?」
繁嘉沒正面回答,眼前有個人揮之不去。
「……這不?我明天就要跟……周大哥走了!」
長長的一段沉默,何威無語、繁嘉無語。
「要是明天……要是明天你們走不了呢?」何威話一出口,自己先嚇了一跳!唇顫抖的厲害:「我是……說如果?」
繁嘉睜大了眼睛看著何威,驀然間,腦海里有一絲不祥的預感閃過。
「如果?……」繁嘉神情迷離,舉目望向蒼穹,緩緩說道:「走不了?……可能嗎?!……要是飛機上不去,我就和大哥活在一起!要是飛機掉下來,我就和大哥死在一起!凡此種種,還有別的可能嗎?」
「如果……不是飛機的原因?」何威深深感到自己離清醒的自己愈來愈遠了,他惶恐於這種偏差?但他忽然覺得自己已然不聽命於自己的思想控制:「如果……不是飛機的原因呢?」
「那就是人?!」繁嘉直直地面對何威,一字一句地說道:「要麼再出一個李標!」
何威驚恐的表情昭然若揭。他不敢面對繁嘉的眼睛,彷彿自己在哪裡做了什麼見不得他的事?
坐在周偉強的對面,繁嘉老是跑神!周偉強推過來的菜,他下意識地往嘴裡送。斟滿的酒杯,他幾口就見了底。周偉強詫異地看著他,忽地笑了。
「怎麼了?小繁?不對呀?今天成了酒仙了?」
繁嘉緩了緩神,傻愣愣地看了一眼手裡的酒杯,茫然地張大了嘴巴。
「還是在想媽媽?」周偉強撤下繁嘉手裡的酒杯,吩咐侍應生換上了一杯綠茶:「小繁,要是高興?也不能這樣!」
告別了何威后,繁嘉心情一直沉甸甸地,感覺上始終有種無以名狀的不安?腦海里不時閃過一絲絲不祥的預感!他驚恐於這種不安?因為不能使他定下心來!他懼怕於這種預感?讓他有了種出師不利的憂慮!
窗外的夜空,灰霧朦朦,夜色沉沉。黑色的雲朵大塊大塊地壓下來,和黃浦江貼的很近。渾濁的浪在黑色的夜幕下翻滾涌動。
「象是要下雨了?」繁嘉喃喃著:「看那雲多沉多黑!」
「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千萬別下雨,要是影響了航班起飛就糟了!」周偉強自語道。
「今天真該去給菩薩敬柱香!」繁嘉有些懊悔:「保佑我們明天一切都順順利利!」
「我們來做個小遊戲?!」周偉強笑著把桌上的小紅燭點著,說道:「只要這小紅燭燃到我們離開時還不熄,就預示著我們一路平安、大吉大利!」
繁嘉點點頭,望著火苗筆直向上的小紅燭,驀地,為有了那麼多光怪陸離的念頭擾的自己神情恍惚而暗暗發笑。
何威獃獃地坐在辦公桌前,一支接著一支地吸煙。屋裡沒開燈,四周漆黑一片。何威把整個人埋在黑夜裡,看不清面前的一切。他的眼裡:夜,象是一張黑色巨大的網,正從他手裡慢慢的張開、撒出、罩下……他大獲豐收,就要滿載而歸!但是,何威感到:他那雙正在收緊網口的手怎麼也不聽使喚,綿軟無力,幾乎就象是癱瘓了一般……恍惚間,何威看到了一雙眼睛,在黑夜的網中、在他親手撒開的網中直直地盯著他,幽怨、哀傷、仇恨……在他的眼神下,何威感覺自己就要窒息、就要失去自控……
「隊長!隊長!……」
何威茫然遊盪的思緒被人喚回。
「隊長,按您的要求,周偉強和繁嘉身邊增加了人手,放心吧!我們會把他們盯的緊緊的!」
何威被打開的燈眩得眼酸,他輕輕揉了揉,問道:「對李標那傢伙,也大意不得!……小張有消息來嗎?」
「有張軍一路跟著大衛,沒事!」
「一定要張軍記住!無論如何要等到大衛把繁嘉母親送到家離開后再動手!不要驚動繁嘉的家人!」
「隊長,明天就要全線收網了,您還是去休息會吧」
「我……睡不著啊!」
周偉強特意點了「釣金龜」,對這道菜,心裡有種親切感:「這可真是道好菜,別忘了,你我第一次坐在這裡就是要的這道菜!」
「是啊!第一次?……時間過的好快哦!一眨眼,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真是有點戀戀不捨啊!」繁嘉的臉早已紅暈滿面,有了半分醉意:「大哥,這是不是我們最後的晚餐?……」
繁嘉話音未落,周偉強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背,喝道:「別胡說,多不吉利!」
繁嘉笑了笑,有些尷尬:「好了,我們都不要胡思亂想了!還是吃『釣金龜』吧,多好的名字,我喜歡!」
「咦?怎麼還不送上來?」周偉強有些不解地伸手招呼侍應生。
「來了來了!」小侍應生心急火燎地端著「釣金龜」沖了上來。剛想往桌上放,突然,整個餐廳的燈剎那間全都熄滅了!
停電了?
一陣躁動聲中,小侍應生吃了一驚,端著盤子的手一滑,滿盤「釣金龜」整個兒翻倒在餐桌上,把燃著的小紅燭扣滅了……
幾分鐘后,燈又復亮!
繁嘉獃獃地站在那裡,嘴驚愕地張開,臉色蠟黃!
周偉強望著桌上翻倒熄滅的小紅燭,久久不敢面對繁嘉,他慢慢抬起頭來,嘴裡發出的聲音遊絲若斷。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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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親水平台上,周偉強和繁嘉默然無語。長長一段靜寂,風,在他們身旁徘徊。
「還在想剛才的事嗎?」周偉強問道。
「您不想嗎?」繁嘉反問道。
「那只是人為的小遊戲,不要過於理會那些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人么,想的太多、困惑就多!」周偉強露出一個多少有點誇張的笑:「明天起,我們就沒有機會再來這裡走走了,讓我們再好好的看一眼黃浦江吧!」
望著夜色沉沉之下的黃浦江,繁嘉悵然若失。他轉過頭去問道:「大哥,您說這黃浦江水奔入大海的那一刻,該有多麼的義無返顧大舍大得啊?」
「是啊!這黃浦江的水後浪推動著前浪、日夜奔流不復還!向著自己的理想所在和既定目標義無返顧地向前、向前……在她的前路,可能有暗礁、可能有險灘、也可能有叉道……但是!懷著永不回頭的決心、帶著一腔無所畏懼的熱情,她!匯入大海的那一刻,寧願自己化成浩渺汪洋中的一朵浪花、一滴水珠、寧願自己粉身碎骨、無影無蹤……但,於此同時,她也變成了海、變成了洋、變成了一望無際滾滾向前的洪流……這就是我們面前滔滔東去的江水的大舍和大得!」
「我們的感情亦如此!」周偉強把手輕輕搭在繁嘉的肩上,在他耳邊說道:「很多時候,在自己情感十字路口的徘徊猶豫?都是因為作為一個平凡的人的本性還不能做到大舍……思前想後、環顧左右而言他?擺不開自己心魔的糾纏、跨不過世俗藩籬的阻隔……意念之間為惑亂了方寸?豈不自困肉體於畫地為牢之中?如此不能大舍?何來超俗脫凡的大得呢?……」
繁嘉眼裡閃著激動的光茫:「大哥,您說的真好!這是否就是佛言的『開悟』?」
周偉強笑了,拍了一下繁嘉的頭:「小鬼,這還差的遠之又遠呢!……」
周偉強目光迷離,慢慢走近江邊,把身體整個迎向烏雲翻滾的天水之間:「……佛陀釋迦牟尼二十九歲出家的那一夜,王宮中的人們還在甜美的睡夢之中……身為太子的他爬起身來,在自己的愛妻和愛子的床邊佇立良久,留下了深情的凝望之後,離開了生活多年的王宮、離開了至親所在的迦毗羅衛城……一路上,隨他而去的車匿苦苦力勸他返回王宮,心意已決的太子摘下插在頭髮中的珍珠,脫去佩帶的瓔珞,除去滿身的華服,拔刀自剃鬚發,披上袈裟,毅然開始了自己長達六年的苦行生活……如此,佛陀才得以三十五歲的時候在菩提伽耶得道成佛、才得以在菩提樹下升起了最初的佛光……從世間的太子轉換成一位偉大的覺者,這就是大舍后的大得!……」
繁嘉有些鄂然,驚異的表情長時間寫在臉上:「大哥,您……怎麼了解這些的?」
周偉強表情淡然地說道:「你還記得我和你去過的『凈寺』嗎?」
「當然,怎麼會忘?」繁嘉感覺那彷彿還是昨天的事情。
「在『凈寺』里,我突然有種對自己過去了的半生的徹悟和責悔!我一直牢牢的記住當時你對我說的話『這是一方凈土,再不幹凈的人在這裡都能脫胎換骨』……
繁嘉,在你面前,我一直感到內疚!我有一雙不幹凈的手!我有罪於這世間很多人、也有罪於你……有很多事,我一直想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把我埋藏已久的心事統統向你坦白……雖然,這會很難!……自那天從『凈寺』回來,我想了很多。面對真誠透明的你,我愈來愈感到自己的齷齪和罪過。我不敢向你坦露心聲,怕會失去你!我對你實再難以割捨!只能常常一個人偷偷跑到『玉佛寺』去,在那裡坐上一會、在菩薩面前跪上一會!我真的懺悔自己的一切不齒行為……我想,現在到了我該把你還不知道的一切都向你徹底坦白的時候了!也許只有這樣,我才會無愧於面對你!才會於心稍安!才會在不怕大舍之後獲得真正的大得!」
周偉強的話使繁嘉忽然有了種惶惶然的感覺,他懼怕了解周偉強將向他和盤托出的秘密!雖然,這些秘密至今還讓他迷惑不解?他懼怕這些秘密大白於天下的那一天,只會把他本已殘缺不全的夢再打個粉碎?
「事到如今,再說這些還有啥意義呢?」
「你難道不想了解許多發生在你我周圍的事件的真相?你難道不想為那些事件的疑惑而從我這裡得到答案?」周偉強面對繁嘉,有種豁出去的決心。
天空烏雲密布,滾雷陣陣。
「咦?這季節咋會打雷呢?……哦!下雨了?大哥,下雨了!」
只一會,密集的雨點籠罩了下來,天地之間,一片昏濁迷茫。
周偉強牽著繁嘉的手,向大道里跑。不小心,繁嘉腳底一滑,摔了下去。好在周偉強一把拉住了他:「站好,別倒下了!」
關上門,繁嘉和周偉強相視一笑,為彼此的狼狽樣子自嘲。
繁嘉淋浴的時候,隱約聽得周偉強在房裡和誰通電話?
繁嘉的耳邊,不時地迴響起方才在親水平台上周偉強急於向自己坦白心事秘密的那些話……他到底想對自己說些啥呢?
繁嘉有一絲恐懼!無形中,周圍象是有一個個黑色的陰影正向自己襲來、有一雙雙張開的手正向自己伸過來……
繁嘉猛地衝出了淋浴房。
「小繁,你怎麼了?」周偉強詫異地問道:「臉色這麼難看,身體不舒服嗎?明早就動身了,可別病了!」
繁嘉把卧室里的燈全部打開,還開了電視機,調大了音量。燈把屋裡的每個角落照的通明,音樂在屋裡的每個角落流淌。
繁嘉鎮定了許多。
雨點敲擊著窗的玻璃,發出怪異地聲響,此刻,尤顯誇張。繁嘉拉上了所有的窗帘,自語:「好黑的天、好大的雨,明天不知能放晴嗎?」
周偉強站在繁嘉的身後,用手攬著繁嘉的肩,安慰道:「別怕!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聽過氣象預報了,明天是多雲轉晴,一定會有個碧空萬里的好天氣。到時候,准能讓你看到飛機停在雲上的美妙景緻。」
繁嘉轉過身來,望著周偉強,點點頭:「我信!」
周偉強想了片刻,輕輕拍拍繁嘉的臉,說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酒店了,你早點休息吧!」
周偉強邊說邊往門口走,剛想拉門,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補充道:「對了,忘了告訴你,為了能早點到瑞士,我讓朋友定好了明天一早六點飛悉尼的機票。我們提前二小時走,不去渥太華了,正好有一班飛悉尼的航班!我們從那轉道瑞士!」
「改時間了?改線路了?」
繁嘉未置可否地站在那裡。
周偉強扮了個鬼臉,拉開門:「晚安!小鬼,明天我來接你!」
周偉強還沒起步,驀地,繁嘉叫住了他。
周偉強不解:「還有事嗎?小繁」
繁嘉遲疑了幾秒,聲音輕輕地問道:「大哥,您……您能不走嗎?」
周偉強睜大了眼睛看著繁嘉:「怎麼了?小繁」
「今晚,您能留下來嗎?我不想一個人……這屋子好大!……」
繁嘉站在窗前,不敢撩起窗帘,怕看到窗外風雨交加的黑夜。思緒有點茫然,感覺整個人飄飄蕩蕩,有些虛。周偉強淋浴的水流聲透出門來,敲擊著他的耳膜。空蕩蕩的卧室里,繁嘉不知此刻該做些什麼?他緊了緊身上的睡衣,聞到了一股經洗不散的氣息、是成熟男人身上特有的氣息!這一刻,繁嘉尤感它的濃烈!
很多時候,繁嘉想過很多可能?但,從沒想到過今夜的結果。他為自己的提意而茫然?為了啥呢?驀然而起的衝動?……只想把他留下來?只想這個夜,他能夠別使自己在這空落落的大房子里形單影隻?難道?只是這個目地和想法?難道?就源自於心裡的那一絲絲恐懼和胡思亂想出來的一個個黑色的影子、一雙雙張開的手?周偉強淋浴的聲響時斷時續,象擂台上正進行著的搏擊:男性、陽剛!象他的身體:偉岸、堅實!
一時間,繁嘉為這聲聲傳來的鏗鏘律動而羞怯!他想起了那片小樹林、想起了那個過去很久了的有些模糊了的夜……
「你是泥!我也是泥!只有我和你才能揉合在一起,彼此永遠都分不開!……」
他是?我是?揉合在一起?永遠?
忽地,繁嘉覺得滿屋的燈眩目刺眼,太亮太明!以至於自己象個已然赤裸的展覽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繁嘉急急地關掉了吊燈、關掉了地燈、關掉了走廊燈、又調暗了壁燈……
「你在幹什麼?小繁」
周偉強從淋浴房裡出來,身上只圍了一條大浴巾,晶瑩的水珠還在他寬厚健實的胸部滴淌。
繁嘉一驚!差一點跳了起來!
周偉強快步走到繁嘉面前,攬住他的肩:「怎麼了?嚇著你了?看你神色慌張?臉色不對?沒事吧?小鬼?」
繁嘉被周偉強一連串的發問亂了方寸!他不住地搖頭,感覺一時就是回不過神來?
周偉強好象悟出了什麼?笑了笑,用手颳了一下繁嘉的鼻子,說道:「是不是因為……」
「該我去洗澡了……」繁嘉手忙腳亂地往淋浴房裡跑,打斷了周偉強的話。
周偉強一把拉住了他:「怎麼了?小繁?你比我先洗哦?」
「哦?我洗過了嗎?我是洗過了……」繁嘉獃獃地站在原地,心跳的厲害。
周偉強托起繁嘉的手,怪怪地笑道:「你啊!……我想……還是我來按排吧?!」
繁嘉身體顫抖著,不由自主,連牙齒都有點打架。這個夜,他彷彿又有了那個小樹林之夜所有的神秘和慌亂、又有了那個小樹林之夜所有的茫然和迷失方向感……
周偉強粗壯有力的大手輕輕撫摸著繁嘉顫抖不已的肩,熱情似火的身體慢慢貼近繁嘉。繁嘉感到,有股巨大的男性的氣息正緩緩地從他耳後一浪浪地推來、一層層地把他包裹起來,使他透不過氣,幾愈不支……
周偉強站在繁嘉背後,唇柔柔地觸到了繁嘉綿軟的耳垂,繁嘉一驚!
周偉強用力地環抱住繁嘉的胸,把自己狂跳已久的心胸迎上,繁嘉整個身體有點酥!
周偉強直面繁嘉,繁嘉紅暈滿面。他不敢面對眼前這個熱情如火的男人射過來的灼人目光,下意識地低下頭去。
周偉強伸出手來,輕輕地牽起繁嘉的手,一步一步地移向自己……
繁嘉的眼前,忽然閃現出那夜小樹林里在自己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也曾有一個人輕輕地牽起他的手、引領他一步步地尋找著自己迷失的方向……
周偉強把繁嘉的手牽了過來,用力地抓住圍在自己腹部的浴巾,一扯,繁嘉低著的頭看到了周偉強昂揚起的作為一個健碩男人的最雄性隱秘的所在……
周偉強拉開繁嘉的睡衣帶,慢慢地褪下了繁嘉長長的原本屬於他的睡衣。只一剎,繁嘉青春緊實的身體在昏暗的燈光下,象個巨大的謎?一覽無遺地展示在周偉強面前……
天還沒亮,雨停了。
周偉強和繁嘉坐在開往浦東國際機場的的士里,彼此沉默著。這一刻,周偉強只想靜靜地、快快地、不驚動任何人地離開……
遠東大道,在周偉強和繁嘉的視野里伸展,寬闊通暢。周偉強一再囑咐司機換檔。
昨晚,周偉強和繁嘉幾乎一夜未眠。清晨,他看了看錶、看了看伏在他身邊剛剛合上眼的繁嘉,於心不忍把他叫醒。
「大哥,到時間了嗎?」
「是啊!該起身去機場了」
「還下雨嗎?」
「老天挺幫忙的,雨停了!看來,是個好兆頭!」
「真不想起來啊!」
「小鬼,到了瑞士,我們倆睡上三天三夜不起床!睡個夠!」
「那不吃不喝了?誰伺候咱們呢?」
「我啊!大哥來伺候你啊!大哥不是說要疼你愛你的嗎?那就是大哥表現自己的時候了!怎麼?不給大哥機會?」
「那好啊!我就好好的躺個夠!讓大哥伺候我,給我做最好吃的,就象……」
「象個做月子的?」
「呸!你拿我開心!我不跟你去了!我不跟你去了!……」
「好好好!都是大哥不是!開罪了我的小帥哥!那就罰大哥吧?」
「罰啥?」
「隨你!」
「那我就罰大哥閉門思過半個月,見不著我!」
「呸呸呸!不好不好,太不好了!不玩這個,要出門了,多不吉利!」……
繁嘉穿上了周偉強第一次見到他時為他買的運動裝,還帶了頂棒球帽。
剛想出門,電話鈴聲在屋裡炸開。
「誰會這時候來電話?」周偉強不解地問道。繁嘉接聽,對方沒出聲。
「又來了!奇怪?我常常會接到這樣莫名其妙的電話?也不知誰在和我開玩笑?」
「搗漿糊?不去理它!」
周偉強提了包,拉起繁嘉的手剛要離開,電話又響了。
「我來!」周偉強一個健步沖了過去,責問道:「哪位朋友?開這樣的玩笑?有意思嗎?」
對方一聽,是周偉強的聲音,急著應道:「周老闆,是我……」
「怎麼會是你?……你想幹嗎?」
「周老闆,我到處找不著你!我只有你『緣源園』的電話號碼,可每次打過來都是他接……」
「你到底找我幹嗎?」
「現在,繁嘉成了你的人!你看……我不是個拎不清的人,可最近手頭……」
「好了,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那個?……我有事要離開上海一段時間,你找大衛,他會幫你的!」
周偉強放下電話,繁嘉不安地問道:「大哥,莫不是您的朋友?這原本是您的家……」
「不是朋友!」周偉強看了看繁嘉,問道:「小繁,對這個人?我不知是感激他?還是討厭他?………」
「他是誰?」
「你還記得你剛到上海時碰到的那個人嗎?」
「他?老男人?」
「對,正是老男人!」
繁嘉的面前浮現出老男人那謝了一半的頭頂和那個風雨之夜面對自己的身體貪婪瘋狂的舉動。在周偉強面前,繁嘉從沒提過這件事。開始時是羞怯,後來就漸漸淡忘了……現在老男人重現,繁嘉不由得臉一紅!
「我們要趕機了,上了飛機,我會一五一十的說給你聽」
……
「想什麼呢?大哥」
繁嘉看著周偉強出神,推了推他。
「哦,我在想……大衛呢」
「大衛哥不是來電話說他們已經安全到達了嗎?」
「是的!我們說好保持電話聯繫的!」
司機把車泊在候機大廳的門口,周威強和繁嘉下了車。司機在他們背後大叫:「你們的傘忘了!你們的傘忘了!今天氣象預報說還要下雨的………」
周偉強和繁嘉全然沒有聽到司機的叫聲,直直地進了候機大廳的門。
繁嘉坐在椅子上,看著周偉強跑來跑去地忙著,換登機牌、買保險、交機場建設費……心裡,為即將踏上的陌路而惴惴不安!這一路,將會有多少難以預料的不可知在等待著他們?這一路后,是否真的會有一個嶄新的天地在異國他鄉……
看到忙碌著的周偉強,繁嘉覺得心裡鎮定了許多。
「我們走吧!時間到了!」
周偉強輕輕牽起繁嘉的手,神情激動地凝視著繁嘉:「入關吧!我們該上路了!」
繁嘉慢慢站了起來,依依不捨的回過頭去,深情地看了一眼來時的路,剎那間,視線模糊了……
「別哭!這是我們的家!我們總有一天要回來的!」
繁嘉的肩被周偉強緊緊攬著、手被周偉強緊緊牽著,隨著周偉強,向著同一個方向,他們並肩走去……
就在將要入關的這一刻,突然,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字排開的一隊人馬,似從天降!嚴密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站在最前面的男子身穿警服,威風凜凜。
「久違了!周老闆。提前動身怎麼也不通知我這個老熟人呢?」
周偉強和繁嘉大吃一驚,半天沒回過神來。
「大哥?阿威哥?是你?你是警……」
望著眼前與以往判若二人的何威,繁嘉驚呆了!
何威沒有理會繁嘉的驚異,神態岸然,表情威嚴。他一字一句地大聲喝道:「周偉強、繁嘉,你們涉嫌一起名為『金色通道』的重大毒品走私案件,現在,你們必須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