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隨手推開通往頂樓天台的鐵門,繁澍晴習慣性地深吸了一口屬於夜晚的空氣——
雖然不盡清新,但比起辦公室里的密閉空調,是好得太多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有了在下班時先到公司頂樓一個人靜一靜的習慣。她的想法是下班時不只人車壅塞,連帶馬路上空氣也變得極糟,她已經在公司裡頭打拚了一天,下班時還得忍受這種環境,實在是太糟了。她寧可晚一點下班,先享受一下一個人的清靜。
走到圍牆邊,繁澍晴倚牆看著十六層樓下小如螞蟻的人與車,河流似地隨著流動,這讓她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彷彿自己可以置身於外看著這擁擠的一切,這感覺很好,只不過……有點寂寞。
唉!她暗自嘆了口氣。其實她寂寞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不過她總有教自己別想起寂寞的方法。也許逛逛街,也許找找朋友,有時……是最近吧,她還會想起棠旭。
棠旭。她的唇邊浮上了一個有點無奈、又帶點包容的微笑。
荻芝已經離職了,在她離開之前,繁澍晴見到棠旭一下班就急著去找她,對她呵護備至的模樣。她知道棠旭是愛荻芝的,但是……
算了。她自顧自笑了笑,嫉妒不犯法吧?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喜歡棠旭,彷彿是上輩子欠了他的。她簡直就像是在暗戀,這完全不符合她個性的事,但她卻不得以淪落到這地步,唉!真慘。
「嗨!」
一聲突如其來的招呼聲,讓繁澍晴嚇了一大跳,慌忙四處搜尋那聲音的來處。不只因為她以為這個天台只有她一個人,也因為那個打斷她胡思亂想的聲音——是她作夢都會夢到的聲音。
「喔,嗨……」她機械式地笑了笑,詫訝地發現棠旭竟在頂樓的另一邊,一臉意外的模樣。
「你怎麼在這裡?」棠旭十分驚訝地問。不過這當然是,假裝的。
天冷,他穿著一件黑色長大衣,在夜風中衣袂翩然,那身長大衣顯得他帥氣俊挺,看起來就像雜誌上的明星或模特兒一樣。繁澍晴像是被催眠了,控制不住自己地盯著他看,忘了要答話。
「你要是不想講話,沒關係,」棠旭玩笑道:「把我當自言自語的機器假人就好,我回去我那邊站。」
他指指他來的方向,轉身就要走,繁澍晴這下非開口不可了,她怕造成他的誤會,心裡也開始暗自怦跳著……這是一個難得的獨處機會!
「不是這樣的,」她趕緊說。「我只是不曉得你也在這裡。」
「我才覺得奇怪,」棠旭微微一笑,先下手為強:「你該不會是上來找我的吧?」
「當然不是!」繁澍晴笑嘻,不由得說:「我下班時常來這裡呢,我才想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不會吧?」他睜大了眼睛。「我常上這裡來抽煙,有時中午休息的時候,我還會買東西上這裡來吃。」
「這就對了,」她笑道:「你中午來,我晚上來。只是你今天怎麼跨越我的時間地盤了?下班不跟荻芝去約會,窩在這裡做什麼?」
「荻芝去找朋友了,約好八點鐘去接她,」棠旭解釋。「中間這段時間不曉得幹什麼,公司又很悶,所以上來走走。」棠旭的借口合情合理,再加上繁澍晴根本不曉得自己的行蹤已經不是秘密,還以為她的習慣一定沒人知道,當下就相信了棠旭的說詞,一點都沒懷疑他是事先預謀。
「可惜這裡不止你一個人,你只好陪我了。」繁澍晴說完,立刻覺得這話好像蘊含了某些寓意,泄露了她希望他陪伴的心意。她有些窘,順著牆邊坐下,她慶幸他們是同事,在尷尬的時候,至少還能開啟與工作相關的話題:
「後天跟客戶開會,由你來報告吧。」
「經理是你,又不是我。」
棠旭也走過來坐在她身邊,那麼近,她的心一震,下意識咽了咽口水,鎮靜說:
「那分企劃案里也有你的功勞,我總不能一筆抹煞掉。」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人性?」他直視著她,那眼神帶點溫柔的嘲諷。
她臉微微一紅,嘆口氣:
「我想辦法叫老總升你作總監好不好?免得我們像敵人似的。」
「反悔了!」他的眼眸閃閃發光,笑道:「當初接專案經理時,怎麼不會想這麼多?」
「當初只是聽到你的名聲,覺得你也許是浪得虛名,」繁澍晴收回視線,坦率地說:「沒想到你是有真才實學的,你有資格坐總監的位置。」
「謝謝,我知道我遲早升得上去……也許等我老了。」他自嘲地笑道,視線迷濛地看著遠方的天空。
她望著他挺直的鼻樑,優雅的側面,那完美的輪廓……她企圖移開視線,但卻無能為力。她忽然自責起來,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現,他的事業不會進行得這麼辛苦。
「你別這樣。」她的聲音充滿了歉疚,正想再說些什麼,一陣風吹來,她忍不住先打了個噴嚏。
「會冷?」他輕聲問她,不假思索地脫下了他的大衣,溫柔地披在她身上。
繁澍晴屏住了呼吸,卻沉溺其中地閉上了雙眼,他的大衣留有他的溫度、他的氣息,她籠罩在這樣的溫熱中,彷彿他正擁著她似的,她懷疑自己怎麼還能坐得好好的。
他的溫柔體貼,讓她心動而受寵若驚,她不由得問:
「我冷你難道不冷?」
「男人是不能喊冷的。」他笑了,十分了解對付她最好的方法,就是幽默和體貼。「如果下雨颳風時男人還跟女人搶一件衣服,那所有浪漫的愛情故事就不會發生了。」
她的眼光迷戀著他,感覺自己的雙眸正泄露著她的心意,但她卻無法制止。她低嘆:
「你真的很可愛。」
「你也不差。我實在非常疑惑,為什麼沒人追你?」他露出一個動人的微笑,深眸在她臉上盤旋。
她的喉嚨變得好乾,澀澀地說!
「你去幫我做個市調吧。」
她看著他迷人的眼,只在他身邊都讓她感到暈眩,教她心旌晃蕩。他熾熱的眼光就像聚光燈那樣緩慢移動掠過她的全身,透著一股柔情;他的手指隨著他的目光,輕柔地劃過她的眉、眼,她整個人像被催眠了似的無法動彈,也不想動,只覺得一股慾望正侵擾著她……
「我不懂。這麼美的眼睛……」他的眼光迷濛,手指著迷似地劃過她的眼,「微翹的鼻子……紅潤的嘴唇……」他的指尖在她唇上停了一停,她花了每一分自制力才讓自己不去吻他修長的手指。然而他的手又轉而向下,停在她的胸口……「一顆多情的心……」
不可思議的奇妙感覺在她心裡蔓延,他的手指似乎帶著電流滲入了她,引起了無數的輕顫!他深深看著她,那種能穿透人心似的眼光,讓她心跳加快,痴痴地凝視如永恆般長久,彷彿是種無聲的交流……
但他移開了他的手。
那一剎,她心裡的失望強烈得令她難以置信!她的臉為之通紅,慶幸這黑夜遮蔽了她的慾望,她不由得低喃出心底的想法:
「你的情人怎麼捨得離開你?」
「我不知道。」他微笑:「不過她們愛我多半因我的外表,當然也有一些較實際的部分……」
「床上的部分?」繁澍晴大膽地補充。
「大概吧。」他笑了,凝視她的眼光帶點火熱的什麼。「至少我的接吻技術還不錯。」
「誰說的?經過認證沒有?」她驚訝於自己的聲音,既像是邀請,又像是挑逗,她是不是太放肆了?
他的眼帶著笑意,盯著那在昏暗的夜色中顯得有點朦朧的雙眸,微紅微赧的芳顏,嫵媚紅潤的唇……
「也許……你該試試……」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低下頭尋找到她的唇。
她自然地仰起頭,雙唇相遇了。
原本應該只是個嘗試的吻,卻在瞬間變成一場競賽——他的原音心是儘可能地誘惑她,她則渴望他這個人。他們緊擁著,時而溫柔甜蜜,時而狂野火熱,直到融化在彼此的高熱當中。
他果然是個接吻的能手,他的唇觸著她的,吮吻而非攫取,火熱的舌尖像條妖嬈的蛇,溫存、纏綿地探索著。她不由自主反應著她的慾望,融化於他熟練的唇舌;她的手忘情地伸進他的西裝里環著他的腰,意亂情迷地感覺著他襯衫下結實的肌肉,她甚至想更進一步……
直到他輕輕推開了她。她微訝地看著他,喘息未止。
他誘惑到她了嗎?他想是的。但他掩住了那股得意的滿足,反而顯露些些沮喪。
「我有股罪惡感。」他說。
繁澍晴立刻想起了荻芝,也立刻想象到了他的遲疑。她嘆了口氣,幽幽地說:
「是我太壞了,我不該勾引你。」
「別把罪過都往你自己身上攬。」他溫柔地看著她,那似水柔情的眼眸,足以將她化掉。她不經意瞥見手錶,雖然極不想開口,但還是不得不提醒他:
「快八點了。」
棠旭很快看了看錶,似乎驚訝於自己怎麼忘了時間。他立刻站起來,繁澍晴也脫下了他的大衣遞還給他。
棠旭接過,只說:「我先走了。」
繁澍晴點了點頭,眼睜睜望著她心愛的男人,去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
生平頭一遭,她竟嫉妒起荻芝來……
一個晚上要趕兩場,從一個女人的懷抱中離開再去陪伴另一個女人很累,但也滿有成就感,尤其當他看見澍晴已經被他迷惑得心旌蕩漾……就連他現在自己一個人開著車,都忍不住要自顧自笑,頗為得意。
荻芝與他約在一家百貨公司的門前,她已經跟朋友用過晚餐。棠旭看著她站在街道上,一件合腰的米白長大衣翩然多姿,氣質優雅,她是那麼樣地飄然脫俗。
他的心裡霎時漲滿了對她的愛,當她一坐上車,他就不由自主地吻了她。
對付澍晴對他來說很容易,因為只需細心體貼一些,她便會投降;荻芝就精明得多,但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困難……因為他是真的對她迷戀,他根本不必作假,只需喚出內心對她的愛就行了。
他甜蜜地結束了這個吻,坐正身子扣上了安全帶,控制方向盤重新上路。
溫荻芝隨口問:「你吃飯了沒?」
「還沒。」棠旭誠實說。
她凝著眉:「剛才為什麼不先吃?」
「下班時還不餓,就到公司頂樓去走走,沒想到遇見澍晴,聊著聊著就沒時間了。」棠旭很聰明,先把他與澍晴見面的事坦白地招出來,當然那些精採的部分就刻意漏過不提了。
然而僅僅如此,也能讓溫荻芝心裡頭不大是滋味。「聊著聊著就忘了……相談甚歡哪!」
棠旭對她那酸酸的語氣十分滿意,他笑逐顏開地看她:「你吃醋了?」
她的表情一下子又冷卻下來。「你說我像不像會吃醋的人?」
「表面上也許不會,但心裡……多多少少吧。」他笑著對她眨眼,看進她內心裡去。他又補上一句:「畢竟你表姐是個很可愛的女人。」
「你愛上她了?」她的眸子直視著他。
「還沒。」他專心地開車,回答得很迅速。「不過如果沒有你,情況可能就不一樣。」
「我成了阻礙了?」溫荻芝忽然覺得心裡頭怪怪的,她是真的吃醋了嗎?「那我走好了。」
「你怎麼就是不懂?」他沒轉頭看她,但他的語氣認真而情深意重:「我跟她是沒希望的,因為我先愛上你了。」
他的深情令她感動,但她很難輕易去相信一個人。她低嘆地喃喃自語:
「你會愛我多久呢?」
她的聲音輕如呢喃,但他仍是聽見了。他玩笑似的話語中又有著一抹篤定:「只要你對我和顏悅色一點,我會愛你一輩子。不過你如果繼續凶我,我想我還是會愛你一輩子。」
「我根本就不是一個溫柔的女人。」她的口氣有點賭氣。「你早該覺悟了。」
「我早就覺悟了。溫柔的女人到處找都有,而世上卻只有一個溫荻芝。」
他望著她的眼神中有著濃濃的愛意,她閉了閉眼睛,像是想記住如此深情的一刻。
睜開眼睛,她發現他們已經快要開上聯結高速公路的高架道了,她忽然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裡?」
「這是往你家的路,我以為你要回家。」
溫荻芝閃了閃眼睫:「我無家可歸了呢。」
他被她的回答給震嚇住了,反射動作地把方向盤一轉,不管身後車輛大按喇叭的抗議聲,緊急煞車把車停在路邊,驚訝而緊張地轉身問她: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他過度緊張的反應讓她不免莞爾,她眨了眨眼:「我家在裝修,這兩個月都借住在我大表姐家裡。」
棠旭長長呼出一口氣,怨道:「拜託你講話一次講清楚好不好?你看你把我嚇的!」他重新排檔,上路前問她:「你要去你大表姐家?」
溫荻芝的視線卻對著車窗外,她的回答完全無關:「那裡有家賣義大利面的餐廳,你不是還沒吃飯?」
「你不是已經吃飽了?」棠旭暫緩了發動汽車的動作。「我無所謂的……」
她轉回頭來瞥他一眼:「你到底吃不吃?」
棠旭苦笑了下,只得把車停在餐廳前的停車格。
坐進餐廳,溫荻芝點了杯飲料,靜靜地看著他吃完一客義大利面。
她不說話,讓他好好填飽肚子,這就是她的溫柔了吧,棠旭想。總是用最不刻意的方式,表達對他的關心。
用完餐,已經九點了。棠旭的手指握著小湯匙攪拌著咖啡,注意力全放在荻芝身上——
她還是這麼一徑安靜悠然地望著窗外的夜街,偶爾回頭看他,神情也十分平淡。
「你為什麼還是不愛笑?」他忍不住問。
溫荻芝手支著頭,側眼看他:「已經成習慣了。」
「你習慣拿冷漠作為你的防護罩,我懂;」他不由得趨身向她,熱切地說:「但是,為什麼現在對我也還是這樣?」
她兩手交叉放在桌上,淡色的瞳眸深深望著他,有些欲言又止。
「你不能信任我,對不對?」棠旭緩緩說。
溫荻芝尋思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
「我會讓你信任我的,我會努力去做……」他嘆了口氣。「直到你真的相信我對你的愛。」
他雖然低喟,卻完全沒有怪罪她的意思,他不在乎她防禦心太重的可惡個性,只問他自己做得夠不夠讓她解除心防。這種被關愛、被體諒的感覺,讓溫荻芝感動了,她凝望著他,唇邊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一朵清麗嫣然的笑靨。
他屏息片刻,注視著她夢幻似的笑容,心裡湧上一股濃濃的柔情,了解到她是他惟一在意的人,也忽然了解到他永遠不會愛上澍晴。繁澍晴縱然可愛、坦率,令人欣賞,他會非常高興能有這樣一個異性的朋友,但不可能是情人。他的心已經給了眼前的這個女人。
他的視線停留在她柔軟的唇上,想著那張唇貼在他唇上的滋味,一道火熱的騷動從他體內竄上來,一種奇異而炙人的饑渴……他忽然抓起她的手,沙啞地說:
「我們走了吧。」
「幹嘛這麼急?」溫荻芝詫道。「你的咖啡還沒喝完呢。」
他瞪著她,深深吸氣。「你想讓全餐廳的人都看到我吻你?」
接下來的日子,棠旭巧妙地周旋於澍晴與荻芝之間。他從不和澍晴約會,只是不時製造那種「巧遇」的獨處機會——加班、兩個人的單獨會議、下班時的停車場,或在公司附近的餐廳前遇見而一起用餐……
他們是同部門的同事,又是工作關係密切的夥伴,沒人會對這些機會存疑。他做得光明正大,繁澍晴根本沒想到他可能有什麼預謀,只是沉醉於與他的偶遇之中,從他和荻芝的約會中搶下一點時間。
另一方面,他名正言順地與荻芝約會,現在大家都知道荻芝是他女朋友,他接送她,與她在一起是理所當然。而他也會讓荻芝知道他與澍晴一起吃飯、加班之類的事,他深深明白一個道理——先坦白,她就不會懷疑。
偶爾晚上沒約會,跟子捷一起去pub喝酒的時候,俞子捷會問他的進行狀況,他搖搖手中的白蘭地笑笑:
「應該沒什麼問題。」
俞子捷的問題卻非常多——
「她們兩個難道不會懷疑?」
「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
他很不可置信地繼續問下去:「繁澍晴知道你在和溫荻芝交往,她都不在乎?」
「在乎。」棠旭篤定地說。「但是她一開始就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荻芝,所以她也沒辦法。」
俞子捷還是很疑惑。「那溫荻芝,會都不曉得你跟繁澍晴之間的曖昧?」
「或許知道一點,但不太清楚。」棠旭尋思著,輕划玻璃杯的邊緣:「畢竟她已經不在公司上班了,總不可能分分秒秒盯著我或澍晴。」
「但是她們兩個這麼好,」他提出更深刻的問題:「難道不會互相問對方與你交往的狀況?」
棠旭這會兒笑了,笑得滿得意而狡詐:「搞清楚,我只有跟一個人交往,就是溫荻芝,我從來沒有約過繁澍晴,我跟她在一起的機會都是巧合、或是公事,就算她們去問對方,能問到什麼?」
「學長真英明!」俞子捷不由得對棠旭豎起了大拇指。「不過都沒有破綻嗎?比如說,只要溫荻芝一問到你跟繁澍晴在一起的細節或過程……她應該就不能這麼平靜了吧?」
「這個嘛……也許得用一種曖昧的心態來作解釋。」棠旭面色嚴肅地試著分析:「一來荻芝曾經誇口過不怕澍晴來搶我,所以她可能不願拉下臉來問澍晴這些;而澍晴加減有種對不起荻芝的心態,覺得是她自己在誘惑我,所以應該也不敢對荻芝說這些……」
「我懂了!」俞子捷終於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棠旭的心思細密。「學長是利用繁澍晴對你的迷戀,和溫荻芝假意對你擺出的那種不在乎的態度,大享齊人之福,學長真是高明啊!」
「過獎過獎。」棠旭笑著,不料語風卻一轉而下:「不過玩了這麼久……似乎也沒我想象中的那麼快樂。」
這樣的轉變讓俞子捷十分驚訝。「為什麼?學長不是一向都周旋在兩個女人中間的嗎?」
棠旭晃著杯中的酒,慢吞吞地說:「那是因為對她們都不太在乎,所以不管是兩個或是三個,對我來說都沒什麼差別。但我現在心裡只有荻芝一個人,對澍晴倒有點像是敷衍或欺瞞。」
俞子捷挑了挑眉,更訝異了。「老天,我真不敢相信!學長,你居然願意為了溫荻芝而改變?」
棠旭淡淡一笑。「既然已經有了心愛的人,何必還去搞那麼多節外生枝的事?算了,反正玩了這麼久她們都沒發現我的計謀,也算是報仇報過了,趁事情還沒被拆穿,我就收手了吧。」
但俞子捷不得不提醒他:
「可是只有一個女朋友,你不怕這個到時候跑了,你又淪落到沒有備分的凄慘狀況?」
「那就別讓荻芝跑掉吧。」棠旭說得很輕鬆,言詞中的含意卻十分認真。他的笑容,無疑正深深沉醉於愛情中,只有正嘗著甜蜜愛情的人,才會有這樣的表情。而這是俞子捷以前從未在棠旭身上發現過的。
「學長,你好像轉性了。」
「有嗎?沒那麼嚴重吧。」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語鋒一轉:「倒是繁澍晴,她其實是個很可愛的女人,公司里的男人都沒眼睛嗎?為什麼沒人追她?」
「這……」俞子捷思索著這問題。「因為她很年輕,但又是經理,跟她年齡相仿的階級大多比她低,職位比她高的,很多又已經結婚了,所以……」
「幫她介紹個好男人吧。」棠旭由衷地說。「最好讓她能忘記我。我很希望有她這個朋友,但我愈想愈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棠旭說完,重新拿起眼前的酒。他的腦海里忽然掠過了澍晴曾經說過的一些話
「如果你嘗試過真愛,那種真正讓你難以割捨的愛情,你根本就不會想到要有什麼備分。因為你會發現在這世上,你惟一想要的只有她一個……」
之前他也許還不能了解,但現在他已經完全能體會這樣的感覺。他想起荻芝那清麗的倩影,自顧自對著酒杯溫柔地微笑了。
他是真的收手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