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期六的下午,曇霓爬上頤頤所租住的六樓。頤頤住在一棟公寓的頂樓加蓋,五樓老公寓沒電梯,六樓還得加一層,每回曇霓來找頤頤,就覺得這一個禮拜的運動量都因爬樓梯而足夠了。
曇霓敲了門,頤頤很快出現在門內,卻是一身穿扮得整整齊齊的,似乎正準備出門的樣子。
「不會吧?」曇霓一踏進門,就忍不住嚷了。「我這麼好心跑來看你,你卻剛好要出門?」
「誰叫你要來之前也不會先打個電話?」頤頤沒理她,徑自面對鏡子拆頭上的髮捲。
「我想你失業,應該有很多時間在家才對,」曇霓自動自發地在書桌前坐下。「哪知道你會這麼忙。」
「不是忙,」頤頤手拿著梳子,轉頭正經地對曇霓說:「是要去瞿聞他家拿寫傳記的資料。」
「聞?」曇霓的眼珠立刻像兩個點亮了的小電燈泡閃了起來,十足曖昧地:「后……」
「后什麼后?我還沒找你算賬呢!」頤頤把梳子往梳板台上一敲,從鏡子里瞪曇霓。「你把我的秘密都泄露給他了對不對?說!你到底說了什麼?!」
「很多耶,太多了,記不得了。」曇霓笑咪咪地不以為意,還搬出指頭來數。「像你叫鳳梨酥啦,你家在中壢啦,你喜歡狗狗啦,還有你一喝酒就抓狂啦……統統都說了。」
頤頤忽然有些緊張地轉身面對曇霓:「你該還沒跟他說,我不讓男人碰我的事吧?」
「這個沒說,」曇霓露出了個狡猾的表情。「等著讓他親身經歷。」
頤頤這才又回身去看她的鏡子,打開桌上的化妝品盒,她邊化粕邊自言自語:「其實我還真的搞不太懂,他為什麼要追我?我根本難得給他好臉色。」
「這個嘛,我說實話好了,」曇霓從冰箱翻出一瓶鋁罐可樂,「哦」的一聲開了罐。「其實是因為他老姐一直替他介紹女朋友,他快煩死了,所以就跟他姐有了協定,只要他主動追一個女朋友帶回去給他姐看,他姐就不再逼他相親。」她咕嚕咕嚕灌了兩口可樂,還沒吞下肚就連忙說:「他挑了你。」「相親?怪不得……」頤頤一聽曇霓開始說,就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在咖啡店遇見聞的情景,這麼說來,那女子是他相親的對象嘍?怪不得他說,他甩女人是有苦衷的。
頤頤的眉筆劃了一半就停在半空中,想得出了神,直到聽見曇霓最後增加的那句,她突地心頭一陣悸動:「他選了我?為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曇霓一口氣喝完了可樂,鋁罐往垃圾桶一扔,匡啷一聲,空心中籃。
「他姐為什麼要替他相親?」頤頤終止手邊化妝的動作,專註地問曇霓。「他難道都沒有女朋友?」
「不只沒女朋友,」曇霓認真地說。「在他幾年前受過感情創傷之後,我們都覺得他大概有什麼心理障礙。」
「創傷?」頤頤微微側著頭,臉上明顯寫著訝異與不相信。「像他這樣的男人,也可能受過感情創傷?」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剋星嘍。」曇霓聳聳肩。「其實我也不知道詳細狀況,那是他在美國時發生的事,我都是聽他姐講的。不過我倒是一直記得那女人的名字,叫塗莎。」
「塗莎……」頤頤自語似的念著,語氣忽然變得有些迷濛。「聽起來就像個美女。」
這點曇霓也認同。「能讓聞為她痴迷,肯定不是普通女人。」
「真沒想到。」頤頤微喟一聲,不由得唏噓。「看他那樣,我總以為只有女人為他傷心的分,沒想到他這麼重感情。」
「怎麼!」曇霓壞壞地調侃道:「聽你的口氣這麼悵然,不會這麼快對他動心了吧?」
頤頤不回話,只狠狠瞪了曇霓一眼,然後轉回頭去,繼續專心完成她的化妝工作。
「我講錯了嗎?」曇霓看著頤頤身上那件裹著她玲瓏身段的合身洋裝短裙,又把一張臉裝點得粉雕玉琢,更是自作聰明地說:「否則去見他幹嗎還要這麼盛裝打扮?」
「才不是。」頤頤連看都懶得看她,拿唇筆在唇上細心描著唇型。「晚上要陪應啟文去參加他們公司的party,等一下去完瞿聞家就順便過去,不用再回來換衣服了。」
「你不是跟應啟文分手了嗎?」曇霓疑惑地看著她。「還有聯絡?」
「有啊。」頤頤邊刷睫毛膏邊說:「雖然分手了,但還是朋友嘛。我們說好了,在他還沒找到新女友之前,我都陪他去party,就這樣。」
「你也真好心耶,」曇霓不知是在笑她笨,還是笑她沒心眼。「都不伯牽扯不清的?」
「不怕。」頤頤無所謂地合上化妝盒,開始整理皮包。「你忘了我甩過多少男人?什麼場面都見過啦。」
曇霓不由得上下端詳起頤頤,有感而發:「就某個角度來看,你跟聞還挺像的。」話還沒完,曇霓卻忽然心生一個念頭:「喂,乾脆你把聞一起帶去party好了。」
「神經病!」頤頤受不了地睬睬她。「你惟恐天下不亂啊?」
「不是,」曇霓呵呵笑了起來。「讓聞吃點醋,緊張一下。」
「完全沒有意義。」頤頤果斷地否決了她。「你別忘了我已經不打算交男朋友了,還要他吃醋幹什麼?」
「真的嗎?」曇霓又是一臉八卦。「你對聞真的一點點感覺都沒有?」
曇霓誇張加重了「感覺」那兩個字,那兩個字像是從句字里跳出來,在頤頤的心房上用力地敲了一下。她對聞有沒有感覺?或者該問,她能不能有感覺?他會不會像她所認識的所有男子一樣,到頭來總是讓她失望?
這些問題,眼下都沒有答案。頤頤搖了搖頭,甩開這些惱人的念頭,從床底下找出搭配衣服的鞋子,拎到門口去穿鞋。「你很煩耶,我要出門了。」
「急什麼?我送你去。」曇霓懶洋洋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怎麼這麼好心?」頤頤有點訝異。
「聞就住我家隔壁,我回家順路啊,白痴。」曇霓把頤頤恥笑了一陣,在頤頤咬牙切齒瞪她的神情中,抓起鑰匙率先走出了屋門。
曇霓把頤頤送到了聞家門口,看她那八卦的神情,似乎很想跟著頤頤一起進去,看看頤頤與聞會有什麼發展似的,然而頤頤卻連一點點機會也不給她,直接就說:「好啦,你回家吧,我自己進去。」
曇霓沒辦法,只好認命回家了。
還好把曇霓打發走了,否則她這人最會瞎起鬨的,還不知道會胡說些什麼。邊這樣想著,頤頤邊按下了聞家的門鈴。
聞家擁有一整棟樓,他姐姐住一樓,他住二樓,以此類推,都是獨門獨戶進出。
過了一兩分鐘,聞出現在門口,他一看見頤頤,就呆了一呆,他沒想到頤頤會打扮得這麼漂亮,那搭配出色的彩妝與服飾,讓她簡直就像剛從伸展台上走下來的模特兒那般的耀眼。
頤頤見到聞,也覺得眼前倏地一亮。其實他只是一件V領的米白T恤和一條洗得褪了色的牛仔褲,然而不知怎地,他愈是穿得簡單,愈顯出他的英爽。
太漂亮的男人,要不顯得邪氣,要不又帶了點女氣,彷彿是上天註定了的某種代價,但聞不然,他的俊是上天完美刻畫的線條,兼具美與陽剛。
好半天,兩人才從心裡對彼此無聲的讚歎中恢復,聞先往旁邊讓了讓,微笑道:「請進。」
頤頤進了門,眼前豁然出現一片個性化空間,足夠的坪數構足了客廳書房和卧房,客廳角落一張設計獨特的紅色沙發,一旁的小茶几上,還擱著未燃燼的香煙,顯示著主人獨鍾這個坐位。
「想喝什麼?」聞走進廚房,拉開冰箱。「我看看我有什麼,可樂、礦泉水……」他抬頭對頤頤一笑。「對不起,沒有花草茶。」
頤頤站立的角度正巧看得見他,她倩然一笑。「我也不指望可以在你這喝到花草茶,給我可樂就好了。」
聞聽話地取了罐可樂,順便又拿了瓶礦泉水,很習慣地扭開瓶蓋,直接就要對著嘴灌——
「呃……」頤頤不由得皺眉頭:「不是……應該要用杯子嗎?」
聞喝水的半途被頤頤制止,有些錯愕,他看看水,又看看頤頤,再看看水,自言自語似的。「也不曉得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我好像已經很久沒用杯子了。」
他感嘆似的一笑,倒也不堅持己見,隨手取了個杯子,反倒讓頤頤不好意思了:「對不起,你有你的習慣,我不該多話的。」
「太遲了。」他對頤頤笑道,將水杯和可樂都放在客廳的另一張桌子上,頤頤走過去,看見桌上還有一疊文字資料。
聞將資料攤開給頤頤看:「這是我爺爺的一些手稿,手寫的,字可能不太好認,有什麼問題再問我。還有一卷我爸錄的錄音帶,是關於我爺爺的生平……咦?」
他翻著那疊文字,卻找不到錄音帶。「錄音帶呢?大概在書房裡。」他自問自答。「你等等,我去找。」
頤頤只得一個人留在客廳。她對這屋子的裝十分欣賞,便閑閑在屋裡隨處逛,走到屋角那張式樣新穎的漂亮紅色沙發,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這張沙發有什麼呢?或者是那几上有什麼?能讓聞這麼鍾情於這個角落。
一走近,頤頤輕易地看見桌上一個平躺的相框。
她拿起了相框。是張雙人照,相片里的聞看起來比現在年輕,身邊的女子,搶眼的深刻五官,該媚的媚,該艷的艷,一雙燦亮靈動的大眼刻畫著細緻明媚的眼波,長發束在腦後,露出豐美的前額,她的美麗極鮮明,極強烈,是那種即使在叢叢人群中,也能立刻震懾住人視線的顯眼女子。
她就是塗莎吧?頤頤毫不考慮地就如此猜測。那明艷的美貌,讓頤頤不由得感嘆,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足以讓聞吃苦。
「找到了。」聞的聲音隨著他的腳步從書房裡傳出,頤頤立刻迅速把相框放回原處,往紅色沙發旁邊跨開了一步,假裝在欣賞牆上的浮雕。
「只是這卷錄音帶里說得並不太完整,」聞來到她身邊。「等我爸回台灣,你恐怕還得跟他見個面,詳細問個清楚。」
「嗯。」頤頤應著,一看見聞,卻又忍不住想起剛才的那張照片。猜測著他與塗莎有過一個什麼樣的過去,不由得臉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聞眼光很利,立刻看出頤頤的異樣,他頓了頓。「你怎麼了?」
「沒有。」頤頤自覺失常,很快收回了心思,動手把桌上的那些資料收回包包里去。「那這些我先帶回去研究一下,再寫個規劃的大綱給你,我先走了。」
聞揚了揚眉。「這麼急?」
「我還有事。」頤頤抱著包包,實話實說。
「去哪?」聞也不管問得是不是太多,直接就開口了。
「party。」頤頤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否則你以為我幹嗎穿成這樣。」
聞這下才曉得原來頤頤的精心打扮並不是為了他。他難免有些不是滋味,試探地問:「跟誰?男人?」
頤頤不想多生事端。「你問得還真多。」
不肯說,那八成就是男的了,但聞知道他就算再問,也不見得能問出個所以然來,他很聰明地換了個方法。「這裡交通不太方便,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了,」頤頤回答得飛快。要聞送她去見啟文?她怕這兩個男人在街上打起來。「走五分鐘去路口,就叫得到計程車了。」
「不太好吧?」聞皺眉,不顧頤頤的反對,仍然要去拿車鑰匙。
「真的不用!」頤頤堅持極了,抓起了包包,忙不迭地就往門外走,高跟涼鞋一套,人已經在門外。「就這樣了,再聯絡,拜拜。」
速度之迅速有如逃命,好像聞家裡有隻會噴火的恐龍似的。
他簡直是啼笑皆非,然而光只是這樣的感覺也還罷了,糟的是他心裡莫名其妙漫上的那一絲絲嫉意……他沒聽曇霓提過頤頤還有別的男朋友。
沒有多加考慮,聞就抓起了電話,撥給住在隔壁的曇霓。曇霓好像就守在電話旁等他打來似的,速速接起電話,聞立刻問:「頤頤晚上去哪?跟誰?」
「你別擔心,是被頤頤甩掉的前男友,沒什麼威脅性的。」曇霓安慰他道。「頤頤只不過陪他去參加個party。」
前男友也不行。誰說沒什麼威脅性?只要是男人,都不安全。聞追問:「他是誰?叫什麼名字?」「應啟文,」曇霓有問必答。「是XX證券公司的小開。聽頤頤說今天晚上是他們公司辦的party。」「XX證券?」聞竟然笑了起來。「我想我查得出他們今晚在哪。」
「為什麼?」曇霓不解。
「我沒見過應啟文,但我跟他老爸卻有點交情,」聞的聲音充滿了把握。「只要真的是他們公司辦的party,我想我也能獲邀參加。謝了。」
聞取得了他需要的資料,毫不拖泥帶水地就掛了電話。急得曇霓在這邊喊:「喂,等一下,我也——」
聞早就離電話機很遠了。曇霓氣惱地噘起了嘴,她剛才本來要說的是:我也要去。
聞追去,一定有好戲看的,她好奇死了。
不過她也知道,聞肯定不會讓她去的。唉,曇霓放下了話筒,卻不禁開始想,今天晚上不曉得會搞得怎樣天翻地覆呢……
應啟文要頤頤陪他去的party其實並不是公司的名義辦的,而是幾個主管自己開的party,聞打電話去問啟文他老爸,他老爸想了好久,明明公司就沒辦什麼party啊,後來還是去問了下屬,才替聞查到了地點。
聞的住處幾乎是台北的最南端,他開著車一路殺到陽明山上的一間私人別墅,party的地點,大老遠就看見別墅燈火通明,大門口還有車進出,並沒有人管制,聞也顧不了這許多,直接將車開了進去。
大廳里賓客眾多,笑聲繁雜,音樂震天價響,有人聊天,有人跳舞,到處都是人,沒有人注意到多了一個聞。聞也開始傷腦筋,這種場面,叫他去哪找頤頤和啟文?
一陣突如其來的嘩然起鬨,又是口哨又是掌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聞的目光隨著廳中的群眾一起投向喧嘩的發源地。驀地,他看見了頤頤。
原本該放餐點的長桌上,此時散撒了餐盤,而頤頤竟然就在桌上熱情狂舞!
她站在桌上,臉紅潤潤的,眼睛閉著,完全陶醉在音樂之中,如痴如醉,每一個搖頭擺動,都是最自然的肢體語言,性感無比。
那竅撕隙鵲聶留遼磯危緊身的水紫色衣裙裹著她玲瓏的軀體,她一隨樂音搖擺,那裙奴就往上縮一寸,若隱若現。那若有似無的挑逗,教男人無不血脈賁張,那白皙透明如水似玉的美麗肌膚,又教全場女人無不嫉羨交加。
如果今天在桌上大跳艷舞的不是頤頤而是別人,聞可能還會心情很好地觀賞一下,然而他現在只是目瞪口呆,宰了他他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狂野熱情的女人,會是頤頤?!
「頤頤!」他在桌下大喊,又驚又訝又惱,然而樂聲太大,頤頤也太沉醉,沒人理他,他隨手抓過身旁一名女子吼問:「她怎麼了?嗑了葯?」
「哪有?」女郎瞄他一眼。「她只不過喝了杯酒,就變成這樣了。」
喝酒?聞耳邊霎時劃過曇霓的話:她不能喝酒,一喝酒就發瘋……
這麼說,頤頤醉了?
這麼大的人了,一點都不知道照顧保護自己……聞陡地火氣一起,跳上桌去,一把就將醉醺醺的頤頤給攔腰抱了下來。
眾人一陣訝異驚呼,頤頤更是不明就裡地在他背上醉言醉語地嚷:「喂,你幹嘛啊?放我下來!」「放你去大跳艷舞?你省省吧!」聞沒好氣地說,扛著頤頤就往外走。
大廳中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不由自主讓出一條路來給聞過……可是為什麼要讓他呢?終於有人質疑了。「他是誰呀?為什麼把她帶走?應啟文呢?」
「啟文在樓上,趕快去叫他下來……」
眾人一團混亂,聞則是連頭也沒回,怒氣沖沖地把頤頤扛出了大門,塞進他的車裡,頤頤被室外的夜風一吹,似乎醒了些,好像是現在才終於發現眼前的人是聞,歪著頭十分驚訝地說:「咦?你怎麼會在這裡?」
聞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知道她現在腦筋不清楚,便隨回應答:「你請我來的,忘了嗎?」
「是嗎?」頤頤此刻的智商只剩下百分之三十,竟然認真地相信了聞的話。「我請你來的?那……那你現在要帶我去哪裡?」
「送你回家!」聞坐回駕駛座,大聲回答她。
「回家?party已經結束啦?」她醉眼迷離地瞅著他。
聞也懶得跟她解釋,一踩油門,車子狂嘯而去,還好頤頤也不再嗦,因為山路搖搖晃晃,她頭往椅背一靠,睡著了。
啟文正在樓上跟朋友聊天,尚不知樓下發生了這麼天大的事,直到有人去叫他,他衝下樓一看,正好看見聞的車開走,他睜大了眼,幾乎是反射動作,他飛奔向他的車,迅速發動,急忙追趕了上去。
窄窄的一條山路,立刻開始了一前一後的飛車追逐,啟文簡直是拼了命卯足了勁,硬是從後面追上聞,顧不得山路只是雙線兩車道,他直殺上對面車道和聞並駛,按下窗戶咬牙切齒地猛喊:「喂!你給我停車,停車!」
聞才懶得理他,踩下油門繼續他的方向,但啟文並不這麼輕易放過他,仍然想辦法維持著與他平行的距離,氣急敗壞地直朝他打手勢。
對面車道開上來一輛車,啟文佔了人家的車道,驚險萬分地趕緊轉回方向盤,還好他反應得快,才沒釀成一場車禍。聞想想再這麼下去萬一出了人命可不得了,遂把車靠邊,停下了。
當下一聲刺耳的輪胎聲——
啟文沒想到聞忽然停車,他煞車不及,越過了聞的車才終於煞住,反而停在聞的前面。
扯下安全帶,啟文沒好氣地衝出車來,對上也剛下車的聞。「你是誰?要把她帶到哪裡去?」「我是她朋友,」聞還算冷靜。「她醉了,我帶她回家。」
「醉了?」啟文十分疑惑,他不記得頤頤喝了很多酒。
聞冷冷說:「你不知道她遇酒必醉?」
啟文一怔,的確不知道頤頤有這種問題,但他仍理直氣壯地開口:「就算她真的醉了,也應該是我送她回去,你不能就這樣帶她走。」
聞冷笑。「你帶她出來,不好好照顧她,讓她變成這樣,還有什麼資格送她回去?」
聞說完,不屑再理啟文,拉開車門就想坐回車上,啟文冒火地大斥一聲:「喂——」伸手去攔聞,不讓他坐回去。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怒氣,兩個男人劍拔弩張,不只吵架,還快打起來了。啟文氣憤地瞪著聞,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繞到聞車子的另一邊,準備打開車門把頤頤拉下車。
聞冷眼看他,倒也不去跟他拉扯頤頤,反而出人意料地大步走向啟文的車。那車還沒熄火,聞從窗戶探進身去,排了個檔,放下手煞車。自排的車,又是山路,於是啟文的寶貝車,就這樣開始自動往下滑。
啟文才剛打開頤頤這邊的車門,完全沒料到聞還有這一招,一轉眼看見自己的百萬愛車正往山下滑下。
「喂……你……」啟文當下連罵人都來不及,哪裡還顧得到頤頤,立刻拔腿就追,非得把愛車追回來不可!只不過山路是下坡,車子四個輪子,啟文只有兩隻腳,他死命地奔,還是追不上。
就當啟文和他的愛車賽跑之際,聞已經閑閑地載著頤頤從旁邊繞過。
「白痴!」聞受不了地斥道。這種貨色也敢跟他搶頤頤?他熟練地控著方向盤,拐了幾個彎,才幾分鐘,身後的啟文就再也不見蹤影了。
只不過,他們的紅顏禍水頤頤,這一路上都睡得好好的,剛才兩個大男人吵得快打架了也沒讓她醒過來。
聞喊了她兩聲,想問她住哪,無奈她睡得舒服至極,理都不理他,只差沒鼾聲大作。
真是傷腦筋。聞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打電話給曇霓。
「頤頤她家在哪?」
「你問這幹嗎?」曇霓還有點防備。
「她在party喝醉酒,我正送她回家,但她在我車上睡著了,叫不醒。」聞照實答。
「喝醉了?怎麼會?」曇霓大吃一驚,趕緊把頤頤家的住址報告了出來。「她還好吧?要不要我幫忙?」
「不必了,」聞看了看頤頤那張甜睡的臉,真夠厲害的,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有我照顧她就可以。」
「那……也好。」曇霓其實非常好奇,不出她所料,果然今天晚上精彩至極,只不過她沒能恭逢其盛,頤頤現在又醉了,只好等事過了再審她了。
「你好好照顧她喔。」曇霓叮嚀著。以她對聞的認識,她對他反而放心,如果換成是應啟文,她現在就直接殺過去了。
「放心。」聞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