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站在公司位在地下樓層的簡易浴室外,公共的洗手台邊,將就地洗了個澡的李蕾,正刷著牙,打算在上班前能睡個三小時。
這時,從另一邊男用浴室里,走出一個頭髮還滴著水的男人。
「嗨!」齊天諾有氣無力的打聲招呼。
「嗨,我好想看校院杯啊……」李蕾口齒不清,邊刷牙邊說。
明白她在說什麼的他比了個V字,拿起刮鬍刀颳起又冒出來的胡碴。
「我用定時錄了,星期六晚上?」
李蕾漱了漱口。
「不行,我爸要我明天一定要回家,他有事要告訴我,聽他說得認真,我還是乖乖聽話,星期天?」
他點點頭,繼續刮著下巴的胡碴。
「那就說定了……研發那邊還好嗎?」
突然增加新商品的試做,想必一定弄得他們人仰馬翻。
齊天諾再度臭屁的比了個V字。
「小事一件,只是大家在公司睡了一星期,悶得很。」他有些小小的抱怨。
這種沒有任何原則,也沒有規矩的感覺,讓李蕾十分的舒服。
看著鏡子里的人兒,哎呀,她的黑眼圈愈來愈嚴重了,忍不住嘆了聲。
拿出眼霜準備塗抹時,突然一件事閃過她的腦海。
「對了,水音懷孕了,你知道嗎?」她邊搽著眼霜邊問。
齊天諾表情沒有太大波動,顯示這件事對他已經不是新聞。
「我怎麼一點都不意外她會告訴妳這件事?」他笑問道。
「你們還是走得很近嘛,有姦情喔?」李蕾不自覺地試探。
刮完鬍子的齊天諾,順手給了她一記爆栗。
他輕輕地敲,她卻大聲呼痛。
「不好笑,人家有老公了,不要亂講話。」
「喂,不要動手動腳的好不好?」李蕾表情冷,口氣也冷。
只是眉眼間的無所謂,讓他知道她只是隨口說說。
「對了,那款有加蜂蜜的,妳覺得口味如何?」他轉開話題。
「能不能改善那種黏稠的口感,不太爽口。」李蕾皺眉道。
梳洗完的齊天諾點了下頭,經過研發部辦公室時,他叫她等一會兒,走進辦公室片刻又走出來。
「哪,給妳喝的。」他丟了瓶飲料給她,李蕾反射性的接住它。
她看了看,是她常喝的啤酒牌子。
「謝啦!」她笑了笑。
「不客氣,睡睡袋不舒服,用這個能快一點入睡。」
「好久沒喝酒了。」她有一絲無奈的說。
想起煙霧繚繞的燒烤,配著殺氣騰騰的球賽,在齊天諾家喝的冰涼啤酒,此刻都像是天方夜譚,李蕾深刻感覺到上班族的悲哀。
在齊天諾舒適的家裡,喝著冰啤酒吃著培根卷,然後為了比賽而聲嘶力竭,最後累垮了,就借他家的床睡一覺,充電完畢醒來后,再回到自己的家和工作崗位,是她新發現最佳的舒壓方式。
齊天諾也是個有趣的人,不談宗教也不罵政治,對待事物一律黑色幽默以對。
要適應他的咬合期很短,因為他的伶牙利齒使她發笑的機會,遠多過於臉上浮現三條黑線的機會。
難得能如此從容自在……
齊天諾聽出她語氣里因為不能喝酒的哀怨是那麼的明顯。
「還喝啊,沒看過這麼愛喝酒的女人。」他無奈的搖頭一笑。
陪死黨喝酒就算了,陪一個闊氣不輸男人的女人喝酒,還真是為難。
或許是不介意他的男人身分,完全沒有女性的矜持,或許她有酒膽也有酒量,所以常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有時她還沒醉,他倒先半茫了。
在申屠麒的喜宴上喝醉,看來是特例。
一想到這裡,齊天諾再度無奈的笑了笑。
該為她的毫不保留而欣喜,還是該為她輕鬆自若而苦惱?
在沒有答案的當下,和她維持不松不緊的關係,是他唯一的意圖。
像是大爆炸般的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而這種朋友以上,情人末滿的關係,卻很溫暖又沒有負擔。
李蕾看著他微笑。
「真羨慕研發部有沙發床,企劃部天天睡行軍床,骨頭快要散開了。」她拉開飲料拉環,喝了口冰冷的液體,只覺一陣沁透舒暢。
齊天諾笑了笑,沒有回答,正要回頭,突然被她拉住。
「什麼事?」他柔聲問道。
他臉上那抹優雅的笑容,讓李蕾未出口的話語卡在喉中。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但她第一次覺得他的笑臉,能讓人迷亂。
看著突地愣住的她,他臉上的笑容轉為姦邪。
「我知道我長得很英俊,但妳也別看得失神,急診室不收猛爆性愛情炎患者喔!」他帶點調侃語氣說。
李蕾一回神,凈白的臉蛋上浮現一絲揶揄。
「饒了我吧,齊大情聖,少胡說八道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說時,她突覺矛盾了起來,而齊天諾聞言,亦覺得這話刺耳。
「有話快說。」他沉聲道。
李蕾打開隨身的小包包,拿出一隻小小的折迭機器。
「拿去,把頭髮吹乾,新品發表會在即,這個節骨眼上,我不準任何人掛病號。」
說完,她轉身就走,而齊天諾則是笑了笑,悄聲回到辦公室。
拿著鑰匙開了門,李蕾扛著一星期的換洗衣物回到家裡,李明鈺端坐在沙發上,神思焦慮不安。
最近父女難得見面,每天只能透過電話問候,爸爸在電話中總是欲言又止,而現在的焦躁反應,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和暴風雨要來前,會有騷動預兆一樣,
「爸,怎麼了?」李蕾放下衣物,擔心問道。
李明鈺不答,起身走到廚房幫她倒了杯茶,再回到客廳,李蕾仍是不解的望著他,他在沙發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氣。
「小蕾,爸爸有話要告訴妳。」他慎重的開口道。
見父親一臉嚴肅,李蕾也坐直身子。
「爸,發生什麼事了嗎?」
李明鈺一手按著自己大腿,小心翼翼的開口,「小蕾,從妳媽媽走了之後,已經十年了,而我終於想通,她當年離開的原因。」
一聽到他提及母親,李蕾臉色顯得不自在及不悅,坐不住的她亟欲起身。
「我不想討論那件事,這麼多年來,我們父女倆過得好好的,為什麼要突然當件大事一樣討論呢?往事就當它已塵封入土。」
「妳坐下,小蕾,爸爸今天一定要和妳談談。」
聞言,李蕾不得已坐回沙發,用手指卷著發尾,這是她不自覺的神經質動作。
「爸,你覺得我們過得不好嗎?」
「小蕾,妳是爸爸的驕傲,也是支持爸爸最大的力量,我們的生活很舒服也很好,只是……」
「只是什麼,不要吞吞吐吐的。」她著急的追問。
父親的欲言又止,讓她心中的不安,像黑洞一樣漫無邊際的擴張。
李明鈺看了一眼女兒的表情,再度深吸一口氣,緊握住女兒的手,像在保證什麼似的。
「只是,妳和我都不能再徘徊在十年前了。」他堅定的說。
「徘徊?我沒有徘徊,我很努力在前進呀。」她一臉的疑惑。
現在的情勢超出她的掌控,父親好像作了一些決定,也有了一些想法,
但是從決策到執行,她都被摒除在外,只能被動接受父親的宣判。
「小蕾,妳綳著神經活了十年,爸爸該還給妳自由了!我要妳清楚一件事,爸爸永遠以妳為傲,妳也是爸爸最心愛的女兒。」
李明鈺斯文而溫柔的微笑著,大掌輕撫著女兒的臉龐,
面對父親的疼愛舉動,李蕾心中卻只有一個念頭。
她不要被排除在外,十年前媽媽要離去前,也是像這樣對她好疼愛,但她再怎麼哭喚,她也絕不回頭。
記憶,像惡靈一樣張牙舞爪。
「我不懂……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她無功的說。
「爸爸愛妳,不過這條路是死巷子,再走下去是此路不通的……小蕾,爸爸有個喜歡的人,很想和她一起生活,我想照顧她。」李明飪輕輕的說。
相較於他熱切的表情,李蕾卻是一臉木然。
「爸爸,我也能照顧你啊……」
李明鈺嘆了聲,「家庭的核心不是建立在照顧上,妳明白嗎?」
「我不明白,你想照顧她,我想照顧你,是一樣的事情……」
「不一樣,小蕾,妳很聰明,別困在十年前的洞穴里,妳勇敢一點出來,就能看清真相。」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不要,爸,我只剩下你了……你不準像媽媽一樣離開我……」明明是個二十多歲的成熟女人,李蕾卻像個小女孩一樣執拗道。
「小蕾,妳現在最想去的地方是哪裡?」李明鈺幽幽問著。
李蕾木然的搖搖頭,她不知道再失去父親,她還能去哪裡。
「找到妳的相屬之地,只是那個不應是爸爸這裡……爸爸今天會搬出去,這間房子留給妳,小蕾,我們還是繼續保持聯絡,好嗎?」李明鈺雖對女兒無比心疼,但不會因此而改變決定。
他拿起放在沙發后的大行李袋,摸了摸女兒的臉龐,在紙上留下一串電話號碼后,隨即開門離開。
李蕾望著父親果決的背影,只覺和十年前母親無情離去時的背影重迭在一起……
她身處不同的時空,呼喊不出聲音,但全然失望的心情,和十年前是一模一樣。
她痴痴的望著門,期待合上的它再度被打開。
誰來告訴她,這只是一個玩笑?
疲勞一再累增之時:心緒卻更是單純,是寂寞,只有一個人貨真價實的寂寞。
她還想去哪呢?
父親的離去讓她失去動力,想望是種高耗能動念,她無力再想,只放任空然的哀情吞沒她。
看著公司前方,有一高挑纖瘦,熟悉的美麗身影,齊天諾加快腳步,玩笑的輕拍對方的肩膀。
「李蕾,妳昨天竟然放我鴿子,我一直打妳的手機,妳都不接,留言妳也不回,害我買了一堆……」齊天諾的話戛然而止。
轉過頭來的李蕾面無表情,目光冰冷的瞧著他。
眼前的人是誰?好像只是一個工作上的同事……
趕快打發他走開吧,誰都不可以走進來,她的心永遠不要再打開……
「對不起,我沒心情和你說話。」她淡淡的說。
看著她反常的舉止,齊天諾微微搖晃著她。
「妳還好嗎?身體不舒服?」
李蕾眸光更冷,「我很好,齊天諾,我和你只是工作上的夥伴,謝謝你的關心。」
她在感謝的同時,有意的拉開兩人的距離,這讓關心她的齊天諾,像是兜頭被澆了桶冰水,只能鬆開手。
李蕾抬眸一笑,那笑容像是凍結在億萬年藍冰般的毫無溫度。
在齊天諾遲疑的時候,她款步離開。
從這天開始,齊天諾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態嚴重加遽的變化。
李蕾在工作上變得更加拚命,完美主義發作到極致,原本加班嚴重的專案成員,這半個月來,幾乎接近過勞死的情況,而她的態度更造成下屬的壓力,但偏偏她對人也更冷淡。
於公,她完善的領導能力和企劃執行力,同事間不便批評什麼,但於私,「鐵娘子」之類的嘲諷話滿天飛。
而且,李蕾明顯的和齊天諾劃清界線,不再和他交談,不再提起共同的話題,過去兩人相處的一切被她完全抹煞。
他的確摸不清她的轉變,但她的改變,卻讓他察覺到自己對她的感覺已經變樣了。
齊天諾的目光,開始無法從她身上移開,他憑著不多的相處回憶,開始……朝思暮想。
每當一個人看著球賽,支持的球隊達陣得分那一瞬間,他不再忘情尖叫時,他會憶起她的叫喊;當她專註於工作之時,他會想起她對產品的個人式評價;當他躺在床上,他會重新回味她曾在懷中的感覺。
李蕾曾有一次告訴過他,孤單很好,不會受傷這類的話。
但她不知道,曾經感受過溫暖,孤單便會變成殺傷力驚人的武器。
齊天諾方寸大亂,某種感覺卻覺醒過來。
特別是當李蕾的不同面容,在他夢境中交迭出現,他猛地醒來,而後出神的看見床頭吊著的那張捕夢網之時。
夏天的酷熱讓齊天諾悶出一身的汗,但胸口熱切的感覺,是從內在增溫所致。
「好妳個李蕾,這該不會是愛情吧?」他喃喃自問,但很清楚答案是肯定的。
他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
包下一間高級酒店的中庭花園,「瑭言」舉辦新品發表會,會場上眾多的記者,和廠商觀賞著產品代言人的精采表演,試飲著「雙重系列」的新產品,工作人員穿梭在會場中,講解並負責活動的進行。
穿著簡單素雅夏裝指揮全場的李蕾,臉上泛著不自然的潮紅,趁著眾人不注意的空檔,她快步走到洗手間,找了間空的廁所,彎身便嘔吐了起來。
因為近日過於忙碌無暇進食,所以只能嘔出些酸水,吐完后,難過的感覺減緩了些,但胃部出現類似抽筋的絞痛。
「李蕾,妳怎麼了?」發現朋友身體不適,偷偷跟進來的江水音,緊張的問道。
不適的人抬起臉,搖了搖頭,一張美艷的臉龐,此時冒點冷汗,蒼白病弱得嚇人。
「我沒事,別擔心。」李蕾逞強的說。
高跟鞋在昂貴的雲母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聽見人聲接近,知道好友在人前不可能放鬆下來,江水音迅速將廁所門關上,不愧是高級酒店,連廁所都比一般飯店大上一倍,她就站著,垂下視線看著虛脫的李蕾,坐在馬桶上休息。
正當兩人噤聲,不讓人察覺她們存在時,進來的人正好是公司派來支援發表會的同事。
三三兩兩來補妝的女人,不知道廁所里還有別人,在背後嚼起舌根,說起李蕾的壞話,江水音聽著不實的誣衊,水柔的小臉漸漸失去笑意,但李蕾拉著她的手,示意她不需要跟那些人計較。
真相不言自明,懶得花時間去澄清,李蕾就是這樣的人。
等到三姑六婆離開,江水音和李蕾才走出廁所,坐在洗手間里舒適的沙發上休息,江水音弄濕手帕,覆蓋在李蕾的額上。
李蕾合眼稍作歇息,便打算回到會場,繼續末完成的工作,卻被江水音用著少見的魄力請回沙發椅上。
「李蕾,妳最近看起來好憔悴,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好擔心妳。」端了杯冷水,她柔柔的問著。
「水音,我一切很好,只是工作太忙,天氣又熱,吐了就好了。」李蕾喝了口水,虛軟的說。
「妳騙人,李蕾,不要瞞我。」江水音嘟著小嘴埋怨道。
「我真的沒有騙人,沒有什麼事。」
爸爸的離開帶走了她生活的重心,從此以後她的生活中,不再有事情好去掛心。
李蕾在心裡冷嘲起自己來。
這一陣子,爸爸天天都有打電話給她,但從電話中她能意識到他旁邊還有別人,爸爸不再是她一個人的,所以她總是草草問候一下,回答爸爸帶著擔憂的詢問后,便快速掛斷電話。
江水音傍著李蕾坐下。
看著她日漸消瘦,原本就不豐映的她,瘦得像是皮包骨,睡下飽的她臉上總是掛著黑眼圈,只要一忙起來,沒人盯著她,她便不記得吃飯,所以叫她怎能不擔心。
可是李蕾是個悶葫蘆,什麼事情都放在心裡,間她,她也不說,所以也只能暗自心疼和干著急。
天氣熱得炙人,她的身體卻冒著冷汗,江水音握著她冰冷的小手,關心的開口。
「李蕾,有什麼事別悶在心裡,和我聊聊,至少能倒倒心情垃圾也好,申屠也很擔心妳呢。」
自從她們打開心房溝通之後,說也奇怪,未經時間堆積的友情,卻因為體貼和坦白而不斷的加溫,短短時間內,李蕾已算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
雖然她親愛的老公和李蕾,還沒有恢復交談,但見面時已經不再迴避。
像申屠那個一樣悶著心事的人,雖然不方便詢問,但他也發現李蕾近來不太對勁,心裡著實在意著。
「妳和申屠真是一對好人,等好人寶寶生下來,我來當乾媽,如何?」李蕾笑問道。
忍著劇烈的頭痛和胃痛,讓她的笑容看起來凄楚可憐。
「乾媽當然是非妳莫屬,可是妳一定有什麼事……」
「水音,妳好愛操心,是不是產前憂鬱症發作?」李蕾摸著她明顯隆起的腹部。
「少胡鬧了,李蕾,別總是把事情憋在心裡,遲早會憋出病來的。」
「東一句心事,西一句心事,那妳告訴我,我有什麼心事呀?」很難得的,李蕾像在撒嬌般的說。
江水音微吃一驚,沉默了一會兒,正當李蕾以為她不會問時,她突如其來的開口,「和齊天諾有關嗎?」她指名道姓的問道。
這個名字給李蕾意料之外的震撼,她佯裝無所謂,纖指撫了撫腦後典雅的髮髻。
「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哦……是嗎?」
李蕾的反應,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當然,水音,妳怎麼會懷疑我和他?這真是太好笑了……」
「這是齊天諾本人親口說的呀!」江水音故意強調那個名字,觀察到身邊美艷女人蒼白的臉上,有一絲隱約的紅暈。
「他說了什麼?」李蕾裝作不甚在意的問道。
齊天諾說了她什麼,他……
她愈想忽視他,就愈是感覺到他的存在,時不時還會浮現一些畫面,當她睡不著,盯著捕夢網瞧的時候。
「妳何不自己去問問他?」汪水音故意賣關子。
「我和他沒有關係,我沒事的。」李蕾揚唇笑道。
只是她自己並不知道,她的笑看起來就像哭一樣的悲傷。
「妳明明在意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妳的聲音好可憐……」
自從分手以後,斷了愛情的關聯,她和齊天諾之間的情感升華成朋友,反而比情侶時更無話不說。
這對他們兩人來說,是一種很棒的開始,而她第一個向他報告懷孕的事,他則選擇她為第一個傾訴新戀情的對象。
雖然會是段頭痛到不行的關係吧,但齊天諾動心和動情的對象,正是眼前這個美艷但冷淡,而且淡漠與日俱增的女人。
看著冰雪聰明的江水音,李蕾像是鬆了一口氣,也像是嘆了一口氣。
「孤單很好,不會受傷,我不想談感情,也不想在意一個人,我太累了,太累太累了。」
小蕾,妳現在最想去的地方是哪裡?
父親幽然的語氣,佔據著她的腦海,她無力去思考別的事情。
雖然和齊天諾在一起很快樂,雖然也很想和他在一起,但是當結束的時候到來,痛苦一定也會一樣的強烈。
李蕾支著太陽穴,那副落寞的模樣,看在江水音眼裡,忍不住張開懷抱,輕輕擁抱著她。
「唉,妳真是個讓人操心的人呀……」她嘆息道。
因為她的身孕,李蕾輕柔推拒那清靈的小女人,揚起一抹微笑,不需要他人多餘的安慰,她搖晃著站起來,走回會場工作。
江水音心疼的皺著眉,趕忙跟在她身後。
身為研發部的主任,齊天諾正在為幾個客戶介紹新產品的特色,但從二十分鐘前開始,他便有點心不在焉。
原因無他,李蕾今天面有病容,而她和江水音溜離會場后,便沒有再回來,被客戶纏身的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等待她的出現。
不遠處,關心妻子的申屠麒,用著一樣熱切的目光直盯著出入口。
過了一會兒,李蕾一身簡素,但掩不住艷光四射的身影,出現在入口處,她臉上雖然噙著笑,但臉色比起剛才更加蒼白,
也許是感覺到齊天諾關注的眼光,李蕾的目光避開他,筆直地往最重要的合作廠商走過去。
齊天諾有些焦急的望著她,在一陣有禮合宜的談話之後,李蕾柔媚的一轉身,修長的雙腿一軟,整個人登時往墜下。
「李蕾!」不約而同的幾聲驚呼響起。
在眾人訝然的目光中,齊天諾一個箭步,在她撞到地上的前一秒接住她,她的髮髻在空中散開成圓。
僅是望了抱著她的人一眼,李蕾便安心的合上雙眼。
她放下抗拒轉至信任的安心眸光,被齊天諾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