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紐約城中區確實是購物者的天堂,特別是第五大道上各類的時尚名店和林立的百貨公司,美麗耀眼的櫥窗委實令人目不遐給。
在Saks高級百貨的二樓,小仙購得一件銀色山東綢細肩帶方領小衣,這件性感別緻的上衣,出自安娜·蘇的設計。此名具東方血統,近年來在紐約、巴黎、米蘭等各處,造成一股時尚旋風的設計師,是小仙十分欣賞的名家之一。
另外,小仙還在同一樓層選購了一件黑絲紗的迷你小短褲,以及一件長曳及地的透明黑色軟紗圓裙。這一裙一褲共同搭配顯得性感,不暴露,兩件同是購自唐娜·凱倫的專櫃。
小仙挑衣服的眼光引來方歷略微吃驚。他沒料到這小妮子在服裝上的品味竟然如此女性化。
「還欠什麼?」方歷問,嘴角噙著笑意。他愛上了寵她的滋味。
小仙歪著頭,扳手指算了算。自己共添購了一件古奇的緊身衫和一件低腰長褲,一套佩達的黃綠色小洋裝,再加上銀色小衣和黑紗褲、裙,夠多了,不欠什麼了。
她抬起清甜的臉蛋仰望他,笑著搖頭。
他灰眸掠過一抹神秘的灼熱,抬起拇指撫摩她精緻的鎖骨。她不安的後退,想躲開他的手,在這人來人往的大道上,他如此親密的舉止使她感到羞怯。
他放開她,沒繼續堅持,唇角泛起一抹迷人的淺笑。
「不,還欠一樣東西。」
她困惑的凝望他,但他沒解釋,只拉起她的小手往北而去;之後他牽著她進入Tifany名店。
Tifany是聞名全球的珠寶名店,在奧黛麗·赫本的電影《第凡內早餐》里,為世人津津樂道的一幕便是赫本停駐在第凡內名店的櫥窗前,忘神凝視奪魂攝魄的精緻珠寶。華麗耀眼的金鑽與清純美麗的赫本,成就了世人對財富與美貌的夢想。
小仙察覺,店員們對方歷似乎十分熟悉,從他們服務的態度來看,方歷應該是珠寶店的常客。只是,一個大男人,為什麼時常光顧女人才會為之熱中的珠寶店呢?答案看來呼之欲出。因為她留意到,有一名全身香奈兒打扮,金髮碧眼、臉蛋標緻、身材惹火的女郎正朝他們走來——看來他頻頻光顧這家珠寶店的目的,若不是為了店內有令他心動的美人,便是時常購買珠寶饋贈佳人了。
思及此,她紅唇不禁微微噘起。
「HiAlex,」凹凸有致的金髮美人一臉驚喜,十分「自然」的擠進方歷和小仙之間,使得方歷不得不放開小仙的手。更有甚者,她竟然玉臂一抬,旁若無人的纏上方歷的頸脖。惹火的身體緊緊貼在他身上,塗著深色口紅的豐唇,就偎在方歷的唇邊,幾乎就等於粘在上面了。「真巧,竟然在這兒碰到你!你什麼時候來美國的?怎麼還沒來找我呢?一年不見,人家可想死你了,還記得去年夏天我們在科尼島的海灘上裸泳……」
「Johanna,」方歷打斷她,將Johanna纏在他脖子上的雙臂硬扯下來,酷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我現在有事,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下次碰面再聊。」他維持著紳士的風度,口氣卻十分冷硬、堅決。
小仙靜靜的站在一旁欣賞這一幕,她甚至退了幾步,像看一場免費電影般,清麗的臉上凝著平板的表情,教人猜不透她心底的想法。
Johanna的一腔熱情教人澆了冷水,表情不禁有點訕然,但很快的,一秒鐘內,她又堆起燦爛的笑臉。
「OK,但願你記得你的承諾,下回再見面,我們可得好好的『談談』!我有預感,我們很快會再見的。」Johanna朝方歷狐媚的眨眨眼,豐唇帶著自信滿滿的微笑,走回她原先選購珠寶的位置。這段過程,從頭到尾把小仙當成完全不存在的隱形人。
Johanna就像一陣大陸颶風一般來去匆匆,颳得一陣人仰馬翻之後,大搖大擺,揚揚得意而去。
小仙默默的注視著方歷對Johanna的反應,默默的將一股湧上鼻端的酸楚用力咽下……
酸楚,是的,她感到一股好酸的滋味。他對Johanna的態度並沒令她好過多少。相反的,她想到不久后的自己。毫無疑問,她的下場會同Johanna一樣,滿腔的熱情,換來是他冷冷的回報……當他再也不眷戀自己時。
她緩緩的深呼吸,暗自下定決心——她要在最美好的時刻離開他。她要他回憶起她時只有甜蜜,沒有厭倦。
方歷蹙著眉頭遣走Johanna后,回目凝向小仙,小丫頭竟然反常地朝他擠出一絲甜甜的倩笑!
她的反應迷惑了他,她的笑容則色起他蟄伏的情慾。
他回予她一記蘊有深意的微笑,輕輕撩起她的長發,將他早先示意店員取出的一件心型、鑲滿耀眼碎鑽的項環,溫柔地扣上她纖細的頸際。
她配合的為她戴上這件美得驚心動魄的白鑽精品。最後一次,她悄悄咽下喉頭酸凝的苦澀,放棄了荒唐的等待——他沒解釋,甚至道歉。
他依舊一派氣定神閑,猶如剛才Johanna無禮的介入從未發生過。
「喜歡嗎?」
他俯首凝睇她,灼亮的雙眸,引得她心房一陣揪痛。
「喜歡。」
他的眼光亦是一流的,顯然地,這件貝列蒂設計的精品,是他先前即預定的。確實,他有好眼光,這是件精品中的精品。
他低頭,凝睇她的眼睛,注視著她久久不語。
她回視他的凝注,內心坦然卻感受到了傷害。但傷害卻不是Johanna造成的,而是他對這段插曲無動於衷的漠然。就好似他司空見慣了女人的吃醋胡鬧,以及他無需顧眠她的感受——因為他們之間沒有承諾,什麼也不是。
她小心,極小心的掩藏住自己。她是驕傲的,絕不讓他看穿他的態度傷害了她,她寧願讓他以為她不在乎,她可以表現得像他一般漠然,表面上。
他依舊凝視她,微眯的灰眸在她清艷的小臉上梭巡良久。突然他俯身,雙唇輕啟,掃過她的唇際,之後,吐出一聲極低的嘆息——
「抱歉。」
她一震,以為自己聽到的是幻覺;她猛然圓睜水汪汪的大眼瞧著他,若非親眼目睹他口唇掀動,她真的以為。
就這一瞬間,她深陷了,明白有些事情是再也挽不回了;她慘了,而且慘的一敗塗地……!
潔白的貝齒緊咬住下唇,她認真、認真的搖頭;漾水的雙瞳始終凝注在他的臉上。
他輕輕的笑了。回過頭朝店員交代了幾句,吩咐他們今晚前將首飾送到他上東區的宅邸,之後牽了她的手,步出第凡內的店門。
晚間六時整,小仙穿妥銀色細肩小衣,下身搭配唐娜·凱倫的黑絲紗裙、褲。纖白如凝脂的頸上扣上貝列蒂的白鑽頸環,腳上蹬著一雙精緻的銀色無帶涼鞋。一頭及腰的烏黑秀髮,梳得如一片瀑般水滑亮麗。
她蓮步輕移,款款自二樓的旋梯往下走,足上的細根涼鞋發揮了作用,她美麗的身段猶如從天而降的凌波仙女。
方歷站在一樓的旋梯旁著迷地凝視著她,目光一刻也離不開她身上。
她美極了!此刻的她不再是個青澀的小丫頭,而是渾身散發勾魂攝魄魅力的小女人。他一直就知道她有天賦,只要她願意,她會是個令男人絕對抗拒不了的極致誘惑。
而她,選擇了誘惑他。
她步下最後一道階梯,朝他綻出一朵略羞澀的笑面。
「還可以嗎?我很少這麼盛妝打扮的,這是第二次,上一回是在東京。」她冰媚的眸子晶瑩易亮,白嫩的雙頰蘊著兩朵可愛的紅暈。今晚,她用足全副的心力上妝打扮,一切只為了他。
「還可以?」他伸出雙臂扶摟住她,俊逸的臉上凝著某種她猜不透的深濃。今晚他穿了一套義大利手工精製的絲毛混紡西裝,頎長的身形瀟洒、英挺,他同樣迷住了她的目光。「根本是太好!你令我今晚尚未碰到酒杯,就已經先醉了。」他溫熱的唇輕摩著她的鬢髮,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柔軟、敏感的耳朵。
他的話,引來她咯咯輕笑。
他倦裝扳起嘴角,提醒她,「通常小姐們對這類恭維的反應是羞怯、不知所措;你在這時候發出笑聲顯然是不合宜的。」
她雙臂大膽的攀上他頸際,更大膽的直接靠向他。
「這麼說,我該害羞的垂下臉,跟著矜持的與你保持距離了?這樣,你會同意嗎?」
「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大膽的言辭嚇死我了。我只好回答你,我不同意。」
「你是嗎?」她膩在他懷裡,咯咯笑的更為開懷。「胡說!我瞧不出人有半點受驚嚇的樣子。再說,我難以想像有什麼人真的能嚇到你。」
「只有你,丫頭,你永遠不讓我感到乏味。」
他低頭吻住她,只是極短暫、自製的一觸即去。她喉頭不由自主發出一聲不滿足的咕噥,旋即因警驚覺自己的渴望而臉紅。
他眷戀的盯著她的紅唇,緩緩的說道:
「我明白,不只是你,我也同樣難以滿足,但是我不能任由自己沉溺下去,否則你今晚令人屏息的美麗,恐怕只有我能欣賞了。」他的聲音十分暗啞低沉。
一番話解除了她的困窘,卻惹起她心頭一陣莫名的狂騷。
夜,正悄悄的籠罩整個紐約市,天上、人間,正一同淪入迷離神秘、浪漫華麗的氛圍中。
上東區位於紐約市曼哈頓東側,西邊緊鄰著名的中央公園。上東區象徵的不單隻有物慾的財富與權勢,同時它也是文化資產豐沛的性靈之地。從第五大道的七十九街到一零六街間以大都會博物館為首,共有十所博物館毗鄰而居,通稱為博物館街。遠離喧囂的城中區,上東區獨具文化與寧靜的優閑氣氛,散發出優雅迷人的風格。
即使如此,夜晚的紐約市依舊是不宜散步的,就算是上東區亦然。即便是在繁華的城中區,傍晚六點后,多數的百貨、商店也多準備打烊。
因此儘管方歷與小仙將趕赴的晚宴地點同樣在上東區,他們依舊得開三分鐘的車子,前往不過相隔數街之遙的餐宴地點赴宴。
和方歷宅邸不同的是:他們赴宴的地點是一幢具古典的大宅,美麗的門面上有相當繁複優雅的雕飾,大理石的建才整體上給人一種穩定、調和的考究感。
他們—進門立即受到熱烈的歡迎。一名外表極其出色,擁有一雙穿透人心的漆眸,仔細一看,在外表上有某些特點與方歷極其相似的黑髮男子親密地挽著一名纖細秀氣、典雅清麗的東方女子,二人笑容滿面的迎上前來。
「歷,」黑眸男子用力一拍方歷的肩脯,兩名昂藏的男人都有一頭豐藏的黑髮,彼此熱烈的凝注對方。「你這小子,早知道你不會乖乖被擺弄。好本事!竟然把人也弄到美國了。」說罷,銳利漆眸中含些許有趣的目光對準小仙清冽雙眸。「你好,想必是唐小姐吧?我是歷的大哥,方拓。」他朝小仙微微頷首。陽剛霸氣的輪廓上,意外牽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小仙立刻爛笑以對,發自於內心的真誠好感。「我是唐小仙,叫我小仙就好;拓大哥,你們家專門出產身高一九0的超級帥哥嗎?」方拓的剛酷顯然唬不住她。
方歷唇角一勾——這小妮子的大膽天性從來不懂得收斂。他注意到方拓挑起眉角,眼底隱含一抹笑意。
蘇采涓則是忽然發出一聲嗤笑——她自己第一次見到方拓時可沒小仙這份膽識,至少,還沒大膽到一開口就敢跟他開玩笑的地步。
「嗨,我是蘇采涓,你也叫我采涓吧。」她明亮柔美的眼直視著小仙。她很喜歡這個看來聰明、冷靜,氣質清靈脫俗的女孩,而且她注意到了——方歷凝視著這特別的女孩時,眼底有—抹明顯的佔有慾;這個發現委實令她驚訝,據她對他的了解,若不是方歷改變他對女人一貫無所謂,合則來、則散的態度;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名教眾美人痴迷的多情公子,這回是墜入了情網,恐怕那些對他一往情深的美人們,要捶胸頓足、絕望心碎了。
「叫大嫂吧,這樣親切些。」方拓含笑補充,轉而凝視身旁的佳人時,凌厲的黑眸不可思議地瞬間化成—片柔情的汪洋。
蘇采涓秀麗的臉蛋上微微一紅,事實上她還沒正式嫁入方家。「瞧你,當大哥的還信般不正經。」其實她心底是甜蜜的,甜蜜得緊。
「難道不是嗎?你未出生前早已許給我,如今也正式行過六訂之禮,你等於是我的人了,難道還想賴帳?以為賴得掉嗎?」
蘇采涓粉頰愈發紅艷,猶如天際偷來的一抹赤霞。「你、你這人!」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故意的,他故意逗弄她!「今晚瞧我怎麼整治你。」她威脅的語氣。
「真的?夫人?希望你言而有信,因為我開始期待了。」方拓笑的邪笑,漆眸炯炯地凝睇著她嫵媚嬌艷的臉蛋,她誘人的威脅對一個真正的男人而言,無疑是一帖催情劑。
小仙粉臉上此刻也有些微紅。她偷偷覷了一眼方歷,恰恰被他抓個正著,他朝她投注一抹曖昧的笑容,她一驚,慌忙端回自己的視線。
天老爺,難不成他們方家的男人全是如此不知羞的嗎?
多邪惡的一家子。
瞧這位拓大哥看似冷酷,竟然半點不避諱的在第三者面前調情!
她肯定這家子的男人擁有撒旦的血統,即使好色如她老爹,同他們比起來可含蓄得多了,老爹至少不敢公然在卧房之外輕薄。
只是,同樣是好色又有何不同?差別只是在他們敢將慾望宣之於口,反之老爹做都做了,還要來個死不認帳!
看來,男人的本質都是一樣的——好色。
有人有色膽,有人沒色品。
蘇采涓決定不再理會她身旁這個無藥可救的男人。「大家都在裡面,咱們還是快進去吧!」
經驗告訴蘇采涓,絕對別在危險的話題上繼續扯下去方為良策。她太好解這個打從她未出生命運就與之牢牢牽繫的男人——絕對不能給他可趁之機,否則他非但會緊緊攫住不放,下一步就是得十進尺!
「拓,共來了多少人?」四人一面步向大廳,方歷開口問道。
家族每月固定一日在方拓的宅邸內聚會,主要因為方拓的豪邸事實上是祖宅,而兄弟間血濃於水的親情,也使他們之間自有一股鋼鐵不摧的家族向心力。凡家聚日,只要是人在紐約的家族成員,無論再難成行,也勢必排除萬難兼程趕來赴會。若說有例外,那麼唯一不曾出現在紐約家聚中的,只有江緒。
「磊、君和介,他們帶來三個朋友,其中……有一名『小朋友』頗為有趣。」說到這兒,方拓面露一絲古怪的笑容,一旁的蘇采涓也掩嘴輕笑。
方歷挑個眉,也沒多問,總有機會知道什麼事如此好笑。
家族聚會就是有這點微妙,任何的蛛絲馬跡都逃不過在場眾人的耳目。大夥彼此之間太熟悉了,就連親人帶回來的朋友,似乎也在一定的程度上能與家人間搭上交通的電流。更何況此刻在這兒的家人個個皆是敏銳非凡的男子,他們一向有經常人更為靈犀的直覺。
一路上,方曆始終攬緊小仙的纖腰,四人總算走過冗長得不像話的甬道,男僕為他們推開通往大廳的兩扇雕花大門。氣派堂皇,卻格調高雅的寬敞大廳頓時盡納眼帘。
廳內清一色是男子——其中有一名似乎略略「與眾不同」了些——另外有一人卻讓小仙一見之下頗為吃驚——
「烈大哥?!你怎麼也在這裡?」小仙驚訝的睜圓了水眸。
非但是她,方歷也略略睞起灰眸。但很快的,他立刻挽著小仙上前,這是家族性的聚會,無需事事由方拓居間介紹,在這兒他也是主人。事實上,方拓也不會插手。大伙兒皆隨性、自在的交談,食物與酒的供應也採取自助式。
因此,在這樣極端私人的聚會裡,除非是真正的至交好友,否則不會被邀請。
「歷,又見面了。」丁烈的訝異不亞於小仙和方歷,兩名出色的男子有緣再次會見,並且是在如此意外的場合,各人心中都激蕩著欣喜。
話說回來,在這大廳上的男子,有誰是不出色的呢?個個皆是英挺俊逸,氣概超拔———唯一例外的只有那位「與眾不同」的小朋友了。
這時除了丁烈和他身旁—名神態冷冽如水,渾身散發—股黑豹般森然、迅捷氣質的黑眸男子之外,其他人各自圍成清淡的小團體,並沒有任何人特意上前來同方歷二人寒暄,儘管他們對方歷今晚竟然會攜帶女伴同行,心中皆感一絲耐人尋味。
「是呀,又見面了。」方歷微笑,與丁烈互相擊掌,好似他們二人是相識了多年的老友。不知道的人,恐怕怎樣也不會相信,這兩名男子不過是第二次見面。
「你們認識?」
如黑豹一般的男子開口了,聲如其人,低沉富磁性的言語無絲毫人氣的溫暖,冷硬得猶如北極深洋下晦暗不見的億年寒冰。
「在台灣,今天是第二次見面。」丁烈解釋。
任何認識江尹的人都明白,他的冷然是自他們結識江尹的那刻起便已如此。從來也沒有人會因為他從一而終的冷峻而感到奇怪。是的,這名性情屬豹的森冷男子便是江尹,江家的老二,也是全球黑道聞名色變的四大太子之一,他獨樹一幟的冷然為他招來了一道封號——冷麵太子。
方歷沒有進一步追問烈與尹的關係;既然尹將烈帶進家族——那就表示丁烈已被視同「家人」,既是家人,關係也不急著問清,總之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已經是可為對方做任何事的「親人」。
如此古怪的邏輯確實是難以理解,但男人的世界常是如此,特別是攸關這個傳奇家族的—切,皆是外人不得其解的特立行徑。
反倒是小仙,她對丁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十分好奇。「烈大哥,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麼會在這兒出現?」
丁烈微微一笑,他的氣質也屬於冷酷一型,但多了剛猛,不似江尹是—種森凝的冷冽。
「這個問題的答應可大可小,要從頭說起可複雜的很。總之我人在這兒了,算是緣分。」
丁烈的回答既聰明且省事,他性格剛毅,言行舉止卻帶了十足俐落的氣概。
小仙無比靈透,自然不會在繁瑣的細節上纏問不休。
丁烈既然點到為止,她精靈般的心思,自然解意,隨即乖巧頷首,小臉盪出一朵甜美。
就在丁烈和小仙交談期間,方歷與江尹迅速交換過一抹神色,方歷略挑劍眉,江尹則淡淡的搖頭,冷冽的神態中,自己添了一抹陰鬱。
原來,這二人打的啞謎事關家族大事——方歷的姑姑賽琳,又名方思穎,即是江尹的母親——自四年前失蹤至今,無論兩家兄弟動用了如何龐大的關係、勢力,迄今仍無法掌握賽琳蹤跡的具體線索。
照說,依「菱」的實力,即使找的是一名幽靈人口,也萬難在其勢力下遁逃。但賽琳並不是普通人,她身懷絕世的中國武學,同時修習佛法,甚至擁有匪夷所思的「神通」,若賽琳有心「失蹤」,那麼就絕對有本事不會教人找著的。
歷、尹二人打的啞謎便是為此事。方歷問江尹有沒有賽琳的消息,江尹的回答就十分清楚了。
小仙凝眸的方歷他一笑,幾乎是一掠而過且不易被捕捉的沉吟,之後,他俯首在她耳畔輕聲說道:「回去再告訴你。」語氣自然流暢得彷彿此話是不假思索的保證。
她回眸他顧,不願自己的目光顯得凌厲逼人。他明顯地在猶豫什麼,而她敏感的覺察到,他的猶豫絕對與她有關。
不能否認,他的表現在他們稍早美妙的相處氣氛間伏下一道暗影。她認得出他那種偽裝出來的自然,儘管它完美到挑不出一點瑕疵,她就是認得出來。
那似乎是當他意識到某種「侵犯」時的態度——他太戒慎,太拒人於千里之外,至少是針對家族以外的「外人」。他心中有牢不可破的自我,而那個自我正在頑強的保護他長久以來的信仰。
這個堅不可摧的信仰是什麼?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告訴她。
而這種認知比Johanna的出現帶給她的感覺更糟。這令她難守,但她忍住即將釋放的情緒。
也許他需要的只是時間,雖然她從不敢奢望他與她會有激情以外的關係,但卻忍不住的時常偷偷幻想。她願意給他時間,一輩子,因為她愛他。
只是,他給她多少時間呢?
他已預先設定下遊戲規則……他是狩獵者,而她是獵物。也許,再多的時間也沒用。
問題也許在她身上,她已經對他開放自己了。所有提得起,放得下的論調都成了笑話,再說她也不想當個故做瀟洒、冷漠的蠢人。
愛就是愛,無比簡單的一回事,不是嗎?
她要以最熱烈的感情回應他、珍愛這名悸動她芳心的男人。也許她終究等不到他願意拿心來換,但她以自己的勇氣為傲——在這自私、冷血的社會,又有幾人真正懂得愛人的藝術?
她一向在感情上看得清淡,但當真正擇定時,她會明白所選擇的正是一直以來所等待的。她堅信自己愛上的這個男人是特別的,一如他驚人地窺見她的「天賦」。他們是同一類的人,能輕易窺透對方內心的直覺,使他們彼此相屬。
當她將眸光移開他臉上,游移的視線幾秒之後正巧對上那名「與眾不同」的小男孩臉上——他正緊握著拳頭、漲紅臉和另外三名男子中的一人——那人俊美得彷彿是時尚雜誌走下來的真人模特兒!一頭淡金色的及肩直發齊整的梳攏在耳後,深藍色的眼眸就像大海般碧藍閃亮,鼻樑高聳挺直,有力的下顎正僵硬的收緊——明顯的,兩人正在無言的對峙,氣氛有如一條繃緊的弦。
另外兩名男子則一反二人緊張的情勢,好整以暇的杵在一旁坐壁上觀,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直到那名俊美得猶如海神的男子惡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兩人卻只是聳聳肩,露出無賴的狡獪笑容。
美男子恨恨瞪完兩人之後,再也不去理會那名小男孩,一怒拂袖而出。
小男孩在男子走後似乎一時反應不過來,愣了好一會兒。之後幡然醒悟似地,急急掉頭,連忙要跟著男子之後離去。
就在男孩轉頭的那一剎間,他的視線也正巧對上小仙的目光。小仙在心底「咦」了一聲,於此一剎那,心頭閃過一抹古怪。她朝小男孩微微一笑,小男孩在匆忙中也報以一笑,之後便急著奔向在廳那扇雕花大門,追趕那名男子去了。
小仙望著男孩離去的兩扇大門,正欲思索她剛才發現的古怪,卻在此刻被剛走進大門的一雙男女奪去了神智與呼吸——
來者是妖嬈美艷的Johanna,而她身旁那名英挺、俊朗,臉上洋溢著迷人笑意,舉手投足間渾然貴族氣勢的爾雅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