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月光朦朦,清寒泛冷。絲絲垂柳迎風輕搖微揚,美麗的綠色鮮艷欲滴,在暗沉的夜中看來翠綠的格外觸目驚心,充滿邪肆的魔性。

茂密的柳樹林延伸出數十棵柳樹圓成半圓.環著一家小小的竹造客棧.招牌上寫著「小道客棧」。

月光照著小道客棧,也照著客棧后的柳林,更照進柳林中的一間竹屋。

竹屋不大,位置十分隱密,高大的柳樹將竹屋團團圍住,乍看下,不知奧妙的外人只會以為這是座平凡無奇的柳樹林,絕想不到裡頭別有洞天。就算有人看出柳林中有所巧妙,想一窺其虛實,沒有竹屋主人的帶領也絕進不去。

是柳林中有甚麼可怕致命的機關?那倒不是,只是柳林中的柳樹全依著五行八卦所栽,成一個奇幻的陣法,若是沒有竹屋主人的信物,闖進去的人來來去去只在柳林外圍進出,進不到裡頭去一探究竟。

小小的竹屋建得極為別緻,用的全是上好的湘妃竹,碧綠的竹身灑著殷紅斑印,兩相輝映,襯得綠竹鮮翠欲滴而紅斑絕艷如血,看來秀雅又隱著詭譎的渺渺邪氣。

旁邊環著清可見底的潺潺小溪,溪水在其側聚成一泓小卻深的凝碧幽潭。潭畔建著小巧的竹亭,做為主人賞月之用。

竹屋很小,裡頭的傢俱也不多,有著桌、椅、女子梳妝用的鏡台、小憩用的矮榻、衣櫃、還有一張大床,當然,也全是湘妃竹所做。大床上掛著翠色的綾羅垂幔,鋪著蒼綠的上好錦緞,枕是竹枕,被是珍奇的冰碧蠶所吐之絲織成的碧色絲被。

竹屋的主人喜歡柳樹,也喜歡竹,更喜歡青色。

竹屋主人永遠穿著青衫,戴的飾物也全是翡翠和玉一類的寶石,甚至連名字也飽含綠意,她就是柳青娘。

竹屋中有著一男一女。高大的男子站在床前,背對著竹床。赤裸的身子黝黑修長,肌肉結實有力。

慵懶地趴在竹床上的女子也是赤裸的,她生得極美,秀眉彎彎如新月,嫵媚的杏眼的光盈盈,流轉著詭譎難測的妖魅邪氣,優美的鼻形挺直,溫軟紅唇揚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女子是柳青娘,男子是武林中人人既畏且憎、亟欲除之的「魔狼」仇恨天。

魔狼是武林給他的外號,也是給他的評語。

仇恨天像惡魔般殘忍無情,卻又如狼般孤冷沉默。死在他手下的人無數,死法奇慘無比,所有的人都是手腳被一寸寸的砍斷,讓人在無盡的痛苦中因失血過多而慢慢死去。

儘管那些人都是多行不義的貪官污吏、強盜惡匪,也有假仁假義的偽君子,但不管好人、壞人、正、邪、黑、白,都同樣的視他如死敵。

壞人畏懼於他那斬奸除惡的義行,好人則不恥於他那過於殘忍的手段和陰冷不馴的野性。

幾乎所有的人都怕他,自然不包括柳青娘,對於柳青娘,向來只有人家怕她的份,哪有她害怕的人。

現在,仇恨天正靜靜穿起衣物.動作緩慢、優雅,自然的像是在自己的家中。

竹屋當然不是他的家,但他早已來過無數次。竹屋,可說是居無定所、四處漂泊的他出人最頻繁的地方。

或許,竹屋真的已是他的家。不過,他也絕不會承認。

柳青娘懶洋洋地望著他,淡淡開口問道:「你要走了?」真是無情,二人認識數年,歡愛無數,他卻一點軟化的跡象都沒有,反而愈來愈冷酷無情。真懷念他四年前的青澀模樣,那時的他,可比現在可愛的多了。

仇恨天沒有回答,甚至連轉身看她一眼都沒有,他穿好衣物,粗糙有力的大手拿起一把劍。

一把沒有劍鞘的劍,一把墨黑如於夜,連一絲劍光都沒有的劍,一把看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劍。

但只要見識過那把劍出手時的人,絕不會認為那是把普通的劍,那甚至不能算是劍。那是魔狼的牙,狂野嗜血的殘暴野獸用來殺人的工具。

劍是魔劍,名為狼牙,伴著仇恨天數年,奪走無數人命的夥伴。

柳青娘從床上支起身,任由碧青色的絲被從她美麗姣好的身子滑下,雪白柔潤的肌膚上染著無數紅印,滿布全身,那是二人方才激情歡愛的鐵證。

「我有事告訴你,你聽完再走。」纖纖小手托著白潤的下巴,她專註地望著仇恨天強健的背影,知道他不會也不能拒絕她。

仇恨天直挺挺地站在門口,依然一語不發。高大的背影如山般巍然,也像山般沉默。

柳青娘也不在意,她自顧自地說道:「你以後不用再來找我了,至於你要的那個『答案』,我會派人通知你。」早就知道他不喜多言,認識他愈久,他的話愈少。

仇恨天緩緩轉過身來,石刻般的臉英挺清俊,他看來大約只有二十齣頭。

武林中人在知道他的身份后都會微微一愣,沒人想得到如此年輕俊挺的男人會是那可怕至極的魔狼。

仇恨天的外表一點也不可怕,甚至可說是相當的英俊迷人,絲毫沒有任何粗曠野蠻的駭人氣息。

除了他的眼睛。他有著一雙貪婪、饑渴,毫不饜足的嗜血閑眸。現在那雙令人膽寒的野獸之眼,正直在望進柳青娘那幽渺難測的杏眸。

二人對望半晌,仇恨天終於開了口,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冷硬。「我知道了。」

他的眼中沒有一絲波動,更無任何情感,暗黑陰沉有如最深濃的夜色。但他握著劍的手,卻輕輕顫抖,像是在隱藏著什麼一般。

柳青娘咪起眼,一點也不意外他的回答。認識他這麼久,除非必要,他向來不多話。她翻過身,嬌慵地往後靠坐在牆上,動作柔軟纖細卻內蘊著無限力量。

冰冷的眼燃起一絲溫度,有了些許波動。仇恨天望著她,有些惱怒地感覺到又升起火焰,雖然剛剛他們才有過激烈徹底的歡愛,但她總有辦法激起他的慾望。

柳青娘斜睨著他,溫潤的紅唇彎成誘惑的笑,如白玉精雕的雪臂伸向他,那是無言的邀請。

仇恨天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如野獸般的低吼,放下劍大步踏上前拉起她,惡狠狠地吻住她柔軟的唇,舌隨即探人她的口中,激烈而徹底的交纏吮吸。

柳青娘以同樣的熱情迫切地回應著他,小手忙亂扯去他剛系好的衣帶,探入他結實溫熱的胸膛,著迷地愛撫著那每一寸剛硬有力的肌肉。

男子沙嘎的粗吼伴著女子嬌軟的呻吟回蕩在靜寂的夜裡,聽來分外煽情,床畔的月光清冷如水,二人卻熾熱如火。

他將她壓往方才剛銷魂過的大床,火熱的唇舌和手同時往下游移,炯亮的眼專註地望著她酡紅的艷容,滿是細小汗珠的泛紅身子在青碧幽綠的絲被上翻滾扭動,有種邪魅的魔性之美。

她真美,美的妖饒婀娜、美的蝕人心魂。她的美,有著最致命也最無法抗拒的毒。他不也中了她的毒,由開始的不甘、妥協至現今的沉迷。也好,她終於願意放他,他又何必痴懷的妄陷其中。

他十七歲的那一夜,令他又愛又恨,終生難忘的那一夜,註定二人四年多來的糾纏。

過了今夜,二人再無牽扯。

他抬身吻上她的唇,極輕、極柔的一物。

柳青娘訝異地望進仇恨天熠熠如火的眸子。他不曾如此吻過她,他的吻,火熱、狂野,是徹底的佔有,卻絕不是溫濃令人心軟的柔情。

今夜他這難得的溫柔,算是分離前的紀念嗎?她想看清他眼中那似有若無的情感,身陷情慾中的她再也看不清他那複雜難測的眼。

她全然敞開,毫不保留地獻出自己,他則貪婪饑渴地一再進佔。不知是出於對她身子的迷戀或是對她的恨,每一次的交歡,他總是粗暴、癲狂、毫不饜足。

仇恨天嘴角微揚,精亮的眼專註地盯著她,不放過她每一分融化沉醉的表情。他要她記得,他曾經令她多麼的快樂。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而她是他第一個女人,他要她永遠忘不了他,就算,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他仍希望她的心中能有他的存在。

「剛……剛……」在狂亂的情慾風暴中,她下意識地喚出他的本名。仇恨天是他在武林中的假名,他那不為人知的真名是邵剛。

邵剛眯起眼,迷失在她那柔媚的嬌喊中。

仿若在情愛的狂潮中碎成片片,消失在深遠無邊的慾海。

※※※

良久,二人急促的呼吸歸於平穩。

柳青娘倚偎在他結實的胸前,輕笑道:「你不問?」

等了好一會兒,低沉的嗓音才從她的頭上方傳來。「問什麼?」

「為什麼我不再要你來。」

他的聲音冷硬依舊。「不重要。」對他而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除了那件事之外,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不重要?」杏眸微眯,有著隱隱的怒氣,她惡狠狠地咬了他結實的胸肌一口,后中嘗到一絲熟悉的血腥味。

大掌握起她小巧的下巴,幽暗的眼直視著她。「我們之間只是買賣,記得嗎?你自己提出的買賣。」她當他是食物嗎?每次歡愛總要咬他的心窩一口。雖然那並不疼,但卻會讓他不悅的想起二人初遇時她所說的。

你是我的,除非我放你,你永遠是我的。

然後,二人初次雲雨後,她咬了他,就在心口。

他總是疑惑著她蓄意咬傷他的動機,但他卻從來沒問過,就如同她從不告訴他一樣。

嫵媚的杏眸轉了轉,她嘟起嘴抱怨道:「好無情哪,你傷了我的心了。」話半真半假,是真也是假。

邵剛望進她的眼,冷冷道:「你根本沒有心。」是的,她根本沒有心,她有的,只是玩弄眾人於股掌間的邪惡。

柳青娘吃吃地笑了起來,烏黑的長發因她的顫動披散開來而阻隔二人的視線,杏眸閃著幽渺難測的邪肆。「你真了解我。討厭,我挺捨不得放了你呢。」不過,時間到了,一切,已經照她所安排的開始運轉。

邵剛沉聲道:「你向來說到做到。」該死,為何聽到她這麼說,他的心居然有著異樣的激動,他說服自己,是重獲自由的欣喜和擔心再度被她限制住的不悅,絕非……期待。

柳青娘躺在他的胸口,感到他的心跳倏地急促起來。她挑眉笑眯著他。「你放心,我一定放你。」他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離開她?在二人相處的這些年來,他竟對她毫無分半留戀。是真的毫無感情還是他蓄意忽視?

答案,終會出現,她會讓他親口承認對自己的心意。

暗眸一冷,邵剛推開她,利落地翻身下床著衣,之後他拿起狼牙,頭也不回地走出竹屋。

柳青娘沒有喚住他,邪魁的杏眸在黑暗中竟散出幽幽的詭異綠光,她格格嬌笑道:「剛,我是真心放你,不過,就算是我放了你,你也絕對離不開我。你,一定會再回來找我!」

她的話像是誓言又像是詛咒,輕輕飄蕩在陰暗的竹屋中,隨著清風傳到屋外,也傳人邵剛的耳中。

他的面上依舊沒有表情,眼底卻有著一抹惱怒,握著狼牙的手用力收緊,他在心中暗暗發誓。

他,絕不再回來找她!

※※※

月已落,白日重新降臨世間。

小道客棧中又是人來人往,客棧中的人雖多,卻十分安靜,別說是交談之聲,連客人們動筷舉杯都格外地小心翼翼,惟恐發出太大的聲響。

角落的桌子旁,幾名酒客滿嘴咕咕地交談著。

身著黃衣的年輕男子皺眉問道:「齊兄,你不是說要帶我去找消息,怎麼把我帶到這麼一間怪客棧?」

「噓,小點聲,千萬別給旁人聽見了。」他身旁的中年漢子緊張地瞪他一眼。「這小道客棧可不是普通客棧,你沒瞧見一旁的客人嗎?他們個個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小道客棧的可怕。」

年輕男子冷哼道:「可怕?我看這客棧倒也一般,這酒菜、布置都平平無奇,店內的服務更是奇差無比,就說剛剛那帶我們進來的小夥計好了,他那是什麼態度,倨傲、無禮,哪有客棧這麼做生意的!」

中年漢子急急搗住他的嘴,連聲勸道:「噓噓噓,賢弟你年紀輕不清楚,這小道客棧做的生意和一般客棧可不同,酒菜是粗糙了些,夥計的態度也差,但小道客棧賣的本就不是這些尋常事物。」

年輕男子推開他的手,不解問道:「不賣酒菜?那賣什麼?」

「賣答案。」

年輕男子一怔。「答案?什麼的答案?」

「一切問題的答案。」

「這!齊充說要帶我找消息,該不會就是上這來找吧?」

中年漢子點頭道:「正是,賢弟可千萬別小看這小道客棧,這小道客棧的老闆號稱無所不知,只要價碼談得攏,不管什麼問題都有答案。」

「齊兄說的可是事實?」他面露不信之色。

中年漢子向四周望了一眼,低聲道:「你沒見著這客棧雖小,但客人卻不少嗎?這些人可也不是一般人,他們龍蛇混雜,來自三教九流,正邪黑白皆有。全聚在這裡,為的就是向老闆買答案。」

「答案真能賣嗎?」

「當然能,小道客棧就在賣,而且很多人搶著買,所以小道客棧開了七年,客棧就客滿了七年,每天的人潮來往不絕,排隊常排到客棧外頭去。今日是我們運氣好,我託了有門道的朋友幫忙,要不然我們也得在外頭排隊呢。」

年輕男子想了想,又問道:「那答案怎麼買?」

中年漢子無奈嘆道:「這可就隨柳老闆高興。她要是心情好,有錢就能買得到。她要是心情不好,就算富甲天下也沒用,因為她要的不是錢,而是其他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事、物甚至是人。」

「這柳老闆又是個怎麼樣的人?」

「她姓柳,閨名青娘。除了她的名字,柳老闆的一切都是謎,理不清、解不開的謎。但客棧的客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事情大小、人物貴賤,只要你問得出口,出得起價,柳老闆就能告訴你那事那人的來龍去脈、祖宗八代。」中年漢子的目光移向客棧門口。「你瞧,柳老闆來了。」

只見柳青娘自門口款款走進,俏面含笑,二頰有著迷人的深深酒渦,雖稱不上天香國色,也別有一番妖嬈嫵媚的萬種風情,但客人們卻全轉過頭去,沒人敢多瞧她一眼。

年輕男子瞪大了眼,目光痴迷。「這就是柳老闆,她生得真美啊!」

中年漢子趕緊拉著他背過身,小聲叮囑道:「你別看她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她的厲害之處,說出來只怕嚇得你連瞧都不敢多瞧她一眼。」

「怎麼說?」年輕男子仍捨不得移開視線,不時回頭偷覷著柳青娘。

中年漢子回想道:「我記得數年前客棧剛開的時候,有人問柳老闆秦始皇的陵墓位於何處。柳老闆那時開出的價碼是萬兩黃金。那人出不起,惱羞成怒下以為柳老闆根本不知秦皇墓位於何處,故意以天價推託。柳老闆沒說什麼,只是請他十日後再來。」

「然後呢?」

「十日後,柳老闆請來京城最負盛名的安平當鋪大朝奉,拿出一把鑄著怪曲花紋的青銅劍。大朝奉以身家性命作保,那青銅劍確是秦時古物,花紋是秦時的篆文,寫明是秦皇陪葬所用。你想,柳老闆能拿得出秦皇墓的陪葬物,當然知道秦皇墓位於何處。那人羞愧難當,道歉后匆匆溜走。」

年輕男子望著柳青娘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欽佩之意。「這柳老闆可真是深藏不傷,難怪這小道客棧生意如此興盛。」

「可怕的還在後頭,聽過狂龍寨吧?」

年輕男子點點頭。「我記得那是江南附近的山賊,頗有一些勢力,不過聽說被人給滅了。」

「賢弟可知是何人所為?」中年漢子問他。

他撫著下巴沉吟道:「這倒不清楚了。」

「就是小道客棧。」

年輕男子大驚失色道:「咦?!」

中年男子不勝唏噓逍:「那時小道客棧開不過一年,狂龍寨見小道客棧似乎是個好下手的對象,便派出寨中精英五十人,在夜裡偷襲小道客棧,卻連客棧的門都還沒進,就被一人給打倒。」

「是柳老闆出的手嗎?」

中年漢子搖頭道:「不是,就是你嫌他態度不好的那個小夥計阿朗。」

「什麼!那狂龍寨山賊身手極佳,比一般江湖武師功夫都好,更何況是寨中精英,這五十人真的是由那小夥計一人所滅嗎?」年輕男子的面色轉為雪白,想起方才差點和小夥計吵了起來,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中年漢子的額上也冒出了汗。「千真萬確,那一晚我正巧也在,整個過程我親眼目睹,唉,狂龍寨整整五十人,沒有一個人逃得了,全讓阿朗斷了手筋腳筋,天一亮就被扭送官府。更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客棧中完全沒人認得出阿朗的武功招式。」

「難道連齊兄你也認不出?」

「慚愧,我平日自負見識廣博,但阿朗那奇詭的身法,我真瞧不出是出自於何門何派。」中年漢子嘆了口氣,有此示好意思地抓抓頭。

中年漢子續道:「隔天一早,狂龍寨也被人挑了,全寨百餘人連同寨主,也同那五十個人一般被斷了手筋腳筋,綁成一串螃蟹般送到衙門的門口。寨主的額頭貼著一個小小卻極明顯的標記。」

「什麼標記?」

中年漢子看向窗外蒼翠的柳林,聲音有些顫抖。「一片青綠如翡翠的尖尖柳葉……」

年輕男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無語地點了點頭。二人都明白那柳葉代表一個人,一個美麗如纖柔柳絲,卻也妖邪神秘的青衫女子。

柳葉代表著小道客棧的老闆,柳青娘。

中年男子吁了口長氣。「從此,無人敢懷疑柳老闆和她所開的價碼,再也無人敢對小道客棧出手。」

年輕男子再也不敢看向柳青娘,他皺眉問道:「這小道客棧既然如此神秘可怕,誰知道待會柳老闆會開什麼價呢?」

中年漢子笑嘆道:「這可就沒人知道了,你就請老天保佑今日柳老闆心情好,我們見著她問她問題時,她別開些我們付不出的鬼價碼。」

二人相視而笑,卻是無奈苦笑。

※※※

小道客棧,代表一個武林新勢力,強大、神秘而無可動搖的絕對勢力。

一開始,武林中正邪雙方都十分畏懼小道客棧的興起,怕它影響到他們既有的利益,但他們逐漸發現小道客棧並沒有野心,除了做的買賣怪了點,客棧背景神秘了些,其實小道客棧並不曾介人任何武林糾紛。

如同柳青娘開張時所言,小道客棧只回答問題.客人付得出她開的價,她就一定有問必答。

正當武林中人安下心沒多久,麻煩又開始出現了。

因為小道客棧的客人中,有不少人問的是他人亟欲隱藏的秘密,柳青娘居然也真答了出來,這使得某些人坐立不安,想除去小道客棧,卻又心有餘而力不足。

天下有一半悄悄的陷入了混亂,無論是正邪雙方、黑白二道,都被卷在這場風暴中。

最後,一切終於達到了無可奈何又不得不的奇異平衡。

怎麼說?你問我的秘密,我當然也可以問你的秘密。不願別人知道你的秘密?可以。只要柳青娘開的價你出得起,你「買斷」的秘密她絕不告訴旁人。

就此,小道客棧巧妙地在武林中找到一個無比穩固又無比脆弱的立足點。

柳青娘曾笑著跟她的老顧客兼好友,京城第一美人,聖上親封的赤梅郡主左紅英說道:「我這買賣,其實買賣的全是人性,若是人人沒有好奇之心、爭奪之欲,我這小道客棧也用不著開了。」

左紅英的父親是龍王朝商業龍頭——安平侯左四書,左侯府的產業之多之廣,說天下有三分之一是左家的一點也不為過。左紅英十五歲擔起了左家,出身權貴的她有著絕艷的美貌、商人特有的精明頭腦和富家千金的傲性子。

神秘邪氣、出身不明的武林奇女子柳青娘和出身權貴的左紅英,應當是二條永不交集的平行線,但二人卻有著莫名難言的過命交情。

左紅英聽完她的話,炯亮鳳眸眯成二彎弦月,紅唇揚起一抹瞭然的笑。「所以小道客棧永遠不用發愁沒有生意做。」

柳青娘說的是,左紅英講的也有道理,所以小小又神秘的小道客棧今日依舊是人滿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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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拐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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