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天法蘭奇的家中,正舉行著他寶貝女兒的新生慶祝會。
與會人士都是一些親屬及交情極深的好友,當然,身為他好友兼老闆的雷米·柯比諾也在其中。
「恭喜你,瑪莉。」雷米在瑪莉的臉頰上輕吻,然後看著她手裡的小女嬰,「她真可愛。」
「你想抱抱她嗎?」瑪莉問。
雷米微皺眉頭,「她軟軟的,我會怕。」
「總有一天你也要經歷這一個過程。」瑪莉說。
「他還不想結婚呢。」法蘭奇在一旁插話。
瑪莉挑挑眉,一臉興緻勃勃的模樣。「雷米,我有很多不錯的姐妹淘,什麼樣子的都有……」
「瑪莉,」雷米討饒,「我又不是在挑橘子。」
法蘭奇笑笑,主動替他解圍,「瑪莉,他喜歡會耍寶的女人,你的朋友裡面有沒有那種類型的?」
瑪莉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雷米,「老天,雷米,你的喜好還真奇怪。」
「瑪莉,過來一下。」突然,瑪莉的媽媽在另一頭叫喚著她。
「我先離開一下。」瑪莉抱著小女嬰,轉身走向了她的母親。
看著她離去,雷米鬆了一口氣。「法蘭奇,謝謝你替我解圍。」
法蘭奇聳聳肩,「誰叫你是我的老友,又是我老闆。」
「法蘭奇,馬文叔叔來了。」此時,法蘭奇的哥哥過來叫走了法蘭奇。
雷米拍拍他的肩,「你去忙吧,不必招呼我。」
「謝了。」法爾奇感激的一笑,旋身跟著他哥哥走了。
看著滿屋子的賓客,雷米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他從小就有點「小小」的孤癖,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裡看著大人們喝酒聊天。現在的他雖然不似從前孤癖,但還是不習慣這種一堆人的聚會。
於是,他離開了屋子,走到了外面的庭院。
庭院里有不少人正在享用西點及小酒,游泳池邊也聚集了一些人。
他踱到角落,找了張椅子坐下。剛坐定,一名外燴公司的女侍從他面前走了過去,他隨口叫住了她——
「可以給我一杯橙汁嗎?」
「好的,先生,我馬上幫……」女侍停了下來,看著他,然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喔,」睇清了她的臉,雷米也一怔,「是你?」
那個握住他心神的吉普賽女子,她居然會在這裡出現?
愛斯梅達是受友人之託來代班的,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那個摸她胸部的傢伙。
「我們很有緣,不是嗎?」雷米一笑。
「是孽緣吧。」她不領情地說。
「你怎麼沒來?」
她一愣,「去哪裡?」
「我不是叫你到托雷多街五號找我?」他睇著她,「我一直在等你。」
她微怔。他叫她去托雷多街五號,真的是要給她工作?
哼!她幹嘛要他給的工作?她在心裡忖著。
「我又沒答應你。」她說。
雷米挑挑眉,「那倒是。」
雖然自那天之後她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確實令他感到失落。但今天她出現了,這也許就是命運的安排。
「我很高興,你終於有份正當的工作。」他語帶促狹。
她聽出他的調侃,頓時露出了不悅又懊惱的表情。
「我本來就有正當的工作。」她說。
「那你為什麼還要……」他伸出右手,動動五根手指頭,暗示她還當扒手。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喔?」他挑挑眉,一臉興味,「我有時間,很想聽聽你的苦衷。」
從他帶著促狹意味的上揚唇角,她知道他根本不是真心想知道她的苦衷。
「你休想羞辱我。」她懊惱地說。
他微怔,「我沒那麼想。」
羞辱她?他何必那麼做?
「從你的表情及眼神,我知道你想羞辱我。」她說得肯定。
雷米一頓。真是冤枉!他天生就是這張臉、這雙眼睛,就算認真、謙遜,也總被人誤會為高傲、自負、跩得二五八萬一樣。
「我是真的想知道。」他迅速地斂起笑意,「這樣夠認真了吧?」
愛斯梅達沒好氣地瞪著他,沉默了一下。
其實告訴他也沒差,不管他相信不相信,她的世界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我的正當工作所賺的錢不夠用。」她說。
「為什麼?」他皺皺眉頭,「你有……負債?」
「我要養孩子,這個理由夠充足吧?」
雷米陡然一震。孩子?她……有孩子?
他有種被當頭淋了一桶冰水似的感覺。
眼前這個美艷動人的女子,居然已經名花有主?而且還當媽了?
見他突然沉默,愛斯梅達主觀的認為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說法。
「你要橙汁是嗎?」她挺起胸膛,直視著他,「馬上來。」說罷,她轉身就走開。
望著她美麗的背影,雷米陷入了一陣茫然之中。
這是他倒楣還是天意捉弄?難得遇上一個教他心動的女人,而她居然已為人妻、為人母?
「該死!」他低聲咒罵一記。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餐會進行了兩個小時后,屋裡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怎麼了?」雷米驅前關心著。
「瑪莉媽媽的祖母綠項鏈不見了。」法蘭奇納悶地說,「奇怪,稍早前還掛在她脖子上的。」
聽見瑪莉母親的項鏈不翼而飛,雷米不自覺地就想起了那個吉普賽女子。
不是他要懷疑她,而是先前他已經見識過她的扒竊功力。
走出屋外,他到處搜尋著她的蹤影,突然,他看見拿著包包,正打算離開法蘭奇家的她。
他快步地走過去,猛地將她一拉。
「啊?」愛斯梅達嚇了一跳,驚愕而氣憤地瞪著他。
又是他?他到底要怎樣?
「你要去哪裡?」雷米直視著她,神情嚴肅。
她挑挑眉,不馴地回答:「回家。」
「是逃離現場吧?」他忍不住武斷地說。
她一怔。「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就算她要養孩子,也不該在工作的場合扒竊。
更何況,她下手的對象還是他好友的丈母娘。
「神經病。」她沒好氣地罵他一句。「我替朋友代班,她來了,我當然可以走啊。」
此時的雷米根本聽不下她的解釋,「拿出來。」
她又是一愣。「咦?」她不在屋裡,不知道屋裡發生了什麼事。
他沉下臉,兩隻眼睛陰沉地注視著她,「包包給我。」
她眉心一擰,「憑什麼?」
「你要我像上次那樣搜你的身嗎?」他語帶威脅。
想起他上次幾乎摸遍了她全身的事情,愛斯梅達的臉頰倏地一紅。
為免他與她的對話被其他賓客聽見,雷米趁沒人注意時將她拉到了樹后。
「你做什麼?放開我!」她氣憤地叫著。
「你可以再大聲一點,讓所有人知道你偷了什麼。」他壓低聲線。
「什麼?」她一震。偷?她偷了什麼啊?
「在包包里,還是在你身上?」他問。
她感覺屈辱地瞪著他,沉默不語。
雷米主觀的認為她默認了罪行,伸手欲拿走她緊抱在胸前的包包。
「不要碰我!」愛斯梅達像只生氣的小母貓般。
他一臉冷肅,「那你自己拿出來。」
「我什麼都沒拿。」她說。
「你覺得我該相信你嗎?」他沉聲問。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她直視著他,坦蕩地說:「我問心無愧就行了。」
「你!」他濃眉一擰,兩隻眼睛像要噴出火似的。
她不滿地一哼,轉身就要走。
雷米攫住她的手,一扭。
「哎呀!」她被他抓得好痛,忍不住叫出了聲音。
「快把項鏈交出來!」他嚴厲地要求她。
「我不知道什麼項鏈。」她堅決地否認他所指控的一切。
人家說「盜亦有道」,她雖然「兼職」扒手,但卻相當有原則,在她工作的場合,她的雙手絕對是乾淨的。
她知道他有理由懷疑她,但不知怎地,他的誤解及懷疑讓她好受傷。她覺得在他面前的自己,根本一文不值,像垃圾一樣。
不知不覺,她的眼眶熱了、紅了。
「我不管你有多少苦衷,總之在這裡,你不可以那麼做。」看見她眼眶泛紅,他心裡其實有點震驚和動搖。
面對他的指控及懷疑,愛斯梅達不想再多做解釋。
「好啊,你報警。」她冷冷地看著他。
「你!」要是他想報警,還需要把她拉到樹後頭盤問嗎?
「交出來,我會處理一切,然後讓你平平安安的離開。」
「不必。」她倔強地咬著唇,「報警搜我。」
「你以為我不敢?」她居然對他挑釁?難道她是吃定了他不可能將她移送法辦?
愛斯梅達不再回應他,她只是靜靜地直視著他。
雷米懊惱地瞪視著她,不知該說什麼。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處置她的時候,遠遠地傳來一陣騷動——
「找到了嗎?」有人問著。
「是啊,」另一人笑著回答,「看她多粗心,居然在抱小寶寶時,掉進了搖籃裡面不自知。」
「是嗎?」
「真是虛驚一場……」
這些話傳進雷米耳中,他只有一種感覺,就是懊悔,深深的懊悔。
她並沒有說謊,她真的沒有偷走瑪莉母親的祖母綠項鏈,也就是說……他冤枉了她。
老天!他居然那麼武斷地認定她就是罪犯!?
將視線移回愛斯梅達那張美麗、受傷而惱恨的臉上,他露出了懊惱、歉疚、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知道項鏈已經被找到,愛斯梅達反而平靜了。她不想責怪他、怒罵他,她要他覺得心虛,覺得愧疚。
「可以放我走了吧?」她冷冷地睇了他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雷米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我……非常抱歉。」
真是該死,總是理智又是非分明的他,居然犯下這麼大的錯誤。
「我擔當不起。」她語意酸酸地回道。
「請讓我向你致歉,我……」
「免了。」她打斷了他,「你已經嚴重傷了我的自尊,而尊嚴這種東西是無價的。」
「我以為……」
「我不會在做正當工作的時候干那件事。」她說,「那就是我的原則。」
語罷,她決絕地甩開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去。
雷米濃眉糾結,無限懊悔。「可惡!」他狠狠地捶向樹榦。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三天了!他一直無法忘記她那張憤怒受傷的美麗臉龐。
他真的是太傷人了,就算得不到她的諒解,也是他活該如此。
但話說回來,他那天為何那麼的武斷呢?這並不是他一貫的作風啊。
在處理幫派中大小事情時,除非人證、物證都百分之百的足夠,否則他是不會輕易定人家罪的。
為什麼面對她時,他失去了理性的判斷?
是因為他在乎嗎?那個女子何時在他心底佔了那麼大的位置啊?
還是他只是生氣,氣她當扒手、氣她總是挑釁他、氣她……氣她已經有夫有子,氣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接近她。
「雷米啊雷米,這個女人是你要不到的……」他喃喃念著。
如果她只是有「男人」,他會不惜一切將她搶到手。但她不只是別人的女人,她……她還有孩子了。
她是他無法觸及的女人,而她也不可能對他有任何的好感。甚至他可以確定,她根本不會想再看見他。
就因為這樣,他沒有辦法接近她,對她賠償什麼或懇求她的原諒。但明知如此,他的心還是浮動著。
想起她幽怨而憤怒的眼睛,想起她眼角泛著的淚光,他壓根兒無法將她的身影及聲音自腦海中除掉。
只要思及她對他的不諒解及憤怒,他就仿如芒刺在背,坐立難安。
將抽了沒三口的香煙按熄,他拿起了電話。
他需要再向她致歉,否則他良心不安。雖然知道她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但他還是得硬著頭皮去做。
「法蘭奇嗎?」他微頓,像是下定了決心。「把外燴公司的電話給我……」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愛斯梅達,」廚子將一盤海鮮燒烤通心麵放在出菜台上,「十一桌的客人點的。」
「喔。」她將盤子端出,走向了十一桌。
送完了餐點,老闆娘叫喚她。
「愛斯梅達。」
「是。」她走了過去。
「七桌的客人要咖啡,你還沒送過去呢。」她有點不悅地道。
愛斯梅達一怔,「我以為朵麗已經送過去了。」
「你最近幾天怎麼都心不在焉的?」老闆娘語帶責備,「如果你不想做,還有別人等著做呢。」
老闆娘一向對她百般挑剔,而一切只因老闆對她太好。
「對不起,我會注意的。」她彎腰鞠躬,低聲道歉。
老闆娘挑挑眉,「快送過去吧。」
「是。」她拿起咖啡,迅速地走向了七桌。
心不在焉嗎?是的,連她自己都有這樣的感覺。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如果沒記錯,她的心情如此不穩,腦袋無法專註,都是從那天開始。
自從那天被那個男人誤會她偷了項鏈后,她的心情便一直很差。
雖然在當場就已經還了她的清白,但她還是無法將那種被誤解、指控的羞恥感抹去。
偶爾的扒竊行為雖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她還是經常覺得心虛。
但再怎麼不安、心虛,也從沒有像在他面前那樣感到無地自容。
是因為她曾經失風被他逮著嗎?還是有其他原因呢?
他的聲音、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像是一條長而牢靠的繩索般糾纏著她的心,無論她如何儘力擺脫,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
她是怎麼了?他只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她為何讓他闖進了她的心房?
送完咖啡,她回到櫃檯。
老闆走了出來,看見了她。「愛斯梅達,你下班的時間早就過了吧?」
她一怔,看了看時鐘,才發現早超過近二十分鐘。
「回家吧,反正沒什麼客人了。」老闆說著的時候,老闆娘在一旁惡狠狠的瞪著她。
她避開了老闆娘的目光,向老闆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再見。」
「嗯。」老闆笑容可掬的點點頭。
愛斯梅達回到員工休息室,換回自己的衣服,收拾好隨身的包包,神情有點疲憊的走出了餐館。
剛走出餐館,她就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倚著路旁的街燈,像是在等待著誰。
突然,他看到她,便向她走了過來,而她也漸漸覷清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