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陰雲密布
自雷獅因為喪子之痛,辭去城衛軍提督一職之後,偌大的雷督府早已門庭冷落,鮮有訪客。雖然目下唯一在身邊的兒子雷虎年紀輕輕便已晉陞為準將,但遠遠無法與雷獅當日的風光相比。
一直在家休養的雷獅,在吉樂拿下塞普城后不久,意外地迎來了一個身份神秘的訪客。
老管家將來客悄悄帶入書房后,雷獅便揮退他,以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站在面前的來客,用略微疲倦的聲音問道:「下人說閣下找我有要事相商,不知所為何事?」
來客緩緩揭下頭上的斗笠,笑道:「許久未見,雷督憔悴了不少。」
「切諾金!居然是你!」雷獅猛的從椅子上站起,半天才頹然嘆了口氣,道:「我早已不是雷督了,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切諾金笑意盎然地坐到雷獅對面的椅子上,不急不慢地道:「雷督何必如此喪氣?我來就是想幫雷督坐回原來的位子,甚至比以前坐得更高。」
「主教大人是與我雷獅開玩笑吧!如果我有心坐上高位,又何必向女王陛下主動請辭?
家中接連遭遇變故,我早就心灰意懶了。「說話的同時,雷獅已經恢復了冷靜,他坐回到原來的位子上,瞥了一眼切諾金,皺眉道:」不過我有一事倒想請教主教大人。小兒與兒媳被人擄走的那天,主教也在我府內,他們是被何人擄走的,主教應該知情吧?「
切諾金笑臉不變,他抬起頭看著雷獅,淡淡道:「我不僅知道雷督的愛子與兒媳的下落,而且還知道雷豹是何人所殺。」
雷獅再次從椅子上站起,雙目赤紅地盯著切諾金,冷冷地問:「這些事,都與你有關?」
「我與雷督合作了這麼久,你應該清楚我的為人。」切諾金神色不冷不淡,略微嘆了口氣,道:「雷督蒙此不幸,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這些事怎麼能怪到我的頭上?如果與我有關,我今天又怎麼會登門拜訪?」
「廢話少說,你到底想怎樣?」雷獅不耐煩地打斷了他,語氣不善地道。
切諾金絲毫不以為桿,笑著說道:「雷督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想做什麼。」
「你想讓女王陛下收兵,不再繼續攻打京唐國?」雷獅原本渾濁的眼睛爆射出一抹精光,見切諾金點了點頭,他馬上斷然道:「這不可能。菲因五世已經落到了陛下的手中,以目前的形勢,想要陛下放過京唐國,簡直是痴人說夢。」
切諾金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續道:「將京唐國納入藍月的統治也行,只要你們的女王支援我接任光之神殿的教皇之位,並加大光之神殿在整個藍月帝國的影響力,我甚至可以讓教眾不遺餘力地幫助你們的女王統一整個大陸。」
「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盤。先不說我現在無官無權,根本無法幫你出力,就算我仍是提督,以陛下今日的權力,恐怕再難受人擺布了吧!聽說你們光之神殿在藍月的大主教已經投靠了陛下,陛下已經有了一個聽話的棋子,何必又與你合作?」雷獅一臉不屑地道。
「那麼,就只有換個人與我們合作了。」切諾金臉上仍堆著笑,不過語氣已經轉冷。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我答應與你合作了嗎?」雷獅臉色一變,連忙道。
「雷督應該清楚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切諾金的語氣越發冷了,「既然你們的女王已經難以控制,那麼就只有換一個更需要我們的人……雷督,難道我們不是一條船上的人?」
「不是,從我離開提督之位開始,我們便沒有任何的關係了。」雷獅很簡短地答道。
「是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搭上了輔政王這條船。讓自己的兒子投靠輔政王,你在幕後操縱,這招以退為進,雷督用得妙啊!」切諾金冷笑道:「或許雷督的野心更大,利用完輔政王,再來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雷獅臉色數變,馬上矢口否認道:「主教所說的,簡直是一派胡言。我沒有這麼深的心機,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事實是不是如此,雷督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了。」切諾金話鋒一轉,道:「不過如果雷督還想讓自己的寶貝兒子與兒媳回到身邊,並且為死去的兒子報仇,最好還是與我合作。」
雷獅臉上閃過痛苦之色,掙扎了半晌,方才幽幽嘆道:「你想我怎麼做?」
「雷督果然是聰明人。很簡單,你只需給我牽上輔政王這條線就行了。輔政王野心勃勃,而且是皇室成員,如今恰好又被你們的女王陛下壓得抬不起頭,由他接過女王的權位,實在再適合不過了。他現在形勢不妙,肯定會與我合作。我與他聯手,再加上與雷督關係密切的月教和秦部,奪取藍月的大權,根本就不是難事。」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雷獅怔道。
「與雷督合作了這麼久,如果連這一點都不知道,那我還有什麼資格坐在你的面前談論這些。」切諾金眼中閃過一絲嘲諷,譏笑道:「雷督以為退到幕後就能瞞天過海,在暗中與月教以及秦部密切來往嗎?這些事情恐怕不止我一人知道,說不定你們的女王,早就對此了如指掌了。所以雷督若是再不行動,估計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雷獅臉上現出凝重的表情,銳利的雙目微眯道:「原來主教大人早就吃定了我。」
切諾金呵呵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可是一直都對雷督大人恭敬有加。事成之後,如果雷督想要謀求更大的權勢,而條件又合適的話,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為了表示我的誠意,不出兩日,我會讓雷督的愛子與兒媳安然無恙地回到府中。」
雷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問道:「小兒的死,是什麼人乾的?」
「戰神殿早就與卡洛家族勾搭在了一起,兩次的事情,都是戰神殿的人直接出手的。至於幕後之人,相信雷督早就應該猜到了。這接連而來的變故,自然與貴國的宰相大人脫不開關係。城衛軍副提督表面上看似是因辛戈的關係才得以提升,但實際上他卻是卡洛宰相那邊的人,估計他們是不想你繼續坐在提督的位子,礙手礙腳吧!」切諾金聳聳肩,見雷獅面色轉冷,也不再多說什麼。
「卡洛家族,我一定不會輕饒!」雷獅陰沉著臉,接著冷哼道:「你這麼急著出手,是怕戰神殿與秦部的來往日益密切,阻礙了你在秦部的發展吧?」
「這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切諾金大方地承認道:「你的兒媳符依娜背後所代表的符家勢力在秦部非同小可,如果他們能真心與我們合作,對於我們對付藍月女王是不小的助力,想必你也明白這一點。只要控制了藍月帝國,別說秦部,就算整個大陸都是綽綽有餘。」
雷獅深深地看了一眼切諾金,道:「你與輔政王見面之事,我會儘快安排。你答應我的事情,也要儘快辦到,我不希望我的兒子再出什麼意外。」
切諾金點點頭,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亮光。
深夜,勃英特第一大武館—貝林武館的大門禁閉著,從比武斤通往館主房間的長廊上,幾名守夜的弟子提著燈籠,小心地來回巡視。武館的劉師傅神情淡漠地從比武廳走出,幾名弟子見到他立即向他恭敬地行禮。
劉師傅淡淡地點了點頭,不經意間向透著燈光的館主房間瞥了一眼,見幾個模糊的黑影眨眼便閃入房間之內,他突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對那幾名弟子大聲盼咐道:「勃英特最近並不太平,你們小心查看,不要出了什麼岔子。」接著頭也不回地徑直朝館主的房間走去。
離房間只剩幾步距離的時侯,幾個黑衣人突然從房間內破門而出。領頭的黑衣人向劉師傅打了個眼色,拳腳相交了幾下,便領著其餘的黑衣人倉皇逃走。
劉師傅驚呼道:「有刺客!快抓住他們!」
呼聲頓時震動了整個武館,大批的弟子慌忙聚到了長廊附近,陸續向黑衣人尾追而去。
劉師傅進到館主的房間內,見館主貝林鴻一動不動地橫倒在血泊之中,臉上馬上泛起一抹奸計得逞的笑容。他探了探貝林鴻的鼻息,確定他生機已斷,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片刻后,武館大批的弟子趕進了房間,劉師傅早已裝出悲戚的樣子,伏在貝林鴻身上大聲抽泣了起來。
兩名相貌相同的美麗女子也撲伏到貝林鴻的屍體上,抽泣著問道:「劉師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爹爹怎麼會突然遇刺?」
這兩女便是貝林鴻的一對女兒,外號「翠奴雙刀」的孿生姊妹貝林玉與貝林雨。此時兩人清麗的臉上早已爬滿了淚珠,再問劉師傅的時侯,她們已經檢查過貝林鴻的情況,她們的父親早已氣絕身亡。
劉師傅努力擠下幾滴眼淚,一臉悲痛地道:「我也不知道。我本來有點事情要找館主商量,可還沒進到房間,就有幾個黑衣人從裡面竄了出來。他們武功不弱,我沒能攔住他們,我怕館主有事,也沒有追趕。可沒想到一進到房間,就發現館主他……他遇害了。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點來,館主就不會有事了。
「不關您的事,都怪我們不好。爹爹說這幾日他老是心神不寧,早就預感最近會發生什麼事情。如果我們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小心防範,就不會……」其中一女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
劉師傅與貝林鴻的這對女兒相處多時,早就認出說話的是姐姐貝林玉。
貝林雨顯然要比貝林玉冷靜得多,她止住哭泣,質問道:「爹爹一向本分做人,是誰下此毒手?還有,以爹爹的武藝,放眼整個帝國,也沒有多少人能輕易將他擊傷。這房間之內,根本沒有什麼打鬥的痕迹。而劉師傅武功也不差,怎麼會在快進門的時侯,才發現爹爹出事了?」
劉師傅目光一凝,指著貝林鴻的脖子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刺客先使用了暗器,才會輕易得手的。」
貝林玉、貝林雨小心地查看了一番,只見貝林鴻的脖子上斜插著一根銀針,針眼刺入的那一點,周圍皮膚已經發黑,顯然針上含有劇毒,這銀針樣式古怪,像一條歪扭的細蛇貝林玉小心地撥出銀針,細細查看了半天,抬頭問劉師傅道:「劉師傅知道這是何人所使的暗器?」
劉師傅慎重地點了點頭,接著看了房間之內的眾弟子一眼,謹慎地道:「小姐請借一步說話。
貝林玉與貝林雨同時皺了皺眉,隨劉師傅走到房間的角落。
貝林玉首先開口問道:「對方的來頭不小?」
劉師傅再次點了點頭,「據我所知,整個帝國使用這種暗器的,只有勃英特十大高手第一位,外號『黑衣劍客』的莫比斯。」
「他?」貝林玉眉頭皺得更深了,「爹爹根本與他就沒有什麼接觸,他為何要刺殺爹爹?」
劉師傅沒有正面回答貝林玉的問題,而是接著又道:「女王陛下最近招募了一大批人才,聽聞莫比斯也在其中,並擔任起女王的貼身護衛。」
「這與他刺殺爹爹有何關聯?」貝林雨有些不滿地問道。
劉師傅嘆道:「小姐有所不知,館主一向與九門提督交往甚密,九門提督被處死之後,陛下一直在清除他的黨羽。上次夏華公爵前來武館暗查武館的弟子,雖然此事不了了之,但陛下從那時起,應該就已經對武館產生了懷疑。而莫比斯又是陛下的人,所以我猜測……」
貝林雨截斷道:「不可能!如果女王陛下懷疑武館,大可以光明正大地來查,完全沒必要暗中刺殺爹爹。即便陛下真的下令刺殺,莫比斯在刺殺成功之後,絕不會留下這麼大的把柄。」
劉師傅似乎早料到貝林雨會這麼說,又道:「小姐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夏華公爵上次暗訪,是懷疑武館之中藏匿著雪衣門的人。陛下如果早已認定武館與雪衣門脫不了干係,就絕不會放過我們武館。可雪衣門和卡洛宰相關係匪淺,卡洛宰相在帝國權勢滔天,相信陛下也不敢輕易得罪,何況帝國此時南北兩線用兵,國內兵源不足,在這個非常時期,她肯定不願因探察武館而招惹宰相,平白引起帝國局勢的不穩。但是如果不有所行動,相信陛下也難以心安,所以這時侯讓莫比斯刺殺館主,她定是做過通盤的考慮。如果我們與宰相毫無瓜葛,陛下自然也免去了探察的麻煩;如果我們真的與宰相有牽連,館主被刺殺之後,按照常理,我們會尋求宰相幫忙,為館主報仇。而那樣,陛下的人在暗中跟蹤,獲得足夠的證據之後,便能治宰相的罪了。小姐再想想,以莫比斯的身手,什麼人能從他的手上獲取他的獨門暗器?這分明是他故意留下的破綻,為的是試探我們。」
貝林玉與貝林雨用犀利的目光同時審視著劉師傅,疑惑地問:「你怎會由此分析到這麼多?難道這事你早就知情?」
劉師傅突然痛心疾首地道:「這些天,一直有一些形跡可疑的人滯留在武館的附近,館主早就注意到了這些人,他暗中探察過,發現這些人都來自宮中。我剛才說的,大部分都是館主之前分析給我聽的。他怕小姐與武館的弟子們擔心,而且這些都只是猜測,所以他只是囑託我小心防備……沒想到事情真的發生了。是我對不起館主!是我對不起館主啊!」
劉師傅一直與貝林鴻最為親近,所以貝林玉與貝林雨不疑有他,聽完他的這番話,兩人又開始哭了起來,劉師傅也在一旁陪淚。
待他們哭聲漸止,數名武館弟子拖著一具屍體走進房間,向三人稟告道:「小姐、劉師傅,我們無能,只抓到了一個刺客。但在我們抓到他的時侯,他已經咬舌自盡了。」
貝林玉與貝林雨心不在焉地擺了擺手,見領頭的那名弟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劉師傅沉著臉問道:「發現了什麼情況就說。」
那名弟子猶豫了片刻,方才小心地道:「雖然這個刺客咬舌自盡了,但有人認出來,他是宮衛軍里的人。」
「這裡沒你們的事了,你們先下去吧!」劉師傅揮退了眾弟子。
「果然是女王下的毒手!」見眾人都離開了,貝林玉與貝林雨眼中射出仇恨的怒火,咬牙切齒地道,接著把目光轉向劉師傅,冷聲道:「劉師傅,我們決定了,一定要為爹爹討回一個公道,我們要報仇!」
劉師傅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慌忙勸阻道:「萬萬不可,對方是女王,我們如何斗得過。」
貝林玉沒有說話,但神情堅定。
貝林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譏笑道:「爹爹平時待你不薄,現在他出了事,你便退縮了劉師傅臉色一正,道:」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只是擔心館主辛苦建立起來的基業會毀在我們的手裡。「
「基業?那個狠心的女王如此對待爹爹,還談什麼基業?」貝林玉與貝林雨笑得好蒼涼劉師傅咬牙道:「既然如此,我們誓死要為館主報仇。不過這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免得前功盡棄。另外,我們的力量遠遠不夠,既然女王懷疑我們與宰相有關係,我們便如她所願,悄悄找上宰相。宰相目前與女王勢不兩立,相信他一定會幫助我們的。」
聞言,貝林玉與貝林雨使勁點了點頭。
劉師傅又道:「記住,我們一定要小心行事。想要給館主報仇,必須小心再小心。」
見貝林玉與貝林雨再次點了點頭,劉師傅偷笑了起來。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笑的時侯,眼中閃過了一絲奸詐。
第二天一大早,女王才從紀雪妃的口中得知貝林鴻遇刺身亡的消息。對於一個小小的武館館主,女王倒沒怎麼放在心上,她穩穩地坐在御書房的椅子上,揮手打斷紀雪妃對此事的報告,示意她稟告其他的事情。
紀雪妃整理一下思緒,然後恭敬地道:「陛下,北線與南線的戰事都進展得非常順利。
費要多羅元帥已與卡琳克爾帝國國王達成協定,共同鎮壓卡琳克爾帝國國內的叛亂。元帥目前正親率大軍向叛軍總部進發,相信過不了多久,便會有捷報傳來。而圍困休契城的三十萬大軍也已數次擊潰試圖解圍的休卡軍隊,目前在休卡王國的戰事,對帝國已越來越有利。「
紀雪妃抬眼瞧瞧女王,見女王略微點了點頭后,續道:「鳳。花明軍團長與夏華公爵率軍深入到京唐境內,已將京唐的大部領土納入了帝國的版圖。照目前的形勢,不出一個月,我軍便能攻下整個京唐國。鳳。花明軍團長與夏華公爵聯合啟奏陛下,詢問該如何處置菲因五世。」
提到夏華公爵的時侯,紀雪妃心頭一顫,平靜的語氣之中有了一絲異樣的波動。
女王察覺到了紀雪妃異樣的變化,瞥了她一眼,似漫不經心地問道:「住在佩蒙公爵府,還習慣嗎?」
「陛下!?」紀雪妃神色一愣,接著玉頰生胭,低垂著頭,半晌,才神情忸怩地小聲道:「謝謝陛下關心,微臣一切都好。」
女王見到紀雪妃臉色嬌羞卻泛著幸福的神采,微微嘆息一聲,目光變得迷茫又羨慕,仰望著窗外的浮雲,幽幽嘆道:「聽說梅星兒不顧梅公爵的反對,也住進了佩蒙公爵府。
昭嫻最近也沒事就往公爵府里跑……夏華公爵的那一大群女人很好相處嗎?「
紀雪妃微微抬起頭,小心地看了女王一眼,看到女王神情複雜,她欲言又止,掙扎了片刻,最後只是微微領首道:「是的,陛下,她們都很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