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夏夜——「南南東」的六顆星子

夏夜的銀河西岸

當西斯多麗雅守護的正義

遇見維納斯的愛情浪漫

終於喚醒沉睡三季的

六顆天秤星子

在廣袤的宇宙里

繼續找尋

優雅的平衡蹤影

天秤小站

小秤子的愛情需求——

戀愛常能激發潛藏的創造力與想像力

極度浪漫、渴望超越表象的深度愛戀

卻容易愛上同樣具優雅外表的對象

因而往往看不清情人的真正面目

大夥全收好了自備的傢伙,正欲各自打道回府時,才發現遠遠那個不合群的男人,一副超高級的單筒望遠鏡還好端端的架在原處。

八個男人索性背著各自的裝備,朝那唯一落單的男人走去。

「阿澔,你不一起走?」第一個走近的小單說。

「我會在這裡待到天亮,明天直接開車回台北。」

「還是一個人好,我們幾個有家室的男人,就沒辦法像你一樣自由,這一次要不是你終於回台灣,我們幾個還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才能聚在一塊。」這回說話的是九人天文小組裡的第二把交椅——小葉。

這九個大男人打從大學開始,就成群結夥的追著星星跑。

「兩點多了,你一個人沒問題?」羅侖問。

今天的聚會是他兜起來的,其他八個人,全是由各自的城市開車到台東會合,有人從高雄、台南、有人從台北、也有從台中、嘉義過來的,要說由最遠地來的,就屬剛從美國回來的澔星,而他這個發起人則是當地的台東人。

「我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麼事?別人不要讓我這個模樣嚇跑就好了。」

這倒是真的,他們一夥人剛看到阿澔時,還以為看見了難民,他頂著一頭及肩的微鬈亂髮,被鬍子遮去大半張臉,加上一身稱得上襤褸的灰白色T恤和褪得早看不清原色的牛仔褲。

他整個人談不上乾凈,雖還算不上流浪漢的等級,卻也相去不遠了。

八個人很有默契沒開口問,究竟出了什麼狀況,讓阿澔把自己搞成這糟糕的德行。因為早在兩個月前,在台灣的他們就聽說潘潘跟別人訂婚的消息。

「我看你們先走,反正我跟阿澔是我們九個人中僅存的兩個光棍,我陪阿澔再留一會兒。」羅侖說。

五分鐘後,三仙台的最後一座拱橋上,只剩下兩個男人。

「你不需要特別留下來陪我,我不會往海里跳。」阿澔主動開口。

「你跟潘潘是怎麼回事?」羅侖終於問了。其實是他跟其他七個人商量要他們先離開,讓他跟阿澔單獨談談。否則以他們九人小組對星星的熱愛,通常是不到天亮不散會的。

「他們留你一個人拷問我?」他語氣平緩,從黑色大袋子里拿出一個保溫瓶、兩個杯子,倒了兩杯熱湯。「暍完這杯湯,你先回去,我回台北前會先到你家一趟。」

「不能告訴我嗎?」羅侖不死心再問,他明白阿澔的脾氣,一旦讓他下了「逐客令」,就意味他真的希望獨處。

「沒什麼能不能,潘潘覺得我不務正業。她說我給不了她安全感,她渴望豐裕的生活,所以最後決定嫁給美國連鎖餐廳的小開。你也知道,潘潘家境好,她過慣了富裕生活。我跟她之間發生的事很單純,簡單一點的說法是,我並非她理想中的金龜婿。」說完,他一口一口暍起熱湯。

啊?羅侖一時間還有點聽不懂阿澔的話。

「你是說她甘願丟掉一顆鑽石,然後去屈就黃金?」

「沒那麼誇張,我不是什麼鑽石,我從來不認為人能以外在物質作為衡量標準,只能說我跟潘潘的理念不合,我已經習慣我的生活方式,無法為誰改變,潘潘有權利去找更適合她的對象。」

「阿澔,你不會到現在都沒告訴過潘潘,你——」

「侖,我們認識幾年了?十年有了吧。我的價值觀早就定型,如果要我跟潘潘說些什麼才能留住她,你認為有意義嗎?就算她真的留下,也不是為了我這個人留下。這次回台灣,我想做點改變。」

「什麼改變?」

「過陣子你自然會明白,把熱湯喝完後趕快回去。」他催促著。

「你該不會告訴我,從此你不再相信女人吧?」

「哈哈哈……」阿澔朗朗的笑聲在寧靜得只聽得見海濤聲的橋上,顯得分外清晰。「這是個好建議,不過,我很難為了一朵花的死亡,忽略掉整座花園。我喜歡女人,也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喜歡我的女人。」

「你要哪種女人沒有,就怕找上門的女人你不要罷了。」阿澔的話,讓羅侖安心不少。

「我沒有太多條件與期望,只要對方能接受我的嗜好、能單純喜歡我這個人,長得平凡點無所謂。」

「拜託,能滿足你上述條件的女人,街上一堆好嗎?你也太不挑了吧?」

「你覺得很簡單?我卻覺得很難。我原本以為潘潘就是那個女人,可最後她還是選擇別人。」

「如果你不要這麼死心眼,潘潘不可能選別人。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女人難免都會有些虛榮,你何不乾脆一點?直接——」

阿澔笑著打斷羅侖的話,「所以我才說要做點改變。」

「既然你要改變,為什麼不留下潘潘?」

「這不是我的做事態度,我習慣清清楚楚的,我不想一輩子懷疑潘潘要的不是我這個人。或許以後,我會很乾脆找個明明白白要錢的女人,自己也不用花太多心思。不過我說的只是或許,我不一定會這麼做。」

他看見羅侖杯子空了,伸手收回空杯。「湯喝完了,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你自己小心,別嚇到別人。」羅侖最後說。

眼前的阿澔,說起話來像個沒事的人,可是偏偏他的外表,又邋遢到讓熟識的人不免要猜測,他到底受了多重的打擊?

***

「啊……啊……」

在這夜深人靜的三仙台,居然會傳來女人的驚叫聲!

阿澔下意識擰攏了雙眉思忖著,不太對勁,那聲音不若受到驚嚇似的惶恐,聽在耳里有八成像是極端憤怒的發泄嘶吼。

羅侖才離開不到十分鐘,不會就這麼註定他今晚要遇見生平第一次能看見的鬼吧?

轉眼他又為自己無聊的念頭感到好笑,聽那「充滿生氣」的嘶吼聲,怎麼也不像傳說中充滿怨氣、只在夜裡頭現身嚇唬人的無力幽靈!

大概是個剛失戀的女子吧,否則正常一個單身女子,哪會三更半夜跑到這偏僻的荒郊來鬼吼鬼叫,她應該是受了極端的委屈與刺激,才會被激得連稍存的理智,都化成飛灰消失在空氣里了。

不然,正常人應該能意識到單身(特別是女人),於深夜出現在海邊的危險程度。

他原想,對方應該吼一吼就沒事了,卻沒想到,那女人一吼就是十分鐘過去。

憤怒確實能讓人「精力旺盛」、「征服恐懼」。不過連續嘶吼的不理智行為,很快會讓她嘗到苦果。他聽得出來那原本清晰尖銳的聲音,已經帶了點沙啞。

不知為什麼,也許是潘潘離開的緣故,他頗能體會那個陌生女子的心境。一直坐在最後一座拱橋低處的阿澔,終於起身搜尋聲音來源。

就著微弱的月光,他很快在隔了兩座的跨海拱橋上,看見一名長發過肩的女子。

她穿著單薄的連身長裙,在黑夜裡看不清衣裙的色澤。

雖然是八月的夏夜,但兩點多的深夜,空氣仍梢嫌涼寒,加上拱橋上的海風強勁,看來那個陌生女人明天一早鐵定要感冒。

他有短短光景的掙扎念頭,但一會兒,他不再有絲毫猶豫,拿了保溫瓶和一個乾凈的杯子,走向那個陌生女人。

才剛走完一座拱橋,還有一段距離的她終於停止無理智的連續吼叫,只見她趴在拱橋邊,將頭埋進交錯的雙臂。

他已經停在離她只有幾小步的距離,可以很清楚看見她埋著頭雙肩上斷斷續續的顫抖——她在哭。

然而教他訝異的是,她的哭泣竟不似先前嘶吼般「奮不顧聲」,居然只是悶悶的哭著。

在他耳邊僅傳來海浪的沖刷聲,看著眼前悶聲哭泣的女人,他的心出現些許怪異的憐惜情緒。

他站在原地,等了足足另一個十分鐘過去,最後決定製止她彷佛沒有盡頭的哭泣。

「你哭得再久,也改變不了發生的事實。」他以不大不小的聲量說,盡量不去驚嚇到她,不過看來很難。

她整個人在聽見那句話後,僵硬了好幾秒才找到勇氣抬頭看。

映入眼的男人,讓她不知該轉身逃跑,還是直接棄權投降……他簡直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骯髒恐怖」。

藉由淡黃色月光,她看見的是張幾乎找不到鼻子、嘴巴的臉,滿滿的鬍鬚淹沒大半張臉,加上一頭亂得不能再亂的頭髮,唯一長得像樣的,只有那雙黑亮得跟他外貌不對稱的雙眼,還有他驚人高大壯碩的身材。

如果他真想對她怎麼樣,或許她往海里跳,還能直接解脫。

「我知道我現在這德行有點嚇人,對不起,我沒預料你會出現,不然我會考慮比較不嚇人的打扮。」

她不會解釋,但他暖暖低沉的聲音、毫不壓迫人的自嘲語氣,就是能讓她渾身的戒備一下子松垮下來。

想不清該轉身走開,還是等待他的反應,對上他那雙炯亮的黑色眸子,她還在考慮中。

他扭開保溫瓶蓋,倒滿整整一杯熱湯,像是對待老朋友般,拉起她的手將杯子交進她手裡。

「這是我自己熬的牛腩湯,你放心,沒有毒。喝完,你的喉嚨會舒服點。」

他不知道自己這種超乎尋常的行為,算不算沒有理智?正常狀況下,他是不可能去理會一個陌生女子的失控行為。

可能是想及她大概跟自己有相同的失戀遭遇(八成也只有失戀,才能讓一個女子失去理智),不同的是,他向來都有滿天星星可以陪伴,而眼前這個單身的柔弱女子,卻只能在夜晚無人的海邊發泄似的喊叫。

單是這一點,他覺得自己也許能給她一些無害的安慰吧。

她怔怔看著手中那杯冒著熱熱白煙的牛腩湯,沒半點遲疑就喝了一口。

沒再看他,面無表情的她,轉頭看向黑夜裡的海,又喝了幾口湯。

「你的牛腩湯沒有牛肉。」喝完一杯湯後,她淡淡說,隨手將杯子放上男人面前的橋緣。

她的視線不在他身上,但聽得見他旋緊瓶蓋用力搖晃後,又倒了一杯湯。

「現在有了。」這一次,他只是將倒滿的杯子重新移到她面前,沒再碰她的手。

而她,一點客套也沒,拿起杯子繼續喝湯。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好餓。

喝著陌生人給她的湯,在這麼深的夜,她開始慢慢回想自己的瘋狂行為,她居然一個人開著車從高雄到台東。

為什麼選這個地方——三仙台?現在想想覺得自己很幼稚,這是她跟陸培軒第一次接吻的地方。一個根本就該狠狠忘記的地方,她卻選擇這種具有該死「紀念價值」的地方發泄情緒。

他出了神看著一小口、一小口喝著熱湯的她,無法將之與方才失控的女子聯想在一塊兒。現在的她,除了月光反射的些許殘存淚光,平靜得看不出其他不尋常的反應。

她大概是個習慣壓抑真實情緒的女人,不然不會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阿澔在心裡擅自作出結論。

「失戀了?」他隨口問。

「你這個流浪漢,太多管閑事。」她不客氣的喝完第二杯湯,重重把杯子放在他面前。出口的話卻讓她心頭一怔。

她從來就不是個會口出「惡言」的人,這個瘋狂的夜,還有她瘋狂混亂的感覺,把那個原來正常的她,弄得不像人樣!

「對不起。」她立刻補上道歉的語句,畢竟這個流浪漢給了她兩杯九成沒含毒的熱湯,至少直到現在她都還好好的站在橋上。

他做了件自己都覺得意外的事,拉了她的手,往他原先待的那座拱橋走。話說回來,更讓他訝異的是,她竟也沒任何抵抗的就乖乖跟著他走。

今天的流星量還算多,當初他們在討論何時聚會,羅侖決定挑流星雨的極大期,就是今天。

她為什麼不反抗,就這麼任由自己跟著流浪漢走?她不明白。

他圈握著她的大手,在握緊她右手的剎那,好像傳導了一股暖流到她身體里,他的手掌很厚實、溫溫熱熱的,是那種能給人心安的手。

他們在一架大型望遠鏡前停下來,她好奇盯著望遠鏡,原來這男人不是普通的流浪漢。

他稍微調整了焦距,接著將她帶往望遠鏡前。

「今天是一年一次英仙座流星雨的極大期,每小時大約有七十到兩百顆流星量,透過望遠鏡,你應該能看到不少顆流星。」

真的!才望進一會兒,她就看見三顆流星先後劃過天空。

「你是什麼星座的?」他看著她驚喜的側臉,不覺問了另一個問題。

「天秤座。」她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他伸手拉她離開望遠鏡,用手指了另一個方向,說著:「海的方向是東邊,所以你可以很輕易推出南邊,從七月開始,夜裡頭,就能在南方稍偏東的天空看見你的星座,接著八月、九月你的星座會慢慢更往東移,十月就看不見了。看見沒,那四顆略成方形,往下延伸有兩顆靠得很近的星星,整個就是天秤座。」

她依順他的指示,看見他說的天秤座。

「我一點都看不出來,那六顆星星哪裡像秤子?」

「星座只是人類的想像,在最初,天空只是布滿沒有象徵意義的星群,後來人類發現隨著季節變換,天空會有不同的圖樣,所以慢慢的為一群群的星子命名,用來辨認方向時節。有人認為古埃及人在西元前二十七世紀,就懂得用天文測量方位來建造金字塔,埃及人還將赤道附近的星分成三十六群,每組由一顆星或數顆星所組成,管轄十天,稱為『旬星』,然後依此推算時間、季節。」

她靜靜聆聽他低沉舒緩的聲音,說著天空里的星星,不知不覺著迷了。

「比起人類的短暫生命與易變,天上的星星顯得可靠多了。你可以確定,英仙座每年夏天都會下一場流星雨,天秤座每年會在夏天現身,獵戶座則是冬夜裡,天上最亮的指標,北極星永遠是北方的明星,而獅子座則在春天出現。還有很多其他星座,成就不同季節的天空圖樣。和人類相比,星星有更多讓人著迷的魅力。」

這個「流浪漢」好讓她……怎麼形容?應該說是吃驚吧。他對天空的了解,讓她對他刮日相看。

「那你自己是什麼星座?」

「我是天蠍座,正好跟你是同一個季節出現的星座,而且就跟在你的星座左後方。我的星座應該比你的星座更好想像,你看兩邊延伸的星線,像是蠍子前頭的雙鉗,然後是蠍身一直延續到最後藏著毒液、隨時準備攻擊敵人的蠍子尾端。」

他邊解說,邊伸手在南邊天空比劃。

「確實是比較像。」她轉頭看他的側面,開始覺得他的滿面鬍子沒那麼礙眼,看著看著,沒想到他竟然也轉頭面對面迎視她的雙眼。

「比較不難過了,對不對?下次別一個人跑到這種偏僻的地方,很危險。」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傷心的時候,抬頭看看星星,很多事情都會在瞬間變得微不足道,望著天空,我們往往能感受到人的渺小,也才會發現沒什麼事能嚴重到過不去。」

如果他不提,她就真的忘記了(暫時地)。

當然,她終究會回到現實生活、終究得回去面對他們,可是這個男人真的讓她完完全全忘記她持續了一整夜的痛苦,雖然只有短短几分鐘。

她看著他——一個陌生男人、一個看起來像極了流浪漢的男人、一個平常在街上,她絕不會多看一眼的男人(因為她無法忍受邋遢的男人),卻帶給她新奇難忘的夜晚……有好一段時間她說不出話來。

「你失戀過嗎?讓人背叛過嗎?你知道發現自己的好朋友,原來傷自己最深是什麼感覺嗎?你沒體會過,根本不了解我的感覺。」她一開口就是充滿攻擊性的口氣,她很清楚,對一個展現對她安危關心的陌生人,她的態度是過於惡劣了點。

「什麼是背叛?我不認為感情的世界里,有背叛兩個字存在,充其量只能說,每個人都有忠於自己感受的權利。如果你的好朋友跟你愛的人相戀了,你唯一能做、該做的,就是成全他們。」他由她透露的一串問題里,猜測她可能的遭遇。

「你當然可以說得很簡單,因為你不是受傷的人。」她無法理解,她幹嘛要跟一個不熟的人站在這裡爭執,她的情感心情,根本不是他能了解。疼痛不在他身上,他當然能說大話。

他凝視她質疑又帶著怒意的眼睛,泰然自若地笑著,片刻後他說:「我未婚妻前兩個月跟我解除婚約,然後立刻跟別人訂婚,她訂婚的對象是我的高中死黨。」

他竟然告訴她這件事,說出口後,他才感到訝異。

即使是面對羅侖,他都還沒能有足夠的力量,說出潘潘訂婚的對象是小安的事實。

因為羅侖、他、小安是從高中就認識的死黨,當年他們三個人念建中的時候,還被封為三劍客。

或許是她那句——「因為你不是受傷的人」,刺激了他;更或許是,陌生如她,在她面前坦承那些事實,比較沒有負擔與壓力。

「所以你一個人跑到這裡看星星,因為星星比人可靠?我覺得你並不愛你的未婚妻。」她衝動下了結論。

老天到底在跟她開哪門子玩笑?!安排一個跟她境遇差不多的男人,來告訴她天下傷心人很多,不需要太在意;另外還順帶告訴她,人很不可靠,星星才可靠嗎?!

只是充滿攻擊性的話一說出口,她又立刻後悔了,她有什麼資格批評他,他不過是好意想讓她覺得奸過些罷了。

不知怎地,那「不愛」的字眼,震動了他一貫的平穩。

從來沒人這麼指控過他,除了潘潘本人。這個陌生女人的指控,讓他不由得深思,真是因為不愛,才痛得少嗎?

如果他真的不愛,又為什麼有份明明白白的難堪?

兩個人都沒說話,很有默契各自回頭望著滿天星斗。

「對不起,我不應該武斷批評你什麼。」她又掙扎了一會兒,這是她第二個道歉了。

「我跟她是從幼稚園就認識的朋友,一直到大學,我們不是同班、就是同校。原本,再過一個半月我就要結婚了。可是今天我卻發現她跟我未婚夫上床,他們兩個人就躺在我即將踏入的新房床上。」

她沒頭沒尾,自顧白地說著今天晚上的事,也不理會對方會不會聽得一頭霧水。

而他只是很安靜聽她說,對她的陳述完全不做回應。

「今天是我跟他認識兩周年的紀念日,我帶著他最喜歡的蛋糕跟香檳,想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他替我準備了一份更大的『禮物』。」

海濤聲沒停過,但在她語落的那一刻,彷彿變得更響了。

兩個人怔怔看著天空,想著各人的心事,卻也在同一秒,將視線移至反射昏黃月光的黑色海面上。

「你比較在意你的朋友,我猜對了嗎?」他突然問。

意思是她不夠愛培軒嗎?她沒將話說出口,只是在心裡自問。在她武斷說他不夠愛未婚妻之後,他的問題引出了她的聯想。

是這樣嗎?若不是,為什麼她一路由高雄開來,腦子裡想的凈是湘渟?

也許,她該慶幸能在今天發現「事實」,不對,嚴格說來是「昨天」,而非在結婚之後。既然如此,她是不是該讓昨天徹底過去?在此刻滿天星斗的夜裡,她有了另一個稍稍「平衡」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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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愛天秤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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