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因為你從來沒問過。」男人瞅著他,淡淡說:「我說了,也不會改變什麼,強摘的瓜不甜,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你若不想,就算丫頭爬上你的床也沒用。」

他再一僵,黑臉微微發燙。

看來,這男人確實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他凝望著這一手養大他的男人,他也知道,這男人之前不說穿、不逼迫,是在給他留一條退路。

風家老爺疼女兒,再寵不過,這事人盡皆知,可在這事上,他卻為他留了退路,願意放他自由。

剎那間,心又緊縮,有些啞口。

「感情的事,總要你和丫頭自己解決,旁人看了,就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也插不上什麼手。」

那嘲弄的話語,回蕩在空氣中,可他知道,這男人還是插了手,否則不會有那場婚事,年初時也不會暗示他,想要銀光嫁給應天。

顯然他再看不下去,才確實的推了一把。

是這男人縱容銀光黏著他,也是這男人在銀光身後推波助瀾。是他散播自己不是他親生子的流言,恐怕就連小樓夫人是帶著銀光再嫁的假消息,也是他派人到處造的謠。

輕輕的,知靜撫著她的大紅嫁裳,那一刻,確定這一切早在這男人的算計之中,或許打一開始,就已經算好。

他要他守護著她,心甘情願的守護著她,沒有一絲勉強。

心,就此,落了定。

「不是強求。」他抬起眼,看著那個男人說:「我愛她。」

風家老爺瞳眸一暖,幾乎連猙獰的那半張臉,都溫暖了起來。

「我知道。」

簡單幾個字,告知了其他所有,剩下的,一切都盡在不言中了。

風家老爺站起身,撣了撣衣袍,微笑看著他道。

「好了,現在到我書房裡告訴我,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們來把剩下的事情解決掉。」

他轉身朝外走去,知靜抬腳跟上,將事情細說從頭。

好香……好香……

是酒的香,大米、小麥、酒麴香……

那,是熟悉的味道,娘的味道。

她在帶著酒香的微風中轉醒,睜開眼,就看見娘枕在她眼前,睡在她身旁,同她一塊兒躺床上,不知已待了多久。

可娘沒睡著,娘睜著眼,瞅著她,黑眸里盈滿水光。

她到家了,已經回到了家。

銀光望著娘,心緊揪,不禁歉然悄聲道。

「對不起……」

娘輕扯嘴角,抬起了手,溫柔的撫著她的臉。

「傻孩子,道什麼歉啊。」小樓看著這些年,已長得和她一般高的寶貝,小聲開口:「我只想你好好的,隨心就好,開心就好。」

可她讓娘擔心了,她知道。

知她的心思,小樓微微再笑,柔聲道:「你這孩子和我太像,一樣倔強。我清楚,換了是我,也不會肯放,就算賠上了命,也甘心的,是吧?

熱淚,驀然湧上眼眶。

「銀光不孝……讓娘操心了……」

小樓喉頭一哽,將女兒擁進懷中。

是啊,她是操心啊,怎能不操心?

這些年,對這雙兒女,她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幾次想插手,都讓如風給擋了,強摘的瓜不甜,硬釀的酒不香啊。

她知道,知道這事需要你情我願,需要知靜自己去想通,需要銀光自個兒去爭取,可看在心裡,多疼啊。

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曉得的,卻好難不操心哪。

那一夜,知一雙兒女那樣失去蹤影,她心痛欲裂,哭得肝腸寸斷,還以為再見不著他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她收緊雙臂,輕撫著女兒的背,啞聲安撫逗著她,「別哭了,好銀光,乖,別哭了,你知娘最怕你哭了,你一哭,娘也要哭了。這些年若非知靜那孩子替我顧著你,我怕是眼也要哭瞎啦,我要瞎了,你爹就得成天顧著我,屆時我非被他念叨到瘋掉。」

這玩笑話形容的景象,讓銀光止住了淚,噗哧一笑,但卻在看見娘泛紅的眼眶時,自責的道。

「都是我不好……」

小樓抬手壓去眼角的淚,笑了笑,「你沒不好,是知靜太好,你心會在他身上,對別的男子瞧不上眼,也是很正常的。」

聞言,她一愣,臉微紅,輕問:「您……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小樓點點頭,「阿萬回來時,便都說了。」

「娘……不反對?」她壓著羞,再問。

小樓瞧著她,唇微揚,輕笑調侃:「這麼乖的孩子,你若不要,我還捨不得讓給別人家閨女呢。」

銀光臉又紅,只覺連耳都熱了。

「說來,你打小就愛黏著他,誰抱你都要哭,知靜一抱,你就安靜了。」小樓溫柔的拭去銀光臉上的淚痕,道:「你爹瞅著多嫉妒啊,小心眼的叨念了好久呢。」

她臉更紅了,打從心裡頭羞了起來,卻還是忍不住要問。

「那我和知靜的事,爹他……怎麼想?」

「你道我帶著你再嫁的謠言是誰傳的?」小樓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女兒問。

聽得娘的意思,銀光杏眼圓睜,小嘴半張,脫口道:「難道是爹?」

「除了他,還會有誰?」小樓輕笑出聲,「他知你和知靜有緣,乾脆趁人們傳說知靜是養子時,把這消息也放了出去,就是擔心你屆時想嫁他,外頭有人會說閑話。」

「我不知爹會在乎旁人說閑話。」銀光困惑的道。

「他不在乎,可知靜在乎啊。」小樓好笑的看著她,「除此之外,你爹這麼做,是為了安那孩子心,也為給那孩子名,想說他雖是養子,你若也非親生,知靜大了承繼鳳凰樓,沒人能多說上幾嘴,豈料知靜那孩子心眼多,打從知道自己是養子,硬死不肯喊他一聲爹,你爹嘴上不說,心裡計較得很呢。」

所以,原來,爹也想她嫁阿靜?

銀光瞪大了眼,這才恍然明白,打一開始,爹就真的是將應天師兄當幌子,只為推逼她和阿靜一把。

唉,她那老奸巨猾的爹啊,實在是叫人又愛又恨哪。

瞧著自家娘親,銀光一骨碌的爬了起來,忙問:「阿靜和爹人呢?」

「怕吵了你。」小樓瞧著恢復了精神的女兒,微笑道:「到書房去談事了。」

銀光翻身下了床,一眼看見那綉著猛虎的大紅嫁裳,瞬間停住了腳步。

「這是……?」

小樓坐起身,看著女兒震懾的模樣,輕笑道:「你的嫁裳。我綉了好些年了,就盼有天能讓你穿上,到今日,總算能掛出來了。」

銀光回過頭,看著娘,心頭一陣激越,她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感動的上前擁住了娘。

小樓擁抱著她,眼又微濕。

唉,她這一生,誰都不欠,就欠了這丫頭啊。

「好了好了。」她拍拍銀光的背,「快去吧,我知道你想著知靜,擔心你爹又欺他,是吧?」

她小臉羞紅,略微掙扎一下,還是退了開,「那我去了。」

小樓輕笑,揩去眼角的淚,道:「去吧。」

銀光轉身飛奔,一眨眼溜出了房,心急得連鞋都沒穿。

這孩子啊……

小樓搖了搖頭,只能含淚微笑。

微風,再揚起大紅嫁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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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光淚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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