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而曉顏在回到家之後便開始不著痕迹的進行計劃,她把白天的時間全部花在畫室里,正如鍾珩所言,有目標的生活使她看起來更有生氣。
以前,偶爾會有一些連自己都難以理解的心情,那是無法向任何人訴說的。仲翊使她的生活在各方面都無憂無慮,但是在她身邊的人,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事業、工作,向來她是不用為這些煩惱,為了怕她太悶,仲翊特別挑了市區這幢近六十坪的房子,讓她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屋子裡不會因空間狹小而感覺無聊,又幫她設計了一間採光良好的畫室,讓她可以盡情的揮灑畫筆,完全安靜又獨立,按理說她應該滿足於這樣的生活,但是時間久了,當生活只是反反覆覆在同一地方打轉時,她才明白她永遠也無法得到工作帶給他們的那份成就感。
單單就憑這個理由,她已經把自己完全說服。
至於仲翊那方面,就照原來所計劃的,暫時隱瞞著。
她雖然忙著畫展的事,但是一到傍晚,她一定會停下所有的工作和仲翊在一起,因為如果再碰上他加班或應酬,他們一天可能說不上一句話。曉顏對仲翊的依賴使她怎麼也無法改變這個習慣。
這天仲翊比平時早了些回來,進門時曉顏正在畫室收拾東西,他並沒有像平常一樣叫著曉顏,等她出了畫室才知道原來兆琪也來了。
她們將近十天沒有見面甚至通過電話,乍見時難免有份陌生,兆琪看上去沒有一絲病容,人倒是瘦了些。
「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找到房子,今天是來搬剩下的東西,等我整理好之後再和仲翊一起過來聚一聚。」
「什麼時候的事?怎麼都沒有聽你提起。」曉顏很驚訝的看著她,原來她先前說的全是謊言。
仲翊在曉顏身邊坐了下來,曉顏立刻用一種包含著質疑的神情看了他一眼,仲翊心虛的逃避她的目光。
「是我要仲翊不要告訴你,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他真的沒說……」她用一種極暖昧的語氣說,「真是一個值得愛的男人!」
「那你一些傢具和瑣碎的東西都弄好了嗎?」曉顏忍著一口氣若無其事的說。
「都弄好了,有仲翊幫忙什麼事都很順利,你不用操心了!」
她的笑讓曉顏有一種被嘲弄的感覺,那種感覺加上仲翊的沉默,像是他根本默認了兆琪向她示威。
然而仲翊的沉默不是沒有理由,他害怕兆琪有意無意間會說出那晚和他親吻的事,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意,因為那是歸類在一個偶然的突髮狀況,加上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生病的兆琪和善解人意不擅拒絕的仲翊,在一時激動忘情之下做出的失控行為。
他必須如此說服自己,為這小小的背叛找一個適當的藉口,否則他根本無法面對曉顏。
曉顏並沒有生氣,只是兆琪帶給她的只有驚沒有喜。
兆琪並沒有逗留很久,拿了剩下的一包行李就走了。從此之後便極少出現在她面前,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便從此消失在曉顏的生活之中,相反的,她正用另一種新的姿態介入她的生活甚至她的婚姻。
接下來緊鑼密鼓的事情使他們很少在同一個話題上打轉,曉顏因為籌備畫展必須外出的時間愈來愈多,而且頻繁,有時甚至會拖延到晚上,比仲翊還晚進家門。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仲翊終於提出抗議。
「沒有,只是仲瑤介紹我認識一些畫廊的朋友而已,」她輕描淡寫的說,「怎麼突然這麼問?」
仲翊半信半疑的看著她,「你最近好像有點不太一樣。是不是胖了?」仲翊說著便伸手去捏她的臉。
「你好壞!敢嫌我胖!」她順手拿起枕頭丟向他,仲翊卻順勢把她抱住,把自己的臉埋在她柔軟的胸口上。
「你就是變得再胖再丑我也不會嫌,我愛你都來不及了。」
「你少惡了,哪裡學的甜言蜜語,這麼油嘴滑舌的。」
曉顏被他搜索式的吻逗得呵呵笑個不停。
仲翊邊吻邊解她胸前的扣子,雖然結婚已經三年,她還是害羞得很少全裸著身子在他面前走動。
他褪下她穿著的唯一一件睡衣,輕輕撫著、吻著她與生俱來雪白的肌膚,仲翊像是無價之寶似的呵護著。他的吻比以往還要熾熱得多,曉顏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它的不同。
「你跟我做愛是不是只為了有孩子?」
曉顏傻傻的問。
「我是想要孩子,但是現在我只要你……」他用自己的嘴阻止她再說些傻話。
她開始進人一片茫目暈眩,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仲翊的耳語伴隨著自己輕微的呻吟聲,她覺得自己似乎變得好虛弱,她怕自己承受不了仲翊這突如其來隱藏在內心深處最狂野、強烈的愛欲,她第一次如此切確的感覺到對彼此身體的佔有慾,這一夜他們相擁而眠直到天明。
但是在做愛達到高潮的同時,仲翊的腦海中出現過幾幕極短又快速的畫面,直到第二天早上刷牙時,他才清楚的想起而且把它們連接起來。
短短的幾個畫面,完全是存在於自己的想像空間中,卻讓他非常震驚,畫面中有個女人,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兆琪,她挑逗的眼神,哭泣哀求的眼神,和她渴望被疼愛的熱吻,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尤其還是出現在他和曉顏做愛時,這一點他怎麼也不能寬恕自己。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把他迅速的拉回現實,他繼續著未做完的梳洗工作,隱隱約約聽到曉顏在客廳說著:「今天?!好啊……我看約十點好了,不用來接我……是嗎?好吧!既然順路的話……
拜拜!「她說完就輕輕掛上電話。
「誰打來的?」他在浴室大聲的問。
「是仲瑤介紹我認識那個畫廊的朋友!」
「你要出去嗎?」
「晚一點吧!怎麼啦?」
她突然覺得仲翊問得太多,這使她更小心翼翼的回答,深怕露出馬腳。
「你放心好了,我會煮好晚飯等你回來的!」
曉顏的承諾並沒有履行,一直到晚上七點,家裡的電話始終沒有人接。
「怎麼啦?!還是沒人接電話?」兆琪靠在灰色的水泥牆上心不在焉的跟仲翊說話。「
「可能還沒回來吧,電話鈴聲響這麼久不可能沒聽見的。」
她不想讓仲翊繼續打電話,但他卻根本不理會。
「不然我們先去餐廳再打電話給她好不好?我很餓了!如果還是沒人接,就帶回去給她吃這總可以了吧!」
她明顯的表露出沒有耐性等下去,她早看穿仲翊不擅拒絕的個性,在他不知所措的接受她的吻時,她就明白了一切。
和兆琪在一起的時間裡,仲翊通常扮演一個被動的角色。她愛主控一切,她不斷的試著讓仲翊接受一個完全不同於曉顏的女人,獨立自主,行為思想都果斷俐落,和她在一起仲翊從來不必操心,她總是把事情安排得好好的,漸漸的,那種心靈上的輕鬆自在使他有些留戀。
兆琪帶他到早就預先訂位的餐廳,仲翊心裡直懸挂著曉顏。所以他並沒有發覺兆琪訂的是雙人的座位。
「今天這一頓我請,想吃什麼盡量點!」
「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請我吃飯?」他一臉狐疑的問。
「誰說無緣無故,你信守承諾幫了我一個忙,難道不該謝謝你嗎?」她一手撐著下巴,臉上充滿了笑意。
「你是指搬家的事?」
「還有我生病的事,這麼健忘!」
仲翊終於心虛的低下頭,其實他早就違背承諾把真相全告訴曉顏,這一刻,他真不知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她。
「下次吧!今天我吃不下,只想喝杯咖啡。」
兆琪看了他一眼,還是打開菜單點了他最愛吃的鱈魚和烤蘋芋,仲翊並沒有阻止,只是多點了一杯馬丁尼。
「楊經理說,如果這次的案子順利成交,他會好好謝謝你拘。」她拿了根煙自顧的點上。
「我只是儘力而為,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你替我謝謝他,我心領了!」
「我說你呀!何必這麼謙虛,他是不在乎那些小錢,而且要不是有你的構想,那幾千萬哪有那麼容易就進了他的荷包!」她十指塗著葡萄紫的蔻丹,白色的煙霧從泛著紫紅色的嘴唇里吐出,『耳垂下銀白色的耳環不時的反光,她的確是個很美的女人,而且美得狂野脫俗沒有一點風塵味。
「你身體剛好別抽這麼多煙,而且女人煙還是少抽點。」
她二話不說馬上捻熄了煙。
「你叫我不抽我就不抽,全聽你的。」
造句話讓他感到有股壓力,馬上想有所澄清。
「我並不想干涉你的生活習慣,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勸勸你,如此而已。」
她笑了,像是在開玩笑似的。「我並沒有什麼意思,你在怕什麼!」
仲翊不置可否的搖搖頭,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在還沒上餐之前他想再去打個電話,但是兆琪卻自告奮勇的幫他去打。
兆琪走後,他才猛然發現他坐的位子是雙人座。
而實際上兆琪並沒有撥電話給曉顏,她拿著話筒在那站了好一會兒才一臉失望的走回座位。
「還是沒人接,我看她可能已經在外面吃了。」
「不可能!她說會比我早到家的。更何況她如果不回家她能去哪裡呢?」他一臉懊惱的說。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到底是她爸爸還是她丈夫,你把她照顧得那麼無微不至,離開了你她根本不能獨自生活,你不覺得彼此都需要有些屬於自己的空間嗎?」
她用手輕輕撥弄著長發,專註凝神的看著仲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又拉大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不知道竟會使你有這種感覺,真是讓我有點意外。」
「是嗎?我倒不這麼認為。老實說,第一次見到你時我真是有點驚訝!」
「怎麼說?」他愈來愈有興趣聽下去。
「曉顏嫁的應該不是你這種人,換另外一種說法,你娶的人應該不是她……」
仲翊明顯的感覺到她話中挑撥的意味,他不明白,這些話應該不會是來自所謂老同學的她口中,然而她的態度和語氣不也正和曉顏表現出來的不謀而合?由此他更加確定在她們之間一定曾經發生了某些事情。
他決定自己開始尋找答案。
而最快也是最安全的管道就是兆琪。但是他要怎麼開始他的第一步呢?就在他正在思考的同時,兆琪輕易的為他起了個頭。
***
「她從沒跟你提過我吧!我是說在我出現之前……」
「沒有,她向來很少說她以前的事,尤其是大學那段時間。」這個情形他從來沒想過,回答時卻非常肯定。
「那早在我的預料之中,從她開門看到我的第一個反應我就知道了,我不會怪她,她有充分的理由生我的氣。」
「曉顏不是這種人,她不是個會記仇的人。」他的辯解卻換來兆琪不以為然的嘲笑。
「我想你對她的了解顯然不夠深刻,因為你和她太快結婚了,那時的她根本還來不及去忘記過去的事,來不及忘記她的初戀情人……」
仲翊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他微微的低著頭,眼睛卻往上看,一種複雜包含著疑惑的矛盾神情在他臉上游移著,他勉強的笑著說:「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不敢奢望你會相信我所說的,但是它們全都是實話。」她的堅定自信讓人不能懷疑。
「我想聽聽你所謂的實話。」
兆琪開始微笑,一種近乎勝利者的姿態開始在他面前展現。仲翊幾乎被她完全征服,對他而言,那是非常新鮮又極刺激的事。
但是他還是完全不動聲色,用他對曉顏的忠誠築起一道厚重的城牆,無情的拒她於千里之外。
「我承認是我的錯,但是那時我別無選擇,一個才二十齣頭又還在學校念書,全身上下一無所有的女孩子,偏偏這個時候懷孕,你說我該怎麼辦?!」
她皺著眉,露出少有的悲傷神情。
「我選擇結婚,因為他堅持要我生下這個孩子,這個『他』就是我的丈夫也就是曉顏的初戀情人——鍾珩!」
仲翊不想打斷她的話,始終一言不發。
「他倆是從小一起長大,二十年的感情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被取代,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他從來就沒愛過我,當初只不過是一時迷戀,娶我也只不過是負責任的表現而已。他始終對曉顏有份割捨不下的感情,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
兆琪的字字句句清晰鮮明的刺進仲翊的耳里,他沒有理由不相信,更無力反駁,因為那些雖都已是過去,卻是他完全都不知道的。
「從那時起我們形同陌路,她不接受我一句解釋或是道歉的話,直到我離了婚,她才真正的肯原諒我。」
「難怪那時她出車禍受傷,我都不曾在醫院見過你……」
「車禍?她什麼時候出過車禍。我從來沒聽她說過。」
兆琪很驚訝的看著他。
「好像是在大四那年吧!我就是到醫院探病時認識她的,傷勢倒不嚴重只有右手而已,不過她的情緒似乎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恢復過來。」
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曉顏不只是對她的事情隻字未提,甚至連鍾珩和她自殺的事也是全部隱瞞。
對一個早有計劃的破壞者而言,她等的就是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但是她清楚的意識到必須放慢腳步,她深切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因此接下來她開始聊著一些完全不切題的話,對他的問題不做正面回答。
為了得到更多的答案來解答心中的疑問,他不再拒絕兆琪的任何一項邀約,雖然偶爾也有公司同事或是客戶同行,大多數的時間順他們還是兩人單獨相處。
正如兆琪所料,她的獨立自主漸漸養成仲翊依賴的習慣。
而曉顏為了準備畫展,幾乎投注了所有的心力,她無法多分一點心思在其他的事物上,就連仲翊的改變她也大意的疏忽掉了。
長期的精神緊張終於使原來身體就不好的曉顏支持不了,在畫廊暈倒過兩次,而在仲瑤的堅持下,她答應在下個星期展覽結束之後到醫院做詳細檢查。
愈接近展覽的日子,曉顏遲歸的情形愈來愈嚴重,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會感覺到不對勁。自從曉顏認識了那些所謂畫廊的朋友,她在家的時候愈來愈少,以前她一定要仲翊回家陪她吃飯,現在家裡已經將近兩個星期沒開伙;以前曉顏一個月的電話數都數得出來有幾通,但是最近只要她在家,一天至少會有3通以上,而那天他竟然接到了鍾珩打來的電話。
他的聲音不慍不火,有禮貌而且誠懇,他在聽到是仲翊接電話之後,還主動跟他寒暄而且自我介紹,仲翊當然也禮貌性的客套幾句,從他的言談之中,可以明顯的感覺出來他對「林仲翊」這個人並不陌生,曉顏想必也跟他說了不少他們夫妻倆之間的事。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自在,他覺得自己的隱私似乎完全都被一個陌生人了解透徹,更讓他感覺不平的是,當他問起鍾珩這個人的時候,曉顏完全沒有迴避,反而大大方方的跟他談論著。
仲翊不是個氣量狹小的男人,什麼事他都可以忍,卻唯獨牽扯到曉顏,他的態度馬上會有一八。度的大轉變,他在意,而且是非常地毫無商量的餘地。
這天,曉顏又晚歸。她按照慣例在餐桌上留了一張字條,省去了打電話的麻煩,曉顏對她的去處和人名都不保留的全寫在紙上。
親愛的老公:我和仲瑤還有鍾珩去畫廊,晚上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如果有事可以打到畫廊來,電話是:309~2847.好好照顧自己!
愛你的老婆留又是和鍾珩,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了,他討厭曉顏每次都拿仲瑤來當藉口,他的不安雖然沒有影響工作,卻被兆琪看了出來。
他把紙條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里,放下公事包,才發現兆琪的鑰匙竟然忘了帶走。他正在猶豫著該怎麼辦,門鈴這時響了起來。
***
一開門,看見的果真是兆琪。
「你看我是不是真的該好好休息幾天,竟然連家裡的鑰匙都會忘了帶走。」
「先進來再說吧!」
「不了!。我討厭說些虛偽的話,改天好了!」她伸手想拿回鑰匙。
「還是進來吧!曉顏不在家。」
兆琪一聽,心裡立刻有股忍不住的喜悅,這是個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情況,她毫不猶豫的一步跨進大門。
她真是打從心裡喜歡這幢屋子,除了裡面每一件擺設、傢具之外,那種無法抗拒的溫馨和讓人依戀的感覺才是她最想要的。所以儘管她的房子布置得再像,也是一間沒有生命、沒有愛的形體而已。
「曉顏上哪去了?她會不在真是很稀奇的一件事。」
她自個坐下順手開了電視,、這裡的一切對她而言還是有份熟悉。
仲翊走進廚房拿飲料,邊走邊回答她的話,「她去畫廊了,這陣子她就像是突然找到事做,忙得連人都看不到。」仲翊忍不住抱怨著說。
兆琪不知怎麼的跟著他進了廚房。
「我看你最近似乎很煩,老是心神不定,就是為了這件事?」
他沒有否認。
「向來只依靠著你生活的曉顏有了自己的目標,這使你感覺到很不習慣,甚至很沮喪。」
「那不是什麼目標,畫畫一直是她的興趣,也可以說是個夢想,我並不會感覺沮喪。」
他極力反駁,他不太喜歡兆琪一些太武斷的用詞。
「對不起!我說這些並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我的感覺而已。」
她放下高傲的姿態走向他,用短暫的沉默轉移剛才的話題。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你脖子上的傷痕是怎麼來的?」她大膽的伸手向仲翊的頸子觸摸,仲翊本能的躲開她的手,自己用手撫摸著。
「這個……這是我高中的時候偷偷騎車摔的,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疤,那次車禍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從此之後我再也不敢騎車。」他說話時比手畫腳、眉飛色舞表情十足,活像個炫耀自己英勇事迹的小男孩。
「一定很痛吧!連嘴唇上也有傷口。」
兆琪突然的伸手撫摸他的唇,仲翊對這突來的舉動毫無防備,連閃都來不及閃躲。
「還好,這不算什麼的。」他倒了杯柳橙汁給她,「跟曉顏手上的傷比起來,這根本是小巫見大巫。"」是嗎?可是我從來沒有聽曉顏說過什麼車禍的事,她手腕上的傷,是她自己割的。「
兆琪用極堅定的語氣說,仲翊一時只覺得不可思議,一直以來仲瑤都是這麼說,而他從來都不曾懷疑,如今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荒謬的原因。
他看著兆琪,思緒完全混亂。
「她為什麼這麼做?!自殺嗎?」他嘲笑兆琪的說詞。
「不錯……她親口對我說她為了鍾珩割腕自殺,起初我也不相信,但是她給我看她的傷痕,那是她對一個男人愛情的證據,我認為那根本不值得,用自己的生命去證明,想挽回一個移情別戀的心,到頭來還不是什麼都沒得到。"她很想用最簡單的詞句讓仲翊明白所有的事,卻又擔心自己太過急躁。
仲翊用手掌把裝著柳橙汁的玻璃杯緊緊握住,他再也無法偽裝鎮定,所有的不在乎在一瞬間全部崩潰瓦解,他閉著眼微抿著雙唇,這才感覺到曉顏原來離他如此遙遠。
兆琪很想抱住他,看他如此痛苦不堪,自己竟然非常不忍心。她將自己的身體慢慢靠近他,甚至毫無顧忌的緊貼著他的背脊,隱隱約約似乎感覺得到他的心跳聲。
「對不起!我真不該多嘴,或許她根本就不想讓你知道,可是我卻全都說出來了,她如果知道更不會原諒我的。」
「不關你的事,這些事我遲早會知道的。」他看起來比剛才更沮喪。
「別這樣好不好?!看你這麼心煩我會更內疚的。」她把仲翊轉過來面對著她,「開心一點好不好?」
仲翊苦笑著搖搖頭。
兆琪一伸手挽著他的頸子,把自己的唇印在仲翊的唇上,仲翊什麼反應也沒有,沒有拒絕、沒有迎合,只是站在那,接受她充滿熱情的親吻。
在他內心原有的罪惡感已經消失殆盡,兆琪所說的話就像是解除禁令的咒語,為他的背叛找到了支持的論點,他不再為自己的不忠感到內疚,因為曉顏早就先一步的欺騙了他們的婚姻。
對兆琪而言,仲翊的不忠會帶給曉顏的痛苦,讓她發泄了自己兩年多來在失敗的婚姻里所受的痛苦和煎熬。
三年前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背叛了曉顏對她百分之百的信任和她們之間的友誼,她知道那是不可原諒的,但是在愛情和友情之間,她自私的選擇了愛情,她完完全全拋棄了對她而言可有可無的友情。
兆琪理直氣壯的理由使曉顏無法反駁,她只有如兆琪所願的悄然隱退,甚至想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但是在新婚的第一年裡,她便知道她永遠也無法取代曉顏在鍾珩心中的地位。
孩子拿掉之後情形愈加明顯,鍾珩總是把歉意掛在嘴上完全不避諱,他根本不能諒解兆琪為何不經思考就自私的把孩子拿掉,鍾珩所在意的每一件事就成為他們之間的隔閡,每衝突一次,隔閡便加深一層,一直到了離婚的時候,他們早已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了。
她覺得仲翊和她同病相憐,同樣的被所愛的人欺騙,所以她要曉顏受到和她一樣的懲罰。
仲翊的內心正受著如火般的煎熬,他不明白曉顏為何要隱瞞他,若是她真是對鍾珩念念不忘,當初又為何這麼輕易的答應嫁給他?而如今,她所有的改變明顯的是因為鍾珩的出現,這一刻,他再也無法找到一丁點可以說服自己相信她的理由。
「你應該得到一個更好的女人,得到一份全心全意的愛。」
說完她又吻他,從她的吻清楚的可以感受到她是如此迫切的想得到身體上的慰藉,狂烈又熾熱的一波波向他襲來。
但是仲翊還是推開了她,順手開了水籠頭,不斷的用冷水使自己清醒些。
「不對!我覺得這樣做不對!」他半趴在水槽旁,低著頭說,「事情不能這樣發展下去,不行!」
「世界上的事沒有什麼對與錯,尤其是愛情,只有值不值得而已。」
她撫摸著仲翊被汗水浸濕的白襯衫,留戀著剛才的吻。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仲翊!」她不想走,你不必為剛才的事情感到內疚,我知道遊戲規則,我不會說的。「
「不是說不說的問題,是……」
「是什麼你說啊!」她強迫仲翊面對著她。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尤其是曉顏。」他平時炯炯有神的眼睛現在卻充滿了疲憊與無助,兆琪無法相信他竟愛曉顏如此之深。
「她真的值得你為她這麼做?」
仲翊毫不猶豫的點頭,「現在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我愛她……」
兆琪不甘心,她努力了這麼久換來的竟會是如此的結果,為何兩個男人都用盡全心來愛曉顏?!她不明白,更不甘心!
「為什麼?我真的不懂……」她想伸手抓仲翊的手臂,卻不慎碰倒放在流理台上的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音使兩人都嚇了一大跳。
「時間晚了,你該回去了!」
她不想走,她想在這僅有的時間裡單獨的陪著仲翊,看著他沾滿水珠的額頭和臉頰,又忍不住伸手幫他拭去。
「我送你出去!」
他拉下兆琪的手,下逐客令才一轉身,正好看到曉顏走到廚房門口。
三個人都沒有料想到會遇見這樣的情景,仲翊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跟兆琪保持了適當的距離。曉顏提了兩大袋的東西站在那兒,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又看見仲翊一臉是水,她無法聯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啦?你怎麼滿頭是水?!」她馬上放下東西,走到他面前撫摸著他。
「沒什麼,剛剛我們跟朋友一起吃飯,他喝了點酒,大概是醉了吧!」兆琪自動的幫他解釋。
「你看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還喝這麼多,是不是很不舒服?」她轉過頭來又對兆琪說,「謝謝你送他回來。」
「不用謝我,我只是回來拿忘了的東西,你回來就沒我的事了,先走了,拜拜!」
她說完話馬上轉身就走,不再多逗留。
「這裡我來收拾,先扶你到客廳坐著。」曉顏把仲翊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她的身高只到仲翊的肩膀,再加上她瘦小的身軀,要扶仲翊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還是緊緊依偎著她,絲毫不肯放鬆。
「坐著別亂動,我去拿毛巾。」說著便快步走到浴室拿了條濕毛巾,覆在他的額頭上。
「我沒事的。」
「什麼沒事!你的臉色好難看,哪裡不舒服告訴我?」她的小手不斷的在仲翊臉上、身上游移。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凝神的看著她。
「幹什麼這樣看著我,想喝水是不是?等一等!」說著便又快步的跑進廚房,這次卻耽誤了好一會兒沒見人出來,仲翊拿下毛巾走到廚房門口,看見曉顏蹲在那把地上的碎片一塊塊的撿到垃圾桶里。
「我來撿,你小心割到手。」仲翊一把拉起她,深怕她割傷了手。
「你怎麼又到處走動,這裡我來弄就可以了,你想做什麼告訴我就行了!」
曉顏眨著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仰著頭對他說,仲翊心疼的捧著她的臉,輕聲的對她說:「我想跟你做愛!」
他的鼻息傳到她的臉上,使她忍不住想發笑。
「你發什麼神經!不正經!不跟你玩了!」她想推開仲翊,沒想到他卻抱得更緊,兩人的胸口緊緊的貼在一起。
他用一種略帶懇求的眼神看著她,他讓曉顏感覺到那並不是句玩笑話。
她用自己的吻來代替允諾。
拋開了散落一地的碎玻璃,仲翊抱著她慢慢的走回房間。他把曉顏像嬰兒般的輕放在床上,慢慢的褪去兩人身上的衣服,就這樣彼此裸身相對,曉顏伸出手臂攬著他的頸子,看著仲翊,有一股盈滿的喜悅她禁不住的微笑著。但是仲翊似乎有些急切,他不安的神情在這時表現得非常明顯,他不停的吻她,從臉、胸口一直到全身,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舉動,曉顏覺得疑惑,但是身體得到的快感使她完全沒有力氣拒絕。
這樣親吻撫摸了好一會兒,仲翊始終沒有進人的舉動,他用他強而有力的手按著曉顏的兩隻手腕,後來他只把力量放在她的右手腕上,而且愈來愈用力的抓著她留下疤痕的部位,她極力想掙脫,因為仲翊的指尖使她敏感的感覺有些疼痛,最後她發覺根本掙不開時終於開口說話。
「仲翊……你弄痛我了!」
她緊握著自己的手,馬上轉身背對著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對自己的舉動也感到驚訝,連忙伸手抱住她,心疼的親吻她圓潤的肩頭。
「原諒我好不好?你要怎麼罰我都行,千萬別生氣。」他輕聲的哄著她。
曉顏並沒有生氣,她也妥協的轉回來把臉伏在他的胸口上。
「今天又到畫廊去了?」
她嗯了一聲沒再多說。
「這麼晚誰送你回來?還是你自己一個人坐計程車?」
「沒有!是仲瑤和鍾珩送我回來的,不用擔心。」她嬌滴滴的說,似乎不太在意。
「仲翊……算了……還是別說。」
她的欲言又止吊足了仲翊的胃口。
「有什麼話就說,為什麼吞吞吐吐的?」
她考慮了一下,轉過頭來面對著他。
「這幾天我常到畫廊走動,看了很多別人的作品,心裡感觸很深。」
「到底什麼事?看你這麼多愁善感的樣子。」他疼惜的拍拍她的臉頰,「快點告訴我!」
「鍾珩的幾個朋友看過我的畫,你一定猜不到他們有多欣賞,每個人都說我很有潛力。」
「那很好啊!」
「好是好,可是他們都覺得我應該繼續深造,多吸收一些新的觀念,他們還說要是我還是單身,一定推介我進法國的藝術學校,光聽就覺得很棒對不對!」她興奮的情緒溢於言表,但是仲翊的心情卻像是被投了一顆大石頭似的直往下沉。
「你是不是後悔跟我結婚?畢竟你現在才二十六歲,出去念個幾年書也不過三十齣頭,還是年輕得很。」
曉顏聽出他酸溜溜的語氣,知道他如此在意竟使她異常興奮。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可是仲瑤跟我打賭,如果我堅持要去你還是會讓我去的,對不對?」她似乎胸有成竹非常有把握。
「對!我才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如果你真的捨得丟下我一個人在台灣,我一定會供你去念的。」他把話說得有些無情,也很無奈。
「捨得?!那你又捨得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外國,吃也吃不慣,想找人說話都找不到?」
「是啊!連晚上睡覺都沒有人會抱著你,一個人又冷又寂寞,很可憐的。」
曉顏知道他是故意捉弄她,馬上伸出手去搔他的腋下,弄得仲翊頻頻求饒。他只好用自己的身體壓住她,曉顏被逗弄得哈哈大笑,一直張著嘴大口的吸著氣。
再一次的交合,她忍不住的叫了出來,柔弱的呻吟拍打著兩人心中澎湃激昂的慾火,這一夜,曉顏終於明白這一生她會用盡全部的生命來愛這個男人,甚至來生,她還是決定和他再續前世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