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曉暢你在瞎忙些什麼呢,我要去劇院幫忙。」夏欣無可奈何地坐在梳妝台前,不耐煩地看著林曉暢映在梳妝鏡中的臉。她一反常態地拉著她要給她化妝,說什麼也不放她走。
「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能幫上些什麼忙?難道怕你的迪半路逃跑了?」林曉暢嘴裡說著,手中也沒停過。為了幫夏欣裝扮好,她可是在暗地裡專門去美容院學了很久,比起專業的美容師,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別說笑了,他才不是這樣的人呢!他剛剛才打電話給我,說他已經抵達劇院了,那邊一切都好,叫我放心。」
夏欣本來準備跟「亞洛迪」一同去劇院的。可恨「亞洛迪」竟說什麼行業有習俗,女的不能和男的同去,他要先走,讓她妝扮好,一小時后再來。
什麼行業習俗,她從來都沒聽說過。以前哥哥編排的歌劇上演,也從來沒這種禁忌。他分明是蒙她,讓她遲點再去嘛!
曉暢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不是和程定維約好一起去看歌劇嗎?怎麼曉暢拋下他,反倒拐了個大彎,跑來她這兒,拉住她要給她打扮。
「既然你的迪都這麼說了,你還忙什麼?」
「他說歸他說,我怎麼好意思等別人都把活幹完了再去。好啦,曉暢。隨便弄兩下就算了。我又不是女主角,打扮得那麼漂亮也沒有用啦。」
「你雖然沒參加演出,你也是重要人物,要出去謝幕的,馬虎不得。你的迪囑咐我要幫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別動!」
林曉暢鴨霸地把夏欣抬起來看鐘的頭轉過來,繼續忙忙碌碌地往她的臉上塗脂抹粉。
「好啦好啦,我只不過是在歌劇結束后,跟劇團的全體演員一齊出去謝幕,一晃而過,誰會留意到我。」
夏欣坐立不安。
林曉暢語帶玄機,「到時你就會知道了,夏團長。」
*-*-*
劇院里,觀眾席上早早坐滿了人。
舞台上,深紅色的帷幕還沒拉開。無數雙眼睛熱切地盯著厚厚的布幔,期待它能及早拉開。
「亞洛迪」就站在厚幕後面的舞台上。他發現舞台擺設出了點紕漏,正指點有關人員修正。
離開場時間還有十分鐘。
夏欣躲在幕後,偷偷扒開一個小洞窺探台下。台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看得她不由緊張起來。
「小欣,去倒一杯水給我。」「亞洛迪」費了一番唇舌總算使得問題圓滿解決。他想喝一杯鹽水。
「跟往常那樣,要鹽水嗎?我帶鹽來哦。」夏欣洋洋得意地從手提袋裡拿出裝鹽的瓶子。知道他向來習慣喝鹽水,即使十萬火急地趕來,她也沒有忘記帶鹽來。
「最好不過。」
「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過了一會兒,夏欣端著一杯水,神情慌張地衝到「亞洛迪」面前,又躲躲閃閃地把他拉到一旁低語。「不行啦,戲不能演了,你快點走吧!」
「怎麼了?」他接過她手中的水杯,不禁啞然失笑。其實不用她回答,他也能猜出個大概,在這麼緊急的情況下——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她不懂得放下杯子,端著杯子四處跑,潑了小半杯的水,沿著杯壁往下淌,濕漉漉的。
「我請你倒一杯水,此倒不同彼倒。」
「別說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來了很多記者呀!想不到像《天天時報》、《信息要聞》、《早報晚報》等大報的記者都來了,很容易穿幫的。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你趕緊走吧!」
萬一東窗事發,他很可能鋃鐺入獄的耶!她絕對不可以讓這種場面出現。事情是她一手策劃的,有什麼後果就讓她獨自承擔吧!
「事實上,他們是我請來的。」他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水。他喜歡喝夏欣弄的鹽水,不太咸,也不太淡,最對他的胃口。
「呃?」夏欣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了一下,訝異地問:「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沒出錯的話,你的意思是說,記者是你請來的?」她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揚高了幾度,引得舞台上其他的劇團成員側目。夏欣略為尷尬地瞄了瞄他們,連忙壓低嗓門,「你知不知道這樣很難收場?你不怕被人丟雞蛋丟爛拖鞋嗎?」
還是他準備向觀眾坦白真相?打死她她也不肯相信他會跟她唱反調。
「如果我真的是亞洛迪,就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他掏出他的護照給她看。
夏欣一看上面的名字相片,驚呆了。上面表明他真實的身份是亞洛迪!
「你什麼時候去買了個假護照?因為你在街邊請代辦各種文憑證件的人做了這個,所以才請來一大堆記者嗎?你的膽子未免太大了吧。假護照用來騙騙老百姓是綽綽有餘了,記者見多識廣,可沒有那麼容易打發。你還是走吧。」
他臉上是幾百年難得一見的嚴肅,「護照是真的,我就是你想請的亞洛迪。」
「真的?沒騙我?」夏欣半信半疑。他能將歌劇唱得那麼出色,是亞洛迪也不是沒有可能啦。
「沒有。現在這個時候,我不可能和你說笑。」
夏欣還是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太突然了!「可是,你不是在『凱迪集團』工作嗎,怎麼搖身一變就變成萬人景仰的大明星了?」
「沒錯,我的確是在凱迪集團工作。那是我們家族事業,我是獨子,總裁的職位自然落在我的身上。上次林曉暢問我公司有什麼新產品,屬於企業機密,你以為誰都知道嗎?」
「好吧,你說你是亞洛迪,我就相信你是亞洛迪。」老天,她鬧了多大一個笑話!她在心底呻吟。她居然一直在讓亞洛迪扮演亞洛迪!
沒時間再討論真假亞洛迪的問題了。歌劇即將開場。
亞洛迪撫慰地拍拍夏欣的臉,「放下心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嗯?我得回後台去了。」
見他邁開腳步,夏欣頓了頓,也急忙跟了進去。「那麼,祝你好運吧!」她說。
畢竟,他沒讓她失望過。相信今天也不會有例外。
*-*-*
劇院里的燈光暗下來,場內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的演員走到布幔前面致意,台下的掌聲響了起來。亞洛迪站到舞台上時,全場的掌聲如潮水般涌動。
夏欣立在舞台右側的布幔旁,心情也隨著掌聲起伏。她不止一次想象過將哥哥創作的《樓蘭遺香》搬上舞台的情景。這一天真正來臨時,她甚至沒有辦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演員們全部退場。隨後,棗紅色的厚幕在悠揚動聽的樂曲聲中緩緩拉開。
燈光下,湖塘羅布的樓蘭綠洲一覽無遺地呈現在觀眾眼前:隨風搖曳的胡楊樹,碩果累累的葡萄架,泛著粼粼波光的河流,成群的肥壯的羔羊……
亞洛迪邁著穩健的步伐,唱著嘹亮的歌曲出場了。不賣弄聲音技巧,樸實無華的真情表露。開門見山的詠嘆調給人一種奇特的震憾力和親切感,讓觀眾強烈地關注他扣人心弦的表演。開場的十分鐘演出完全把大家給征服了。
場下先是鴉雀無聲,然後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直到熱烈的掌聲一陣壓過一陣,越來越高,和亞洛迪的歌聲匯成激動人心的動人樂章。雖然掌聲早超過一百二十分貝,身處其中,你的心潮除了會跟隨現場熱烈的氣氛起伏激蕩,你絕對不會覺得這掌聲太響了。
惟有響亮的掌聲才配得上他出色的表演,掌聲越來越高,甚至把亞洛迪的歌聲掩蓋住了,才低下來,緩緩平息。
夏欣既想看亞洛迪的表演,又想看台下觀眾的反應,哪邊都放不下,真是左右為難。
雖然她平時一天看他練習數次,但跟正式的表演畢竟不可能完全相同啊。他平時雖然愛逗她,但一站在台上就全神貫注地投入與狂熱,富有感染力,叫人移不開目光。他簡直是天生適合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明星。
只見台下觀眾不約而同地微微仰起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的表演。他們的臉上浮現出興趣盎然的表情。他們看得是那麼投入,渾然忘我,似乎台上的人不是在演戲,而是真有其人,就在他們眼前有血有肉,有笑有淚地真實地存活著。如果大哥泉下有知,肯定為自己能請到這樣出類拔萃的演繹者高興。
他必定是將自身的情感體驗深深植入表演當中。他有過和男主角為愛跋涉千里的相同經歷嗎?那個幸運的女孩是誰?她真希望自己是。
歌劇抵達高潮的當兒,也就是它結束的時候。全場的燈光暗了下來,棗紅色的厚幕在優美動人的樂曲中再次緩緩合上。
台下的掌聲跟歡呼聲經久不息。
夏欣站在幕後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裡像鍋里沸騰的開水,嘩嘩翻個不停。她驕傲極了,為了熱愛歌劇的劇組團員,為了哥哥,更為了亞洛迪。她高興啊!
笑著笑著,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她抬手一揉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面。
全體演員出來謝幕。大家笑顏逐開,臉上帶著難以言喻的興奮和滿足。自己的勞動成果得到大眾的認同,的確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亞洛迪手持話筒,充當司儀的角色。
「很高興能有機會站在這裡,和大家在一起分享《樓蘭遺香》這部優秀的歌劇。我代表劇團的所有成員衷心感謝大家的支持。當然,還要感謝《樓蘭遺香》的作者夏平先生為我們創作出這麼優秀的作品。」
台下的觀眾站起來鼓掌。
演員們微笑著向觀眾揮手作別,有秩序地退場。偌大的舞台上,只剩下亞洛迪獨自站在一盞投影燈下。
「除了在場的這些敬業的演員外,我們的團長也為《樓蘭遺香》的演出做了大量的工作。她是位年輕漂亮的小姐,大家想不想讓我們的團長出來和大家見個面?」
「想!」眾人喊得地動山搖,並以實際行動表現出來——賣力地鼓掌。
「有請維也納劇團的團長——夏欣小姐!」
夏欣連忙擦去淚水,準備從落下的布幕前走出去。莫名的感情在她的胸口洶湧激蕩,她激動得不能自己。希望她能平緩心跳,以最自然大方的姿態向大家致意。
有人從背後拉住她。
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又武哥。他的眼中浮現一絲淚光,臉上卻掛著最舒心的笑容。能有今天這個場面,的確不容易哪!
「從幕後出場。」又武哥鬆開手,神秘而短促地說。
「可是布幕已經拉上了。剛才大家不是都站在幕前的嗎?」夏欣匆匆說。她要趕緊出場,要不然,太對不起觀眾的掌聲了。
「照我說的去做,快!」林又武邊說邊小跑著把她推到幕後,然後迅速跑開。
夏欣剛站穩腳,大幕倏然拉開,台上的燈光全部亮起來。
探照燈罩在夏欣的身上,她昏陶陶地,彷彿置身於童話故事裡。她怯生生地對歡迎她的觀眾綻開發自肺腑的微笑。
雖然剛才亞洛迪已經說團長很年輕,觀眾怎麼也沒想到劇團的團長竟然如此年輕,而且還那麼漂亮,紛紛驚嘆不已。
記者圍上來頻頻按動手中的照相機按鍵,閃光燈不斷閃動,夏欣被照得有點不知所措。
怎麼她變成全場的焦點了?好奇怪哦!亞洛迪向她伸出一隻手,她也就傻傻地把手交給他。
不過,握著他溫暖有力的手,她怦怦直跳的心平和了許多。
亞洛迪拿著麥克風說話了,聲音穩健,吐字清晰。「因為《樓蘭遺香》這部歌劇,我遇到了想要終生相伴的女人,我決定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向她求婚,請大家為我做見證人好嗎?」
「好!」眾人異口同聲地吼道。掌聲,又是熱烈的掌聲。
夏欣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曉暢要拉住她裝扮那麼久,為什麼又武哥堅持讓她從幕後出場。難怪大家笑得那麼含蓄!原來,迪是早有預謀的!
一陣紅暈迅速從她的臉上散開,她綻放出羞怯而幸福的笑容,等待他向她表白的動人時刻。
歌劇能成功上演和做他的太太是她的兩大心愿,今天居然全部得以實現。多麼美妙呀!她曾經羨慕歌劇裡面的女主角,能遇到真心對待她的愛人。現在看來,她完全沒有必要去羨慕別人。她的際遇足以讓別人眼紅了!
亞洛迪附在她的耳邊說:「大庭廣眾的,拜託你千萬要給我點面子,答應我的求婚。
夏欣不禁莞爾。他說這句話是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緩解她的緊張吧。她現在沒那麼手足無措了。
亞洛迪右手牽著夏欣的手,身子往下一矮,半跪在地上,左手從身上穿著的戲服口袋裡掏出專門為她設計的戒指。
他深情款款地對她唱開了——
「如果你是島嶼
我願是環抱你的海洋
如果你張起了船帆
我便是輕輕吹拂的風浪
如果你遠行
我願是那路
準備了平坦
隨你去到遠方
當你走累了
我願是夜晚路旁的客棧
有乾淨的枕席
供你睡眠
眠中有夢
我願是手臂
讓你依靠
雖然白髮蒼蒼
我仍願是你腳邊的爐火
與你共話回憶的老年」
老天!這不是《樓蘭遺香》中的唱段嗎?
亞洛迪唱的,是劇中男主角向心上人表白時唱的唱詞。冥冥中,大哥居然為她設計好了愛情故事!
「夏欣,我愛你。請你答應嫁給我,讓我照顧你好嗎?」亞洛迪鄭重其事地說。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站在舞台兩側的劇團成員,台下的記者、觀眾齊聲吼起來,場內氣氛上升到另一個沸點。
夏欣被幸福的感覺包圍著,輕飄飄的,有一陣子沒辦法思考。她以前覺得跪下來求婚太戲劇化了,每當從電視電影上看到相關鏡頭總是想笑。現在這種事發生在她的身上,她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婚姻,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最大尊重,更何況,他讓眾人為他見證。
她清清喉嚨,說出《樓蘭遺香》中女主角相應的唱詞。以前天天監督亞洛迪背台詞,她跟著把劇本背了個滾瓜爛熟。雖然不會唱,讓她背出來完全沒有問題。
「我願是滿山的杜鵑
只為一次無憾的春天
我願是繁星
舍給一個夏天的夜晚
我願是千萬條江河
流向惟一的海洋
我願是那月
為你,再一次圓滿
如果你是笑
我是應和你的歌聲
如果你是淚
我是陪伴你的星光
當你埋葬土中
我願是依伴你的青草
你成灰,我便成塵
如果啊,如果——
如果你對此生還有眷戀
我就再許一願——
與你結來世的姻緣。」
(註:以上兩段歌詞俱引自蔣勛詩作《願》)
人海茫茫,想要遇到一個你愛他他又愛你的人實在太難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一定要把他套牢了。
夏欣的心裡洋溢著上好蜂蜜般香甜的感覺。她靦腆地站在柔和的燈光下,讓亞洛迪把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里。
幸福的感覺是如此的強烈,把她緊緊包圍在當中,她輕飄飄地,有一陣子無法思考。滿足感到達極致的程度,她明明很開心,卻想要落淚,想要慨嘆。
亞洛迪把戒指送到她的第二個手指關節時,停了下來,等她把戒指推到手指根部。然後他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站了起來。
觀眾席上有人進出一聲叫喊:「親手不算,要親嘴!」
這一喊非同小可,全場觀眾跟著有節奏地喊起來——
「親嘴!」
「親嘴!」
「親嘴!」
人們邊喊邊有節奏地拍掌。看來不依言照辦是脫不了身了。夏欣扭捏不安地看著手中的戒指。
怎麼辦?她還沒開放到在眾人面前親熱呢!記者在拍照「存證」啊,難保明天不會登在娛樂版最顯眼的地方。
「應觀眾要求。」亞洛迪笑著對觀眾打招呼,也是對夏欣說。
夏欣微微仰起頭,閉上眼睛,等待他的吻落下來。
她應該大方一點吧!kiss而已。她只不過是跟心儀的男人落下淺淺的定情吻而已。拍電視電影的演員要跟自己不愛的人——有時候還是討厭的人吻得天翻地覆才慘。
亞洛迪珍愛地伸出手,端起她秀麗的臉龐,「放輕鬆,這會是一個很美的鏡頭,我不想給人糟蹋國家幼苗的感覺。」
亞洛迪的喉嚨里逸出一聲蠱惑人心的醇厚笑聲,俯身在夏欣身邊低語。
什麼嘛!眼不見為凈,當他們是不存在的,夏欣想睜開眼,然後想起台下有很多雙亮晶晶的眼睛,忙立在原地不敢動。他拍慣了戲當然可以在觀眾面表演得泰然自若,換了她,即使拍慣戲也不行,拍戲時沒有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的那種臉紅心跳的啊——呃,迪不是拍過很很多吻戲?
她的靈魂彷彿自幽暗的谷底泅游而出,帶著歡慶的火花和光澤。如此熾熱而真實的感覺封住她紅艷的香唇——他是在用他的生命在吻她,令她渾身顫悸。他身上恬淡的體香熨燙著她的感官,她忘記自己處在台下無數雙熱切的眼睛前。
呀,什麼香味?好熟悉!
舞台上空撒下帶著香氣的人造雨絲,雨絲在燈光下折射出華麗的光芒,紛紛落在夏欣的身上。
哦……幸福的香味!她和亞洛迪去跑步時曾經說過,如果有廠家以那種樹為原料研製出香水,她想買一瓶,因為這是幸福的香味。亞洛迪幫她實現了這個願望。
在眾人的祝福下,和喜歡的人走到一起來,她實在是個幸福的女人呢!
尾聲
「真像小時候看的童話故事,結局是王子和公主從此以後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好心人最終得到好報。」
林曉暢舒適地斜靠在沙發上,一邊從精美的包裝盒裡拿出「小胖餅乾」,一邊感慨地對夏欣說。
「小胖餅乾」是亞洛迪公司生產的。他得知林曉暢喜歡吃后,派人送了幾大箱過來——連同他公司出產的其他食品,搞得家裡現在像做食品批發生意的似的。
呵呵,她「賣友求榮」,幫亞洛迪隱瞞夏欣,在他求婚的事上幫了一把,他可記著她的好呢!
「我知道王子和公主是指我跟阿迪啦。好心人指的是誰呢,不會是你吧?」夏欣笑著瞥了她一眼。
「當然。要是讓你做了好心人,誰去當落難公主等待你的迪去解救呢?你可別這麼早就忘恩負義了。也不想想上次誰害我收到大箱衛生棉那麼榮幸。還是對我好點,為自己留條後路。哪天你被你的迪拋棄了,還得靠我收留你。」
「他才不會呢!」甜蜜的感覺溢於夏欣光潔的臉上,使她的臉顯得分外生動。
「曉暢,你看我帶上這件衣服好不好?」
夏欣將掛在衣櫃里的衣服拿出來,攤開放在身上,讓林曉暢看。
「你的皮膚比較白,穿這個顏色挺好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在亞洛迪的眼裡,你怎麼都好看!」林曉暢調侃地加上一句。
「你們正值濃情蜜意之際,如果途中有任何親密舉止,我們一定會當作沒看到的。」
亞洛迪為了慶祝和夏欣的定婚,包了旅遊團請劇團全體成員去雲南旅遊。林曉暢將作為特邀嘉賓,也在他們的邀請行列當中。
「對啊,我們卿卿我我的時候,你孤家寡人的,看了多傷感啊!不如這樣吧,我叫阿迪請程定維同去怎麼樣!」
「饒了我吧!小人下次不敢了。有件事我始終沒搞清楚,亞洛迪好歹也是個人物,怎麼會來到小城裡?」
「你肯定猜不出答案,就是他想找個地方度假,不知道去哪裡好,拿鑰匙在攤開的地圖上轉圈,鑰匙指著我們這裡,他就來了。「
「這就叫做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啊,電話又響了,我去接。」
林曉暢一邊朝電話走去,嘴裡嘟嘟喃喃:「電話都沒停過,我看你一年來接的電話都沒這兩天的多,我差不多變成心聲熱線的節目主持人了。要讓我選,我倒是願意聽陌生人絮絮叨叨的心情故事,也不願聽啥勞子的敘舊電話。」
歌劇演出火爆后,以前備受冷落的夏欣突然間飽受大家的歡迎,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不斷打電話進來沒話找話說,她們實在不堪其煩。林曉暢於是幫夏欣過濾電話。
「喂,你好!找夏欣啊?不好意思,她不在耶!哦,是你呀,對啊,我是曉暢。對,好久沒見過面了……對……是嗎……讓她回來打個電話給你?恐怕有點困難喔!你都知道的,她近來太忙了……我跟她是很好沒錯,我守在她家裡幫她看門,也難得見上她一面。暫時還不知道……沒騙你。好,我會代你問候她的,拜拜!」
林曉暢當電話是燙手山芋般地快速掛斷電話。她轉向夏欣,「猜猜是誰的電話?」
「還能是誰啊?不就是些幾百年不來往的所謂的老朋友打來聯絡感情嘛!」夏欣表現得有些意興闌珊。
「小朋友,老師沒告訴過你,不經常動腦的話,腦筋是會生鏽的。」林曉暢搖搖,揭開謎底,「這個人你絕對想不到的,是王美英呢!她成天對我們炫耀她嫁了有錢老公,千富萬有,活像她的幸福要靠我們的羨慕來證明。你沒打算跟她借錢,她還你對避之惟恐不及。剛才在電話中的語氣,熱絡得不得了呢!」
「算了吧,都過去了。」
說起來夏欣別有一番感慨,「有時想想以前的事,跟做夢似的。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像沉在幽暗的水底,奮力游呀游呀,怎麼也浮不上水面,很累,卻無計可施,非常難受。可是如果沒有以前的那個伏筆,我不會拉住阿迪演歌劇男主角,也許就沒有今天的一切。」
「對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所以我們要樂觀地生活……報紙應該到了。哈哈,我要看你的親熱照!」林曉暢興沖沖地跑出門去。不一會兒,又興沖沖地抱著一疊報紙回來。「號外,號外!世界級的鑽石王老五即將迎娶豬頭三!」
「不會吧?」夏欣哀叫一聲,忙抱著手中摺疊了一半的衣服,搶上前看。「曉暢,哪裡有嘛!」
「騙你的,傻瓜!你看這張圖片,呀,不得了,本世紀最美的kiss照片,報社特意把它放大給大家看。不知道會不會有純情的小男孩小女孩問『媽媽,媽媽,為什麼叔叔要咬阿姨呢?』」
林曉暢哈哈大笑。
近來夏欣的舒心情悅感染了她,她連帶得也開朗不少。
「才怪!現在的小孩子都早熟,他們懂的你還不懂呢!有什麼頭條新聞,讀來聽聽。」
林曉暢逐張翻閱報紙標題,「看看記者們都寫了什麼『炒作還是真愛』?他講你們劇團原先奄奄一息,猜測你們是否想藉助明星緋聞達到讓劇團起死回生的目的。也難怪他們會這麼想,有不少明星在新聞發布會上宣布自己要結婚了,過些天又改口說事業為重。我們看下一張——」
「哇,這個標題夠聳人聽聞的。什麼『亞洛迪浪漫情史大揭秘』。呵呵,亞洛迪到無名小鎮度假,路過維也納劇團時,聽到樓上傳來動聽的歌聲。他抬頭一看,有位美麗的佳人在指點劇團成員排歌劇。湊巧他們有錯漏之處,他於是上前搭話……是誰告訴他們的?」
「他們自己想的唄。」夏欣介面,「只要他們不是對明星進行人身攻擊或者揭露他們的陰暗面,明星不會有空跟他們計較真假問題。他們當然要編造些故事吸引讀者。」
「這篇是分析你為什麼能吸引優秀的天王巨星的。嘖,還在你的照片上標了箭頭逐一分析呢。來,讓我對比看是不是?」
林曉暢拿著報紙走到她的旁邊,「報紙上說你的頭髮烏黑如絲,肯定做了負離子直發。飄逸的長發可以強調女人味,讓你變得靈秀動人。好笑,我幫你把頭髮盤起來了,他們還能看得那麼清楚。不過你有錢做負離子直發嗎?你的頭髮是自然天成呀。」
「接著講到你的耳朵,報紙上講你耳大有福。哈哈,聽到『耳大』,給人的感覺好像豬哦,豬的招風耳最大呀……」
夏欣接過報紙,「呀,我整張臉都給箭頭肢解了。分析得挺細緻的,眉毛,眼睛,鼻子,口,皮膚……沒有一處疏漏,說得好像因為我的外型對亞洛迪的胃口,他才向我求婚似的。」
「這裡還有一篇採訪,講認識你的人眼中的你。」
夏欣從林曉暢手裡分出幾份報紙看,「有人對我們是否能夠天長地久表示懷疑呢。報紙上說,亞洛迪樣樣出色,生活在光環當中,而我很平凡。兩人地位懸殊,背景不同,一起生活可能難以交流。真是的,就算是寫這篇文章的作者也不能保證他的愛情能夠天長地久,為什麼要用天長地久來衡量我們呢!」
「誰叫你們是公眾人物呢?呵呵,托亞洛迪的福,你也變成公眾人物了。以後記得別在大街上做出不文雅的動作,小心狗仔隊。」
夏欣不以為然,「管他呢!我以前怎麼樣,以後還要怎麼樣。我又不是生來作秀給別人看的,別人怎麼看我是他們的事。再說,我也沒有諸如在大街上隨地吐痰的壞習慣呀。」
「說得好,你看這個記者寫的『亞洛迪戀情大起底』。他肯定是寫小說出身的,對你的形象進行加工潤色。要是沒有你的照片和名字,我幾乎沒辦法看出他寫的是和我認識多年的死黨。無論作者怎麼客觀,寫出來的新聞報道不可避免地有作者的個人觀點,不是百分之一百寫實。如果為了迎合別人,永遠做不對。」
「怎麼沒有講劇團演出的?」夏欣問。亞洛迪即將邁進婚姻墳墓的新聞太頭條,都搶了劇團的風頭。不過,也難得他不像別的明星,為了維護所謂的形象,不敢承認自己有女朋友。
「有了!你聽——『歌劇在我國仍然是一種小眾文化,還沒有被大多數的人們認同。除了中西文化背景差異的原因外,很大程度是因為普及推廣和介紹方面的力度匱乏,使人產生一種望而生畏的錯覺。大明星亞洛迪和無名劇作者夏平的合作,使大家將目光投注在歌劇藝術上,將有力地推動我國歌劇藝術的發展』。」
「啊,我哥的理想是促進歌劇的推廣。從某種意義來說,他的理想實現了!他的辛勞沒有白費!這兒還有一段……」夏欣滿意地讀出來,「『音樂——文學雙重主題在《樓蘭遺香》中相互輝映。精巧的構思,嚴謹的藝術結構,美妙絕倫的樂曲,希臘般的歌劇人物形象展示了大量的社會內涵,使《樓蘭遺香》令人著迷難忘。藝術家們互相激發,配合默契,使觀眾經受一次極好的美的歷程。不必計較作者和劇團的默默無名,他們不俗的表演可以彌補一切。可以預言,這部歌劇的前景將會十分輝煌。』它肯定了我們的努力呢!」
「觀眾的熱烈反應早就肯定了我們的努力。」亞洛迪推門進來,插入一句。
「你回來了!」夏欣高興地跑過去。
林曉暢對向她打招呼的亞洛迪打趣,「怎麼這麼遲才回來,小欣都望穿秋水了。」
「是啊,曉暢跟我打賭,如果你現在回來,她輸我一萬塊呢。」夏欣壞心地坑林曉暢一筆。
「小姐,你嫌我這個大燈泡太亮,想趕我走也用不著使用這麼毒辣的招式吧!你欠我的錢還沒還呢!你現在有錢了,我要加收你百分之三百的利息才行。唉,早知道你們劇團會變成金字招牌,我投資做股東好了。」
「劇團全靠大家的幫忙才有今天。我跟小欣商量過了,將它改成股東制,給劇團的成員配股。」
亞洛迪摟著夏欣說:「沒忘曉暢那份吧?」
夏欣抬起頭道:「怎麼會?照你的意思,給她留了一份大份的。」
他一天不歸就是忙著處理劇團的事務,現在要求和劇組合作的人特別多。
「是無償贈送的哦!欠你的錢另外還你。嗯,我覺得這樣還不能報答曉暢的大恩大德。我們乾脆點吧,買一送一,請個帥哥同去雲南,給曉暢當伴遊先生好不好?」
「沒問題,反正旅行社想搞宣傳,不收我的錢。」亞洛迪明顯地倒向夏欣那邊,逗著林曉暢。
「好啦,好啦,還沒結婚就夫唱婦隨了,結婚後還了得?嫌我礙眼想讓我走明說好啦,我自動消失!」
林曉暢拿起手提袋,準備「閃開」。
「曉暢,今晚是來我們這兒過夜還是怎麼的?」夏欣問。他們明天一大早要去雲南了,她怕曉暢趕過來跟他們會合不方便。
「不用了,我能準時起床的。擔心你自己好了,幾個鬧鐘都吵不醒。」
林曉暢轉向亞洛迪,「她就拜託你了。」
「沒問題。」亞洛迪笑著看了夏欣一眼。
夏欣朝他做了個鬼臉。
「好啦,我真的該走了,還沒收拾東西呢,拜——」林曉暢走出去,順手帶上大門。
亞洛迪和夏欣走到沙發前坐下。
「合約的事搞得怎樣?」夏欣問他。
「非常順利,可以還清所有的債務了。」他親昵地捏捏她俏麗的鼻子,「怎麼,當總裁的滋味不錯吧!」
夏欣說讓他當總經理,她自己當總裁。總經理負責打理劇團里大大小小的事務,總裁只要瀟瀟洒灑地在合約上籤個名就好。這個小東西,把劇團的一切事務都推給他做了。
「那當然。不過,我得學著點,你也有你自己的事要干,不能全推給你。」
她說當只負責簽字的總裁是說笑的。讓她不事生產,坐著當蛀米大蟲,她可做不來。只是累了那麼久,先偷懶休息休息。
「誰讓我碰上一個小懶豬呢,只好認了。」亞洛迪以額頭輕點她光潔的額。
「好哇,說我是小懶豬是吧?我實話招了吧,我打算旅遊回來就接手劇團的工作。怕你私吞我的財產呀。要知道,我們劇團今非昔比,資金雄厚。而你的手腳又不是特別乾淨。」夏欣格格笑著,故意上下瞟著他。
「我的手腳不幹凈?不好意思,要借你的衣服蹭乾淨才行。」亞洛迪突然一把抱住她。
夏欣奮力掙扎,「那邊有抹腳布,廚房有擦桌子用的布,你愛用哪塊都行。」
「不行,我就愛用你身上這塊布擦。我們是一體的,我要是不幹凈,大家一起不於凈。」
亞洛迪把手放在她的腰肢,搔她的癢,害她像被點了笑穴似的笑個不停。「哈,哈,別……你懶得去拿我去拿給你……哈哈……」
亞洛迪的動作突然僵住了。他皺起眉峰,目光變得尖銳起來。他抓起夏欣的右手,抬高讓她自己看。
「我給你的定婚戒指呢?」
「哦,那個啊……」夏欣慢悠悠地回答,故意吊他的胃口。
不過是只戒指而已,犯得著這麼緊張嗎?瞧他的眉頭,擰得這麼緊,足以把十個心臟強壯的男人嚇出心臟病來。
不過,她才不怕呢!
「到底在哪裡,快說!」他命令道。他平時的好耐性跟鬆了口的氣球,一下子放了氣般。一丁點也不剩。
「我聽說這隻戒指很值錢,就把它賣掉啦!」
夏欣發現自己有些變態耶——愛看他緊張自己的神情。不過偶爾來一下下,也可以增加生活樂趣嘛!
「夏欣!」亞洛迪的語調升高,一字一頓地讀出她的名字,重重地讀,充滿了威脅意味。
唉唉唉,再鬧下去他真的發火了,凡事適可而止好!還是告訴他吧!
「報紙上大肆報道我的定婚戒指。你也知道的,記者對名人的婚事花費很感興趣。報上說這隻戒指很值錢,又把我的頭像登得像通輯犯那麼大,我擔心出街被人搶嘛!」
她從衣服里拉出一條紅繩,「所以咧,我買了條紅繩串著戒指,當項鏈戴嘍!聰明吧?我沒有不愛惜它呀!」
亞洛迪的臉色才緩和下來。他不由分說地脫下那條礙眼的紅繩。動作雖急,倒還留心不讓自己拉痛她纖細的脖子。
「你這傻瓜!給你戴戒指是想套住你,讓別的男人閃到一邊去!戴在衣服裡面,誰看得到?趕緊給我拿出來!被人搶了我沒錢買另一個給你嗎?」
他的言行充滿霸氣,她卻非常受用。
「意義不同呀!」她的小手攀上他英俊的臉龐,輕言細語地安撫他。
「其實應該擔心的人是我才對啊!除了曉暢和又武哥,誰都說我配你是高攀了。我一直奇怪,按電視連續劇的故事發展模式,我應該考慮來考慮去猶猶豫豫,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還是決定放棄,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暗暗愛你。萬一你不幸毀容、雙目失明、失憶什麼的,又變換身份出來幫你。可是和你在一起,我不會因為你是大明星而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覺。我覺得我們倆很平等,你的頭銜身份與你的人沒有關係。或者,因為你很寵我,我才不會產生不安全的感覺吧!」
「這才像句人話。」亞洛迪輕輕咬了她白裡透紅的臉頰一口,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笑意,「你呀!最好把你吃到肚子里去,你就沒辦法作怪了。」
夏欣雙手摟著他的脖子,「要不是本姑娘看得起你,還不跟你作怪呢!」
「那真是受寵若驚。」亞洛迪加重「驚」字。用手掌托住戒指,兩手拉住紅繩一扯,紅繩斷了。他把戒指從紅繩中解出來。
「嘖!真粗魯!手痛不痛呀?」夏欣急忙打開他的雙手,急忙察看他的手掌有沒有被繩勒傷的痕迹。她忍不住數落他,「真是的,戒指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嗎?又沒被人偷走,你緊張個什麼勁?家裡有剪刀,有菜刀,還有水果刀、裁紙刀,幹嗎用這麼暴力的方式呢?傷了手怎麼辦?」
亞洛迪對她洋溢著關心的話語不加理會。他執起她的右手,把戒指牢牢套上去。「以後不準拿下來!」他鄭重地告誡她。
「知道啦!這麼值錢的東西,就是有人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脫下來,行了吧?」夏欣在他又要皺眉前撫上他稜角漂亮的眉峰,「我的潛台詞是,我跟定你了,要纏你一輩子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