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妳叫什麼?」她石破天驚的一叫,嚇到了他。
真木臉色蒼白地看著他的手,「你……你的手……」
見她臉色發青,他這才瞄了自己的手臂一眼。原來是他的襯衫破了,而且傷口滲出血來。
「你流血?」
「剛才有人拿刀子,不小心被划傷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你……」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你有沒有神經啊?」
看她一臉擔憂的表惰,他不覺笑了。
被劃一刀算什麼?早知道她會這麼擔心,他應該更「肉腳」一點,來個苦肉計以博得佳人芳心。
見他還面帶微笑,真木更是無法理解。
「你笑什麼?」她抓起他的手,又急又氣「我懷疑你連腦袋也受傷了!」
「我腦袋好好的,這點傷也死不了人。」他說。
「你……」看他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她已經不知道能說什麼。
「妳是在擔心我嗎?」他笑盼著她。
「當然,」她毫不猶豫地回道,「你受傷了耶!」
話一脫口,她又覺得不妥。她是擔心他,可是她回答得那麼絕對,會不會讓他發現她其實還挺在乎他的?
「……」她決定補救自己剛才的「失言」,「你是為了我而受傷,在道義上,我擔心是應該的……」
「道義?」他皺皺眉頭,「真教人傷心……」
「難道你以為還有別的?」她瞪了他一記,卻掩不住羞色。
覷見她眼底的羞色,他感覺得到她其實是蠻在意他的。
唉,要不是之前他酒醉誤闖香閨,他們現在或許已經有了美好的開始。
不過沒關係,亡羊補牢的動作只要做好,還是有救的。
「痛不痛?」她檢視著他的傷口,「先去醫院吧!」
「拜託,這麼一點傷就去醫院?」他失笑。
她抬起眼,氣惱地瞪他一眼,「別逞強,要是傷口感染的話……」
「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在刀口上塗什麼奇怪的東西?」她一臉認真。
覷見她那嚴肅正經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妳不是在開玩笑吧?」
「誰跟你開玩笑?」她愷惱。
看她確實不是在開玩笑,他哈哈大笑起來。「小姐,妳是不是武俠片看太多了?」
「你……」可惡,她在擔心他的傷口會受感染,他居然還笑她小題大作、少見多怪!?
「走吧!」他反手拉著她,「我送妳回家。」
她被他拉著不得不往前走,「要是你手爛了,或是感染什麼怪病住院,可別賴我。」
「放心,要是我真的癱在床,也不會叫妳照顧我一輩子的。」雖然知道他是在說笑,但是聽見這些話,她還是紅了臉。
要是他真的有什麼意外,也不需要她照顧吧?他身邊不是已經有了一個綠子嗎?
想著,她居然莫名的心痛起來……
「喂,妳真的那麼擔心?」他望著她。
她猛地回神,「啥?沒有啊。」
「沒有?」他微楚著眉心,深深地凝望著她,像是要看進她眼睛深處,捕捉她深藏的情緒般。
「當然沒有」她強調著。
他沉默了幾秒鐘,忽地伸出手,以指腹輕抹她微濕的眼尾。
當他的手突地觸碰到她,她的心跳頓時漏跳了一拍。
「妳掉淚了。」他望著她,眼神是溫柔的。
她陡地一愣。掉眼淚?她?
「妳是太害怕了?還是擔心我?」他唇角輕揚著迷人又溫暖的笑。
她掉淚?天啊,在掉淚前,她想的是什麼事啊?
倏地,一條警覺的神經扯回了她——
在掉眼淚前,她想起了他身邊已經有了綠子的事實,而那樣的事實讓她的心一陣抽痛……
她是因為那樣而掉眼淚的嗎?
不!不會!她心裡有個聲音激動吶喊著。相原真木,妳開什麼玩笑?他是他是個或許沒有婚姻關係,卻需要負家庭責任的男人啊!
是的,他的存在對她來說是個考驗及誘惑,但她絕不能真的動情。即使動了心,也不能付諸行動。
「妳又想什麼?」發現她在發愣,他推了推她。
她目光一凝,「沒什麼,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想該怎麼做,才不會欠你一份人情。」她言不由衷。真悟一聽,立即露出了悵然、失望的表情。
見到他眼底的悵然,她陡地一震。那一瞬間,她覺得他好象被她的話給傷了。
可能嗎?像他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因為她的一句話就……
「我可不是要妳欠我什麼人情。」他直視著她,淡淡地說著,「不要有太多壓力」
他那悵然若失的神情讓真木覺得內疚,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那種感覺,不過她隱約感覺得到,她剛才說的那句話,他是真的介意了。
她不是存心對他冷淡,她只是怕。她不想給自己接受他的借口,也不想給他任何機會,因為她不想受傷。
「我的車停在飯店,我們坐計程車過去吧。」語罷,他轉身就走。
真木怔了一下,悶悶地尾隨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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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相親」后,已經連續三天,她沒再遇見到他。
基於做人的道理,她是應該登門道謝並探望他的傷勢的,但是她心裡覺得彆扭,始終沒能按下電梯里的「10」鍵。
就因為這樣,不知怎地,她心裡有點小小的落寞。
其實不碰面不是更好,沒有接觸就沒有麻煩,她所擔心的那些事也都不會發生。
只是明明這麼想著的她,為什麼總感到悵然?
站在電梯前,她偷偷打了個呵欠。
電梯門一閉,只見電梯里站了個小孩。
「咦?裕太?」看他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電梯里,真木有點訝異,「你媽媽呢?」
「媽媽去買東西,叫我先上去。」裕太說。
真木進入電梯,「你一個人在家不怕嗎?」
「不怕,我是男生,要保護媽媽。」
她一笑,「媽媽有爸爸保護,不是嗎?」
裕太稚氣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可是媽媽說不能叫爸爸……」
「咦?」她一怔。
裕太皺著眉頭,有點鬱鬱寡歡地說:「媽媽說不能叫爸爸………」
不能叫爸爸,為什麼?
她不懂,但是又不好追問小小年紀的裕太。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再加上一個孩子,任誰都會覺得他們是一家人,但裕太卻說綠子不讓他叫游川真悟「爸爸」?
有什麼原因嗎?看裕太那落寞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對不能叫游川真悟爸爸的事感到難過。為什麼綠子不讓他叫呢?
還忖著,電梯已經到九樓了。
電梯門打開,真木還在怔愣中。
「阿姨?」裕太伸出小手拉拉她的袖子。
她猛地回神,才發現已經到了。
「阿姨,再見。」裕太可愛又有禮貌地揮揮手。
「再見,裕太。」她對著他微微一笑,然後走出了電梯。
望著他那張神似游川真悟的小臉,真木無由地一陣心酸,可是,她說不上來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感覺……
她覺得這孩子非常寂寞,像是缺乏了什麼。是父愛嗎?她忍不住這麼想著。
不能讓孩子叫他「爸爸」的游川真悟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讓兒子露出了那麼寂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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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星期,她都在想著游川真悟的事情。
現在的人不只男女關係複雜,就連家庭關係也是那麼複雜嗎?
想想也是,每個家庭都有不同的情況。
像她家,一個五十歲的丈夫、一個二十八歲的老婆,再加上一個二十四歲的女兒,在別人眼中看來,他們也是很奇怪的吧?
八點,她抵達九樓,步出電梯——
「咦?」看見門口蹲著一個孩子,她嚇了一跳。「裕太?」
「阿姨……」裕太紅著眼睛,顯然是哭過了。
「你怎麼在這裡?媽媽呢?」她趨前,拉起了他。
「媽媽沒來接我………」他說,「我請老師送我回來……」
「媽媽去哪裡?」
他搖搖頭,「老師說媽媽的手機打不通……」
「怎麼會這樣?」她皺著眉頭,有點困惑。
綠子不像是那種會把孩子扔在幼兒園裡的胡塗母親啊。
「那爸爸呢?」她問。
裕太又搖搖頭,「爸爸好晚才會回來……」
「真是的!」搞什麼東西?他們居然讓一個六歲的孩子落單。
她打開門,「你跟我進來,先到阿姨家。」說完,她拉著他的小手,走進了屋裡。
她弄東西給他吃,安慰他,幫他溫書檢查功課,陪他看卡通,哄著他入睡真木想盡辦法讓裕太忘記爸爸媽媽的事,以免他因為想念爸爸媽媽而哭起來。
十點,她家的門鈴響了。
她起身,在視訊畫面里看見的是游川真悟那張緊張的臉。
無由地,一股怒氣自她胸口迸出。
打開門,她氣呼呼地瞪著他。「你是怎麼回事?」她儘可能壓低聲音。
真悟一怔,但旋即又憂心仲仲地說:「我打電話給幼兒園的老師,她說她把裕太送回來了,妳看見他了嗎?」
「他睡了。」
「他在妳家?」真悟鬆了一口氣,一臉慶幸。
真木板著臉,滿臉的不悅。「你是怎麼搞的?」
「我?」盼著她生氣的臉,真悟一臉茫然。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將他拉往了門外。「你是怎麼做家長的?他只是個六歲的孩子耶!不管他再怎麼獨立,也不能………」
「我不是故意的。」
「什麼叫不是故意?」她義正詞嚴地訓著,「要是他出了什麼事,你怎麼………」
「我一小時前才知道綠子被送進了醫院。」他打斷了她。
「你說什麼!?」
「綠子在接裕太的途中被撞,然後被送進了醫院,我是一個小時前才接到通知。」
「綠子小姐她沒事吧?」聽見綠子出意外,她不覺緊張起來。
「她被撞后昏了過去,現在醒了,人還在醫院裡。」說著,他長長一嘆,緊繃著的神經因此而放鬆。
這時,真木才發現到他的樣子有點狼狽,不只滿頭大汗,衣衫還有些不整看來,他還是很關心裕太的。
「裕太沒哭鬧吧?」他問。
她臉上的表情和緩了,「沒有,他很乖。」
「真是不好意思,麻煩妳了。」
「沒什麼……」
「我待會兒還要到醫院去,妳可以先幫我照顧他嗎?」
對於他的要求,真木沒有考慮。「沒問題。」
「謝謝妳。」他一臉感激,「那我現在可以看看他嗎?」他詢問著她。
「當然。」他是裕太的爸爸,她怎麼會不讓他看孩子。「請進。」
「那打擾了。」他向她一欠身,走進了屋裡。
「他在房間里。」她說。
他點頭,輕手輕腳地走進了房間。裕太已在床上安穩的睡著,一點都沒覺察到有人走近。
真悟蹲在床邊,眼神溫柔地看著他,然後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頰。
真木倚在門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說真的,她心裡有一種感動……
母親早逝,每當她生病時,在床邊輕撫著她的小臉,安慰她、哄她的都是父親。
認識游川真悟以來,她總覺得他無禮、輕佻,而且不像個稱職的丈夫及父親,但是這一刻,她卻覺得他也許不是她原以為的那種人。
望著眼前這個和父親身影重壘的背影,她不覺前神起來。
再回過神,真悟已經起身並朝她走了過來。
「綠子沒什麼外傷,不過醫生希望她能留院觀察,所以……」
「我明白。」她打斷了他,「你不必擔心裕太,我會照顧他的。」
他眼底透出濃濃感激,「裕太要是知道綠子進醫院,他恐怕會哭鬧,我想不要讓他知道比較好。」
「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那……」
「你快到醫院去陪著綠子小姐吧!」她說。
他沉默了幾秒鐘,點了點頭。「如果沒事,我會儘快趕回來的。」
「嗯。」她送他到門口,目送著他進入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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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睡在沙發上的真木醒了過來。
房間里,裕太還睡得很沉,她輕手輕腳地進房換了衣服,準備外出買早點。
一打開門,他被門口坐著的男人嚇了一大跳。「啊!誰啊?」
「………是我。」坐在門口睡著的真悟有氣無力地應著。
真木驚訝又疑惑地望著他,「你幹嘛坐在這兒不按門鈴?」
他緩慢地、無力地站了起來,然後倚著門邊。「我回來的時候才四點多,怕吵到妳」
「那你可以先回家嘛。」
「我要接裕太。」他一臉疲憊,眼中充滿了血絲,「祿子說得讓他去學校……」
「噢……你不是有鑰匙?」真是的,這麼冷的天氣居然在外面睡著?
「是喔,」他挑挑眉,「有一次教訓還不怕嗎?」
她知道他指的是上次他喝醉了,誤闖她房間的事情,「這次情況特殊……」
「不,」他打斷了她,兩位文眼睛迷濛濤地望著她,「要是我再開門進去,就真的沒半點機會……」
「什麼機會?」
「當然是追求妳的機會。」他說。
她一怔。他還提這個?好不容易覺得他對綠子跟裕太還有責任感的,結果他現在又……
當下,她的臉色一沉,「我告訴你,你到死都沒有機會。」
他撇唇一笑,「這麼絕對?」
「你這個人簡直沒心沒肝,綠子現在進了醫院,你竟然還在這邊說這些不三不四的話?你………你把綠子當什麼!?」她氣得幾乎要破口大罵。
真悟露出不解之色,「關綠子什麼事?」
看他一副理直氣壯,絲毫不覺愧疚的表情,真木頓時怒火中燒。
她不只氣他是這種對感情沒有責任感的男人,也氣自己居然對這種男人有著連她都不敢相信的好感。
「你……你……」她又氣又難過,替自己難過,也替綠子及裕太難過。
她想罵他,卻想不出什麼難聽、嚴厲的字眼。
真悟濃眉一楚,「綠子進醫院,跟我追求妳有什麼相關?」
她的標準還真是奇怪!他酒醉闖進她房間,就因此翻不了身;他不顧一切救她,以為她多少會覺得感動,她居然只擔心他向她邀功。
現在她竟然因為他在綠子住院的時候對她說了這些話,她就又氣得罵他什麼沒心沒肝?
他今年是犯太歲嗎?
「你還說得出口?你………」要不是裕太還在屋裡睡,她真的會氣到摔門。
「我為什麼說不出口?妳太莫名其妙了。」說著,他突然一陣頭暈。
該死,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全身發燙,就連腦子都像要燒起來了一樣。
「我莫名其妙?」真木怒瞪著他,「莫名其妙的人是你吧?你究竟有沒有羞恥心!」
「我有沒有羞恥心?」
難道說犯了那次錯誤后再對她展開追求,就是沒有羞恥心?這是哪門子的標準?
「你不必重複我的話,我告訴你,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了!」她氣到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她想她也許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
「仗著有財有勢,少年得志,就以為自己是萬人迷嗎!?」
他皺皺眉頭,「我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萬人迷,不過現在……我知道自己不是。」
「咦?」他突然有自知之明了?
「如果我真是萬人迷,妳就不會拒絕我,不是嗎?」他一臉正經。
「啥……」她一愣。
「我一向很吃得開,從八歲都八十歲的女人幾乎都喜歡我,可是妳……」他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暈,越來越重,一個重心不穩,他往前倒去。
他反射動作的抱住了前方的「支柱」——
「啊!」真木閃避不及,就這麼被他抱個正著。
那一瞬,她的心跳加快,全身上下都熱了起來。她又羞又惱地叫嚷著:「你幹什麼?」
他眼神迷濛地盼著她,「怎麼只有妳討厭我?」
「你」看他滿臉漲紅,她第一個直覺就是——他是不是又醉了?
如果他真的在綠子住院的時候喝醉,那他真的就太可惡了!
「我是真的喜歡妳……」他的身體重量幾乎全壓在她身上,「妳生氣、妳笑、妳掉眼淚、妳真奇怪,我的腦子裡都是妳……」
聽見他這麼直接的示愛,她的心其實是忐忑不安的,因為她知道………這些話對她來說是有作用的,是能煽惑她的。
只是,她不能,她不可以被他的話撩撥。
「你放開我……」她奮力地想把他推開,「別喝醉了就趁機對我發酒瘋!」
「我……好暈……」
「暈?你……你可惡!」或許真的是氣極了,她不知哪,來的力量,使勁地將他一推。
這一推,他在她眼前就那麼砰地一聲,倒地不起。她陡地一震。不會吧?她不過推了他一下而已……
看他平時健康得跟牛一樣,打起架來又那麼兇狠,怎麼可能被她這種弱女子一推就倒?
「你少裝神弄鬼喔,我……我不會上當的。」她不安地將雙手環抱在胸前,雙眼直盯著他。
他一動也不動,甚至好象聽不到她所說的話。
她覺得不妙,試著伸腳去碰碰他,可他還是沒有動靜。
「不會吧?」難道說他撞傷了頭,暈死過去?
忖著,她立刻趨前。
「游川,游川……」她伸手去拍打他的臉頰,卻發現他的臉很燙。
「難道是……」她以為他臉色潮紅可能是喝了酒,但現在她赫然發現……他搞不好是發高燒。
她摸摸自己的額頭,再探探他的。果然!
「該死,我怎麼那麼倒霉?」她忍不住犯起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