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請別對我笑，

請別對我溫柔，

更不要用含情脈脈的眼光看我，

因為，

我不能也不該愛你。

戴聖揚都還沒叫人到他的辦公室里，風已經因他久未回到正在進行的會議，而前來找尋他的蹤跡。

連門都沒敲一下，風一把推開戴聖揚辦公室的門，焦急的探頭進來張望，在見到他安然無恙時，不禁深深地吐出一口長氣，「揚～～你沒事？」

但他的語氣已經轉為肯定句，而不像他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驚惶神采。

戴聖揚眉宇一抬，輕聲以唇形對他交代，「去將會議室里的人全帶來。」

風狐疑的看了翁思瑜一眼，但並未多言，只是很快地又關上門離開。

翁思瑜根本沒發現眼前的男人與剛進來的男人做了什麼眼神交換的事，她只是神經很大條的問：「那個人你認識嗎？」

不過，她壓根沒打算聽他的回答，即使看他張開嘴，她還是忍不住先發制人，「就跟你說喔！這家公司應該不是人待的，不然，新老闆幹嘛演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老套方法整肅員工？一定是個沒度量的小氣鬼……」

戴聖揚本來是想告訴她他的真實身分，但在發現她根本沒打算將發言權讓出后，他就決定只聽不說了。

反正他心中已經有譜，她說得愈多，他等一下修理她的動作就會愈狠。

才一會兒工夫，在會議室里被修理得很慘的貪官污吏全被帶進戴聖揚的房裡。

「啊～～」翁思瑜一見這麼多她熟識的叔伯輩，甚至連她的老爸都衝進來擠在這間小房間里，她霎時想到，他有可能因為不是這家公司的員工而被人扭送到警局，所以，她趕快趁老爸都還沒叫出她的名字前，不斷地對他擠鼻子弄眼的，就是希望他能聰明點，趕快趁大夥還沒對他發飆前先落跑，免得等一下他就慘了。

可她沒想到，他長得一副很聰明的模樣，卻笨得看不懂她的暗示。

「快溜啊～～」她好心的小聲對他說。

可接下來，她卻被站在她身後四名高大冷漠的男人異口同聲的話語嚇得差點連褲子都尿濕了！

「總裁，人都帶到了。」

她先是愣愣的回頭，目瞪口呆地看著身後四名長得很賞心悅目，卻冷得好像冰塊般的男人們，再回過頭看看站在她眼前，剛剛還和她聊得很愉快的「好朋友」。

「呃～～你……他們……」誰是他們口中的總裁啊？

該不會就是這個一直在跟她談心的男人吧？！

完了！她剛才還不怕死的凈在他面前說他的壞話，這下她死定了！

戴聖揚冷眼巡過一遍就要被他送法究辦的該死員工，冷然的問：「她是哪家的產品？」

咦？是在說她嗎？

翁思瑜慢半拍的心忖，她是人，哪叫做產品啊？

可她還沒來得及舉手抗議他的出言不遜，她老爸已經抖著發福的身軀，口氣顫巍巍的說：「是、是我家的……」

「老爸～～」她很不高興的頓了一下腳，「我哪是產品啊！」

翁大威只能在心底叫苦，他這個專會攪局的女兒是想做什麼啊？沒事幹嘛來公司替他闖禍？他都要去坐牢了，她還不乖乖的待在家裡？

「你別亂說話！」他只能這樣輕聲對著胡鬧的女兒說。

戴聖揚看了其它人一眼，「你們先回工作崗位，我有事和這位先生談談。」

「我是翁大威，」他扭著手，「總裁，她只是個快高中畢業的小女孩，沒啥惡意，您大人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

才剛一說完，一旁的風便以虎目瞪了翁大威一眼，讓他立刻噤聲。

打開門，雲讓其它人離開，再關上門。

此時，房內就只剩下戴聖揚和他的四名隨身保鑣，以及翁氏父女。

「你就是貪了最多的翁先生啊？」戴聖揚的口氣中充滿了不屑。

嚇得翁大威趕緊為自己脫罪，「不是的，總裁，那個財務經理才是真正A到斃的人……」啊～～完了，他竟然不打自招了！

他嚇得只能緊摟著女兒，才不致因腿軟而跌坐在地上。

戴聖揚揚起一邊的唇角，「是嗎？看來你應該知道不少內幕。」

咦？莫非坦白從寬，還可以將功折罪？

翁大威轉念一想，馬上點頭如搗蒜，「沒錯沒錯，每個人貪了什麼、拿了多少，就算我不知道全部，至少也清楚個九成九。」

換言之，如果可以算他無罪的話，那他願意當抓耙子。

「好！」戴聖揚一口承諾。

風雲雷電四人卻像是受到莫大的驚嚇，立刻將八道疑問的目光凝注在戴聖揚的身上。

「不過，我有交換條件。」戴聖楊將目光移到翁思瑜的小臉上，「除了把你所知的一切講清楚、說明白外，我還要一樣你的東西；如果你答應，我不但不追究你先前的貪瀆行徑，還會讓你繼續干你的閑差事、繼續領你的高薪。」

天哪！竟然有這麼好康的條件？

真的是老天有在保佑他。

耶～～老爸沒事了。翁思瑜忍不住也笑容滿面，還開心的回望著戴聖揚，恭恭敬敬的向他鞠了躬，以表達她心中的感激之情。

「沒問題，我願意。」翁大威想都沒想就一口承諾道。

戴聖揚臉上鄙夷的笑容卻更明顯了，「你連問都不問是什麼東西嗎？」

「不用！」翁大威討好的說：「只要您說得出口，我都沒問題，說給就給。」

笑話，他去哪再找這麼好混的地方，還能每個月領十來萬的薪水？現在可是經濟粉不景氣的非常時期耶！

「我要她做我的女人。」戴聖揚揭開謎底了。

「啊～～」翁思瑜從一開始小臉上就掛著的笑容終於在此刻不翼而飛了。

而戴聖揚卻隱忍不住的揚起兩邊的嘴角。他笑了，因為不知為何，他就是很受不了她老是彷佛不知世事般的以微笑面對任何事，而他就是看不慣她那純潔無邪的笑，他……莫名的想撕去她那張天真的笑臉。

看到她驚訝的表情，他竟一時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

「揚～～」風雲雷電四人異口同聲的出聲，「你……」

翁大威只覺得他的嗓音似乎突然罷工，讓他怎麼試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一徑的張口結舌，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戴聖揚似乎很滿意眼前這對父女驚訝的神情，他殘忍的欣賞了足足有十來分鐘后，才大發慈悲的說：「你們好自為之吧！先回家考慮兩天，四十八小時后，我要知道答案。」

翁大威怔愣的拉著小女兒的手想步出這間總裁辦公室。

但戴聖揚那彷如魔魅般的嗓音卻不死心的再次傳來，「如果你不想坐牢的話，最好將所有的得失想個透徹，以免做出錯誤的決定。」

翁大威的腳步頓時停在半空中，他的心已經陷入天人交戰中。

同意，他繼續享樂，他的家人也繼續享樂，只除了小女兒會受點罪，不同意，他們一家五口全都會受苦，小女兒也不見得會比第一種情況來得好。

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嗎？

「呸！」翁思瑜卻忍不住回頭對戴聖揚做出一個丑極了的鬼臉，「我爸會答應你才有鬼，你這個討厭鬼！」

「走～～」翁大威害怕女兒幼稚的話語會激怒戴聖揚，趕緊拉著她離開。

「想清楚～～」

但即使是走到門外，翁大威仍然覺得他彷佛都還聽得見戴聖揚提醒他的話語。

是啊！他可得想個清楚才行。

翁家的夜晚平常都是各過各的，因為通常這個時候，老爸應該在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一同談論今日A來的「戰跡」，老媽和大姐應該是在互相炫耀自己敗家的成果，而她則是無趣的看著無聊的八點檔才對。

只是，今天情況很不同。

她不但不準往電視的方向多瞄一眼，還被迫接受家中其它三個成員的洗腦。

「你自己不是看到了，他長得又帥又多金，跟在他身邊絕對是吃香的、喝辣的。」老爸是這麼慫恿她點頭。

但她只是搖頭。

「他不會追究你爸的過錯了耶！還答應既往不咎，那我們還是可以過著跟以前沒兩樣的幸福生活啊！」老媽說得喉嚨都快乾了。

但她還是直搖頭。

「不是姐要說，如果沒有你姐夫，搞不好我都想去跟他一起住了，你幹嘛不答應咧？」大姐勸得都一肚子火了。

可她仍然搖著頭，滿臉的不情願。

「難道你忍心看你哥馬上回國，而且，再也不能到世界各地去觀光遊樂嗎？你忍心嗎？」不管，她向來最喜歡她大哥，所以，老媽決定用哥哥來逼迫她點頭。

翁思瑜猶豫了，但想了一會兒，她還是搖頭。

「小妹，難道你不想讓姐得到應有的幸福？你根本就是想看我被林家貶成下堂婦對不對？你就是不想看到我有理想的歸宿！」大姐乾脆使用激將法，看看能不能逼她讓步，犧牲她一人解救全家人。

翁思瑜終於惶恐的正眼看著與她最親的親人，囁嚅的說出她心底的恐懼，「人家……那個……我會怕嘛！」

唉～～早說嘛！害他們說得嘴皮子差點都破了。

「別怕，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殺人不過是頭點地，那種痛忍一忍就過去了。」大姐趕快以過來人的身分對她說。

「咳～～」翁大威眼見應該沒啥大問題了，便先行離席，「你們女人的事就自行解決。」他要去好好的補個眠，先前的鬥爭大會讓他的細胞不知死了幾百萬個。

「你說什麼啦！」翁思瑜馬上紅了俏臉，「人家哪是說這種啊！」

「那不然呢？」老媽也想趕快解開她的心結。

「那個……」翁思瑜想了好久才開口道：「人家走到哪都有人說我好可愛，都會喜歡我；可是那個人……他好像是唯一一個不喜歡我的人耶！」

而這就是她害怕的原因，她一回想起他那可怕的笑容，雞皮疙瘩就掉滿地。

「不會啦～～」

「哪是啊……」

「你想太多了啦～～」

「你的操心太多餘了啦……」

於是，家中另外心懷詭計的母女開始進行道德勸說，決定不把她說到點頭，今晚就不讓她去跟周公報到。

翁家當然知道如何讓翁思瑜讓步，他們口徑一致的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對她表明心跡，讓她別再瞎操心。

「女兒啊！爸決定去坐牢了，日後……你……」翁大威故意裝出哭音，「你可得幫老爸送牢飯……」

翁思瑜的心情頓時變得好低落。

「沒錯，再過幾天你就要畢業了，別管我們這些無聊的閑事，媽～～媽最多去前面巷口的麵店求他們收留我打工，只是～～我的一雙玉手啊……」老媽邊說邊暗自飲泣著。

翁思瑜的臉色增添了不舍。

「你別擔心，小妹，最多我不嫁你未來的姐夫，我去登報找那種有錢卻快掛掉的男人做老公就好……嗚～～可我好愛你的姐夫……」老姐哭著離開飯桌。

「媽等一下就會打電話叫你哥中斷旅遊趕快回國，你就別心生愧疚感了……」老媽又加了一句。

翁思瑜受不了的搶著打斷老媽的話語，「我答應了。」

「耶～～」頓時，翁家的父母及大女兒又跳又叫，根本就興奮得無法顧及自己的形象了。

翁思瑜吃完早餐，便神情落寞的回到房間里，對著她最心愛的玩偶史努比訴說心事，「怎麼辦？不答應又不行，可我真的有點害怕那個人耶！」

她想著戴聖揚的面貌，立即嚇得從床上跌坐到地上，「不行啦～～定會被他欺負死的……我該怎麼辦？」

她陷入了苦思，突然，一道如電光般的想法劈入她的頭殼裡。

她頓時笑了起來，「對啊！」她甚至開心的擊掌，「我可以先去研究要怎麼制服他，再比他更凶，那不就行了？」

她想到想著，愈想愈得意，「對～～我怎麼這麼聰明？不是說要在床上馴服男人嗎？那我就先去租A片來練習裡面的新花招，到時……哼哼！看他要不要聽我的……」

說做就做，她趕快衝出家門，開心的朝門口那家有最新影片的DVD影片租借店奔去。

甜美的笑容當然是掛在她如蘋果般的小臉上，看起來好可愛，又好討人喜歡呢！

「要勇敢，只要你拿出平常待人的方式對他，他一定也會像大家一樣的喜歡你的。」臨走到戴聖揚的辦公室門日，翁大威仍不忘替她打氣，叫她要拿出莊敬自強、處變不驚的態度，勇敢地接受挑戰。

「可我怕……」不是她遜，而是她的腿不聽話，現在都已經在發抖了。

「你做了這麼多功課，絕對沒問題的。」這兩天，小女兒問了他千奇百怪有關男人的問題，他全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老爸……」怎麼辦？她還是好怕。

「進去吧！」翁大威正準備敲門。

「等等～～」她趕快阻止，「人家再深呼吸兩口。」

翁大威見她連呼了兩次好長的氣后，才好整以暇的理理衣衫，正要敲門。

「不要～～」她又伸手阻止，「再讓人家做一次心理建設。」

翁大威憐惜的看了她一眼，「最後一次喔！」

「嗯～～」她點點頭，兩手使勁的捏緊小拳頭，還在胸前晃啊晃的，頻頻給自己加油打氣，「加油、加油，小蜜峰，你不畏艱苦，勝利一定是屬於你的。」

翁大威有點不舍的輕撫了一下她凌亂的短髮，「面對現實了好嗎？」

她的小臉立刻擠成一團，苦著臉說：「我……我盡量……」

翁大威舉起手正準備敲門，翁思瑜兒卻又喊停了，「老爸……等～～」

這回，翁大威不禁也火大了，他正想斥責翁思瑜，但眼前的門卻毫無預警的被打開，門口站的正是一臉冷然的戴聖揚。

「再不進來，我這裡就快變成電影院了！」他嘲諷的說。

對啦！都忘了他可以從房間里觀看到公司每個角落的情形。

「我的女人來啦？」他的臉上帶著瞧不起人的神情，說出口的話也是極盡諷刺之能事，「不是本來很有骨氣的嗎？」

他果然一點點都不喜歡她，翁思瑜現在是百分百確定了。

「老爸……」她又想做逃兵了，所以，她試著躲到翁大威的身後。

可翁大威卻不能接受她的臨陣脫逃，直接將翁思瑜自身後拖出來，再一腳將她踹向戴聖揚的懷裡，「交給你了！」

說完，他拔腿就跑，為了一家大小的生計著想，他絕不接受女兒被退貨的情況。

被戴聖揚緊擁在懷裡，她只覺得一股寒意自她的頭頂直竄到她的四肢百骸，冷得她不禁渾身發抖。

「看來，羊入虎口了！」他伸直雙臂，將她推到一隻手臂的距離外，盯著她的眼，「女人，你有得受了！」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喜歡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模樣。

怎麼辦？這種壞人有可能會喜歡她嗎？

她好怕，誰來救救她啊？

人性本惡！

他是個大壞蛋，就只會欺負天真單蠢的她，逗得她哇哇大叫，氣得她頭頂冒煙，但是，她依舊愛他，沒有理由的愛他。

「看來，人性本惡還真是對的呢！」戴聖揚不懷好意的對她嘲諷道。

他在說蝦米碗糕啊？她怎麼有聽沒有懂？

但翁思瑜決定不管他對她胡說八道些什麼，她都要聽而不聞，絕不讓他故意說出來的話傷到她。

主意一定，她雖然雙腳仍然在顫抖，表面上卻裝出很勇敢的模樣，硬著頭皮說：「惡什麼惡啊？我聽不懂。」

戴聖揚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將她逗得哇哇大哭，所以，他一點都不掩飾，直接將話挑明了說，「不就是一個被親生父母出賣的小可憐，現在正膽戰心驚的站在我的面前發抖嗎？」

哪是他說的這樣！

翁思瑜最討厭別人隨意誤解她，所以，她立刻忘記恐懼，跟他據理力爭，「才不是你說的這樣哩！人家我們家的人每個都勸我不要答應你的條件，說不願委屈我。」

「是嗎？」他擺明了完全不信，還故意將嘴角往上揚，彷佛在嘲笑她般。

「當然是！」她很焦急的想讓他知道她從來不亂說話，所以，不禁急著拉著他的手直晃，「是我自己堅持一定要來的。」

邊說，她還邊很努力的表現出她沒被家人打壓或欺負的勇敢模樣。

「可憐的孩子……」他故意拉長音，「明明就是家中的討厭鬼，所以才會被拿來當炮灰，自己卻還不知道。」

咦！他是在說她嗎？

她哪是他說的這樣啊？

「喂！」她是真的要生氣了喔！「我告訴你，從頭到尾，我的一切行為都是心甘情願的，我家才沒人逼過我呢！要說逼我，那也只有你而已。」

對！事實證明，他就是壞人。

戴聖揚也搞不懂他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耐心陪她浪費口水，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瞧瞧她那種焦急卻又不肯認輸，直拚命思索著對她有利的話語好證明她不是犧牲品的認真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