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何瑀安照常很早就到了辦公室。通常這個時間辦公室都很安靜,但是今天腳才踏進辦公室就聽到Selena誇張的笑聲。
「什麼事情這麼好笑?」何瑀安帶著笑容踏進辦公室,一看到蘇霆歡也在,她的笑容馬上斂去。
Selena笑呵呵地站起來。「霆歡說他出國遇到的事情,好好笑喔!」
「喔。」何瑀安應付似地扯了一抹笑。
心情大好的Selena說道:「霆歡煮的咖啡好好喝喔!經理你一定要喝一杯看看。」
咖啡的香味,從茶水間飄了出來,那種溫暖的香氣,讓何瑀安忍不住脫口說出:「好啊。」何瑀安的視線自然地瞟向蘇霆歡。
蘇霆歡對著她露出明朗好看的笑容。「我再去倒一杯。」
那種單純的笑容讓何瑀安心口突然跳快了一拍,意識到這一點,何瑀安的表情顯得有些緊繃。
蘇霆歡對著她又是輕快地一笑,然後才轉身往茶水間走去。
何瑀安不懂他哪來這樣的好心情,沒事就對她笑。
她收回視線,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Selena坐了下來,愉快地唱著歌,然後才打開電腦。
何瑀安坐好后,Selena突然轉頭對向她,莫名其妙地冒了句。「經理,你知道嗎?Selena的字源是拉丁文『月光』的意思。」
何瑀安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
Selena就格格地笑了。「是霆歡告訴我的,很美吧?」
何瑀安終於會立息過來,看著Selena的笑容,她露出取笑的表情。「奇怪,昨天看你也很討厭那小子,怎麼今天好象就變了?」
Selena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霆歡真的很可愛啦!我本來以為他是那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不過後來發現他很吃苦耐勞耶。今天他比我還早來,」來就開始煮咖啡、擦桌椅,人又有禮貌,又體貼,長得又帥,家教又好。」
「不錯啊。」何瑀安敷衍地笑了笑。
哼哼,何瑀安暗自想,Selena說的那個蘇霆歡,和她發生車禍那時候認識的蘇霆歡完全不一樣。
「我說真的啦。」Selena表情認真起來。「你不要對他有偏見!」
何瑀安脫口就說:「偏見!我知道的才是真面目……」話到一半,她吞了下來。要是Selena追問,那就麻煩了。
「什麼真面目?」Selena好奇地問。
「沒有啦。」何瑀安扯了一個笑,看了看Selena,壓低聲音,有點擔心地問道:「你該不會已經喜歡上他了吧?」
Selena臉微微紅。「我沒有啦。只是話說回來,扣除他年紀稍微小了一點之外,你不覺得他條件真的很好嗎?」
好?!何瑀安瞪大眼睛。
Selena說道:「我知道你有Jeffery,其它男人你都不看在眼裡。」
不要再提那個爛男人了。何瑀安真想這麼大吼,她開始覺得頭痛、胃痛、全身不舒服。
剎那間,她突然發現做個唯一知道男人有多爛的女人,真是寂寞。
何瑀安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Selena問道:「你是不是對我一直提霆歡的事情感到不耐煩?」
何瑀安啞口無言,只好苦笑。好在這個時候蘇霆歡剛好出來,她們兩個的話題也在這時候順勢結束。
「喝看看吧。」蘇霆歡笑笑地把咖啡放在她的桌上。
「謝謝。」何瑀安看了咖啡一眼,並沒有去動咖啡。
蘇霆歡坐回自己位子,目光始終放在何瑀安的身上。
咖啡好香,何瑀安忍不住拿起咖啡,深深地聞了一口。那種暖暖的香氣,讓她覺得舒服一些,她閉上眼睛,讓自己在這溫厚的香氣中放鬆一下下。
睜開眼睛后,她把咖啡放下,舒緩地吐了一口氣。
「為什麼不喝?」蘇霆歡語帶哀怨地問。
何瑀安轉頭,對上他巴巴看著的眸光。他的眼神很純凈,像是急切等待稱讚的小孩。
何瑀安突然覺得有點好笑。「胃痛。」她簡單地回答。他的笑容和神情,讓她對他的討厭淡了一點,不過她絲毫沒有覺察。
蘇霆歡擔心地皺起眉頭,她一副無所謂地聳聳肩。「沒什麼,老問題了,等會兒吃個胃藥就好了。」
「沒去做過檢查嗎?」蘇霆歡的表情變得很嚴肅。
何瑀安大聲笑了出來。「你那什麼表情,這又沒什麼好緊張。」
Selena替蘇霆歡說話。「霆歡是擔心你。」
「好,謝謝。」何瑀安說得很輕快,甚至是有些輕浮的意味。
蘇霆歡有點不高興。「你對自己的健康,都這麼不注意嗎?」
何瑀安看他真的很關心的樣子,有一點點、一點點的感動。
何瑀安扯動嘴角說道:「你誤會了,其實我這個人還滿怕死的。」
蘇霆歡笑了出來,那樣陽光的笑容,有種年輕人特有的誠摯明朗。
何瑀安看著他,不得不承認,他有一張很容易打動別人的笑臉。
好吧,如果她是小女孩,如果她是第一次見到他的話,應該會對他有好感的。但是……沒有!何瑀安堅信對於蘇霆歡,她是沒有好感的。
「你不用擔心我。」何瑀安端出上司的架子。「你好好擔心你要怎麼處理好工作的事情吧!」
Selena看著何瑀安,不懂面對蘇霆歡的時候,她怎麼會變得這麼不近人情。
不過蘇霆歡倒是露出滿臉的笑容。「我很願意接受工作上的挑戰。」
何瑀安看了看他,冷冷淡淡地說:「年輕人有志氣是很好,不過話不要說得太早。」
「把工作給我,你就可以知道我是不是說大話了。」蘇霆歡笑得很溫和,但是溫和的背後是一種自信的展現。
何瑀安雙手放在胸前,有些困惑地看著他。
這男人的自信從何而來?!何瑀安想了想。
嗯,自信一定來自無知——這是何瑀安的結論。
如果這男人真有本事,會淪落到靠著關係才能進他們公司嗎?不過是個不知世事的大少爺而已吧。哼哼。
「好啊。」何瑀安勾起嘴角。「我給你個機會表現。」
「謝謝。」他單純的一笑。
一絲的愧疚閃過,何瑀安覺得自己對他好象有點壞。不過轉個念頭后,現在對他殘忍,將來他才知道社會的真相。
這男人……更正,是這男孩子,看來一臉單純的樣子,怎麼跟人家混呢?
其實何瑀安心裡有一點點、一點點為他擔心。當然,照舊,她心裡是不願意承認為他擔心的。
「我們公司分為四個部門。」何瑀安解釋。「研究部、市調部、複查部以及資料處理部。」
其實蘇霆歡早就知道公司的組織架構,不過他還是很認真地聽著。
那種認真的樣子,反而讓何瑀安誤解,以為他什麼都不懂。
何瑀安頭痛地皺眉。「我們市調部,最重要的是做訪員的招募、培訓以及個案的訪訓和執行。在訪員這一部分,我們一直面對的就是人員的流動率太大。一方面是訪員的工作其實並不輕鬆,不同案件的時候狀況不同;另一方面是現在年輕人的穩定性不夠……」
蘇霆歡看著何瑀安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地浮著笑。
何瑀安展現專業的時候,很迷人。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何瑀安看他笑得傻傻的,眉頭皺得更緊。
「當然有了。」蘇霆歡趕緊點頭。
何瑀安板著臉看著他。「我希望你能提出個計劃,有效地控制訪員流動的問題。」
「這太難了吧!」這麼說的人是Selena。
何瑀安和蘇霆歡一致看向Selena。
Selena臉微紅地說道:「霆歡連情況都還沒弄清楚,怎麼提計劃書?」
這個Selena真是替霆歡弟弟著急啊!何瑀安露出興味盎然的笑。
Selena的臉困窘地紅著,蘇霆歡朝著她感激地一笑。「沒關係,我覺得這倒是個成長的好機會。」
「沒錯。」何瑀安馬上答腔。「要提計劃書,才會讓他更清楚部門的狀況。好啦,Selena,那就由你來幫霆歡吧。我相信有你幫忙的話,他一定可以很快就進入狀況。」
「喔。」Selena臉上露出有些羞怯的笑容。「好啊!」
蘇霆歡正經八百地鞠躬。「那就請前輩指導了。」
蘇霆歡突如其來的舉動,害得Selena慌張地站起來。「不用這樣子啦!」
何瑀安也站起來,哈哈地笑著,很用力地往蘇霆歡的背拍了下去。「做得不錯,加油啊,」
何瑀安力道很大,蘇霆歡低咳兩聲。他不得不懷疑,何瑀安有練過什麼失傳的鐵沙掌之類的。
何瑀安哈哈的笑聲響起,蘇霆歡還不知道原來何瑀安心頭正在算計著,要把他和Selena湊在一起。
他已經想著,要怎麼把事情做好,才能讓何瑀安刮目相看。
Selena則是不好意思地紅著臉。
三個人,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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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開完了會之後,何瑀安累得在會議室趴著睡覺。
一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時,她幾乎是反射性地翻坐起來。「呼。」她吐了長長的一口氣,伸了一下腰。
「需要泡杯咖啡給你提神嗎?」蘇霆歡問道。
何瑀安扯了一下嘴角。「沒事。」
還有一堆事情等著她處理。她站了起來,整理著桌上的資料,突然抬起頭,對蘇霆歡微微一笑。「不過我要咖啡喔!」
這一個星期,她把他丟給了Selena照顧,所以他們之間並沒有太多交集。但是每次他出現,總會帶著咖啡的香氣,而她對他的咖啡已經上癮了。
他放開滿臉的笑,回應她那微微的一笑。
看著他滿足的笑容,她頓了下,不明白他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開心.
真討厭,每次看到他的笑容時,她都會很容易忘記討厭他。
「對了。」她端出公事公辦的口吻。「聽說你今天會帶一批人來受訓。」
「嗯。」他的臉上透著期待與興奮。「她們應該快來了。」
「Selena有先跟我預告過她們很特別。」何瑀安微微地挑了一下眉頭,充滿了好奇。
「你差不多就快見到她們了。我有叮嚀過她們,一定要準時。受訓的時候要耐心聽課,給Selena留下一個好印象。」蘇霆歡神秘地笑著。
「喂。」何瑀安用手指戳他的手臂。「你知不知道年紀輕輕,笑得這麼賊,看起來很討人厭耶!」
她直率地說著,蘇霆歡笑了起來。
「正經點。」她板著臉。「這沒什麼好笑的。」
蘇霆歡一笑。「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說話的語氣,一點都不像你這個年紀的感覺。」
何瑀安瞪著他,雙手放在胸前。「你管我。」
她有些懊惱地咬了咬唇。以二十八歲而言,她能當上主管,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有時候她會刻意讓自己端著架子,擺出可以讓人信服的老練姿態。但是在他的面前,她竟然不自覺地放鬆了。
好,結論是——她一定是被他搞得變幼稚了。
「我哪裡敢管經理。」他笑嘻嘻地說著。「我只是替經理高興,經理是心裡很年輕。」
「什麼心裡很年輕。」她強悍地說。「我才二十八歲,本來就很年輕。」
一邊和他說的時候,她心裡一邊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她怎麼會和這傢伙爭辯這個呢?
「是,我錯了……」他嘻皮笑臉的,有些孩子氣的無賴.
「夠了。」她打斷他的話。她跟他是在幹什麼啊,像是兩個大孩子似的耍嘴皮子嘛!
她大他整整六歲耶!而且是他的上司耶!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乖巧」地看著她。
她知道他在賣乖,但是那雙乾淨而聰明的眸光,還是吸引了她。
這傢伙……何瑀安表情過分地嚴肅與警戒。
她在防備他什麼?她自己都說不出來。
他突然一笑。其實他只是在笑她這麼嚴肅的樣子,她卻心虛地以為他是看穿了什麼。
她白了他一眼,一副真的懶得理他的樣子。
外面傳來喧鬧聲,剛好讓她可以順勢把目光帶開。「外面是怎樣?」嘰嘰喳喳,像是一堆小女生在說話。
「應該是她們來了。」蘇霆歡笑道。
「小蘇。」有女孩子興奮得嚷叫。
何瑀安還來不及弄清楚情況,就看到一群濃妝艷抹、穿著清涼的少女跑進來,其中一個看到蘇霆歡,二話不說就撲上去。
何瑀安看傻了眼,因為那個女孩子整個人貼撲上蘇霆歡,豐滿年輕的胸部甚至擠到變形。
何瑀安拉下臉來。蘇霆歡最好能給個交代。
蘇霆歡微微有點困擾,不過看不出來他臉上有任何的不悅。
他只是很溫柔地推開那個女孩子。「小咪不行這樣。」
其它少女則是在一旁鼓噪。「走開,走開,換我來抱。」她們完全無視旁人的目光,就這樣推擠嬉鬧著。
跟上來的Selena尷尬地看著,完全不知道怎麼制止。
蘇霆歡板起臉說:「我說過不能把我當寵物。」
是男寵吧!何瑀安橫瞄了蘇霆歡一眼。
「蘇霆歡。」何瑀安冷著聲音。「我有事情要跟你討論一下,麻煩你跟我出來。」
「是。」蘇霆歡應了一聲,無奈地看著那群愛起鬨的少女。
那群少女則是快樂地向他揮揮手,一副沒事的樣子。「掰。」小咪更是熱情地送上飛吻道別。
「你要快點放他回來喔!不然我們會想他。」
她們當中不知道是誰說了這句話,嗲得讓人發麻的聲音,搞得何瑀安全身起雞皮疙瘩。
「這群女孩子到底是從哪來的?」一到外面陽台,何瑀安唰地回過頭,劈頭就問。
「檳榔攤。」蘇霆歡不疾不徐地回答,早就知道會挨罵。
「檳榔攤?」何瑀安真不知道蘇霆歡哪來勇氣說出這件事。
她瞪著他。「所以她們是傳說中的檳榔西施了?」她的語氣不自覺地揚高。
蘇霆歡簡單地回答。「以前是的。」
何瑀安露出了虛假的笑容。「喔,我懂了,她們以前是檳榔西施,未來將成為我們公司的西施訪員。」
他聽得出來她說的是反話,不過他還是順著她的話,說道:「我想這會是個美麗的願景。」
什麼鬼話哩!何瑀安雙手插在腰上。「你是今天才出社會,所以可以胡說八道就對了。還有,你到底是從哪裡認識這群檳榔西施的?」
蘇霆歡解釋道:「以前我有個朋友,專門為檳榔西施拍照。」
何瑀安冷嘲。「真是個有福利的工作。」酥胸、美腿看都看不完吧!
「是啊。」蘇霆歡說道:「能看到她們露胸露腿背後的另一面,的確是個很有福利的工作。」
何瑀安皺起眉頭來。
蘇霆歡乘機說道:「她們雖然很愛玩,但是其實並不像別人所想的是……」
「夠了。」何瑀安打斷他將要發表的長篇大道理。
她大概可以理解他怎麼會有這麼天真天才的想法,把檳榔西施找來做訪員。也大概能想見他和那些檳榔西施應該已經成為朋友了。
但是……「我們不是在做社福的。」何瑀安務實地說著。
「是啊,她們也不是來尋求救助的。」蘇霆歡真摯地看著她。「我們只是給她們另一個機會,讓她們多一個工作的選擇而已。」
何瑀安看了看他,有點被他的神情給打動。但是,很快地她就恢復了理智。
「不行。」何瑀安斷然地說。「這樣的工作機會,我們給不起。你的那些朋友她們的形象和我們公司的形象差太多了。」
「這個我會去說服她們調整。」蘇霆歡說道。
何瑀安沒有說話,只是勾起了嘴角。她對他的不信任,全都清楚地寫在臉上。勾揚的嘴角,有些嘲弄的意味。
「你為什麼不願試看看?」她的表情讓他覺得受傷。
「你不知道每家公司都有成本的控管嗎?」他的天真讓她不耐煩。
「受訓后,我相信可以讓她們成為公司的資產。」他堅持。
「根本不會有一家公司讓她們受訓。」一想起她們剛才的舉止,她的態度也很堅持。
「永遠守著舊方法,是不可能突破的。」
「方法不是只要創新就好,還要評估可不可行。」
兩個人的對話一來一往,氣氛越來越緊繃,向來愛笑的蘇霆歡,表情也變得嚴肅了。
「咳!咳!」一聲咳嗽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僵局。
兩個人同時回頭,跟著到陽台的是Selena。
「你來做什麼?」何瑀安問道。
Selena輕聲細語地說道:「霆歡之前有和我溝通過他的想法。那種大膽的想法,其實也讓我很意外。」
「今天看到她們應該更受驚嚇吧。」何瑀安說完后,挑眉看著蘇霆歡。
「我不能說沒有。」Selena誠實地說。
「Selena,我很抱歉,沒有和她們溝通好,導致今天她們的表現有些誇張,我想一定嚇到你了。」蘇霆歡看著Selena很認真地道歉。「可是我還是很希望你願意幫忙訓練她們。」
「你一定要用你的天真給人家找麻煩,讓人家為難嗎?」何瑀安忍不住出口「教育」蘇霆歡。
「沒關係的。」Selena這麼說著。
何瑀安眼睛瞪大,蘇霆歡也有些意外。
Selena看了看蘇霆歡,露出了溫柔的笑臉。「訓練她們,說不定會是很有趣的經驗,而且我相信霆歡會繼續和她們溝通,所以我也希望能給她們一個機會。」
何瑀安傻了眼,看了看Selena,又看了看驚喜而感動的蘇霆歡。
在她看來,兩個人好象已經有了什麼默契。
她心底有種奇怪的感覺,在她來不及分析的時候,就已經閃了過去。
「好。」她聳肩。「你們兩個人要去做好人好事的代表,那我一個人幹麼做什麼壞人呢。只要不破壞公司的名譽,要怎麼做隨便你們。」
說完后,她跨大步伐離開。
答答答,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十分清晰。悶悶悶,她心裡悶極了,可是她卻無法很精確地分析那混雜了多少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