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一九八六年七月三十一日晚間七點多

席茹端了碗飯坐在電視機前,一雙明亮大眼定定地盯著電視螢幕傳出的畫面與聲音——

「現在為您插撥一則最新消息,一位國中少年在今天下午手持水果刀、滿身是血的前往高雄市新興分局報案,少年聲稱他的母親在今天上午於家中持刀自盡身亡。

由於少年的神態冷靜,對於事發過程語多保留,根據警方透露,少年母親身上有二十多處刀傷,因此警方懷疑案情並不單純,目前正朝他殺方向偵辦,以下是記者來自現場的報導。」

電視的畫面鏡頭緊接著轉到警察局,一個滿衣沾血的少年面無表情坐在長凳上,面對記者的詢問他沉默不語,就在鏡頭畫面要轉向時,他突然對著電視螢幕,很冷淡的說了一句:「我母親殺了她自己。」

席茹看著電視,手裡捧著的瓷碗「匡啷」一聲,在地上摔碎了。

在廚房正忙著張羅最後一道菜的席媽媽,趕忙衝到客廳,卻驚訝地發現不知為了什麼原因,突然放聲大哭的女兒——

「怎麼了?」她趕緊蹲下身子,著急問著,生怕寶貝女兒傷到哪兒了。

「媽,她沒受傷,只是看到剛剛的新聞太傷心了。」一旁的席傑,不疾不徐地說。十七歲的席傑,口氣冷靜成熟得像個大人。

看新聞太傷心?沒聽說過有人看新聞看到哭的啊?

「什麼新聞讓她哭成這樣?」席媽媽更擔心了。

「沒什麼啦,媽,你別擔心,她哭一哭等一下就好了。」

「是嗎?!」她向來就相信兒子的話,畢竟她的兒子實在聰明得不像個孩子,才十七歲他就已經跳級讀到快大學畢業了。

「相信我。」席傑攬過哭泣中的妹妹,將自己的肩膀暫時出借。

「好吧。」席媽媽見小茹毫不掙扎地靠在席傑肩膀上繼續哭泣,心想,有兒子會照顧小女兒,她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回到廚房繼續忙她的。

「別難過了。」席傑耐心哄著,畢竟他只有一個妹妹,而且又是這麼個人見人愛的小女娃,他想不疼她都沒辦法。

「哥,他真的好可憐喔……他其實好難過……好難過……」

「我知道,可是你再哭下去,媽媽會很煩惱。」他這個妹妹,除了偶爾淘氣、調皮些,大部分的時候她的心是個如假包換的軟柿子,一碰就碎,一且碎了就會流出好多好多眼淚。

好在,她的心總是碎得容易,恢復得也快。

只不過,剛剛電視里那個男孩子的表情,的確讓人印象深刻……也只有他這個善良的寶貝妹妹,才會一眼看穿那張冷漠表情下的深刻傷痛!

那群笨警察一定懷疑那個沒表情的男孩,是兇殘的弒母兇手……

只是天下這麼大、需要幫助的人這麼多,他幫不了每個人,更幫不了那個無辜的男孩,雖然,他真的希望能夠為那個不認識的男孩做些什麼……

***************

一九九一年一個寧靜的仲夏深夜

席傑為了完成博士論文,在研究室一直磨到十一點多,他成了整棟建築物里最晚離開的人。

走出理工學院,夜風將海的淡淡咸意吹送進他的鼻息。這座背山靠海的大學,即使在炎夏里仍能偷得一絲清爽涼意。

十一點多的深夜校園,除了靠海的堤岸有三三兩兩的情侶,以及偶爾穿梭校園往來於大門與宿舍間的機車聲,大致上是寧靜而祥和的。

忙了一整天,他打算趁著由研究室到停車場的這段路程,享受片刻難得的閑適與夏夜微涼。

然而,就在他步出理工學院,隨即聽見建築物另一端的陰暗角落傳來吆喝聲,和一陣聽起來像是打鬥的……拳腳聲。

好奇心讓席傑拐了方向,吆暍聲繼續傳進席傑耳里——

「你們就算再多來幾十個,一樣是動不了我的。何不回去要你們老大死心?」

「你的口氣很大嘛!不要說我們沒給你機會——」

轉了一個九十度的直角后,席傑總算目睹了聲音來源——

一個高大的男人,讓七、八個看來像是小混混的男人包圍住。

理工學院牆上掛的投射燈光度,正好讓他對某些人的表情一覽無遺,不過那個背對他的「單人主角」,從這個方向就看不見他的長相了。

席傑遠遠站著,似乎沒人發現他的「窺伺」,而他,則猶豫著要不要介入。

在他猶豫的當下,一群人就開打了。席傑思忖要不要出手,畢竟這麼多人打一個人,他有些憂慮那個「單人主角」。

很顯然——他的憂慮根本就是白搭!

因為才一會兒光景,地上已經是倒的倒、哀嚎的哀嚎,躺了七個扭動的身軀。

那位「單人主角」確實有口氣狂妄的本錢,席傑眼看現場不需要他的錦上添花,正轉身想走時,眼角餘光卻瞥見躺在「單人主角」背後的小混混,抽出亮晃晃的刀,掙扎著由地上站起,想將刀刃刺向「單人主角」背上——

一聲「小心」由席傑口裡衝出,「單人主角」敏捷地一個轉身,閃開落向他的刀刃,雖然小小的刀刀仍是劃過「單人主角」的右手臂,但那個手握刀刃者的下場——真是「慘不忍睹」!

這會兒,他可看清楚了「單人主角」那張……

好冷!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沒溫度的表情。不過,「單人主角」擁有讓人印象深刻的五官,看樣子,「單人主角」似乎是個混血兒,純粹的東方血統不可能擁有如此立體的五官,席傑在心裡悄悄做了結論。

「單人主角」面無表情看向席傑,對於右手臂上仍流著血的刀傷似乎毫無知覺。

幾秒之後,地上哀嚎掙扎的幾個混混爬出了兩個人的視線,逃了!

「我的研究室有急救箱,我幫你處理傷口吧。」席傑盯住他手臂上的傷,淡淡說,完全無視於「單人主角」自始至終的冷淡表情。

「一點傷,死不了人。」他的聲音如同那張沒溫度的表情,一般冷冽。

他的標準國語,令席傑驚訝。席傑以為,他應該會有些外國腔調。

「我沒說你會死。」席傑回給他的態度同樣淡然,如果不是知道「單人主角」的本性不壞,他會馬上掉頭離開。

只是,有種奇怪的預感讓他覺得必須幫幫面前這個沒溫度的男人。隱約之間,他覺得這個沒表情的人需要他。

兩個男人,在投射燈的光度下,僵持了約莫一分鐘光景。對峙的眼神,在夜色里互相打量彼此的「能力」與「可信度」。

然後,席傑讀到了他的鬆懈(這得感謝他十歲那年莫名其妙出現的特殊能力,能夠讓他讀到別人的心思),他不再說話,轉身走向研究室的方向,對方一言不發跟在他身後,一如席傑從他心裡讀到的思想。

暗夜

夜月里

你帶了一身風霜而來

疲憊的眼裡

裝客滿滿的哀傷

你說

原來這是個毫無美景的世界

梔子花香畫眉輕鳴

凈是虛構的童話情節

夜月里

你帶了一身風霜

問我滿是清荷芬芳的懷裡願不願

收容你的一夜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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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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