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天是拍攝定裝照的日子，只有排定拍照的模特兒需要到場，其它人則是繼續留在五號攝影棚進行排練的工作。

除了森下直紀之外，大橋、山田、越野、河合還有赤島，都到場了。

森下直紀不但晚了一個小時報到，臉上的瘀傷還引起一場不小的騷動。

即使是法蘭奇最信賴的化妝師，也沒有辦法掩飾森下直紀嘴角旁的嚴重瘀痕，法蘭奇只好搖搖頭放棄，讓森下直紀回攝影繼續排練。

因為前幾天和佑天寺玲司在海邊的談話，心情嚴重受到影響的森下直紀，連日來都處於情緒低迷的狀態，對於異性戀、同性戀的事情也開始有了許多疑問。

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好友綾世亞希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最崇拜的偶像宇津井浩二，所以才會毫不抗拒地接受他的法式熱吻。

而以宇津井浩二在體育課時送給他這一記拳頭，也讓森下直紀完全明白誕。宇津井浩二確實是愛著綾世亞希的，只是綾世亞希那個愛情神經發育遲緩的孩子根本沒有感覺出來。

利用休息時間坐在販賣機旁的長椅上，森下直紀反覆地思考著異性、同性戀的問題，沒有注意到神谷貴彥已經來到他的身邊。

惡作劇地把冰咖啡放在森下直紀的額頭上，神谷貴彥說：「你跟執行長的關係進步不少。」

「才沒有。」從神谷貴彥手中接過冰咖啡，森下直紀坐直身體說。

「是嗎？佑天寺很少對工作人員這麼體貼的，大伙兒都有看到了。」

「你說擦藥的事嗎？」森下直紀指著貼在嘴角的ＯＫ綳問。

「當然不只是這樣而已。」

「你們誤會了，他會這麼做並不是你們想象的那個理由。」森下直紀停頓了一下，又繼續：「我是他目前最重要的商品，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所以……」

「所以？」

「你們誤會了。」

神谷貴彥露出耐大尋味的笑容，「那你的心情呢？」

「我的心情？」

「嗯，你對他有什麼看法？」

森下直紀皺著眉頭說：「哪還有什麼看法，那個人不就是那樣嗎？靠著上一代留下來的財富過著奢侈放蕩的生活，會選擇成立藝能公司作為職業，也是為了方便把上漂亮的對象，然後又把人家甩掉。像這樣標準的花花公子，我算是頭一次遇見。」

「聽起來很像是在恭維，羨慕嗎？」

「才不，我最討厭那種到處留情的人了，我一點也不想變成那樣，而且，把活生生的人當成商品，他根本就是沒血沒肉的冷血動物！」

「即使他再喜歡你，你的心情也不會有所改變？」

「喜歡我？拜託，你別開玩笑了……」

「森下不想被男人喜歡嗎？」神谷貴彥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了。

「我從來沒想過那種事，如果被男人喜歡的話，該做些什麼呢？」

「如果是跟我在一起的話，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乖乖讓我疼愛就好了。」

「聽起來好象很幸福，要是我是女生，一定會馬上答應你的。」森下直紀尷尬地笑著附和，腦子裡卻想起佑天寺玲司說過的話。

「因為你不是女生，所以你就不答應我嗎？還是你認為我在開玩笑，所以才沒當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

突然認真起來的神谷貴彥抓住森下直紀來不及推開他的手，將他高舉過頭壓在腦上，側著頭吻上正要說話的唇，深情的吻了起來。

有別於佑天寺玲司霸氣十足的吻，神谷貴彥不只溫柔，還充滿了憐惜之情。

被第二個男人強吻了。

說不上討厭，但是……森下直紀實在無法想象，身為男人的自己被另一個男人疼愛得畫面。

他略微使勁地推開神谷貴彥，讓他明白自己並不想接受男人的吻。

「對不起，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所以才決定這麼做。」

「我不懂……」

「因為我喜歡你。」

這時候，太專註告白的神谷貴彥和受到強烈打擊的森下直紀都沒有發現，就在販賣機的背後，一雙不友善的眼睛正在注視著他們。

將森下直紀送回家后，佑天寺玲司猛踩油門直奔宇津井浩二的住處。

又長又密集的電鈴聲，把已經躺在床上好眠的宇津井浩二吵醒。

他連睡袍也沒有披上，就氣呼呼地衝到門口，想看看這個沒有禮貌的渾球是何方神聖。

不過，這個膽敢在三更半夜跑到人家門口亂按門鈴的傢伙是誰，宇津井浩二心裡早有了底。

「吵死了！你以為現在幾點啊？我明天還要上課耶！」

搔搔有點過長的頭髮，宇津井浩二對站在門外一臉嚴肅的佑天寺玲司大聲發出抱怨。

「你為什麼動手打人？」

「你知道我看他不順眼很久了，下午上體育課的時候，他居然在我面把亞希壓倒在草地上，我一時火大控制不住，就衝上去打人了。」

認識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看佑天寺玲司對自己擺出這麼像大人的一張臉。不需要他多作解釋，自知理虧的宇津井浩二便了解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於是很乾脆地把揍人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佑天寺玲司在口中喃喃自語。

森下直紀應該是接受了自己的建議，想要找個人來愛吧。

可是，這個對象實在是有點令人意外。

雖然感到有些慶幸，可是另一方面，卻又替自己感到悲哀，因為這麼一來，自己將失去唯一一個可以光明正大擁抱他的機會。

複雜的心情看在宇津井浩二的眼裡，立刻一目了然。

「阿司，你該不會愛上那小子了吧？」

「對不起，可以麻煩你陪我喝杯酒嗎？」

佑天寺玲司雖然沒有回答，不過答案卻已經昭然若揭。

拒絕神谷貴彥的告白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前的事情了。

起初難免有些尷尬，但是經過神谷貴彥理性的開導過後，森下直紀終於能夠釋懷，兩個人的關係反而比告白之前更加親近。

眼睜睜看著森下直紀和神谷貴彥越走越近，這對已經確定自己心意的佑天寺玲司而言，無疑是一種椎心的煎熬。

除了佑天寺玲司以外，在秀場中還有另一個人也承受著同樣的痛苦。

那就是在這場服裝秀當中，一樣扮演著重要角色的赤島。

他是環球藝能去年簽下的模特兒。

近乎完美的黃金比例，加上眉宇之間散發出一股對事物充滿批判的冷酷眼神，很快就以頹廢性感的形象活躍於雜誌的封面。

個性孤傲的他，從不刻意討好工作人員，更不會和其它模特兒交談、攀感情，那雙冰冷的瞳孔就是他和外界溝通的唯一管道。

在他刻意築起的冷漠外表下，只有一個人看見他隱藏在厚重盔甲底下、熱情跳動的心；那個人就是前不久向森下直紀告白被拒的神谷貴彥。

排練結束后，森下直紀回到休息室卸妝。

「森下，要不要吃一點？這是我自己做的飯糰和味噌湯。」

從門外拎著便當盒和保溫瓶走進來的，是和自己同年、人緣很好的風見。

在這一群表面上以兄弟姊妹相稱，私底下卻暗中較勁的競爭環境中，他的存在，經常讓森下直紀聯想到每次在運動會開幕典禮上，一定不能缺少的和平鴿。

據說，就連大家最避之唯恐不及的赤島都和他很要好。

「你會做菜啊？真厲害！」

看見便當盒裡一個個包得紮實的飯糰，早已經飢腸轆轆的森下直紀，唾腺立刻分泌出口水。

正值發育期的森下直紀，往往在練球結束后就會和隊友到學校附近的食堂來盤炒飯或是拉麵墊墊肚子。

可是自從開始進行排練之後，就沒有這麼方便了。

森下直紀還因此瘦了五公斤，使得原本二十六吋的腰，一下子減了兩吋。

「只是用來填飽肚子而已，沒有什麼特別的，你不要太期待比較好。誰知道我會不會放錯調味料，搞不好還在裡面下了毒也不一定。」

「如果是這樣，那也得吃了才知道啊，總而言之，我要開動了！」

拿起一個包著海苔的飯糰咬了一口，一股濃濃的牛肉香氣立刻充滿口腔，森下直紀滿意的說：「真好吃！」

「真的嗎？」

「你自己不吃嗎？」

聽森下直紀這麼問，他搖搖頭。「我不餓，你不要客氣，盡量吃。」

飯糰真的很好吃，森下直紀一口氣吃了兩個，還喝掉一碗香噴噴的豆腐味噌湯。

當他吃得津津有味的同時，風見則是坐在一邊小口啜飲著手中的綠茶，一邊翻閱著最新一期的服裝雜誌。

這時候，森下直紀突然被一種極為不自然的幻覺所包圍。

空間開始扭曲，電視、桌椅，甚至是坐在一旁的風見全都失去原來的形狀；收音機的聲音空洞、遙遠，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傳來。

意識和肉體彷彿切割開來，無法自由控制的肢體變得又笨又重，直到最後一點力量全都剝離……

森下直紀砰的一聲倒卧在桌上。

誰會相信，食物裡面真的下了毒。

當森下直紀的意識逐漸清醒的時候，已經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視線仍然是模糊的，聽力緩慢恢復中。

「要不要綁起來？」

「不用，趁他還沒醒過來之前，先給他吃藥……」

在昏沉沉的頭腦尚未搞清楚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不知名的敵人已經採取第二波攻勢。

森下直紀先是感覺到下巴被人捏住，隨後丟進幾顆藥丸。

他反射性地想要吐出來，卻被對方用手指強行壓住舌頭，並且強迫灌入大量的礦泉水逼迫他吞了下去。

不到幾分鐘，森下直紀的意識雖然漸漸清醒，但是身體卻更加沉重，胸口也開始微微發熱。

「別怕，這些東西不會要你的命，相反的，它會讓你快樂似神仙，你等一下一定會愛死它的！」

理著小平頭的男人穿著露出粗壯臂膀的緊身背心，脖子上環掛著兩條金屬項練，一個是十字架的墜飾，另一個則是仿似美國大兵的名牌。

「你們到底是誰……給我吃了什麼？」

「待會兒等你開始有感覺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另一個赤裸著上身，手臂上還有幾個明顯刺青圖騰的男人說。

他那一副等著將人生吞活剝的表情和笑容，讓森下直紀不寒而慄。

他們到底要做什麼，這裡又是哪裡？

來不及搞懂一切，森下直紀身上的衣服就開始被手臂上有刺青的強壯男人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脫了下來……

不論是男人臉上的笑容或是說話的聲音，都讓森下直紀全身起雞皮疙瘩，再這樣繼續下去，肯定會被玩得很慘。

倘若真的變成那樣，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後果殺了這兩隻噁心的臭蟲。

正當森下直紀猶豫著該不該咬舌自盡的同時，房間的門被打開。

森下直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那個拿著攝影器材走進來的人，居然是一起排練走秀的赤島。

雖然感覺得出他對自己並不是很友善，可是策劃參與這椿綁架案也未免……

「不是警告過你們不要猴急的嗎？萬一弄砸了，你們拿什麼賠我！」把腳架放好，赤島不悅地怒罵著兩個滿臉貪婪的男人。

「別這樣嘛，你要怪就要怪這小子吧！」

聽見穿丁字褲的夥伴這麼說，前一秒鐘還把臉埋在森下直紀雙腿間的男人趕緊抬起頭來附和。

「是啊、是啊！誰教這小子吃了葯馬上就露出一副淫相，要不是他一直哭喊著要人家玩，我們才不會不聽話，你說是不是？」

男人一邊忙著說謊，一邊向他的狐群狗黨尋求認同的嘴臉，令森下直紀作嘔，趁著他分神的瞬間，森下直紀翻過身，一鼓作氣地朝他分開跪在自己上方的雙腿中央狠狠踹了一腳。

儘管受到藥物的影響減少了幾分力道，不過光是這樣，就足以讓男人痛不欲生。

「哇嗚……」男人用雙手抱著**縮成一團在床上打滾，哭天喊地的哀號著。

森下直紀看準了另一名同伴替他檢查傷部的機會，再用所剩不多的氣力支起軟綿綿的身體往門外沖。

原本都在控制中的場面突然陷入一片混亂，花了大把鈔票和時間計畫這一椿綁架事件的赤島當然不會坐視不管，當他注意到森下直紀的行動時，立刻丟下正在架設的器材回頭追了上去。

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一步的森下直紀，算好赤島就快追上的那千分之一秒，把放在柜子上的保溫瓶抓起來朝後方用力丟了過去。

「哇啊！我的鼻子！」

又是一聲慘叫。

被保溫瓶擊中臉部的赤島眼前陷入一片漆黑，摔倒在地上。

這時候回過神要追出去的男人，才追到房門口就又折了回去。

因為他身上除了丁字褲，什麼也沒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