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宋芯玥瞪大眼,使盡全力推他,但絲毫推不動他。
「不要……唔……」她被吻得話不成語,掙脫開一隻手,掄拳捶他,雙腳也胡亂踢著。
俞成律健壯有力的雙腿夾住她亂踢的腳,吻得更深——
下一秒。
「啊!」俞成律突然咆哮,從宋芯玥身上彈跳坐起,難以置信地瞪她。
他在激情的吻里嘗到了血腥味,她居然咬他?!
趁著俞成律起身之際,宋芯玥抖著手拉妥睡衣遮掩身體,她披散著頭髮,慌張地從沙發上逃離。
但是她才走沒兩步,手腕又被箝住。
「等等!」俞成律猛地拉回她,滿臉疑惑地納悶追問:「為什麼咬我?為什麼要跑?」
「我們不能這麼做。」她激烈搖頭。
「為什麼?」他咬牙嘶吼,不懂為什麼不能?一開始她也很沉醉的,他一度以為她也同樣想念他。
宋芯玥定定地看著他。「因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愛了。」
她放棄的語氣、哀傷的臉色衝擊著他,讓他的腦筋嚴重當機。她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讓他心一陣痛,像是被人狠狠掐住擰絞著。
他們互望彼此,久久說不出話來。
然後,他鬆緩了箝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不經意地看見她纖細手腕上被他抓握之際留下的紅痕,感到心疼不舍。
宋芯玥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沮喪難過,他放手了,這豈不表示他同意她剛剛的話,他們之間確實已經沒有愛了?
沒有愛的兩個人剛剛卻如此瘋狂激吻,多可笑啊!
即使感到萬念俱灰,她還是提醒自己不準哭,挺直背脊傲然地走到門邊開門,蒼白地凜著臉,手指頭比著外面,請他立刻走人的意思相當明顯。
「芯玥……」她冷傲絕然的模樣讓他走不開,他還想再說些什麼。
但是宋芯玥從緊咬的牙縫迸出:「拜託,請你出去……」
她快哭了,但卻硬忍著,只求他快點離開,讓她一個人躲著好好哭一場。
因為她一副他要是再不走人她就要崩潰的表情,讓俞成律移動沉重的腳步往外走,但是走到門口,他不放心地回頭看她,她卻先一步甩上門,喀啦上鎖。
門內,終於可以獨處的宋芯玥沿著門板腳軟跪下,垂頭痛哭。
門外,俞成律一樣痛苦,背抵著門板,人在門外,心卻在門內,擔心著她。
擔心之外,更多的是心痛,當她絕望地說他們之間已經沒有愛時,他痛徹心肺,如果真的失去她的愛,那麼,他還剩下什麼呢?
星期五晚上,小舒生日,第一次幫女兒過生日的俞成律很用心,挑選了一間適合親子用餐的西餐廳,還訂了專屬包廂。
在女兒生日的前兩天,他聯絡上遠在外縣市的宋父,跟他在電話中深談了許久,表明他已經放下當年的事,不再計較,現在只希望能挽回芯玥,重新擁有一個家,俞成律懇求前岳父一起出席小舒的生日會,如果他能來,所有人一定都會很開心的。
他決定以行動來表達挽回芯玥的誠意,他不相信兩人已經沒有愛,不願意錯過破鏡重圓的契機。
生日當天,俞成律排開所有雜事,先開車到車站接宋父。
宋父一上車,兩個男人互望一眼,宋父尷尬地先開口:「當年,真的很對不起,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我是個很糟糕的父親,造成了你對芯玥的誤解……」
前些天,和前女婿在電話中談過後,他聽出他的決心與誠意,於是決定幫幫他,一方面是他心裡對女兒當年的婚姻失敗有著愧欠,想為女兒做點什麼,而且他也欠俞成律一個遲來的道歉。
俞成律露出雲淡風輕的笑容。「別這麼說,你並不糟糕,當年的事我也不對,是我對芯玥不夠信任,還有,謝謝你願意來。」
宋父聽了,年邁的臉上也露出釋懷的微笑,兩個男人對看,盡在不言中。
餐廳包廂里,一家人的生日宴會上,小舒穿著一身粉紅色小公主的洋裝,打扮得超可愛,第一次在外頭過生日的她吹蠟燭、切蛋糕,興奮得手舞足蹈,壓根兒沒察覺她的父母互動很疏離,眼神沒有交集。
俞成律和宋芯玥之間的關係再度陷入僵局,宋父看在眼裡,很想幫忙撮合他們,但又不知從何幫起。
餐廳對面正好是一間大型的寵物店,小舒邊玩邊吃著蛋糕,小臉一轉,突然從落地窗看到寵物店櫥窗的小狗、小貓和兔子,眼睛一亮,哇哇叫:「有小兔子耶!爸比,我要去看小兔子。」
俞成律在一旁安撫。「好!等吃完飯後,爸比帶你去對面看小兔子。」
「我不要!我不要!我現在就要去看,求求你~~求求你~~」小舒等不及了,一顆心已經飛到對面去。
俞成律對女兒的撒嬌沒轍,抱起她,想先帶她到對面去。
一旁的宋父見狀趕緊起身抱過小舒,對俞成律說:「我帶她過去看就好,你們繼續吃。」
宋父刻意留給他們獨處的時間,抱著興奮躁動的小舒推開包廂門,離開餐廳。
當剩下他們兩人獨處時,與外界隔絕開來的包廂顯得特別壓迫,氣氛很不自在,宋芯玥敏銳地感覺到俞成律就在身邊的事實,他的呼息聲、他的一舉手一投足,他的一切都掠奪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他的存在感如此強大,她有點喘不過氣來,而且她知道他在看她,雖然他今晚沒喝酒,但他今晚的眼神比喝了酒那晚還更讓人心跳加速。
她如坐針氈,想離開他的視線。
俞成律打破沉默。「那晚,你說我們之間已經沒有——」
宋芯玥沉不住氣站起身,慌張地打斷他的話。「我去對面找爸爸和小舒。」
俞成律大掌一伸,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座位上,被他碰觸的肩膀如火在燒,她心臟漏跳一個節拍。
顯然她不想談,俞成律只好沈聲交代:「我去找就好,你待著。」
他需要出去沈澱一下。
「唔……」宋芯玥咬唇點頭。
俞成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后才離開包廂,他來到餐廳外頭,從她看不見的角度看進包廂里,只見宋芯玥垂著肩膀,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彷佛,他的離開讓她終於得以喘息似的。
俞成律深深嘆了一口氣,憂鬱的眼眸無助地仰望懸在天空的一輪明月。
是不是真的已經沒有愛,已經來不及了?他的前妻心裡沒有他,連共處一個空間都讓她感到厭煩?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存有複合的奢望?當愛遠去的時候,是不是再也追不回來了?
月亮皎潔絕美,但他的心情卻與月亮成反比,沉重陰鬱。
他收回視線,心痛地邁開腳步,過馬路到對面的寵物店去。
包廂內,宋芯玥從落地窗看見俞成律的背影,只有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才敢這樣明目張胆地看他,才敢讓自己沉淪。
當她在包廂里出神凝望時,餐廳廚房正起了一陣騷動,廚師助手沒注意到將烤箱的溫度調得太高,烤箱加熱過度,乾燒冒煙,在緊急處理時引發電線走火,煙霧竄到餐廳外場,顧客叫成一團跑出餐廳外頭。
隱密的包廂隔音效果很好,宋芯玥壓根兒不知道外頭髮生這樣的事,仍傻傻等著——
俞成律來到寵物店與宋父和小舒會合,小舒指著一隻毛茸茸的白色小兔子,一看見父親到來,直嚷著要養。
「爸比,我要養、我要養它。」小舒沖著他撒嬌。
俞成律疼惜地摸著女兒柔細的髮絲,女兒笑起來的模樣和芯玥如出一轍,如果,芯玥也能這樣對他笑的話,那該會是多麼美好的事。
他微笑安撫她。「還不行,你要先問過媽咪才可以,走吧!先回餐廳,媽咪還在等我們。」
「快點!快點!快去問媽咪。」小舒急得很,天真的她完全不懂大人世界的煩惱,也看不懂父親此時的眉宇深鎖。
俞成律帶著宋父和小舒準備離開寵物店的時候,看到對街餐廳外頭聚集的人潮,感到不對勁,他和前岳父對看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加快腳步過了馬路。
餐廳門口一群人圍著,俞成律認出負責他那個包廂的服務生,捉著他急問:「發生什麼事了?」
服務生告訴他:「廚房裡突然冒煙,客人都嚇得跑出來,我們正在處——」
聽到這裡,俞成律心急地打斷他的話,吼問:「有沒有看到跟我一起來的女客人,她人呢?在哪裡?有沒有出來?」
服務生皺眉想著,回答很模糊。「我也不知道,包廂的門關著,我沒注意到她是不是離開包廂了。」
俞成律問不到答案,臉色鐵青凝重。
「芯玥還在裡面嗎?會不會有事啊?」宋父急追問,一臉擔憂。
「我不知道。」俞成律拉著前岳父交代道:「拜託!幫我一個忙,保護好小舒,我到前面去看看。」
說完,根本不等宋父應好點頭,他心急如焚地鑽入人群中搜尋,但是完全沒看見宋芯玥的身影。
煙霧大量從餐廳門口竄出,他心涼了半截,著急得幾乎快瘋了,驀地,他想起包廂的那扇落地窗。
俞成律飛奔到餐廳另一頭,找到包廂的落地窗,果然看見她還在裡頭。
她滿臉驚恐,用衣袖掩住口鼻縮在包廂一角,包廂的門邊已經有煙霧竄入,她不敢貿然開門,根本不知道外頭的情況如何。
「芯玥!」俞成律在窗外拍打叫喊,他也看見她的處境,知道她無法從包廂門的方向離開,唯一的出口是擋在眼前的這片玻璃。
宋芯玥看見他,驚懼的眼裡湧出淚,當她發現有煙霧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出去了。
她不怕死,但是她還不想死,她不要小舒沒有母親,她不要帶著遺憾死去,她和俞成律之間還僵凝著,她明明還深愛著他,只要一句話,一句我愛你便足以讓他們跨越鴻溝,挽回逝去的感情,為何她會傻得說不出口呢?
現在,俞成律就站在窗外,好著急地對她說了什麼話,看起來好擔心她,那瘋狂暴躁的模樣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他,他不是不愛她了嗎?為什麼要那麼緊張?
俞成律瘋狂地尋找可以擊破窗戶的東西,消防人員還沒趕到,他沒得猶豫,任何遲疑或錯誤的判斷都會使得芯玥喪命,而他絕不允許她從他的生命里消逝。
他從一旁的花圃搬來空心磚,用手勢指示宋芯玥退後一點,以免被玻璃碎片刺傷。
宋芯玥淚眼朦朧地看他,對著窗外的他吶喊:「我愛你——」
她知道俞成律現在聽不見她的聲音,但她很怕會沒機會說。
俞成律手中的空心磚敲向玻璃,玻璃破裂的聲音掩蓋過所有聲音,大片玻璃摔落地面,還有一些玻璃碎片卡在窗框,但是俞成律顧不得這些,他一心一意只想著要救出她,任由玻璃碎片割破衣服,他進入包廂摟住瑟瑟發抖的宋芯玥,帶著她離開包廂。
宋芯玥嚇得縮在他懷裡,等退到餐廳外的人行道上,她迫不及待講的第一句話便是:「你瘋了!」
她拉著他的衣領,情緒激動,眼眶殷紅地飆罵:「你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出事了怎麼辦?你怎麼那麼傻……那麼危險,你真是瘋了,怎麼不顧自己就好?」
當他破窗而入時,她心驚膽跳,好怕他受傷,她怎麼捨得看他受到傷害?
「我沒事……」俞成律安撫她,她看起來好激動,明顯受到驚嚇,看得他心揪疼,還好他及時救出她,否則他會懊悔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