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從兩個星期前和川崎聰在會議室里大吵一架之後，昨天在首都銀行的提案會議上，是蓮城康真第一次和小澤岳亞照面。
一方面當然是因為小澤岳亞故意躲著他，另一方面則是在他搞清楚自己是怎麼一回事之前也沒有心情去面對他。
不過這個惱人的問題，在經過電梯里的一吻之後，答案漸漸有了雛形。
現在的時間是深夜十一點多，為了查詢小澤岳亞的地址，蓮城康真從飯店開車直接抵達公司。
辦公室的燈還亮著，那是企劃部所在的位置。
這麼晚了，還會有誰在這裡？
雖然這麼想著，但隨著期待的情緒萌芽，蓮城康真的心跳也突然加速了起來。
有一種預感在他前進的同時，襲擊著他的太陽穴以及胸口。
是他嗎？
與其說是揣測，倒不如說是祈禱。
蓮城康真忽然好想見他。
想見——小澤岳亞。
◇◇◇
推開厚重的玻璃門，辦公室里空蕩蕩的，只有靠近窗邊的辦公區域開著燈。
蓮城康真的心跳得更快了，身體也烘熱起來。
小澤岳亞的座位正好就在那個區域。
蓮城康真一步一步的靠近，緊張得像是中學生上體育課前偷看女生換衣服的心情。
有了，真的是他！
穿著白襯衫將袖子卷到手肘的小澤岳亞趴在辦公桌上，如果不是看到他的眼鏡整整齊齊的放在計算機屏幕旁，大概會誤以為他是累倒在桌子上的。
儘管如此，蓮城康真還是反射性地把手指放到他的鼻子前面，直到感覺到他規律的呼吸，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凝視著他如嬰孩般安詳的睡臉，蓮城康真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
但是這種心情僅限於上半身。
大概是因為剛才太過緊張的緣故，血液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下半身去了；加上小澤岳亞的睡臉實在是太引誘人侵犯了，使得蓮城康真的褲子一瞬間繃緊。
就在他準備向前再靠近一步的時候……
嗶嗶嗶——嗶嗶嗶——
放在桌上的電子鬧鐘殺風景的響了起來。
心臟差點停止的蓮城康真連忙抽回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同一時間，小澤岳亞也從椅子上彈跳起來，趕緊將吵死人的鬧鐘給按掉。
「呼——」總算安靜多了。小澤岳亞發出一聲微甜的嘆息，睡眼惺忪地又趴回桌面上去。
辦公室里好象有人……
倏地，小澤岳亞挺直背部，坐了起來。
「嗄？」
沒想到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居然是剛剛出現在夢裡的男人，小澤岳亞驚嚇之餘，不小心弄掉桌上的筆，和地上碰撞的時候發出清脆的聲響。
彎腰去撿的同時，蓮城康真的手好巧不巧地握住小澤岳亞的手。
「啊！對不起……」小澤岳亞羞怯地把手抽回，筆再次掉落在地面上。
「真可憐，筆都被你給摔壞了。」
「你……你不是已經回去了嗎？」
「我想你，所以回來了。」
「蓮城先生，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生怕一旦迎上他的視線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要投入他的懷抱，小澤岳亞低著頭，始終不敢直視對方。
「經過那一晚，兩個男人似乎已經不是什麼阻礙了對吧？至少生理上沒有是可以肯定的。至於地點，那更是沒有任何影響。」蓮城康真手伸了過去。
「不要……」小澤岳亞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別緊張，你流口水了。」蓮城康真愉快地發出笑聲。
什麼？流口水？
小澤岳亞趕緊用手在嘴邊胡亂抹了起來。
果然，左邊的嘴角……濕濕的。
天啊，自己竟然在他面前睡到流口水。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小澤岳亞沮喪了。其實自己很努力工作的，這下子可成了在辦公室里睡覺的懶惰蟲了。
「忘了問你，那個狡猾的男人還有沒有來騷擾你？」
「你是說川崎先生？」
「除了他，難道還有我不知道的男人在騷擾你嗎？」
不就是你嗎？想起電梯里的吻，小澤岳亞偷偷在心裡反駁。
「如果有也沒關係，這樣我才更起勁。」蓮城康真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接著問：「首都銀行的案子，接下來進行得還順利嗎？」
「還算順利。平面稿和CF的製作已經交給佐藤去處理，下個星期三就可以全部完成。如果月底的提案通過，剩下的部分就很快了。」
小澤岳亞總算抬起頭來看著蓮城康真，兩人的視線聚焦，他立刻又退縮了。
這時候蓮城康真的眼角餘光注意到桌邊的便當。
「你該不會一直加班到現在，連飯都沒有吃吧？你可是富士通的王牌企劃，要是把身體搞垮了，你要我把公司的重要客戶交給誰？」
「蓮城先生太誇張了，我其實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快，把東西收拾收拾，陪我一起去喝一杯。」
「可是……」
「這是命令。」
既然對方都拿出主管牌，小澤岳亞就再也沒有其它理由可以推託了。
◇◇◇
車上，只有兩個人的密閉空間中，小澤岳亞一直盯著光亮如鏡的車窗；蓮城康真近在咫尺，那份連他呼吸都可以清楚意識到的存在感，令小澤岳亞的胸口感到陣陣刺痛。
車子很快就抵達一家五星級飯店的停車場。
來到大廳的豪華電梯前，兩人一起走了進去。蓮城康真按了通往頂樓的按鈕。
電梯門打開后，赫然出現一大片竹林。
隨著空調的變化，微微傳出竹葉婆娑的窸窣聲，令人產生一種猶如置身林野的錯覺。
「您好，歡迎光臨……哎呀！是蓮城先生，有失遠迎，實在是失禮、失禮！」
身著紫紅色和服的老闆娘發現客人是蓮城康真后，露出十分熱情燦爛的笑容。
小澤岳亞跟著蓮城康真的背後定進店家內部，雖然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餐廳里大約三十幾張桌子，還有十來間的包廂全都坐滿了客人。
看來，是一家非常受歡迎的店；不過，應該和明天是假日也有關係吧。
在老闆娘的帶領下，兩人被安排到一間私密的包廂內用餐。
◇◇◇
一開始只是很單純地聊著公事，但是越是盯著小澤岳亞的臉，蓮城康真就不斷想起那個激情的夜晚，最後終於忍不住問了。
「你喜歡男人？」
夾在半空中的鮪魚，從小澤岳亞的筷子前端掉在桌面上。他企圖掩飾的驚慌並沒有逃過蓮城康真銳利的視線。
「我沒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很驚訝，一向給人冷靜印象的你，竟然會有那麼激情的一面。真的很意外。」蓮城康真遞了一份乾淨的濕紙巾給他。
「是不是可以不要談工作以外的事？那天我喝醉了，根本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不過請你放心，絕對不會有第二次了。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忘記那天的事。」
說話的同時，小澤岳亞的心虛一直透過擦拭桌子的動作掩飾得很好，至少他是這麼認為。
「你不用這麼拘謹，那天的事我不介意。」蓮城康真抓住他已經把桌子擦得發亮的手。
「謝謝你的寬宏大量，但是我很介意。」小澤岳亞迅速把手抽回，彷彿受到驚嚇的貓。躲在桌下的另一隻手，拚命想要搓掉被他貼上的溫度。
「你很久沒有男人了對吧？」打從心裡不願意相信他是個私生活放縱的男人，蓮城康真故意這麼試探。
「對不起，我不想談工作以外的事；而且那天晚上的事我真的不記得了。」
小澤岳亞害羞得無地自容的表情，解答了蓮城康真多日來的疑惑，心情頓時開朗，態度也跟著大膽起來。
「那真是太可惜了。這樣吧，不如我說給你聽，那天的細節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就連你的身體也……」
「夠了、不要說了！」受不了折磨的小澤岳亞羞紅著臉，用顫抖的聲音大喊，眼眶還泛著微微淚光。「夠了……我不想聽。」
儘管如此，蓮城康真還是不肯放棄。
只是小小捉弄一下，就能夠看見這麼可愛的表情，讓蓮城康真禁不住想要再欺負他一下。
不管怎麼說，眼前這個男人帶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一個在職場上，不管面對什麼樣的場合總是能夠保持冷靜頭腦、掌握全局的男人，竟然會在自己面前像個孩子般撒嬌哭泣。
如果是憑空想象，自己肯定會被那種場面嚇得退避三舍，然而……蓮城康真卻產生捨不得對他放手的情感。所以才會在進入會議室，看見川崎聰抓著他的手對他興師問罪的瞬間怒急攻心，還脫口而出說了「他是我的人」這種令自己也感到驚愕的話。
經過一段時間的反覆思考，蓮城康真對自己對他所產生的情愫，仍然存有幾分懷疑；但是經過電梯里再次品嘗過他的唇之後，蓮城康真更加確定自己的心理和生理都是想要他的。
「你的男人呢？我是說，你應該有過固定交往的對象吧。那個男人呢？」
這句話從蓮城康真的口中說出來，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
小澤岳亞抬起頭來，用受傷的眼神看著他。
「該不會是被甩了吧？」
小澤岳亞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咬著下唇，考慮該不該奪門而出。
「別這樣，好象我在欺負你似的。算了，到此為止，我不問了。」考慮到小澤岳亞的情緒已經緊繃到了極限，蓮城康真總算適可而止，不再繼續追問下去。
◇◇◇
上了前面的高架橋直直走，就快要抵達小澤岳亞住所的時候，想起什麼似的蓮城康真突然闖紅燈違規迴轉，將車子開往六本木的方向。
小澤岳亞下意識地轉過頭看著駕駛座上嘴角露出危險笑容的男人。
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同樣身為男人的小澤岳亞多少有了底。
「請你掉頭，這不是通往我家的方向，你走錯了。」
「我沒有走錯，我本來打算要送你回去的，可是……我改變主意了。」
「為什麼？」
「飽暖思淫慾，我現在想要你。」蓮城康真故意注視著他的眼睛，一本正經的說。
「不要開這種玩笑，放我下車！」
「如果你急著現在做，我也奉陪。」蓮城康真若有所思的露出笑容。
那抹邪惡的笑，好象是在對他說——如果你不想變成車床族的話，就乖乖聽話。
經他這麼一威脅，小澤岳亞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乖乖坐在位子上靜觀其變。
◇◇◇
踏進蓮城康真家的玄關，那一天和他在這裡纏綿的激情回憶全都復甦了。
後悔來到這裡的小澤岳亞轉身想逃，蓮城康真沒有放過他，反而將他扛在肩上直接帶進客廳。
「蓮城先生……請你不要這樣，那天是一場意外，我醉了……」
「是嗎？那就讓你再醉一次好了，反正酒我多的是。」蓮城康真打開酒櫃，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拿了一瓶威士忌出來。
把小澤岳亞丟在沙發上的同時，他打開瓶蓋，抓住準備脫逃的小澤岳亞的衣領，從背後扳開他的下顎，強行將酒灌進他的喉嚨。
刺鼻、辛辣的液體，如烈焰般燒灼著小澤岳亞的喉嚨，他掙扎著想要脫逃，卻是徒勞無功；更糟的是，吞咽不下的酒，全都從嘴邊流了出來，弄濕他的白襯衫。
滿滿的一瓶威士忌，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就這樣見底了。
小澤岳亞不知道自己究竟喝進多少，只知道整個胃在翻攪，頭也開始發疼。
但是蓮城康真還不放過他，趁小澤岳亞被酒嗆到拚命咳嗽的同時，他又拿出一瓶紅酒往自己口中灌入一大口，然後扳開小澤岳亞的下顎，用嘴對嘴的方式把酒渡了進去。
就這樣一口接一口，小澤岳亞被酒沾濕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胸前，從嘴角流出的昂貴洋酒，一路從下顎滑過喉結流進胸口。
「真是太浪費了……」蓮城康真用低沉的聲音喃喃自語，下一秒就湊上去舔了起來。
「我……好熱……」不知道是酒的緣故，還是因為蓮城康真的舔舐，小澤岳亞的身體逐漸熱起來，體溫一口氣上升好幾度。
「那就把衣服脫下來，乖。」
「不行……我……」
連說不要的力氣都失去了，已經軟綿綿的身體只能任由蓮城康真操縱。衣服就這樣被他脫了下來。
「這樣才乖……」
◇◇◇
沙發旁的造型立燈，灑下了淡黃色的燈光。
「你的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浪費，竟然甩了這麼可愛的你，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不准你說他的壞話……他、不是故意的……」帶著幾分醉意的小澤岳亞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像是要懲罰替男人說話的小澤岳亞，蓮城康真把手指從他體內抽出，翻過他的身體使他躺在沙發上面向自己。
「你是笨蛋嗎？都被甩了還替他說話……」
「他沒有甩掉我……他只是忘記了，他不是故意的，不要再說他的壞話了！」想起傷心事的小澤岳亞忍不住潸然落淚。
「傻瓜，現在抱著你的人是我，難道你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討我開心嗎？」蓮城康真低聲的抱怨著。
「對不起……我……」覺得受到責備，小澤岳亞把臉別到一邊。
「算了，是我不該提起那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
蓮城康真的手伸了過去，一把抓住小澤岳亞的下巴，以啃咬的方式封住他不斷道歉的唇。
小澤岳亞第一次看見蓮城康真用這種眼神凝視自己。
那是一種交織著憤怒、情慾與愛憐的眼神，配合著猛獸般強烈的野性，一口氣爆發出來。
發現對這樣的蓮城康真產生情慾，小澤岳亞倉皇的避開視線。
尚未被酒精麻痹的殘餘理智提醒他，正在擁抱自己的男人，是富士通廣告的總裁蓮城康真，並不是自己的愛人康真。
然而這僅存的意志，根本不足以抗衡熟知他身體的蓮城康真所帶來的快感……
小澤岳亞的身體因為承受著兩人的重量，深深陷入沙發。
自己應該要抗拒的，最後還是乖乖接受。
終於合而為一了……
小澤岳亞可以感覺到屬於理智無法控制的那個部分，正積極地包圍著蓮城康真入侵的火熱，貪婪地向他要求更多、更強烈的刺激。
每當蓮城康真猛力推進，小澤岳亞就能感到無盡的幸福。
然而幸福的同時，自責也纏繞上心頭。
是蓮城康真強行灌醉自己，所以無所謂抵抗不抵抗的責任。
當這種狡猾念頭在小澤岳亞腦海浮現的一瞬間，蓮城康真卻用帶有警告意味的口氣對他說——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不准你想著我以外的男人，更不允許你單獨去見其它男人，尤其是首都銀行的那個傢伙。」
其實，小澤岳亞就愛他霸氣、隨性、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那都是他所沒有的率性。
如果他也可以像他一樣，那該有多好？
那他就可以不顧後果，上前告訴他，自己早就是他的愛人，以及被他遺忘的美好過去。
然而，不顧一切的下場又是什麼？
不就是讓蓮城康真發生車禍的主因嗎？
為了愛，真的能夠不顧一切嗎？
想到這裡，小澤岳亞才萌生的勇氣，又立刻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