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天是兩人嘗試交往滿一個月的日子。
川崎聰預定了首都飯店四十五樓視野最佳的套房來慶祝。
用鮮花和蠟燭妝點氣氛的餐桌上,擺滿了大廚精心製作的美酒佳肴。
「這麼說也許很俗氣,可是我真的很高興你會答應我的要求,也感謝你這個月來願意陪我到處去玩。」川崎聰舉起裝有紅酒的水晶高腳杯敬對方。
「您太客氣了,能夠看到那麼精彩的球賽和表演,是我應該感謝才對。」小澤岳亞也拿起右手邊的酒杯回敬對方。
「客氣的人是你吧?到現在還用敬語稱呼我。」川崎聰溫柔地對他一笑。
覺得受到責備的小澤岳亞垂下視線,「對不起,一時忘了。」
或許是想懲罰自己,小澤岳亞憋住氣息,猛喝了一口。
「不是忘了,是還放不開對吧?不過我已經很滿足了,至少你不再怕我。」
把擦過嘴的絲巾放在桌上,川崎聰注視著小澤岳亞不知所措的臉,笑著安慰他。
「小澤,你的膽子太小了。」川崎聰這麼評論著,沒有責備的意思。「你是不是害怕一旦放開心胸接受我,就回不了頭了對吧?」
川崎聰的話一針見血。
小澤岳亞放下手中的高腳杯,對川崎聰行個禮之後離開座位,走到落地窗前。
他說的沒錯。
但是他並不確定那份若有似無的情感,是真還是假;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對即將結婚而且也有了新戀人的蓮城康真死心。所以當他在面對川崎聰的時候格外謹慎。
他不希望利用川崎聰來填補蓮城康真的空缺,那對他太不公平了。
經過這陣子的相處下來,在工作上雖然有時候意見會相左,但是仍然能夠達成良好的溝通,善解人意的川崎聰在工作上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夥伴。
當他面對董事會裡仍然反對他的那些聲音,鼓起胸膛迎戰的勇氣與魄力一點也不輸給蓮城康真;而私底下,他更是一個可以吐露心事的好人選。
不可否認,川崎聰確實是一個可以成為好朋友的理想對象。
除此之外,最令小澤岳亞放鬆戒備的,就是他無懈可擊的紳士風度。
自從答應他嘗試交往的這一個月來,除了日常生活中無可避免的觸碰,川崎聰並沒有更進一步的親密攻勢。
也就是說,截至目前為止,兩人之間可以稱得上親密的接觸,僅止於小澤岳亞生日那一夜,由小澤岳亞採取主動的那一個吻。
這到底能不能算是愛呢?小澤岳亞不停的間自己。
從背後抱住小澤岳亞的腰,川崎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嗅著他發間的香氣。
「既然你已經同意跟我試著交往,就不要這麼拘謹。」川崎聰在他的耳邊說。
「嗯,我知道,我會試著盡量放鬆一點。」
「那就叫我的名字當作暖身試試看。」
「啊?」
「叫過一、兩次就會慢慢習慣的。」川崎聰耐心的鼓勵著。
「聰……」小澤岳亞有點害躁的說。
「嗯,很好嘛!不是那麼困難對不對?」像是得到玩具的小孩,川崎聰開心的親了小澤岳亞的脖子。
痒痒的感覺讓小澤岳亞縮了一下肩膀,川崎聰將他抱得更緊了。
「聰……」
川崎聰將小澤岳亞轉向自己。
本來只是想要小啄一下,但卻很快變成略帶激情的探索,他的舌頭伸入小澤岳亞柔軟的唇縫間來回試探著;而小澤岳亞在遲疑半晌后,也張開唇響應他深情的吻……
「聰……」才叫出名字,小澤岳亞的唇又被川崎聰封住。
川崎聰在他唇上落下幾個獎賞般的輕吻,然後才徵詢他的意願。
「你準備好要接受我了嗎?」
「接受?你說的是……」
「當然是身體上的。我想要你、抱你,讓你從頭到腳都是我的!」
聽見川崎聰足以煽動人心的告白,小澤岳亞覺得連頭頂都酥麻了。
「聰……」小澤岳亞的聲音中透露出幾許不安和猶豫,他知道自己並沒有準備好。
「我知道你沒跟過別的男人,所以我會盡量溫柔。你放輕鬆一點,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川崎聰的體貼與柔情都讓小澤岳亞心痛。「聰,我……」
「或者是你願意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川崎聰一邊揉捏著他極度敏感的**,一邊舔著他的鎖骨輕聲細語。
承受著甜蜜的身體不斷湧出快感,小澤岳亞得費好大功夫才能夠保持清醒。
「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那我就照自己的意思做下去羅!」說完,川崎聰在他面前蹲了下去。
小澤岳亞的心臟幾乎快要爆裂開來,呼吸也差點停止。
「你在發抖。乖,不要怕,放輕鬆……把一切交給我……」
川崎聰輕聲地安慰著,並解開他的皮帶、扣子,然後拉下拉練。
「別擔心,我不會弄痛你的。」語畢,川崎聰的唇便隔著內褲吻上小澤岳亞已經半挺的火熱。
怎麼辦?小澤岳亞在心中焦急的問。
真的能夠繼續下去,真的能夠讓川崎聰如願以償嗎?
倘若順勢發展到最後,這是不是意味著,當川崎聰取代蓮城康真填滿自己的時候,那些讓自己痛苦的思念也將宣告結束?
令小澤岳亞大感意外的是,不需要多花一秒鐘思考,這個結果就已經很清楚
答案是否定的!再明確不過了。
沒有人能夠遞補自己失去蓮城康真的空虛,更沒有人能夠終止自己對他的愛。他這才明白,就算沉迷於另一個男人的溫柔,甚至是肉體,也不能解決問題。
這時候,川崎聰已經拉下小澤岳亞的底褲,準備將他的火熱含入嘴裡。
不行——
再不停止,就停不下來了。
小澤岳亞已經快要被激情蒸發的理智,不斷發出警告。
一想到這樣放縱下去的結果,將會使他永遠無法面對蓮城康真,小澤岳亞立刻清醒過來,將川崎聰從身下推開。
「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做到這一步……對不起。」
小澤岳亞把身體轉向窗,動作緩慢地把衣服整理好。透過玻璃反射出川崎聰緊盯著自己背影的複雜表情,他的胸口為之一窒。
「你只是因為不熟悉所以感到害怕,並不是真的不想做。放輕鬆一點,只要試過一次,這一關就會過去的。」川崎聰努力勸說著。
「不行,要是真的做了,我們就再也不能像朋友一樣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只願意跟我當朋友,而不願讓我升格成為你的男人嗎?」
即使小澤岳亞沒有回答,川崎聰也已經受到傷害了。
「我喜歡你,但不是你希望的那一種。所以我不能再利用你了。」
「好殘忍……」
川崎聰自嘲的笑聲今小澤岳亞心痛。
「傻瓜!既然你要利用我,就用得徹底一點啊!你不說出來,我是不會發現的。而且就算是利用又怎麼樣?我不在乎!我說過,能夠為你做牛做馬是我的榮幸,更何況是被你利用?只要你高興,要怎麼利用我,都請便吧!」
川崎聰的話使小澤岳亞更加痛苦。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我不能再依賴你的溫柔了!」
現在的小澤岳亞也只能求他諒解,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能做。
「為什麼不能?難道我連這一點被利用的價值部沒有嗎?」
「這對你太不公平了。我利用你的善良、你的溫柔療傷,接受你百分之百的奉獻,不停的傷害你;而我、而我卻無法將對康真的愛分一點給你……這對你實在太不公平、太不值得原諒了!」
「傻瓜,我才不在乎什麼公平不公平!愛情這種事情根本就不能放在度量衡上比較,我不介意得到的比他少。哪怕你能給我的只是同情,我都不在乎!只要你願意留在我身邊,那就夠了!難道你真的連一點同情……都不能分給我嗎?」
「請你原諒我,我不能讓你和我一樣痛苦。不管他會不會想起過去,我的人、我的心部是他的,所以請你放棄我好嗎?」
懷著傷透對方的罪惡感做出殘忍的要求,小澤岳亞的眼角已經溢出一顆顆豆大的淚珠。
「不要哭,我答應你就是了。」
川崎聰從背後抱住小澤岳亞顫抖不已的肩膀,用只有對方聽得到的溫柔細語輕哄:「乖,不要哭。如果愛你會讓你痛苦……請放心,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川崎聰說的並不是真心話,他只是為了讓小澤岳亞減輕罪惡感才這麼說的。
放棄一個人如果可以像打開電源開關這麼容易,那愛情就失去它的美麗與哀愁了。
◇◇◇
透過反射在落地窗前的倒影,注視著被迫面對殘酷現實、沮喪落寞的低著頭的川崎聰,小澤岳亞仍然十分自責。
並不是不希望自己的痛苦能夠獲得解脫,他渴望得很;但是,絕對不是用這種讓別人也陷入相同痛苦的方式。
說出那句話之後,小澤岳亞漸漸將自己的心情理出了頭緒。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不只是自己,就連愛自己的人也會被牽扯進去。
一個人痛苦已經夠了,他不能再讓相同的痛楚發生別人身上。
解鈴還須繫鈴人。
如老哥所說,痛苦既然是自己找的,那就只有自己可以斬除根源。
心頭雖然仍期待被遺忘的那段甜蜜記憶能夠有重新浮上樓面的一日,但是為了減輕沉重的孤獨感與思念,以及對川崎聰的罪惡感,小澤岳亞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
「聰,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如果你還願意接受我成為你的朋友,明天一早,請陪我去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
◇◇◇
天氣晴朗,偶爾可以看見幾朵白雲飄過。
在川崎聰的陪伴下,小澤岳亞在接近中午的時候回到自己的住處。
「是該做個結束的時候了。」小澤岳亞說著,把掛在牆上一張和蓮城康真的合照撕了下來。
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著,川崎聰有點錯愕。
「那不是你最喜歡的照片……為什麼?」
「只要我的心裡還記得,這樣就夠了。」他又伸出手,將另一張照片也撕了下來。
「你確定要這麼做?」
「嗯。」
小澤岳亞用爽朗的表情點頭,並從鞋櫃的抽屜里取出一個紙袋,將一張張撕下來的照片放進去。
「只要不忘記那段過去,這樣就夠了。」
是的,康真的事,有自己一個人傷心流淚就夠了。
所以將他收進心裡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好好的藏起來。這就是小澤岳亞現在要做的。
「啊!要收拾完這些東西,紙箱可能會不夠……」
站在屋子正中央的小澤岳亞搔著後腦,一邊環視滿屋子與蓮城康真有關的物品,一邊有點傷腦筋的說。
「我去幫你買,馬上就回來。五個中型的紙箱夠嗎?」舉起右手比了一個五的手勢,川崎聰臉上還是難掩憂心。
他不希望小澤岳亞是為了昨天的事,故意勉強這麼做的;可是一方面,他又樂見小澤岳亞將屋內用來思念蓮城康真的所有相關物品全都收拾乾淨。
川崎聰有一種想法。好象只要把蓮城康真趕出這間屋子,自己就還是有希望的。因此,儘管顧慮小澤岳亞的心情,他還是很開心地前往附近的便利商店替他購買紙箱。
◇◇◇
不知道是不是不熟悉附近的巷子,川崎聰已經離開十幾分鐘了,還沒見到人回來。利用這段時間,小澤岳亞已經整理好部分蓮城康真曾經使用過的私人物品,將它們用現有的紙箱裝好。
看著一年多前就該整理好的衣物,小澤岳亞心裡有許多感慨。
拍拍用封箱膠帶貼了兩層的箱子,就在小澤岳亞長嘆一口氣的同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應該是川崎聰回來了。
「聰,我想五個紙箱可能不夠。算了,先裝裝看吧。不夠就只好麻煩你再跑一趟了。」
抱起折好的一迭衣服,小澤岳亞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正要向川崎聰伸手要一個紙箱的時候——
小澤岳亞差點被站在眼前、目露凶光瞪著自己看的男人嚇得昏倒。
「康……蓮城先生,你怎麼……」由於驚嚇過度,以致小澤岳亞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看樣子,你已經選擇了川崎那個小子,決定放棄我,也放棄我們的過去了對不對?」蓮城康真開門見山的指控,一步步靠近。
「你剛剛說……我們的過去?」
蓮城康真不停地向他逼近,當距離夠近的時候——
「這是還你的。」
啪!蓮城康真刻意控制力量,一巴掌打在小澤岳亞的臉上,不過依然發出了巨響。
小澤岳亞的臉頰倏地紅了起來,眼鏡也掉在地上。
不明所以的小澤岳亞摸著略略發疼的臉頰,睜大眼盯著激動的蓮城康真。
「你這個差勁的傢伙!你愛的到底是那一段記憶,還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
「那還用問,我愛的當然是你!」對蓮城康真的愛是絕對不允許被質疑的,所以小澤岳亞立刻反駁回去。
「傻瓜,你這個笨得讓人受不了的大笨蛋!既然喜歡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明明知道我沒了記憶,不是故意要忘了你,那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們原本就是一對戀人?」
說到痛處,小澤岳亞忍不住覺得委屈。「那是因為……都是我的關係,你才會發生車禍。如果我當初堅持不要結婚典禮,你就不會為了這件事跟伯母起爭執……況且,你看來是喜歡女人的,我不敢想象自己突然跑到你面前說了那些話之後,你會用什麼表情來看我?不管怎麼說,這都不是一個異性戀者能夠輕易接受的事情,不是嗎?」
「所以你就擅自將我們的過去藏起來,讓我以為你心裡想著其它的男人跟我做愛?讓我誤解你、怨恨你,甚至愚蠢到把你推到其它男人的懷中嗎?」
蓮城康真的字字句句都透露著濃濃的愛意,小澤岳亞激動得落淚。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
「你該不會是要說,你感覺不到我對你的感情吧?如果是的話,我肯定要狠狠揍你一頓!」
蓮城康真把手伸過去的同時,誤以為要挨揍的小澤岳亞縮起了肩膀。
下一秒,他的額頭就整個撞進那個不知道在夢裡出現過多少次的寬闊胸膛。
「或者,你是不相信我,不相信即使失去記憶,我還是會愛上你?」
「康……真……」熟悉的氣味,隨著衣服底下的體溫透了過來,小澤岳亞的眼眶濕潤了。
「如你所說,身為異性戀的我,如果不是真的對你產生情感,又怎麼會對你的身體、你的一切走火入魔到忘了自己的身分,就連在辦公室里都想要你的地步?傻瓜……你最了解我的不是嗎?」
「對不起,康真……對不起!」小澤岳亞為自己的膽小不停地道歉。
蓮城康真將他抱得更緊。「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並沒有想起過去的事,你還會說你愛我嗎?」
小澤岳亞用淚汪汪的雙眼看著他。
「康成說,我腦袋裡跟你有關的記憶,都被我母親利用催眠療法封鎖住了,所以我才會記不得與你有關的一切;他還說,失去的記憶只要接受治療就可以全部恢復。」蓮城康真俯視著愛人的雙眼,為他拭去眼角的淚水。
「你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嗎?」
「不過,我沒有接受治療的打算。」蓮城康真認真的注視著小澤岳亞臉上失望的表情。
「為什麼?」
「因為我嫉妒、我生氣,我沒有辦法接受你愛的人不是我,不是現在的我。」
「康真,不是的,你誤會了!」
「即使失去那段與你相戀的記憶,我還是深深被你吸引,還是不可自拔的愛上你;可是你心裡卻只想著過去的那個男人……就算那個人是我自己,我也無法接受。」明知道跟自己吃醋是很沒有意義的,但是好勝心強的蓮城康真就是無法忍受小澤岳亞愛失憶前的自己比較多的事實。
「如果我永遠想不起那些過去,你是不是就不再愛我了?」
「沒有那種事!我對你……一直都……」
小澤岳亞把頭低下,無法言喻的喜悅與害羞,使他無法將心裡的激情用文字好好表達,只是用顫抖的雙手,緊緊抓住蓮城康真的前襟。
「把話好好說完,我在聽。」蓮城康真用溫暖的大手覆蓋住他的手,無比的溫暖透過掌心,清清楚楚地傳遞了過來。
熟悉的溫暖融化了僵硬的身軀,小澤岳亞放鬆肩膀,把頭頂在蓮城康真寬闊的胸前,安心的吐了一口氣。
「我喜歡你、愛你,不管什麼表情、什麼身分,我的視線都沒有辦法離開你,即便你不再需要我,我也無法忘懷你的一切。」小澤岳亞把臉頰貼上那傳來規律心跳的胸膛,「你的笑容、你的呼吸、你說話的聲音,還有不起眼的小動作,沒有一件是我捨得忘記、捨得割捨的;就算你不要我了,擁有這些寶貴的回憶,我相信自己就能夠活得很好,我怎麼敢奢望你還會再愛我一次?」
「所以說你是我見過最膽小的笨蛋!我再也不准你這麼看輕自己,聽見沒有!你能夠讓我愛上一次,就應該要有被我愛上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一百次、一萬次的信心,我不准你再說這種喪氣話了!」
心疼小澤岳亞的蓮城康真把他抱在懷裡,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