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忙慌慌的急診室內,永遠充滿嘈雜緊張的氣氛,沒有一時片刻是安靜無聲的,尤其是有外傷來急救的,更讓這空間里多添上一股混亂與吵鬧,有如菜市場般的熱鬧滾滾。
「輕一點啊!痛死我了。」在外科急診室的一處角落,此時響起一個大吼大叫的高頻率聲音,音量之大,足可以壓過急趁室喧鬧嘈雜聲。
連灝捷坐在床上,她雙腿下的床單,早已被刺目的鮮血完全染遍了,而她的一隻大眼,則是憤恨地瞪著為自己治療的醫生,眼中所透射出的怨恨神色,似乎醫生和她結下了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之仇。
「我從來沒見過一個警察會這麼怕痛得哀哀大叫,醫院的屋頂都快被你掀掉了。」
醫生低著頭,捺著他溫和的性子,替連灝捷左大腿上的傷口縫合上最後一針,「好了。」放下手中的針線器械,他才抬起頭,迎視上她那雙彷彿要吃人的兇惡眼神。
「笑話!」連灝捷不甘示弱、非常不服氣地喊了回去,「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惡毒的醫生,麻藥給我吝嗇打這麼少,害我痛個半死。」過分!要省葯也不是這種省法吧?痛都痛死人了,如果痛死人怎麼辦?打一箱的麻藥都救不回來了。
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斯文秀氣的臉上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沒有絲毫的生氣,以軟軟的語氣回駁了她的話,「警察大人,是我剛才給你打麻藥的時候,你一直在我耳邊哇哇大叫,痛得要我別再打了,所以我就聽你的話沒把藥量注射完,現在我縫針,你痛得哭天喊地,可不能怪我。」
醫生的回駁,堵得連灝捷說不出一句有利的話反擊回去,只能努力努努嘴,「但是你打得未免太少了吧?痛得我一點也沒有感覺你有打麻藥。」
「那是因為我針才扎進你的傷口,你就哭爹喊娘叫個不停,我的耳朵都快被你的叫聲給震聾了,所以我只打了四分之一的藥量,你當然會沒感覺有打麻藥。」醫生慢條斯理,還是很平靜溫和的態度,幾句輕淡的話,反駁了她沒道理的指控。
「我……」
正當連灝捷被堵得沒理由可藉題發泄時,一個急促的喊聲適時地解救了她辭窮的窘境。
「小捷!」
她一個抬頭,只見連子季急忙忙地小快步走到床尾。
「大哥!」她欣喜地看自己大哥適時的趕來,解救了自己被堵死話語的倉窘,而給他投以一個感激的笑。
「你怎麼樣了?」連子季低頭瞧到了她在大腿上縫了十來針的傷口,還有床單上一大攤未完全乾涸的鮮血,關心且擔心地問,「你還好吧?」看小妹因流了許多血而顯得蒼白的臉色,他心裡著實為她心疼。
「還好。」連灝捷強忍著傷口傳來的劇痛,嘻嘻笑著揮揮手,「沒什麼,只是一點小傷,還不算什麼了。」她強裝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醫生瞄了她一眼,嘴角泛出笑意,這個凶女警,還真的是標準的逞英雄。剛才還哭天搶地叫爹娘,差一點眼淚沒有氾濫成災,現在有人來了,就裝出一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姿態,唉——「沒事就好了。」看到小妹還笑得出來,連子季也放下一顆一路趕來的擔心。
「對了。」她將話題一轉,「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的?」
連子季嘆口氣,「我今晚和維忠吃飯,看到你和一群人衝進餐廳,維忠也跟著追了去,我擔心是出了什麼嚴重的事情,一直打你的Call機你也沒回,後來我打電話給維忠,才知道你們出了事,就立刻趕過來這兒了。」
「喔。」
「對了。」蹙起眉,他關心且狐疑地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在電話中聽維忠跟我說,他還把警車撞壞了。」真的是難以理解,說小捷個性衝動、脾氣暴躁,把警車撞壞了,這理由還可以接受,但是今天可是維忠啊!維忠的個性脾氣雖也屬火爆型的,不過撞壞警車……「他沒告訴你嗎?」連灝捷的反問,打斷了兀自沉思疑惑的連子季。
連子季解釋道:「他只說你受傷在醫院,他則開警車出車禍,人在警局。」
「哦。」應了聲,她無意識地點了下頭,將事情的始未說給大哥聽。
「子季。」就在連子季完全了解狀況時,康維忠緩步走進來,向連子季先打了個招呼,隨即看向連灝捷,也看到了她腿上的縫針,「你還好吧?」看她傷成這般,他心裡莫名泛起了一絲絲的心疼。
心疼?天!他怎麼會突然莫名其妙有這種發神經的感覺啊?
連灝捷並沒有發覺到他臉上閃過的一絲異樣,只是揚揚嘴角,以半似玩笑的輕鬆口吻口答他,「目前還死不了。」她眼光轉落到跟著康維忠進來的康維雄和康維豪,對這兩個高大壯碩的男孩,投以一個禮貌式的微笑。
「沒事就好。」康維忠也放心地露出微笑,腦子裡不禁浮現出當時連灝捷受傷的情景,自己可是被她給嚇壞了。
沉吟了好一會兒,連灝捷還是拉下臉,硬著頭皮,帶著誠心的口吻,對康維忠說:「謝謝你,要不是你當時也在場,恐怕也抓不到那些歹徒,我的命可能也玩完了。」她嘴角泛起的笑,顯得有些不自然。
「不用客氣。」第一次接受到她對自己的和顏悅色,而且還向他道謝,康維忠也感到非常不自然,笑容同樣有著些許僵硬。
「對了,維忠。」關心完小妹的傷勢后,連子季將關心轉至到好友的身上,「你口供錄完了吧?」
康維忠點點頭,「錄完了,沒什麼關係,別擔心我了。」
「嗯,那就好。」連子季這下才完全地放下心,遂轉頭看向正拿著紗布,要為連灝捷包紮傷口的醫生,「醫生,請問一下,我妹妹的傷口沒有什麼大礙吧?」看到小妹這樣長的傷口,還流了這麼多的血,真讓人怵目驚心。
「她好得很。」醫生只是揚揚嘴角,以很輕鬆的話語回答,「只要她這幾天少走些路,別做激烈的運動扯動傷口,還有盡量不要讓傷口碰到水,導致發炎就可以了。」
「好的。」連子季仔細地聽著醫生交代的話,一字一字地牢記於心,「謝謝你,醫生。」
「我待會兒開些葯,讓她帶回去吃。」
「好的。」連子季客氣地連忙點頭,看醫生以熟練迅速的手法,將連灝捷的傷口包紮好,起身離去,接著,他又將目光轉回到小妹身上,「幸好你真的沒事了。」
連灝捷嘟起嘴,咕噥地應了一句,「你這麼希望我有事嗎?」
聽到她這麼應話,連子季感到哭笑不得,嘆息搖頭道:「你呀,雖然已是個刑警,但畢竟還是個女生,自己單獨行動太危險了。」
「我知道。」她微低著頭,失了不少血的她,現在身子虛軟得很,根本沒力氣去爭辯些什麼,「只是眼睜睜地看到同事被歹徒開車撞傷,我不能不管,不去上前把歹徒給捉來吧?」
「可是……」
「子季。」康維忠伸手做了個手勢,示意要連子季別再說了,「算了,別再為這件事吵了,灝捷今天這麼做也沒錯,一個人去追歹徒是危險了點,不過看到有人在犯罪,她有權利去管、去抓歹徒的,今天角色換成是你,你也會這麼做的,對吧?」
說著說著,他一顆心就偏向了連灝捷,為她說起好話來。
不管如何,自己多和她不對頭,可是她今天這麼奮不顧身,為了救那女孩,還有打擊犯罪,居然這麼不顧自身安危,拚命追拿歹徒並和他們搏鬥,她這樣的行為,真的很讓自己感動且佩服。
連子季聽康維忠的話,想想也沒有錯,於是到口的訓言,全吞回肚子里,「我去拿葯,然後回家去吧。」
「嗯。」應了一聲,連灝捷隨即緩緩下了床,然而才跨出第一步,傷口牽扯的劇痛,立即讓她齜牙咧嘴得哀哀大叫。
「怎麼了?」康維忠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她不穩的身子。
「好痛……」劇痛的感覺,讓她的雙眼泛出了淚水,雙腿虛軟地半倚在他壯碩的身上,當作自己的支撐。
第一次看到她軟弱的一面,而且更難得居然會看到她哭了,康維忠愣住,同時又開始莫名地為她心疼起來,傷口想必真的很疼吧?不然以她的強悍火爆個性,是絕對不可能會哭的。
不假思索的,他微微彎傾下身,將她細瘦高挑的身子打橫抱在自己寬實的懷裡。
「你、你做什麼啊,」被他這麼突然抱起,連灝捷嚇了一大跳,睜著一雙淚眼看著他。
「我不這麼抱你走,你能走得出醫院,坐上車子回家嗎?」他以軟軟的語氣反問回去。
「我……」她低下頭,不敢直視他,這樣被他抱著,好不自在呵!
「我抱你上車吧。」康維忠話一落,人便輕輕鬆鬆地抱著她往醫院大門走去。
「我的乖乖!」一直站在一邊看戲沒說話的康維雄,看康維忠抱著連灝捷離去,忍不住低低地說,「他們倆……何時這麼好啦?」已經休兵言和啦?
「誰知道。」康維豪聳聳肩,也頗迷惑。
康維雄嘴裡嘖嘖發出聲響,接著似是惋惜地嘆出氣來,「唉!真是可惜,以後少了好多精彩好戲可看了。」
「別老是惋惜東、怨嘆西了。」康維豪拍拍他,催促著,「快走吧,我們還得早點回家睡覺,明天星期一,一早還要上健身房健身呢!」
「哦。」***
「呼!」康維平吐了口大大的氣,臉上的欣喜開心是無法形容的。
「維平。」藍想玟背著背包,緩步走到她的座位邊,「你考得如何?」
康維平聳聳肩,「SoSo嘍!」
「真的啊。」藍想玟是擰著眉心,嘟著小嘴,面容上浮現一層淡淡的愁容,「我考得好慘。」說完,她還嘆口大氣,心情完全和康維平不同。
「怎麼?」瞧到藍想玟臉上的愁容,康維平關心地詢問,「很慘嗎?」不會吧?
小玟的成績一向是維持中上水準的。
撇撇嘴,藍想玟回答得有氣無力的,「是很慘。」她愈說臉色愈凄慘,有如苦瓜一般。
「怎麼了?」康維平眨眨眼,好奇地問,「是不是有什麼事?」看小玟這樣,八成有什麼事情發生,才會影響到她的考試吧。
「沒事。」藍想玟搖搖頭,並沒有想多說的意思,「走吧。」說著,丟下康維平,她逕自先往教室外走去。
「小玟,等我!」康維平跳起身,幾個小跑步追上了藍想玟,「你還好吧?」
她用關心且打量的神情看藍想玟。
藍想玟點點頭,「還好。」然而她回答的聲音,仍是有氣無力的。
「還好?」康維平挑起眉,「真的嗎?」她可不這麼認為,小玟看起來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根本騙不了自己的眼睛。
「嗯。」藍想玫猛點著頭。
「好吧。」輕吁口氣,康維平沒有意思再追問下去,「隨便你了,如果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你。」反正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意說的事,何必強迫,那隻可能會鬧不愉快罷了。
「對了。」揚揚嘴角,藍想玟轉移了話題,「你不是要載連教授回家嗎?」
一提到連子離,康維平愉悅的心情全飛光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下臉,「是啊。」
真是討厭,都是二哥把他的車子開走了,搞得他沒車上下班,為此,大哥強迫自己要開車去他家,接他上下班。
「那你快點去辦公室找他吧。」藍想玟半催促著她,「我還有事要趕回家。」
「哦。」康維平輕應了一聲,「那你小心一點。」
「知道了。」藍想玟揮揮手,「拜拜。」
「拜。」
望著藍想玟快步離去的背影,康維平沉重地嘆了口氣,「真煩!還得送連子離回家。」看大家都歡歡喜喜背著背包去狂歡,慶祝考完期未考,開心放寒假了,而自己卻還要送連子離回家,不能出去狂歡,想想真是令人火大。
「算了!」她又是自言自語地安慰起自己來,「反正今天是最後一天了,二哥不可能等到我寒假放完,人還沒回到台北的才是。」再忍最後一次吧!她自我安慰地想。
這麼給自己心裡建設之後,她跌落谷底的心情,倏地上升恢復了不少,作幾個深呼吸,她加快些腳步的速度,往連子離的辦公室走去。***
車內安靜沉寂的氣氛在維持了一段時間之後,連子離終於忍不住地先開了口,打破這氣氛,「這次期末考,考得如何?」
挑起一邊眉,康維平快速瞄了他一眼,「你會關心我?」
「難道我不能問問嗎?」他不答反問。
「是嗎?」她冷冷地哼出聲,「是隨口問問,還是沒話題找話題來問?」
他輕嘆了口氣,「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扭曲我的意思?」
「我有扭曲嗎?」又睨了他一眼,康維平淡淡地問。
「難道我真的不能以朋友的身份關心一下你嗎?」對於她這麼認為自己的心態,連子離的心有點難過,「你就一定要這麼想我?」
「呵!」她笑出聲,「我可不敢奢求你會關心我,更不敢妄想我們是朋友。」
朋友?說是仇人還差不多哩!
「維平,」搖搖頭,他凝視著康維平不屑的側臉,「就算不是朋友,那我總是你的教授,以師長身份問你總可以了吧!」
「既然你是我的教授,那你到時改我的考卷,就知道我考得好不好了。」康維平再一次輕輕鬆鬆地回駁了他的話。
搖搖頭,連子離在心底嘆氣再嘆氣,「難道你就一定要這麼跟我說話嗎?」
「你會覺得有更好的方式嗎?」她反問,並暗忖,跟仇人的相處說話方式,有很多種嗎?
沉吟了一下,連子離以頗沉重的口氣軟軟地問:「我們之間真的沒有法子,像朋友一樣和平相處,一定要玩文字的口舌戰爭嗎?」真搞不懂維平,為何小時候的事情,她就是硬要記恨到現在呢?
康維平微微一怔,聽他的口吻與話語,她的心莫名地扯動了一下,雖然腦子裡浮冒出的答案並不是肯定的,但她還是死鴨子嘴硬,硬生生地說出違反自己心意的答案來,「不能。」說了出口,她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好吧。」連子離點點頭,他認了,望著前方的路況,「你放我在前面的路口
下車,我不耽誤你的時間,我自己叫車回去就好了。」既然維平是這樣絕對的答案,那自己和她之間,也真的無話可說了。
腦子裡的思想,在連子離話畢之後,呈現一片空白,康維平無意識地轉動方向盤,讓車子緩速下來,停靠在路邊。
「謝謝。」連子離拿了自己的公事包,用他上法庭打官司慣有的冷靜包圍著自己,「這陣子麻煩你耗費時間接我上下班。」語氣也夾帶著他的冷漠。
然而他這樣子的冷漠和沉靜,反倒讓康維平整個人怔愣愣的,不是沒見過他現在這般的態度神情,但是,自己心裡總是感到些許的不安。
不安!自己怎會有這樣的感覺?
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康維平直直地盯著連子離淡漠地下了車,沒有任何的猶豫,甚至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逕自走到馬路邊,舉手招攔了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迅速地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端了杯熱茶,連子季將其放置在客廳的茶几上、康維忠的面前,「怎麼這麼有空?」他面帶笑容,在康維忠對面坐下來,「跑來我家,找我閑聊嗎?」
「是啊。」康維忠回得順口,隨即眼睛瞄了瞄屋子的四周,臉上出現徐徐的不自然笑意,「再順便看看你小妹的傷。」
「小捷的傷?」連子季挑挑眉,然後笑出聲,「好得很,昨天下午,子離抽空陪她上醫院複診了。」
康維忠點點頭,眼中隱約透出擔心,在聽到連子季的回答后,迅速被輕鬆給取代,「那就好了。」
「怎麼?」康維忠眼中替換的神色,沒逃過連子季細心且犀利的觀察力,他玩笑似地問:「這麼關心小捷嗎?你和她不是一見面就會大吵,還想動手玩起全武行的遊戲嗎?」
揚揚嘴角,康維忠回答得鎮定且自然,「再怎麼說,我和她不和是一回事兒,但是那天她是為了我才會受到那一刀的,要我對她的傷不聞不問,說實在的,我做不到。」自己可不是這麼一個沒有良心道德的人呵!畢竟那一刀該是自己受的,但是灝捷卻奮不顧身地替自己擋下來,要他怎能不關心她的傷勢癒合狀況呢?
「那一刀是小捷替你受的?」聽到他的話,連子季頗為意外,「我怎麼都沒聽小捷提起過,她只說是她自己閃神來不及躲避,才受了這傷的。」沒想到小捷是在扯謊。
「也許她這麼說是有她的理由吧。」康維忠也滿意外連灝捷這麼對她哥哥們解釋她會受傷的原因,以她的個性,自己和她這麼不對頭,她應會四處宣傳她為了救自己而擋下這一刀受傷,好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欠她一份大恩情的才是。
「唉!」連子季的一聲嘆息,打斷了康維忠的兀自沉思與疑惑。
「怎麼了?」看到好友臉上浮上一層愁容,康維忠關心地問。
連子季搖搖頭,「沒什麼。」他沉吟一下,「你知道小捷的親生父親也是警察嗎?」
康維忠搖頭,表示不知道,但他知道連子季還有下文,遂開口問:「然後呢?」
「小捷的父親在一次緝拿罪犯的時候,被歹徒一槍打死了。」說到連灝捷的身世,連子季的心情不禁沉重了下來。
「那她親生母親呢?」
「在小捷出生后沒多久,就因為心臟疾病死了。」
康維忠微微一怔,原來灝捷會成為連家的一分子,是這些原因。
「小捷親生父親死的時候,她已經十二歲了,和她父親的父女感情非常好,所以小捷那時真的無法接受她父親因公殉職的事實,我爸只好先送小捷去英國念書,結果她一直以來都沒有忘懷她父親的死,後來回來台灣,進了警察大學。」
「她想為她父親報仇?」康維忠聽到這兒,腦子裡閃過這荒謬的猜想。
不會吧?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父母慘遭殺害,為人子女的要親眼手刃兇手,以慰父母在天之靈的心態、舉止嗎?
連子季搖搖頭,「這點我不清楚,小捷一直不肯說。」
「那……」康維忠正欲再開口之時,大門口處傳來了鑰匙開啟大門的聲音。
「大哥。」先踏進屋子的連灝捷,一見到坐在客廳的連子季,揚起笑容地嗔著。
「你跑去哪兒了?」連子季關心地詢問,「我一下班回來,就不見你的人影。」
「小捷說她想去超市買一些零食回來吃。」跟著進屋的連子離,替小妹回答了大哥的話。
「都這麼大了,還改不了小孩子愛吃零食的習慣。」連子季忍不住說起她來。
「愛吃零食又沒有分年紀的。」連灝捷微顯一跛一跛的步伐,緩慢地走進客廳,同時也發現到康維忠的存在,「你怎麼跑來了?」雖沒有以前一見到他就怒意滿臉的表情,但是口氣仍掩藏不住她一向慣有的質問。
「我難道不能來嗎?」康維忠的面部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以平靜的口吻反問了回去。
她撇撇嘴,正眼瞧都不瞧他一眼,「我又沒說你不能來!」
「維忠是來找我閑聊的。」連子季生怕這兩個冤家又會吵起來,立即插話進來,打了圓場,對小妹解釋著,「還有看看你的傷勢如何了。」
「還好,死不了的。」連灝捷對康維忠回了一句。
「死不了就好。」注視著她臉上的氣色,已經恢復了往常的紅潤,精神也好得很,康維忠才放下一顆心。
瞄了康維忠一眼,連灝捷沉吟了一下,隨即轉頭以軟軟的口氣請求連子季和連子離,「二哥,我剛忘了買幾包泡麵,你幫我再跑一趟超市。大哥,麻煩你幫我去炒個蛋炒飯,我晚餐沒吃什麼,肚子餓死了。」
「現在再幫你跑一趟超市?」連子離不大確定地問,「你剛已經買了一堆零食了。」
「哎喲!買是買了很多,可是沒買到泡麵啊,如果到時我想吃,卻沒得吃的時候,是很痛苦的。」她皺著臉,哀哀地撒嬌著。
遲疑一下,連子離將手中的兩袋購物袋往客廳的茶几上一放,「我去買。」
「謝謝二哥。」連灝捷帶著笑容,看連子離轉身又出門去了,遂又轉頭望著還坐在沙發上的大哥,「大哥,人家肚子好餓哦。」她言下之意,是在催促大哥快去炒飯給她吃。
連子季起身,走至她面前,「你呀!就會命令指使我們這兩個做哥哥的幫你做事情。」
她嘻嘻一笑,「沒法子嘛,醫生要我多休息、少走路,所以只好麻煩你們這兩個做哥哥的,幫我跑腿做事啦!」
連子季搖搖頭,「你呀,逮到機會就欺負我和子離。」說著,他轉頭對康維忠說:「維忠,你坐一會兒,我幫小捷弄吃的。」
「嗯。」康維忠應了一聲,看連子季走向廚房,隨即感受到有兩道不太友善的光芒射向自己,抬眼一看,只見連灝捷沉著一張嚴肅的臉走到他面前。
「你有事要對我說?」他方才反應過來,她遣開子季和子離是有目的的。
「沒錯。」她沒有否認地應了聲。
「什麼事?!」
連灝捷一雙眼透著警告的味道,直盯著他瞧,「我告訴你,不,應該是說我警告你……」停頓一會兒,她又繼續說。「你不準對我哥還有其他人說,那天我受傷痛得叫痛,還哭了。」她慎重的語氣,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要康維忠好好記著不能忘。
聽到她以慎重嚴謹的口吻,警告自己這一件小事,康維忠忍不住揚起笑,「你就是只警告我這一件小事?」沒想到這一件小事,在她心底卻是那麼一件天大的事,居然用這種口氣對自己說。
看到他對自己的警告做出這樣的反應,笑?太過分了!好似一副不把自己的警告放在他眼底的樣子。
「你笑什麼?」她話語帶火地出口,「我跟你說正經的,你竟然敢笑,不把我的警告放在眼裡,」可惡!要不是大哥在廚房,真想一拳揮上他這該死的笑臉。
康維忠仍是維持他的笑,一句話也沒吭。
「康維忠!」連灝捷氣紅了臉,手指著他的鼻子,低喊著,「你別太過分了,小心我痛宰你一頓。」
「什麼事情?」在廚房正要炒飯的連子季,聽到客廳傳來似乎不太對勁的說話聲,關心地探出身來問,生怕客廳的這對冤家又要一語不合地大吵起來,甚至會動手演全武行。
「沒事。」連灝捷強壓下蓄勢準備爆發的脾氣,硬擠出笑容,回頭對探頭出來問的連子季笑著。
「真的沒事?」可明明剛有聽到小捷氣惱的說話聲呀,連子季將詢問的目光落到一邊的康維忠身上,「維忠,沒事吧?」
康維忠笑笑,態度非常自然地回答他,「沒事,你快些忙你的事吧。」
狐疑地看看客廳的兩個人,連子季雖心覺不太對,但是他們倆都說沒事了,再問也不可能問得出什麼。
「沒事就好。」說完,他人又窩回廚房裡,忙做著連灝捷要吃的炒飯。
見大哥又走回廚房內,連灝捷立即丟了一個惡狠狠的神色給康維忠,下著她最後通牒,「你到底是要閉嘴不說,還是要我痛揍你一頓。」說話之際,她又移向他幾步,拉近和他的距離。
「你先收收你的脾氣好不好!」康維忠站起身,頎長壯碩的身子站在連灝捷的面前,反倒覺得她的高挑就是矮了他這麼一小截,甚至有些小鳥依人的味道。
然而連灝捷似乎沒有將康維忠高壯的身高,還有健碩身材所造成的無形壓力給嚇到,或是畏縮害怕,只是昂起下巴,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用挑戰的目光迎視著他。
「你別跟我多廢話。」她壓低音量,生怕自己的火氣失控,又會引起在廚房裡炒飯的大哥的注意力,「我只要答案。」
他搖搖頭,揚起難得的溫柔笑意,「我有說過會把這事說出去給別人知道嗎?」
這女人,這麼以小人之心度自己這個君子之腹嗎?雖然自己脾氣也暴躁,生氣的時候也會粗話一連串的出口,算不上什麼真正的君子,但也絕非是會挖人瘡疤、亂恥笑人的八卦人士呀。
「誰知道你現在不說,以後會不會說出去?」連灝捷的態度,硬是認定他是個小人型的混帳之徒。
「沒想到我在你心中,會是這樣的一個無聊小人。」康維忠說著,還哀哀嘆口
大氣,裝出一副無辜可憐的神情來。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很快地反擊回去,說得有理有條的,「而且,防人之心不可無。」
撇撇嘴,他的笑意加大,「我不是女人,沒興趣做八卦電台。」他言下之意,是要她放下這一百二十個擔心。
「沒興趣做八卦電台……」聽到他這樣的話語,連灝捷倒是放心了不少,態度語氣頓時也軟了許多,「但不表示這和你會不會把我這事說出來,給畫上等號的。」
再怎麼放心,還是要他親口承諾他不會說才行。
「你這麼不信任我的為人?」
「我跟你又不熟,你要我如何信任你?」連灝捷雙手交叉抱胸,「總之,我就是對你不放心。」
連雙眼也帶起笑來,康維忠眼睛微眯地盯著她,「那你要我怎麼做才會相信?
不會是想要殺我滅口,或是要我對天發毒誓吧?」他半開著玩笑問。
「我就是有這個意思。」她立刻衝口而答,「我要你發毒誓。」
「不會吧?」他真的有些訝異,「你要我發毒誓?」天啊!她是不是看武俠小說或是電視太多啦?發毒誓?虧她想得出來!
「你敢不敢發?」連灝捷一雙眼瞪得大大地盯著他,神色還有著些許威脅的味道。
康維忠不畏懼她眼中透出的威脅,從小到大,自己可是被嚇唬威脅N百次了,早對威脅之類的字眼免疫了。
「如果我不發毒誓……」他保持他的玩笑心情,又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就要殺我滅口?」
「也許我會考慮。」
「沒想到你們做警察的,都是這麼威脅欺壓我們這種奉公守法的市井小民。」
「你少污辱我們警察。」連灝捷兇巴巴的口氣,警告著他,「你說!你到底發不發這毒誓?」
「我……」
「小捷。」正當康維忠欲再開口時,廚房門口傳來連子季的叫喚聲,「你的炒飯好了,快過來吃吧!」說著,他端了一盤香味四溢的炒飯至餐廳。
「來了!」連灝捷應了一聲,心裡同時怨起大哥,早不炒好、晚不炒好,偏偏在這節骨眼炒好,現在就算康維忠要發毒誓也不行了。
「快過來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連子季的聲音,再次傳過來。
「知道了。」連灝捷丟了一眼警告加威脅的眼神給康維忠,隨即很不甘願地轉身走向餐廳。
望著她走至餐廳,康維忠也尾隨過去,「子季,我也該回去了。」他對連子季說。
「你要走了?」連子季挑了下眉,「不多坐一會兒嗎?」
「不了。」康維忠低頭看了一下手錶,又轉眼看了一下正悶著氣吃炒飯的連灝捷一眼,回答連子季,「時間不早了。」
「那好吧。」連子季沒有強留之意,「有時間再聊吧。」
「嗯。」
「康維忠!」在康維忠要轉身走至大門口之時,連灝捷及時出聲叫住了他。
他轉回身,等她說出叫住自己的目的。
「希望你記住你剛說的話。」她話中帶意地警示他。
康維忠很快地理解她的意思,「放心,我不是長舌婦,而且我說到做到。」下了這樣一個承諾,他邁著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