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事務所的其他員工一見老闆板起臉了,立即腳底抹油,穿越人群,急急想趕在老闆之前溜回辦公室坐好,畢竟是付他們薪水的人,平日雖然好說話,但必要時刻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就這樣,尤昊檠帶走了一票人,偏偏攝影機還在拍呢,任晶晶反應快速,立刻換上笑臉,對著鏡頭自圓其說。

「我想尤先生可能是超級宅男,不習慣面對這麼多的人和鏡頭,所以才會至今仍單身,沒關係,我們創立婚友社就是要幫助這樣的人,如果有朋友跟尤先生一樣怕露臉的話,也可以藉由網路入會哦,我們的網址是……」

稍晚,任晶晶的這段談話在當天的晚間新聞中播出,只是新聞畫面擅自斷章取義,沒有把尤昊檠拒絕入會那一段播出來,只穿插播放他與任晶晶在婚友社諮詢的一幕,以及任晶晶說的話。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晚間新聞一播出之後,尤昊檠陸續接到朋友揶揄的電話,紛紛取笑他這個鑽石單身漢居然想不開,竟然上婚友社找對象。

尤昊檠臉色鐵青地癱坐在自家沙發上,看著液晶螢幕上不斷播放的新聞畫面,一肚子氣沒處發。

擱在透明茶几上的手機再度發出來電鈴聲,尤昊檠懊惱地翻了個白眼,想也知道一定又是朋友打來調侃他的電話,他不想接就是不想接。

拿起手機,正要按下關機鍵時,瞄見手機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者。

「噢~~」尤昊檠以掌擊額,慘叫一聲。

他最怕的人打來了,偏偏她的電話不能不接,上天保佑,希望她不是因為看到電視新聞才打電話過來。

深呼吸幾下,他按下通話鍵,接通——

「喂!媽。」

「昊檠,你是要讓媽丟臉丟死是不是?」尤母一聽到兒子的聲音便激動地數落著。

「媽~~」尤昊檠垂肩,很無力地安撫:「怎麼這麼說?我哪裡讓你丟臉了?」

「還說沒有?你這小子都上新聞了,如果是因為好事也就算了,竟然是因為找不到對象去參加婚友社被拍到!你要媽一張臉往哪放?你知不知道,朋友都打電話來虧我,說什麼你兒子長得那麼帥又事業有成,原來是個交不到女朋友的宅男,你說!丟不丟臉?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之前媽找媒人介紹了好多名媛淑女要跟你相親,你這孩子跟我說什麼緣分和感覺比較重要,不想相親,結果哩!給我跑去參加婚友社,這樣是有比相親好到哪裡去嗎?」尤母太氣了,一鼓作氣把怒氣全吼出來。

「媽……」尤昊檠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忍不住把話機拿離耳朵遠一點,好聲好氣地跟母親解釋:「媽,那是誤會,我沒有參加婚友社,只是我公司隔壁剛好有一間婚友社開幕,我的員工跑去……」

尤昊檠把事情經過鉅細靡遺說了一遍,幾乎想找錄音筆來錄,省得其他人再打電話來問,他不想一遍又一遍地解釋。

雖然兒子的解釋很清楚,但尤母聽不進去,最後以母親的身分撂話︰「我不管,你趕快給我結婚就對了。」

「媽!你別開玩笑了,我目前又沒有對象,哪能說結婚就結婚?」

「沒有對象就去拜託你公司隔壁的婚友社,請他們幫你找一個好對象,人家林太太和陳太太的兒子比你年輕,都已經當爸爸了,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才要讓我抱孫子啊?」

尤昊檠揉了揉眉間,很無力地嘆氣說:「快了、快了……」這是他一貫的敷衍之詞。

「每次都說快了,結果還是沒有消息,你要是再不快點找到結婚對象,別怪做媽的狠心,自己作主幫你挑選。」尤母快被這個兒子氣死,她愈是急,兒子便愈是慢吞吞,再等下去,她是要哪一年才能抱到孫子啊?

「好、好、好……再說、再說……」尤昊檠繼續敷衍中。「媽,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今天不能跟你聊太晚,改天再回去看你,就這樣喔!掰掰!」

道了再見,他趕緊掛了電話,以免母親繼續抱怨個不停。

結婚當爸爸?嗯,這個人生階段應該離他還有段很長的距離,老媽就慢慢等吧!

虛脫地癱在沙發上,他忍不住滿腦子都在想那個開婚友社的任晶晶,拜她所賜,他今晚一點都不無聊,有接不完的電話啊!

同時間,在這座城市裡的另一間屋子,很巧地,任晶晶跟尤昊檠一樣,也接到自家母親的抱怨電話。

任晶晶的母親也是看見晚間新聞的畫面后,打電話來訓人。

「晶晶啊!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任母在電話那頭氣得深呼吸,快被這個我行我素的女兒氣死了。

「老媽,我又哪裡惹到你了?」任晶晶不當一回事地隨口回應。

老媽真的很誇張,當初她大學財經繫念了一年休學,轉念大眾傳播系;後來又違背爸媽安排,捨棄英國,孤身前往美國念碩士;回國後母親積極幫她安排相親,她找盡各種理由落跑……老媽都說會被她氣死,她都聽習慣了。

「你這丫頭,要開婚友社怎麼不跟家裡商量一下?也不顧慮一下你爸爸的事業、名望,要是讓人知道家裡出了一個女兒跑去開婚友社,你叫他面子往哪兒擺?你居然還怕人家不知道,給我鬧上電視新聞?!」

「媽~~沒那麼嚴重吧?只不過是開婚友社而已,又不是做壞事,跟老爸的面子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是有什麼資格去開婚友社?你自己都沒對象、沒結婚耶!我那些朋友都打電話來笑我,說你女兒自己一直躲相親,而且還是單身,怎麼幫人家牽線當紅娘,一點說服力都沒有,與其開婚友社幫別人,不如幫自己找一個對象比較快……你說,丟不丟臉?」

任晶晶翻了個白眼,OK!她了了,原來面子不知往哪兒擱的不是爸爸,而是老媽。

「媽~~」她趕緊放軟語氣,安撫地說:「會啦會啦!婚友社會員如果有條件不錯、我又看得上眼的,我會肥水不落外人田,趕快撿起來用啦!盡量早點把自己嫁出去,省得你操心,這樣好不好啊?」

「最好是!」任母咬牙地說著。

「好啦!不要生氣了,周末我回去陪你們吃飯,我會買你最喜歡吃的起士蛋糕回去,好嗎?先這樣嘍!拜拜!」

掛了電話,任晶晶聳聳肩,沒讓母親的叨念影響到她的情緒,至於剛才對母親的承諾,她完全不當一回事。

有看上眼的自己撿起來用?

會有嗎?她哼笑著,拭目以待。

忽然,腦海不受控制地閃過尤昊檠的身影,想到他短暫盈握住她腰的厚實大掌,以及他憋笑著提醒她拉鏈沒拉好的表情……

呃,任晶晶臉色一僵,搖搖頭,不願再回想這些出糗的畫面,丟臉喔!

電視媒體的力量無遠弗屆,愛神婚友社開幕的新聞播出之後,連續一周來,婚友社的諮詢電話接到手軟。

十通裡頭有五通是在詢問尤昊檠的資料,其餘的五通是在詢問入會程序,婚友社的員工一一把來電者的資料留下來建檔,以便將來寄發婚友社的聯誼活動訊息。

任晶晶看著那些詢問尤昊檠的來電者資料,心裡好管閑事的因子蠢蠢欲動著。

她一定要想辦法得到尤昊檠的資料,說服他加入婚友社,如果能為他配對成功,接著再把他們藉由婚友社牽線而結連理的故事PO上網宣傳,勢必能引起廣大的迴響,吸引更多人加入會員。

拜她讀過財經系與大眾傳播系所賜,將故事、媒體、網路與行銷作結合,一直是她的強項,她雖然年輕,但可不是只會任性胡為的千金大小姐。

下班了,她搭電梯下樓,當電梯到達一樓時,門打開,任晶晶忽然看到大廳站著一個女生。

阿花!

她認得她,她就是那天開幕時跑來看熱鬧的隔壁會計事務所小妹,她有聽見尤昊檠叫她。

任晶晶靈光一閃,有了!就靠她了。

半小時后,任晶晶和阿花來到一間咖啡簡餐店。

單純的阿花在任晶晶的遊說之下,內心真誠希望老闆得到幸福,基於這樣的動機,再加上一頓晚餐、兩張電影招待券、兩張遊樂園門票,她輕而易舉就被收買了。

阿花邊喝飲料,邊一臉崇拜地大爆老闆的料。

「老闆是台大會計研究所畢業,今年三十二歲,興趣是騎馬,還是馬術俱樂部的會員,獨資創立事務所五年,對員工很照顧,只要能力好,薪水和紅利給得不手軟,至於感情世界嘛!我不是很了解,但是聽那些老員工說,老闆本來有一個既漂亮又溫柔的女朋友,兩年前出國念書,學費還是老闆幫她出的,結果不到一年就變心了,後來嫁給美國的留學生,孩子都生了!」

「天啊!」這也太慘了吧!任晶晶忍不住替他難過和抱不平。

「唉!聽說當時老闆一整個悶,把自己當機器人來操,天天超時工作,可能是想藉由忙碌的工作來忘掉情傷吧!我覺得那個前女友真傻,像老闆這麼優的好男人很難找耶!居然白白放手,真是沒眼光!」

「情路坎坷,我知道了……」任晶晶一邊聽著,一邊記載在隨身攜帶的PDA裡頭,又繼續問:「那還有呢?他的家世背景?喜歡什麼消遣?欣賞什麼樣的對象?」

阿花嘟著唇偏頭想了想,苦惱地說︰「這個嘛~~我也不完全知道耶!可能要問其他資深的員工才會知道,啊——」她忽然喊了一聲,眼睛瞪大,像見鬼一樣地表情猙獰。

「幹麼?阿花,你怎麼了?」任晶晶被她的反應嚇到,緊張地搖了搖她的手臂。

「我……」阿花神情慌張地拎起背包,屁股離開椅子,準備落跑。「我慘了,我看見老闆朝這間店走過來,任姊姊,歹勢,我要先開溜了,要是讓老闆知道我亂說他的事,我怕會被開除。」

任晶晶順著阿花的目光看向咖啡店的落地窗外,果然看見尤昊檠高大的身影走來。

「真的耶!快!你問服務生後門在哪裡?從後門先走。」連她也緊張起來,怕自己害得單純的阿花丟了工作。

「對!後門。」說著,阿花四處張望,看見洗手間旁邊有一個緊急逃生口的標誌,趕緊抓著背包往那邊跑,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問任晶晶。「你會保密吧?」

「當然!」任晶晶一口保證,拜託,她很講義氣的。「我改天再多拿幾張五星級飯店的招待券給你。」

說完,她揮揮手,趕緊催促阿花離開。

尤昊檠一踏入咖啡店,濃密的眉微微皺了一下,咖啡店今晚生意很好,座無虛席,他不想浪費時間等,反正一個人的晚餐在哪吃都一樣,買個便當回家吃也是可以。

他正轉身想離開時,眼角餘光瞥見角落的座位有個眼熟的身影。

他眯眼仔細看清楚,雖然那人頭低低的,但是那身形、那側臉他不會錯認,那是任晶晶,隔壁婚友社的老闆,害他被老媽叨念個不停的女人。

不及細想自己會不會太唐突,尤昊檠的腳已經自動往任晶晶的位置走去。

「嗨!真巧,在這兒遇見你。」他站在餐桌旁,爽朗地跟她打招呼。

任晶晶驚訝地抬頭看他,一臉吃驚外加心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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