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個禮拜，整整一個禮拜，尹愷辰沒再來找過姚毓安。就算見了面，也是冷淡地轉頭就走。

就算是她先拒人於千里之外，但這樣的情況，她已經不能忍受了。

難道他們真的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

既然已經僵持到這樣的局面，她決定賭一賭。

下班之後，姚毓安直接來到尹愷辰的住所，換出以往同居時打的備用鑰匙，打開門，對於室內的雜亂不堪，不禁感到訝異。

他不是一直都是個有條不紊的人嗎？把家裡搞成這樣，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嘆了口氣，她替他一一收拾好，不到半個小時，經過她的巧手，室內已經煥然一新。

而她心想：既然都已經動手了，乾脆就連晚餐一起做吧。沒想到她打開冰箱一看，裡頭居然空無一物。

"真是……不會照顧自己。"姚毓安感到有些揪心。

回到客廳，就在思考著該去買菜還是該叫外送時，她的手忽然在沙發上被刺了一下。

仔細摸索，她從沙發的夾縫中取出一隻精巧的耳環，看得出來其價值不菲。

一個念頭閃過姚毓安的腦海，是女人！

他居然趁她不在的時候，帶其他女人回家……

眼眶熱熱的，她握著那隻耳環，刺痛著掌心，隱忍著即將奪眶的淚珠。

對於兩人同住發展出感情后，他始終不肯給予她任何承諾，為此他們從吵架到冷戰，她都沒哭過，那是因為她相信，他終究是只愛她的。

尹愷辰不會背叛她，至少……在他們還沒正式分離前，她對他抱持著絕大的信任。

難道她以為的這一切，都只是她在空想嗎？

吸吸鼻子，姚毓安的心裡完全沒了主張，她走回房間，躺在他們曾經同床共枕無數夜晚的床上，眼淚沾濕了枕頭，她感到疲累極了，心也好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姚毓安已經沉沉睡去。

當尹愷辰深夜回到家時，訝異地望見她就這麼縮成一團地睡在自己的床上。

有多久，他不會這樣看過她安詳的睡容？手剋制不住地撫上她柔嫩的臉頰，摸到的卻是一道道未乾涸的淚跡。

誰惹她哭了？她不是應該快樂地跟常浩在一起嗎？

思及此，尹愷辰有些粗魯地搖了搖她柔軟的身子，啞聲道："起來，你怎麼會睡在這裡？"

揉了揉紅腫的眼，姚毓安嚶嚀一聲，卻沒睜開眼睛。

"算了……"他替她蓋上棉被，以免她受寒著涼，就逕自走進浴室淋浴。

在床上的姚毓安被水聲吵醒，才知道他已經回家。她瞄了眼手錶，沒想到已經是凌晨一點。

"你去哪裡了？"她起身敲著浴室門，忍不住要問。

雖姚毓安的嗓音大半被水聲掩蓋，但尹愷辰還是知道她已經醒來了。

"有話等等再說。"

"我不要，我就要現在說。"她一鼓作氣地推開浴室的門扉，立刻見著了他結實光裸的胸膛，以及令人臉紅心跳的下半身。

"你做什麼？！"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尹愷辰第一個反應是立即衝過去阻止她。

沒想到這樣的動作，卻讓兩人靠近得更加暖昧。

咬嚙著下唇，姚毓安大膽地摟著他的腰際，將自己的衣物也沾得微濕。

"放開我，你會感冒的。"他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我不放，我怕我現在放開了，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最後一句，她小聲得有如蚊蚋。"抱我，現在就抱我。"

她激切地主動吻著他的唇、頰和光裸的每一處，企圖挑起他的慾火。

她雖然不懂什麼調情的前戲，但她至少看過不少小說，漫畫，不都是這樣做的嗎？

尹愷辰是個正常的男人，而眼前挑逗他的女人又是他日思夜想的對象，他怎麼可能不為所動？

"你這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有什麼下場？"

"我知道，我就是要它發生！"既然他都可以和別的女人做，為什麼唯獨她不行？

辛筱琳也說過，男人都會有想抱心愛女人的衝動呀！

"你真可惡！"他逐漸褪去潮濕的外衣，讓火熱的大掌包覆她的身軀。

"啊……"一陣酥麻的電流竄過姚毓安全身，她顫抖了下，不禁自口中送出嬌吟。

"冷嗎？"溫熱又略帶租糙的掌心在她身上游移，點起一簇簇的火苗。

"不，好熱……"她感覺被他撫摸過的地方就快要燒了起來。

尹愷辰抱起她幾近全裸的身子走至床上，肌膚相貼的奇異感覺，讓姚毓安內心洋溢著安心與幸福。

壓近她，確認她已經有足夠準備接納他時，他一個挺身，將自己與她合而為一。

"呀！"突來的痛楚讓姚毓安痛呼失聲，但眼角留下的淚珠，卻是最珍貴、幸福的象徵。

接下來一連串的刺激律動，將兩人帶上了前所未見的天堂。

直到姚毓安沉沉地睡去，嘴角都還掛著滿足的微笑。

清晨醒來，寒冷的空氣侵襲著姚毓安光裸的身子，她眨了眨眼，下意識地往尹愷辰身邊靠去。

沒想到他卻冷淡地將她推開。

她不解地望著他，"怎麼了？"

"你昨天怎麼會突然跑過來？"點了支煙，他別開視線。

"因為我想見你。"

"想見我？為什麼想見我？"他輕嗤了聲，"你不是正跟常浩打得火熱？"他像個興師問罪的丈夫。

"你別胡亂說話。"撥了下微亂的髮絲，她不了解昨晚的甜蜜怎麼會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事實擺在眼前。"他攤開今天的早報。

第一張的頭條新聞正是報導兩人感情日漸穩定，各界都在猜測何時兩人才會結為連理的新聞。

"這不是真的。"她搖搖頭，拉緊了懷中的棉被。

"如果這都不是真的，那什麼才是真的？"他擺明不信任她。

"你還不了解嗎？我對你的感情，才是真的呀！"

"安安，你變了。"他突然道，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以前的你總能維持好我們彼此的空間與自由，不會像現在這樣咄咄逼人。"

"我累了，現在這個有真感情的我才是我。"他們理念真的差太多嗎？

"你讓我感受到壓力。"他其實不想這樣傷她，但話就這樣從口中說出。

看見報紙報導她跟常浩的消息，他不想承認自己嫉妒得快發狂。

就因為他不能給她一個承諾一個約定，所以她就去找別的男人在一起，那麼之前她所說的愛不都是謊言？

一想到這裡，他就不禁想要傷害她，用她最在意的事情傷害她。他不會給她任何海誓山盟，因為那對他來說是廉價的。

是任何一個男人給得起，她就會毫無條件接受的，那還有什麼意義？！

"呵，壓力……"姚毓安笑了，笑得毫無生氣，笑得像即將凋零的花。"如果我付出全部的感情，最後只換來一句'壓力'，那麼我認了。你就繼續去找不會讓你有壓力的女人好了！"

她將一個小東西擲到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尹愷辰撿起那小東西一看，原來是莉莎遺留下的耳環

"再見。"她起身離開床，不在意赤裸裸地呈現在他眼前，好像靈魂已經抽離了軀體，自顧自地穿上衣服。

"你要去哪裡？"

"回家，我說過，這裡不是我的家。"

曾經她認為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那麼現在呢？

她已經無家可歸了吧……

尹愷辰想開口挽留她，卻始終拉不下身段，開不了口，只能從窗外望見她孤獨地消失在街角。

而姚毓安狼狽地回到家后，原本是不想吵醒家人的，卻沒想到姚心兒早就已經起床了。

"你回來啦？吃過早餐沒？"

"我不想吃……"

"身體不舒服？"看著她蒼白的面容，姚心兒有些擔憂。

"心兒，你談過戀愛嗎？"姚毓安將自己拋到沙發上，悶悶地落下淚珠。

"哎呀，到底怎麼了？常浩欺負你了？"姚心兒以為是常浩惹她哭了，急忙上前摟著她的肩膀。

她搖搖頭，"不是的。"

"難道是……'雖然心中有了譜，卻不敢亂說。

而姚毓安沒回答她，只是繼續問道："如果在一個男人已經用行動表示他不會只有你一個女人，而且他對你，是喜歡而不是愛……那我該繼續厚臉皮地死纏爛打嗎？"

"像那種男人，不要也罷呀。"輕拍著她的背，姚心兒軟語安慰著。

"可是我很愛他。"

靜靜地思考了一下，她才說："那就試著改變他如何？"

"我好累……已經很累了。"心好累，因為她根本就沒辦法改變他。

"去睡一覺，起來再說吧，你看起來睡眠不足。"

"嗯……"姚毓安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上二樓，兩腿間還殘留著昨晚激情過後的酸疼。

他們曾經在一起很快樂，為何現在會弄成這樣？

難道，真如尹愷辰所說，是她的改變破壞他們原本美好的關係……

一個月後

沒來，她的月事已經整整遲了一個月了。

她該求助誰？

電話拿起又放下，腦中回蕩著的是那熟悉的號碼，但是他們自從一個月前不歡而散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面，她該在這時候去找他嗎？

他會說什麼？會有什麼反應？

她不敢想像，他絕不可能欣喜若狂吧引

姚毓安你這傻瓜，當初不是很想用孩子來絆住他嗎？怎麼現在又躊躇不前了？

她暗罵自己，卻沒辦法不承認，如果他真因為孩子跟她在一起，那便不是真愛。

雖然她很不想在這時候打擾辛筱琳，但她現在也只有她能商量了吧。

姚毓安起身前往醫院，不意外地在病房內看見葛成輝黏著老婆，因為辛筱琳的預產期就是這幾天了。

"嗨，我來看你了。"她將手上提著的一袋蘋果放到桌上，強裝微笑地打著招呼。

"嗨，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也沒什麼精神。"心思細微的辛筱琳馬上發現姚毓安的不對勁。

"怕什麼，這裡是醫院。"葛成輝順著接話，卻被老婆白了一眼。

"你閉嘴。"

"我有事想跟你談談。"姚毓安開門見山地說，滿肚子的心事已經快決堤。

"可以呀。"辛筱琳露出鼓勵的眼神，等著她開口。

"呃……"她用眼角的餘光瞄著葛成輝。

辛筱琳立刻會意，"老公，麻煩你迴避一下嘍。"

"我又不是外人。"葛成輝不滿地抗議，但卻立即被駁回。

"快出去，順便去買包蜜餞給我吃，我嘴突然好饞喔。"硬的不行，她開始用撒嬌攻勢。

這招果然很有效，聽見老婆想吃東西，二話不說，葛成輝只有摸摸鼻子領命出去買的份。

見房裡只剩她們兩個女人，姚毓安的偽裝崩潰，垮下臉說："我、我好像有了……"

"什麼？"辛彼琳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死心地再問一次。

"我是說，我好像懷孕了。"

"好像？"

"我沒有去看醫生，但是我：'大姨媽'已經一個月沒來了。"她望向辛彼琳的肚子，又摸摸自己的，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平坦的肚子，居然也有一個小生命。

"但是……你們不是已經冷戰一個多月了？"這消息她是聽葛成輝說的。

據她所知，現在的尹愷辰幾乎快成了工作狂，下班也不回家，快將公司當成家了。

那他們哪來的機會……做人？！

"就是一個月前，我跟他吵得最凶的那一次……算一算，剛好是危險期。"

"那你打算怎麼辦？"辛筱琳問出最現實的問題。"生下來……或是打掉？"

捂著唇，姚毓安立刻猛搖頭，"我絕不會打掉的。"

"那要怎麼辦？告訴尹愷辰，逼迫他娶你？"這雖然也是一個辦法，但不敢保證她會有幸福的婚姻。

"老實說，我以前確實是有這樣的想法，也是憑著這樣的衝動將自己獻給他，但是，我想清楚之後，我不認為那樣真的可以得到他的愛。我愛他，我不想勉強他……"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要是尹愷辰也愛她，那就好了！為什麼愛人會這麼痛苦呢？

"其實，我認為尹愷辰是愛你的，只是他那傢伙腦筋轉不過來，才會……"辛筱琳想說服她去跟尹愷辰坦白。

"你不用安慰我，他對我是怎樣的感情，我再清楚也不過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來找你。"她自己真的是拿不定主意。

"我拜託你去找他談清楚吧，你不可能一個人養孩子的，況且……就算你刻意瞞著他，他最後也會從姚伯伯那裡聽說。"辛筱琳真的是很擔心好友，"而且你又要怎麼跟姚伯伯交代呢？"

"跟我爸沒有關係，他只不過是盡義務養大我的人罷了。"

"你……好，既然你提到了，你也知道你母親的辛苦，你願意重蹈她的復轍嗎？"

"我--"姚毓安突然間回不了話，無法反駁。

因為她自己也不願意，自己的孩子跟她一樣，是個私生子……

辛筱琳誠懇地直視著好友猶豫不定的眼眸，"不管結果怎樣，我都會幫你，都會站在你這邊，所以至少答應我，去跟他談談好嗎？"

"我知道了，謝謝你，彼琳。"

"我……呃……"辛筱琳突然皺起眉頭，手捧著肚子，開始冒著冷汗。

"怎麼了，你肚子痛嗎？不要嚇我！"

"快，幫我叫護土，我好像要生了……"

"好、好，我馬上叫，你忍著點。"她急忙按下護土鈴。

本來姚毓安一個人就已經夠緊張了，哪知葛成輝回來的時候，把她弄得更是手足無措。

從頭到尾只有醫生、護士在冷靜地開導他們，頻頻保證不會有事，才沒讓葛成輝擔心地衝進產房。

以後，雖然自己也要忍受這樣的痛苦，但姚毓安不害怕，因為這是她和尹愷辰的孩子。

她由衷希望，到時候，他會跟葛成輝一樣，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