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經過將近三個月的整修，瑪琪雅朵終於重新開張了。

在設計師的巧手規劃之卞，它成為一個溫馨、舒服、每一個小角落都充滿溫柔的咖啡店。

吧台利用燈光、照片及透明玻璃取代傳統大理石，顯得溫暖而熱鬧。

文海婧親手製作的菜單和杯墊，結合元寧所拍的各式各樣小狗可愛的照片，贏得許多客人的讚賞，而她精湛的手藝、對咖啡的了解，也是讓客人流連忘返的原因之一。

「真是沒想到呀。」袁艷雪坐在吧台前，笑著向文海婧說：「我看你真的是遇到貴人了!想當初我要你去看他的攝影展，你還嫌貴，死都不肯呢。」

偶像和好友成為一對戀人，她還真沒想到結果會這樣呢。

不知道元寧是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能壓得下八卦，讓水果周刊拿掉他和海婧的新聞。

但是元寧的光環實在太亮，就算沒有媒體的推波助瀾，還是有許多女性客人是慕名而來的。

文海婧臉一紅，「你別笑我了。」

愛情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來臨了，她自己也覺得好像在作夢似的，充滿不真實感。

新生活實在太甜蜜了，她都不大敢相信這是真的。

原以為山窮水盡，沒想到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哪有笑你?」她假裝哀怨的說：「我是羨慕你，又嫉妒你!明明是我比較喜歡元寧，結果拐跑他的卻是你，真是令人傷心。」

文海婧笑道：「才怪！我沒有拐跑他，是他自己來的。」

因為要打佯了，店裡只剩下兩三個客人，所以她一邊收拾吧台，一邊跟艷雪聊天。

她們好久沒有談心，因為彼此都太忙了。

「說的也是。」袁艷雪點點頭，「看來你真該感謝文海喬，他總算做了一件好事。」

「我還是要罵他！」一想到哥哥那不負責任的散漫個性，她就頭痛，「那是因為遇到元寧，要是換了別人，我早就去上吊了。」

「等他回來，你就好好修理他一頓，記得叫我來參觀呀。」

「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真是奇怪。」她歪著頭，一臉的不解。

「不是說追著魏薇琪去了日本嗎？」

文海喬真是她見過最有毅力和勇氣的色鬼了，只可惜他這份精力從來不用在正經事上。

「沒有，薇琪說她很久沒看見他了。」

元寧一直跟薇琪保持聯繫，一通電話就能知道海喬有沒有出現在她周遭活動。

「叫得這麼親熱？」袁艷雪暖昧的說，「你跟元寧的前女友這麼麻吉呀！還是你們說好她小你大，共侍一夫？」

「共侍你的頭啦。」她笑罵著，「才沒這回事呢，反正元寧跟魏薇琪不是你想的那樣。」

因為答應了元寧不泄漏他跟薇琪的關係，所以也只能心裡跟好友說抱歉了。

「是嗎？元寧呢？」袁艷雪偷笑著問：「不是飛去陪前女友，所以留你一個人在這裡孤單寂寞嗎？」

「當然不是嘍。」

前天薇琪打了通求救電話來，只是哭著求元寧快點到紐約找她，也沒說什麼，急得元寧立刻飛過去。

昨天他才打電話回來跟她解釋，原來是薇琪開車撞到一個人，他已經在幫忙處理了。

「如果是，你就準備哭死了。」袁艷雪拍拍自己的肩，「不過你放心，這裡隨時借你哭。」

文海婧假裝生氣，嘟著嘴道：「討厭，我才不需要呢。」

一陣救護車的聲音突然響起，袁艷雪翻翻白眼，露出一個討厭的表情，從皮包里拿出手機，沒好氣的問：「幹什麼？你的時鐘又不準，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聽她口氣惡劣得像是對她的什麼大仇人，文海婧好奇的盯著她，只聽見她一聲大吼，「你的冰箱沒啤酒了，關我什麼事？你這個小人！」

恨恨的說完，她用力按不斷話鍵，把手機丟回皮包里。

「怎麼了，跟誰吵架？」文海婧瞪大眼睛問。

「跟一隻豬！一隻沙文豬。」她沒好氣的說：「算了，我得走了。」

「急著幫那隻豬送啤酒嗎？」怪了，艷雪在男人面前一向很……從來也沒看過她對男人大吼大叫。

現在卻對著電話另一頭的人發脾氣，這還真稀奇耶！

艷雪的格言，就是利用男人、控制男人，然後甩了男人。

「別提了，害我一肚子火。」袁艷雪氣呼呼的一撥頭髮，「早知道井上優這麼混帳，我就不爭這個案子跟他合作了。」

他壓根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老用搞砸合作案來威脅她，把她當女傭使喚。

「井上優？你不是誇他是建築之神，人長得又帥，又有才華，簡直是難得一見的極品男人嗎？」

「那是在我還不認識他之前的謬見，OK？我說媒體真是害死人，只會亂報一通，害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都上當，真以為他是個好人咧。」

「呵呵。」文海婧笑道：「真稀奇，沒看過你為哪個男人動氣耶。」

「井上優絕對有本事惹得佛祖都發火！」她雖然很想維持完美的形象，可是他總是害她破功。

「這樣呀。」文海婧故意把尾音拉得長長的，一副懷疑的樣子。

袁艷雪瞪她一眼，「當然呀，不然呢？不說了，我走了。」

她瀟洒的一揮手，快步離開。

服務生清完最後一張桌子，又來到吧台幫文海婧，等到廚房整理完，大家也都下班。文海婧才牽著已經變得很大的小小出去散步。

在溫暖的夏風中，她深深的吸了口氣。人心情愉悅時，就連空氣都好甜美呢。

看著天際稀少的星星，她強烈的想念著元寧，真希望他此時就在身邊。

小小似乎也覺得寂寞，用頭在她腿上磨蹭著，低鳴了幾聲。

她蹲下來抓抓它的耳朵，「你也想元寧呀？不要緊，他很快就回來嘍。」

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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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海婧看著夜雨茫茫的街道，又低頭看了晚表一眼。快十一點了，雨又不得這麼大，看樣子是不會有客人了。

所以她提早打佯，讓員工們早點下班。

她正打算關燈，帶小小到二樓時，門上的風鈴突然叮叮咚咚的響起來。

文海婧一個回身，露出抱歉的笑容，「抱歉，我們打烊了。」

進來的是個身形高大，有著一頭棕發，鬢邊微帶白絲，看起來很有教養的外國紳士，他一開口，說的卻是標準的國語。

「不好意思，外面很冷，可以賣我一杯熱咖啡嗎？」

她甜甜一笑，「坐吧台好嗎？」

在文海婧的引領下，菲力坐上高腳椅。

他仔細的看著她，想要找出她獨特的地方，為什麼可以讓他的獨子寧願留在這裡，也不願回家。

這裡有一種溫柔的氣氛，讓每個進來的人都感到身心舒適。

看著文海婧恬靜的笑容，他彷彿看見妻子那充滿包容和了解的面容。

盡責的戴維斯雖然無法將元寧帶回聯合集團，卻能將他的消息全都傳回去。

因此菲力知道了文海婧。

也知道元寧買下一間雜誌社，為的只是杜絕她受到媒體的騷擾。

這讓菲力覺得自己有必要來看看她。

「你想喝些什麼？」文海婧禮貌的問。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看起來很得體的男人，似乎很悲傷。

他並不很蒼老，但卻有一種歷盡風霜的感覺。

「最好喝的咖啡是什麼呢？」也許是她溫柔的聲音和表情使然，竟讓一向緊繃的菲力也覺得輕鬆。

她依然微笑著，「最好喝的咖啡就是你最喜歡的咖啡。」

菲力搖頭，「我沒有什麼最喜歡的咖啡。」

真奇怪，除了蓬勃聯合集團維持家族的聲望之外，他這輩子好像就沒什麼了。

「一定有的。」文海婧非常的堅持，「我相信你一定喝過咖啡，每次喝咖啡就會有一個回憶，而其中一定有一個是好的、是你喜歡的。」

他看著她，陷入了回憶。

他快速的回到過去，看到元晴坐在雙人床上，烏黑柔軟的長發編成一條辮子放在胸前，管家安妮拿著一個銀盤，上面放著兩隻裝了咖啡的小巧骨瓷杯，旁邊的小碟子里裝著椰棗、碎果仁，還有手工做的蜜餞。

那個時候，只要看著她，他就感到很幸福。

那是什麼咖啡呢？又香又醇，帶著微苦，就像他現在回憶起元晴的感覺。

「曼特寧。」他輕輕的說：「請給我一杯曼特寧。」

菲力看著她煮咖啡、溫壺，耐心的等著，而她給他一杯充滿回憶的曼特寧。

略微苦澀的味道。

「真好喝的咖啡。」他衷心的說：「真希望能天天喝到。」

文海婧一笑，「咖啡是好喝，但那是因為搭配了回憶啜飲，才會如此美味。」

「你真是個奇怪的女孩。」他看著她，露出一抹微笑，「這是你的店？」

臉一紅，她遲疑了一下，「不是。」

「我看你考慮了一下才回答，有什麼原因嗎？」

「店主是我很重要的人，瑪琪雅朵是我們一起經營的。」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一個微笑，「一個很棒、很用心、很容易感動的人。」她指著吧台，「你看這裡，就可以了解我為什麼這麼說。」

菲力這才仔細看著那些照片。

那都是些平凡人物的剪影，快樂的孩子在泳池邊跳水、一家子一起烤肉、情人們拿著花束擁抱、坐在公園裡的老夫妻、逗著嬰孩的高中女生，和貓一起安睡的小狗、騎腳踏車跌倒的小女孩、步出禮堂的新婚夫妻，坐在輪椅上曬太陽的病人、開著公車的司機……

菲力驚訝的看著照片里流露的感情，自然卻濃烈。

他不曾注意過的作品，因為知道那不過是兒子逃避責任的借口，現在才知道兒子居然擁有那麼多熱情，透過相機的鏡頭展現出來。

「很棒的作品吧？」她驕傲的說著。

「對，很棒。」他點頭承認，「賣嗎？」

文海婧笑著搖頭，「你要是喜歡，等元寧回來，他會送你的，他喜歡人家因為感動而收藏他的作品，而不是為了他的名氣。」

菲力雙手互握，用大拇指抵住下巴，「聽起來他也是個很有趣的人。」

「嗯。」一提到元寧，文海婧就打開話匣子，源源不絕的說：「他以前不拍人物的，一直到最近，他終於知道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是人的感情，所以他重新拿起相機，他表示這是老天給他的第二次機會。」

「遇到了你，所以他改變了想法嗎？他真是一個幸運的小夥子。」菲力誠心的說：「很少有人能有第二次機會。」

他很希望他也有，如果人生能重來一遍，或許他會做出和當初不一樣的決定。

責任也許只是一個借口吧。

一個他逃避的借口，他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這麼膽小，膽小到不敢面對愛妻的死亡。

他無法忍受一天一天看著她死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痛苦會把他撕裂，使他跟著死去。

為了孩子，他不能夠崩潰，結果他的孩子因此而恨他。

文海婧也輕輕一嘆，「嗯，所以元寧他很珍惜。」

「這麼棒的人，或許有個好爸爸，也或許他們父子非常的相像。」

她眨眨眼睛，「不，我想他不會同意你這麼說。元寧提過，他不願變成像他爸爸那樣的人。」她輕輕的透露，「雖然他始終沒講清楚，可是我知道，他爸爸一定傷他很重。」

菲力心如刀割，啞聲說道：「或許他爸爸有苦衷。」

「我也這麼覺得，畢竟這世上不會有不愛孩子的爸爸，也不會有不愛爸爸的孩子，元寧就是太愛他爸爸，對他有太高的期待，所以一旦失望，就會傷得很重。」

他苦澀的一笑，「謝謝你這麼說，這對我意義重大。謝謝你的咖啡，非常的溫暖，麻煩你幫我買單吧。」

她一笑，「我請客。」

菲力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希望有一天，我們還能像這樣聊。」

「隨時歡迎你來。」

文海婧送他走出門口，看見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撐著傘走過接他，然後兩人一起搭一部豪華禮車離開。

她忍不住嘆息一聲，「他似乎是個非常成功的人。」

成功，但是非常的不快樂。

手機突然響來，她趕緊接。「喂？」

「海婧，是我。」

她高興的歡呼一聲，「元寧！你在哪，要回來了嗎？」

天哪，她好想他，很想快一點見到他。

「抱歉，薇琪的事有點麻煩，我得過幾天才能回去。怎麼了，聽起來似乎很失望？」

「有一點。」文海婧嘟著嘴，把頭靠在玻璃上，一聽見他還沒回來，就泄氣極了。「可是也沒有辦法，我會忍耐的。」

「乖女孩。你在做什麼？」

「沒幹么。外面在下雨，不能帶小小出去散步了。」

「我不在，它又那麼懶，你也拖它不動吧？」

她一笑，「才不會，它很聽話的。」

「那你呢，有沒有聽話，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當然有呀。」

「是嗎？」他的聲音有絲懷疑，「穿這麼少，不怕感冒？」

「哪有，穿很多了。」

「是嗎？你穿什麼？」

「說了你別笑我喔。我穿你的運動衫。」

她很想念他，所以穿著有他味道的衣服，假裝他在身邊。

「湖人隊那件？」

「對呀，你怎麼知道？」她才這麼說，突然聽見有人輕敲玻璃的聲音。

一抬起頭，她看見元寧對著她笑，還用嘴型說了三個字「我愛你」。

「啊！元寧！」她驚訝的呆了一秒，這才又叫又跳的衝出去。「你回來啦！」

他張臂將她抱住，轉了好幾圈才把她放下來，兩人額頭相抵。

「嗯，我回來了，老天，我真想你！」

她害羞的看著他，用手環著他的脖子。「我也是。」

雖然雨不斷的飄在他們身上，但是澆不熄他們的熱情。

戀愛中的人所向無敵，又怎會怕一場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