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他瞞著我們。」溫雅爾不是滋味的說:「他在保護常相思,為什麼?」

他想都沒有想過,常相思在他府里一待四年,原來是不安好心眼的。

她夜半翻牆出城、負傷回來的過程都從密探的口中傳到他這裡,原本他不相信的。但是她又湊巧的染了風寒,躺在床上無法動彈,後來上官殿請入府的大夫證了她受的是刀傷和掌傷,絕非風寒。

他並不是薄情寡義的人,常相思是他的朋友,只是如果她真是成王的心腹,那就麻煩了。

「不需要弄清楚。」湛掩袖冷笑道:「是威脅就除掉。」

他一邊拉攏康王,一邊取信成王,知道了月前襲擊他的人就是常相思,也知道了她進溫府的目的是什麼,雖然奇怪她遲遲沒行動的原因,但為了取信康王,他還是策畫了讓紅裳行刺成王,除掉常相思的行動。

讓綠衣擄走景陽春引走溫雅爾,順利救出紅裳的計畫也是他指使的。

這個關鍵時候上官殿要的不是敵人,所以他得盡量減少樹敵,康王安逸荒淫有野心卻沒腦袋,一心只想坐上皇太子的位置,因此積極的培養殺手卻讓他們毫無用武之地。

湛掩袖一點都不客氣的利用康王的人馬,為上官殿除去阻礙。

成王狡詐殘忍有殺上宮殿之心,他就先下手為強讓康王先跟他對立肥注意力和目標都弓研。

「你要殺了相思?我反對!」溫雅爾堅聲道。

「要除掉威脅,不是只有殺人。」湛掩袖笑道:「我不想上官殿恨我,得罪未來的皇帝沒有好處。」

「我不懂。」他是真的不懂,如果常相思真的是成王的殺手,不殺了她怎麼降低威脅?

「傻瓜。」他含笑道:「換句話說就是讓她下不了手。」一個殺手,若是無法對目標下手,也就不成威脅了。

「讓她下不了手?」溫雅爾更胡塗了。

「跟你打賭,她不但不會下手,而且還會保護他。」他信心滿滿的說。

「真不明白你這種自信是哪裡來的。」他搖搖頭,「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沒錯。」他乾脆承認了,「而且還不少。」

只是還沒到攤開一切的地步而已,時機一成熟他會讓溫雅爾知道所有原委的,目前他只要知道他和他一樣都儘力擁護上官殿就行了。

「你知道我並不喜歡這樣。」溫雅爾抱怨著,「什麼都不知道。」

「不會呀,至少你能當個快樂的新郎官,知道太多說不定我得殺你滅口,哈哈。」湛掩袖大笑道。

「真的假的?」溫雅爾一臉狐疑的看著他,「掩袖,你很恐怖你知不知道?」

聰明而且自信,如果不是他對他的人格有信心的話,他一定以為覬覦皇位的人是湛掩袖了。

湛掩抽笑而不答,只是看著他。

「你到底背著我們做了什麼?」看他的樣子,實在無法叫他不懷疑,他是不是瞞了他什麼。

什麼同進退沒有秘密的好哥們嘛!以湛掩袖和上官殿目前的表現來看,溫雅爾突然覺得自己說這句話有夠白痴的。

「你知道我懶得動腦筋,如果不是……」湛掩袖說到一半,突然住嘴不說了。

溫雅爾當然會追問:「如果不是什麼?」

「沒什麼。總之,常相思的事你別過問,我會處理的。」

如果不是安和皇帝拜託,他不會搞這淌渾水搞得這麼深,回家陪夜雨還比較實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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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園。」

常相思站在深鎖的月洞門前,高聳的圍牆圍住了她曾經最喜愛的地方。

牆上爬滿了藤蘿,院里的松怕雖然不高大,但都聳直勁健,有部分的枝於伸出了牆外。

「真奇怪,我從來也不知道府里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上官殿的聲音在她身後響了起來,把她嚇了一跳的轉過身來,舊地重遊的她百感交集,居然沒有發現他就跟在她後面,循著她的腳步前近。

天還沒亮,上官路又因為那個夢驚醒了。

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再入睡的他,選擇了到霧氣瀰漫的花園散步,在陽光乍現的時候,常相思像是花間的仙子似的出現在一叢秋海棠旁邊。

他跟著她熟悉的腳步漫遊,穿過游廊、花架,走過九曲橋、假山和堆石,他一面驚訝於她對自己府里的熟悉,一面嘲笑久居此地的自己居然比不上她。

若不是跟著她的腳步,他從來也不知道原來南王府這麼大,有這麼多他不知道的角落。

常相思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這也沒什麼稀奇的,南王府依山傍水,是出了名的豪宅,就算王爺看不完、走不盡也不是什麼怪事。」

「你來過嗎?」他越過她,推了推那深鎖的門,一邊說道:「否則怎麼這麼清楚。」

奇怪了,居然上鎖?門后是什麼地方,為什麼需要上鎖?

他看門上滿是青苔,到處都是蔓生的荒草,可見得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這扇門也已經很久沒有推開了。

「我怎麼會來過?我只是隨便亂走的。」她避開他的眼光,冷淡的回答了他的話。

十六歲之前,她一直以為這裡就是她的一切、她的歸宿了。

她以為她會一直是他的。

那時候的她,從來也沒想到過有一天,她和他會一起站在這扇門前,自願或是非自願的將過往全部拋棄,不再去想。

「你知道門后是什麼,」上官殿走近她,拉過她的手,想把她拉到門前去,「對不對?你剛剛說這裡叫什麼?相思園是嗎?」

常相思抽回了自己的手,冷然道:「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我怎麼會知道這裡是哪裡,又怎麼知道門後有什麼。」

相思園,會是相思的園子嗎?他看著她冷淡的瞼,忍不住感到有些泄氣。

她對他與其說是有敵意,還不如說是冷漠而生疏的,這讓他覺得不好受。

而他意外的發現自己不希望她用那種眼光看他。

「既然你也不知道門後有什麼,那麼我們就有必要進去看一看了。」他對她一笑,「當作是冒險也好。」

她咬咬唇,看他拿起一大塊石頭,似乎要將鎖敲掉,她立刻攔到他身前,「別進去。」

這麼多年了,裡面的景物也該變了,她為什麼怕他進去呢?

因為怕他想起來。

怕他對她的熱情不減,怕他對她的愧疚不減,怕他為了她恨他而痛苦。

忘了一切對她好,對他也好,她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和絕望。

他灼灼的目光鎖住了她的猶豫,「為什麼?」

她對王府的熟悉,知道園子叫相思園,出現在他夢裡都不是偶然更不是巧合。

他一定是認識她、知道她的,但是如果她在他過去的生活佔了大部分的話,為什麼除了夢境之外,沒有一絲證明她曾經存在的東西留下來。

連人也沒有。

將常相思帶回來的那一天,他就召集了府里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人認得她。

失望之餘他才知道,他府里的下人大自總管小至看門人,沒有一個在王府里待超過十年的。

很奇怪不是?

他十二歲的時候受封為王,得到了這座府邸,照道理說他今年二十八歲了,府里應該有人是一開始就在這裡的,年資該超過十六年才對。

曾經有過一次大規模的撤換行動,就在十一年前,他府的僕從全換過了,這是他僅有的結論。

他發生意外的那一年,府里的僕人全數換過了,為什麼?

「因為沒什麼好看的。」她真恨他那樣誠懇的看著她,害她連說謊都覺得笨拙無比。

上宮殿一笑,「你不知道裡面有什麼,又怎麼知道沒什麼好看的?」

「若有好看的、值得看的,這個園子也不會上鎖,更不會荒蕪,不是嗎?」常相思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走。

他能想起來多少?

就算想起來,那又怎麼樣呢?她在怕什麼?難道到了現在,她還在擔心他受愧疚的痛苦折磨嗎?

她不是恨他嗎?她若是恨他,就該讓他徹底的想起來,不讓他這麼輕鬆的遺忘了他對她的殘忍。

可是……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正賣力的敲著那個鎖,努力的尋夢。

她卻還是愛他。

「喀當」一聲,生滿了銅銹的鎖終於不堪敲擊的斷落到地上去,上官殿用力的推開那塵封已久的門扉,發出一陣刺耳難聽的嘰拐聲。

門推開了,一陣涼風撲面而來。

松柏夾著一條小徑延伸了出去,扶桑和茶花夾生在松柏之間,燦爛的開著。

小徑彎彎曲曲的消失在遠處廣大的花圃之中,濃郁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中。

一時之間,他有些恍惚了,是夢境或是現實?

他沿著小徑前行,繞過了幾株樹木眼前陡然一亮,在這濃蔭深處是一大片花園,因為沒人整理雜生了許多蔓草,紅花跟綠葉交纏著往上生長。

一座秋牽架豎立在中間,上面爬滿了紫藤花,一串串粉紫色的小花在晨風之中微顫著,嬌芒欲滴。

風在林樹間低吟,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在鞦韆架上跳躍。

「不是夢……」他喃喃的說。

真的有這麼一座花園,真的有一座鞦韆架,真的有個小男孩摔了下來。

作夢的時候,他從來沒看見過是誰在推著鞦韆,是誰越推越高……越推越高。

現在他真實的站在這個地方,卻感到了一陣恐怖,一股無法言喻的衝動促使他看著自己的雙手。

是他,將鞦韆越推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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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在聽呀?」溫雅爾一拍桌子,大聲的朝上官殿的耳朵喊。

「什麼?」他明顯的又失神了,昨晚他輾轉難眠想了一個晚上,他還以為找到了那個花園之後,能夠想起一些東西。

但是徒勞無功,他什麼也記不得,只是隱約的猜到那個將鞦韆越推越高的人,可能是自己。

「我說皇上怎麼會突然封代王當康川指揮使,把他外放到那裡去?」這個消息毫無預兆,大家都被震撼住了。

懦弱多病的代王被外放到康川,這表示他排除在太子人選的考慮之外,還是只是一種障眼法而已?

眾人議論紛紛,可是誰也沒那個膽子去問作這個決定的皇上。

「父皇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考量,有什麼好奇怪的。」上官殿一點都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得傷腦筋。

「是沒錯,但為什麼是這個時候?」而且還是指揮使,沒有給他任何調動兵力的權力,雖說是指揮使但大家都知道那是個虛銜,一點用處都沒有。

一個小小的知縣的權力都快比他大了。

「這樣很好呀。」湛掩袖笑道:「少了一個人相爭,勝算也就多一些。」

「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他就不信精明如湛掩袖會不認為此事有異。

而上官殿?算了吧,這幾天明顯的魂不守舍也不知道在煩什麼,反倒是他這個忙著準備娶老婆的人在著急。

「當然覺得呀。」湛掩袖笑盈盈的說:「不過對我們有益,所以也不用太急著弄清楚。」

溫雅爾奇道:「怎麼會對我們有益?」

「當然有益啦。」他低聲道。「皇上此時將代王外放,又要他當指揮使的目的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可有可無,外放了也沒什麼。」太子的位置自然跟他沒有關係。

「另一種……」他盯著上官殿,突然笑了起來,「皇上不可能對皇子的鬥爭一無所知,不是嗎?」

上宮殿介面道:「另一種是為了掩人耳目,利用外放的機會將他拉離這次的爭鬥。」

「所以有可能代王才是太子的人選。」溫雅爾也明白了,「這怎麼會對我們有益?你瘋啦?」代王懦弱,一向讓強悍的成王擺弄著,要是他當上了太子,他和湛掩袖就倒大楣了。

「話是沒錯,但也要他能活著當上太子才行呀。」湛掩袖顯得更高興了。

「箭靶換人了。」上官殿低聲道。

原本他的呼聲最高因此所受的攻擊最多,現在代王則成了最新的目標,大家將注意力從他身上轉開了,難怪湛掩袖要大呼這是好事了。

他猛然站起身來,拉開門就出去。

「喂,你去哪?」溫雅爾喊住了他。

上宮殿頭也不回的說:「找四哥去。」

「找代王,要做什麼?」溫雅爾看了湛掩袖一眼,後者對他搖了搖頭。

「隨他去。」就像安和皇帝說的,上官殿是他所有的兒子當中,最像他的一個。

他絕對不可能坐視別人身處險境,而不加以提醒。

只是代王承不承他的情,就很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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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淚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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