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當書文抵達楓葉飯店,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此時,她站在1012號房門前,想要伸手去敲門,卻又猶豫不決。
她會不會太衝動了?
等一會兒見到殷冀棠,她該對他說些什麼?
書文望著門板,努力地凝聚勇氣。
既然她都來了,就沒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不管怎麼樣,她都必須見他一面。
書文舉起手來,像是害怕自己反悔似的,短促地敲幾下門。
叩、叩、叩。
大概過了一分鐘之久,那扇門才被慢吞吞地打開。
「哈羅,你找誰?」應門的是一位穿著性感睡衣的混血噴火女郎。
書文錯愕。難道她敲錯了門?
她連忙掏出寇媽寫給她的紙條,對照著門上的號碼——
1012……沒錯呀!就是這個號碼。
「請問……殷冀棠先生是不是住這裡?」
「噢,原來你要找Qen。」混血美女用酥軟而帶著異國腔的中文向裡頭喚道:「Honey,有人找你喔!」
「Shit!這時候是誰……」
殷冀棠從裡頭走出來,不悅的低咒在看見門外的書文時,猛地僵住。
書文的臉色比他更僵,因為殷冀棠穿著幾不蔽體的真絲睡縷,露出大片的胸膛,那睡縷薄得甚至不需要用到太多想像力,底下的身軀就原形畢露,足以令全天下的女人口乾舌燥。
而他惺忪的睡眼、微亂的頭髮,再加上與他共處一室的混血美女,書文再怎麼不諳情事,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書文……」殷冀棠簡直不敢相信,他才想著她而已,她就出現在他的面前。「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嗎?」
「我……」
書文覺得好後悔,她後悔自己一時衝動,撞見了這麼難堪的場面。
當她面對殷冀棠若有所待的表情時,她深吸一口氣,強自壓抑心中的苦澀,對他擺出最公式化、最冷漠的表情。
「其實,我是受寇媽之託,才到花蓮來的。你無端缺席三天,公司里群龍無首,許多決策無法實行,屈副總與我都無法應付,所以……」
殷冀棠的表情隨著她的每一句話越來越冷。
他打斷她:「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是的。」
「很好,那你可以走了。」殷冀棠將混血美女扯入懷中,對她露出無賴的笑容,「我相信你也看到了,我在花蓮過的是神仙也不及的生活,我實在厭倦了工作。反正我殷家財大勢大,倒了一個小小的迅音電訊也沒什麼大不了!」
「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話?」
書文的冷麵具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憤怒。
「你是迅音電訊的龍頭,或許你可以任性而為,但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仰仗這份工作生活?迅音一倒,你叫那些員工們怎麼辦?這難道就是你處理事情的態度?」
他知道他不該這麼說,他也知道這些話會教書文心寒,可是,他又能怎麼做?只要回公司,他勢必要每天面對她,他要如何忍受與她如此接近,卻又如此明白得不到她的心情?
殷冀棠的沉默,使書文徹底失望了。
「我錯了,我不該來的。」
趁著眼淚還未掉下來前,她拎著公事包往電梯口奔去。
敲下樓層鍵,她望著電梯的金屬門板倒映出的自己。
她看起來好憔悴,而且……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痛苦,是因為殷冀棠對迅音的不負責任,還是因為……他身旁的那個混血美女?
叮咚!電梯門開了,她沮喪地踏人電梯,按下一樓鍵。
就在門要關上時,一雙大手猛然捫住門板,用力分開,殷冀棠閃了進來,他的眼眸彷佛閃動著黑色的火焰。
書文怔怔地看著他,淚顏無所遁形。
她不知道他會追來,所以,她還來不及擦去滾下來的眼淚……
看見她的淚,他的心狠狠的被撼動了。
「抱歉。」電梯里,回蕩著他的聲音,「書文,我真的很抱歉。」
也許是因為他追來了,也或許是因為他的道歉,書文的淚流得更急了。
殷冀棠徒勞無功地擦著她越來越多的淚水,最後發出一聲嘆息,伸手一攬,將她整個人摟抱進他的懷裡。
書文一被他擁住,整個人就崩潰似的哭出聲音來。她哭得那麼傷心,就像一個迷途的小女孩。
殷冀棠按開電梯門,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帶她回自己的房間。
書文仍然在哭,渾然不知道殷冀棠抱著她躺到大床上,任由她哭濕了他的衣襟。
終於,她的哭泣聲轉為細細的抽噎,再由抽噎逐漸平靜下來。
當她睜開迷濛的雙眼,她看見殷冀棠的俊臉就在面前,一雙深幽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充滿了心疼。
理智逐漸回籠,她發現自己正與殷冀棠面對面躺在床上,她倒抽一口涼氣,立刻就要起身。
但是殷冀棠早她一步洞察了她的意圖,他眼明手快的將她拉回自己的懷中,一個翻身的動作,將她壓在自己的身下。
「殷冀棠……」她想掙扎,卻動彈不得。
「別動,」他將臉埋進她的頸窩問,「就這樣乖乖的,讓我抱著你。」
他的聲音充滿懇求,讓書文不忍心拒絕。
在他的胸懷裡,她感受到他灼熱的體溫,與急促的心跳。他的溫度像個溫暖的太陽,把她的沉重全都融化,使她覺得自己彷佛變得輕盈。
感覺她放鬆了自己,殷冀棠開始舔吻她可愛的耳垂。
書文微微地顫抖,感覺他的呼吸在她頸間拂動。
他的吻漸漸來到她的唇邊,以靈巧的舌尖挑逗她的唇瓣。
他深深地吻她,掠奪她的呼吸,吸吮她口中的芳津,他要讓她明白男人的情慾,用行動告訴她,今晚的吻將與以往完全不同。
她喘息著推開他,「不行……殷冀棠,不可以……」
「讓我愛你,書文。」
兩人的距離近得只剩寸許,近得讓她清楚地看見他眼中跳動的慾火。
「我不能再等了,我已經等待了那麼久,今天晚上,我絕不讓你再從我面前逃開。」
面對殷冀棠火熱的眼光,書文覺得自己渾身癱軟。
她雖然已經二十六歲了,卻從未有過男女經驗,而殷冀棠的情意,青澀的她根本招架不住。
殷冀棠以緩慢的動作,一顆顆的解開她襯衫的衣扣,然後伸到她的腰後,拉下窄裙的拉鏈,輕而易舉的就褪去那件遮掩美麗風光的裙子。
他的眸色變深了。
「你好美。」
她當然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身為殷氏財團的唯一繼承人,他英俊多金,有著最雄厚的本錢,打從成年開始,他就有過無數的風流韻事,也曾經有過最荒唐的歲月。
但他的放縱,在遇見她之後全然改觀。
這個凡事認真、用醜陋的打扮掩飾美麗的小女人,吸引住了他的視線,甚至牽絆住他的心,從此以後,再美、再野、再艷的女人,他再也看不上眼。
赤裸使書文羞窘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下意識的拉住絲被,就要將自己裹起來,卻被殷冀棠所制止。
「不要,」他握住她的手,環上自己的後頸,「在這一刻,不要剝奪我的視覺饗宴,那樣太殘酷了。」
「殷冀棠……」
她才一開口,就被他點住紅唇。「叫我的名字。」
彷彿受到催眠,那一瞬間,她竟忘記自己的堅持,生平第一次喚了他的名。
「冀棠……」
他露出一個令人屏息的微笑,然後深深地吻住她。
她不會知道,他等待她喚他名字有多久了。
這個古板的小女人,不管他怎麼死纏爛打,從來就不肯越雷池一步,讓他等得心焦極了。
為了這一刻,他用盡所有的方式挑逗她、取悅她、誘哄她。
書文在這一刻,看見了愛情。
殷冀棠注視著身下的她,她眼色朦朧,雙頰酡紅,小嘴微張,他的汗水揮灑在她的肌膚上,那模樣美得救他發狂。
他不知道幻想過幾百次她就這樣躺在他的身下,嘴裡呼喊著他的名字,而當夢境成真時,他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天堂。他要將最美好的一切呈現給她,他要她知道,他是怎樣的為她瘋狂。
「我愛你,書文,我愛你……」
他一次又一次,在她耳邊重複同樣的話,同時舞動著亘古的旋律……
東台灣的晨光,從大片的落地窗內灑進來,落在床上的男人身上。
殷冀棠動了動身子,疲憊地睜開眼睛。
他望向床邊的時鐘——七點整。
「老天……」他發出一聲哀號。
有沒有搞錯?才七點鐘,他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竟然破天荒的早起。
才不管!他要抱著書文繼續睡。
殷冀棠閉著眼,探出右手往床的另一邊摸去……空空如也!
床太大了,他想。
他把身體挪過去一點,然後伸手再摸……沒有!
殷冀棠突然從床上跳起來,驚恐的看著只剩下枕頭的位置。
難道書文走了?
他顧不得身上什麼也沒穿,赤著腳就開始在總統套房內尋找她的身影。
他發現她的衣服不見了,但是她的公事包還在,這個發現讓他稍微放下心,他確信書文不會丟下她的公事包離開花蓮的,也許,她只是去外頭走走,很快就會回來的——
突然,殷冀棠聽見浴室里傳來微弱的水聲。
他微微一笑。
呵……或許,她根本就沒有離開。
殷冀棠興奮的直奔浴室,他站在外頭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把門推開——
「Surprise!」他大喊。
「啊——」浴室里正在沖澡的人兒驚叫一聲,慌忙抓來浴簾遮住身子。
她的反應使他笑出一口閃閃發亮的白牙,看起來格外欠揍。
「早安,親愛的。」他倚在門邊,好整以暇的欣賞美人出浴圖。
書文漲紅了俏顏,對他怒目而視。「你……你進來做什麼?快點出去!」
雖然昨晚他們有過最親密的關係,但是……那只是一夜情而已。
「我醒來看不到你,覺得好寂寞。」殷冀棠一面說著,一面朝她走近。
看著他赤裸裸地朝她走來,書文慌忙後退,小臉上寫滿驚慌。
「不要胡說八道了,快點出去啦!」
「親愛的,你真是一點情調都沒有!」
殷冀棠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手一伸,俐落地扯開遮住美景的浴簾,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裡,對著她無措的眸子笑道:「這個時候,你應該給我一個早安吻才對啊!」
「你想得美!」
殷冀棠聳聳肩,「既然你不肯給,那隻好由我給羅!」
說完,殷冀棠立刻低下頭,吻住他怎麼也吻不夠的櫻唇。
這一吻,足足吻了三分鐘,差點把書文給悶死。
「唔唔……唔唔唔……」她不停的發出抗議聲,終於使他不甘不願的放開她。
書文喘息不已,胸口急速起伏的美景勾動了殷冀棠的慾望,他的眼神迅速地轉為深黝。
當書文發現他的眼神與昨晚一模一樣時,要拒絕已經來不及了。
「殷冀棠,不可以……」
「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寶貝。」
他迷戀她,迷戀她的身體,也迷戀她的反應。
他抱緊她,兩人交疊著……
過後,書文癱軟在他的懷中,虛脫得無法動彈。
她的模樣滿足了殷冀棠的成就感。
他開始在浴缸里放水,並且在裡頭加入泡泡浴精,然後抱著她坐進溫暖的水中,讓她躺在自己的懷中。
書文的意識有著片刻的迷離,只能別無選擇的接受他的服侍。
她柔順的模樣讓殷冀棠愛不釋手,他抱著她吻了又吻,從她的眉,到她的唇,無一遺漏。
「我愛你、我愛你,愛你愛你……」他像個初戀的少年般,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書文再也提不起勇氣與他充滿愛意的眸子相視,經過了昨晚與今晨,她也無法再以冷漠的面具掩飾自己的感情。
她該怎麼辦?
「書文,」他發現她正在發獃,不禁好笑,「你在想什麼?」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夕之間變醜了,不然怎麼吸引不了枕邊人的目光。
「你什麼時候要回去上班?」
「嘖,又是這個無聊的問題。」
他嘆息,怎麼也想不通,在這麼浪漫的時候,他的寶貝腦袋裡到底是裝些什麼東西。
書文不肯放鬆地繼續追問:「連同今天算在內,已經是第四天了,難道你還不打算回去嗎?」
「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想回去,」看見她愀然變色的小臉,殷冀棠大大地嘆一口氣,「不過你要是非要我回去不可,我哪敢說個『不』字?」
書文總算滿意了。
「好,那我們吃過早飯就啟程回台北。」
殷冀棠立刻裝出心臟病發的模樣,「天啊,你是存心累死我不成?別忘了我從昨晚到剛剛有多麼操勞……」
書文紅著臉伸出纖指指住他鼻尖。「你還敢說!要不是你……」
殷冀棠嘻嘻一笑,抓過她的小手放到唇邊親吻。
「沒辦法啊!我只要看著你,就情不自禁嘛!」他一看到有機可乘,立刻捧著她的俏顏,又是一陣狂吻。「我只想這樣跟你在一起,做一對神仙眷侶!」
書文臉色一沉,用手擋開他的唇。
「你昨天抱著那個混血美女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殷冀棠眼睛一亮,「你吃醋了嗎?」
「胡說!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可惡!竟敢嘻皮笑臉!
殷冀棠陶醉的抱緊她,俊臉拚命往她的頸窩鑽。
「我好高興,你竟然會為我吃醋,這是不是代表,你已經開始在乎我了?」
「你……」
殷冀棠畢竟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傢伙,根據經驗法則,當他心愛的女人開始板起臉的時候,最好不要再去惹她。
「Anilo是我的前女友,她最近到花蓮來出外景,剛好也住在這家飯店,所以昨天晚上她來找我時,我沒有拒絕。」他誠實的招認,「我承認這幾天我很寂寞,我想念你,想念到想讓Anita代替你來解決慾望的程度。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沒有辦法和她上床,不管我怎麼自欺,都改變不了她不是你的事實。書文,我的心裡只有你而已,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他是真的愛她,就算有再多女人傾心於他,他也不曾對她們用過真感情。早在他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已被她吸引,從此以後他的心就像是被烙了印,再也沒有辦法接受別的女人。
面對這樣真摯的告白,有哪個女人能夠不動心?
「冀棠……」她嘆息,「我不明白,為什麼是我?」
他英俊、富有,有一張甜嘴足以哄騙得惡魔變天使,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願意為他寬衣解帶,投懷送抱。
而她沒有高挑美艷的外貌,個性又嚴肅認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她的前男友才甩掉她,為什麼他卻視若珍寶?
殷冀棠很努力的想了老半天,最後給她一個令人氣結的答案——
「不知道耶!」
「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被你電到了。」他捧著她的臉,讓她透過他的眼睛,看見他最真實的感情,「當你拿著履歷表來應徵秘書工作時,我整個人呆住了,你知不知道我要花費多大的心力,才能阻止自己勃起……」
「殷冀棠!」她滿面通紅地吼,真想揍他一拳。
「我說的全是實話啊!」
他一臉無辜,「你在自我介紹的時候,我滿腦子想著吻你會是什麼感覺;當你在敘述你的專長時,我只想著你裙下那雙誘人的腿圈著我的腰時,會有多麼……噢,好痛!」
書文忍無可忍的賞他一記爆栗,然後激憤痛斥:「痛死你好了,你根本是只發情的種馬,滿腦子黃色廢料!」
她無情的起身,不想與他窩在一缸水裡同流合污。
他抱住她,笑得一臉無賴,「如果我是種馬,那你要不要再上來騎一次?」
天哪!這個不要臉的傢伙!
「殷、冀、棠!」
書文又朝他揮去一記粉拳,只不過這次被他捉住,用吻狠狠報復。
看樣子,種馬與馴獸師的角力,還要上演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