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記得小時候,她很喜愛讓爸爸撫摸她的頭,親她的臉頰,也喜愛媽媽低下身子溫柔的擁抱她,還有哥哥用手臂勾住她的頸子,粗魯的往他瘦實的懷裡帶,一手用力揉亂她頭髮的惡作劇。
人體相擁的感覺,很溫暖,也很有安全感。
她經常在夢中夢到爸爸、媽媽,和哥哥,親密地圍著她,抱著她,親著她。
可是,她總會突然在清冷的房間中醒來,伸出去的雙手只擁抱到冷寂的空氣和自己,才察覺自己只是做了一個虛無奢想的美夢。
從夢中的溫暖,再瞬間跳回到現實中的虛涼,強烈的失落感常常會讓她空虛得忍不住哭泣。
到最後,她開始害怕做夢,尤其害怕夢到一家團聚的情節。但人的潛意識永遠不受控制,越害怕,反而越常夢到。
剛剛,她又做了美夢,又夢到了童年,夢裡還有好真實、好真實,像是從皮膚自然散發出來的溫熱感。
梁雪蹙著眉,下意識地偎近熱源,用力地閉緊雙眼。
明明知道自己醒了,卻不願,也不敢睜開眼。她好怕一睜開眼以後,面對的又是一室的清寂。
但是,好像……有什麼不一樣?
她確定自己醒了。奇怪的是,為什麼溫熱的感覺還在身邊,還沒有從夢中降溫?
「雪雪,我不會跑,不必把我抓那麼緊。」一個戲謔的低沉嗓音從她頭頂灌進她的耳膜,嚇得她立即睜眼。
「啊……」梁雪眨眨眼,茫然地瞪著眼前靠得極近的男性臉龐,視線落進他的深色眼眸中。
深沉似潭的黑眸帶著笑,如磁石般將她的神魂吸入潭中的漩渦里。
「怎麼?哭迷糊了,還是睡迷糊了?好像不認得我似的。」趙寒疆從她身邊支起上半身,低頭取笑她,大掌溫柔憐惜地撫著她的頭頂。
梁雪愕然的低頭看了看。
他……她……他們怎麼躺在同一張床上?兩人的下半身還共同分享著同一條涼毯!
不但如此,她的雙手還緊緊地環住他的腰,兩人的雙腿也在涼毯下頭以令人羞紅臉的方式交纏著,她的一條腿甚至超級過分地跨到了他的大腿上頭。
「你……你怎麼在這裡?」她仰起頸子,像是驚嚇過後還沒回魂,問著憨傻的問題。
「你在我身上哭到睡著,我只好抱你到床上躺著。沒想到將你放到床上后,你把我抓得死緊,掙也掙不開,只好陪著你一起躺下。」趙寒疆微聳著肩,臉上有一絲無可奈何。
「咦?是嗎?」她怎麼沒有印象?梁雪擰起細眉努力回想。
「你看你的手腳,到現在還像只章魚攀著我不放。」他垂下眼,有意無意的向兩人親密纏偎的姿勢瞟了一瞟。
「啊……對不起……」像被燙著一般,梁雪馬上從他身邊彈退開來,臉上也轟地火紅成一片。
「雪雪,別再退了。再退就要掉到床下了。」趙寒疆好笑地看著她迅速滾離后緩緩蠕動的動作。
直到她退到床沿,幾乎要滾下去的時候,他突然伸手一撈,將她又撈回身邊的位置。
「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抓著你不放的……」梁雪拚命用涼毯裹住自己,不安又羞赧地縮在他的懷裡。
「無所謂,我也睡了一場好覺。這幾天我一直沒時間休息,幾乎沒有合過眼。」趙寒疆慢條斯理地說道,寵溺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然後在她身邊又躺了下來,神情極放鬆的閉上眼睛。
「你好幾天沒睡?怎麼了,是公司有問題嗎?現在怎麼樣了?」梁雪聞言,立刻從涼毯中鑽出頭來,大眼如星地瞅住他,關心溢於言表。
睜開眼,看見她濃濃的關懷神情,令他的心突然一陣激蕩。
有多久沒有人用這樣的表情問他「怎麼了」?
有多久沒有人用這麼溫存似水的眼眸,專註地看著他,心疼他的疲累?
他反手抱住她,將她摟靠到他的胸膛上,寂寞了好久,終於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這個關懷他的小人兒,此刻正被他真真實實的擁抱在懷裡,真真實實的感受到她身上柔軟芳香的體溫。
「怎麼了?是不是很嚴重?」她俯趴在他厚實溫熱的胸膛上看著他,身子一動也不動,直覺的用順服的態度,毫不吝嗇地給予他無限溫柔的撫慰。
她感覺他的擁抱好寂寞。
沒想到,他竟然不約而同的和她一樣,同樣渴求溫暖的陪伴。
動容的,梁雪伸出小手,輕輕地摩挲他生出鬍渣的粗糙下巴。
趙寒疆享受她的撫摸,閉上眼嘆了一口氣。「有的人羨慕我,有的人嫉妒我,因為我站在其他人夢想一輩子可能也沒機會站上來的位置。事實上,站在世界的頂端,太冷、太孤單,一點也不好。可是,還是有無數的人不擇手段、不顧後果,就只是為了爬到最高點。」他語重心長的說,口氣里有著濃濃的悲哀。
「而這個位置,其實你一點也不想要?」她輕聲的問道。
「即使我不想戀棧,我卻一點也沒有放手說不要的權利。」他嘲諷的揚起嘴角笑道。
「為什麼?如果你不想做的話,可以辭掉不做啊。」她不解的偏頭看著他。
趙寒疆專註而深沉的凝望著她,眼底一片蒼涼死寂。
「十三年前,我曾經反抗過。結果,有四個人因我而死。其中包括我的母親、母親摯友的獨子,還有兩個完全無辜的局外人。」他像是旁觀者,細數著他身上背負十三年的四條人命。
梁雪倒抽一口氣,酸澀的淚意從胸口開始疼痛的蔓延,直逼眼眶。
「怎麼會這樣?」她喃喃的哽咽低語,小臉埋進他懷裡,小手緊緊環上他的頸項。
她忍不住為他傷心。
十三年!他們同樣過了孤獨的十三年。
可是,她至少還有一個收養她的爺爺疼她。而他,是真的孤獨。
「不要為我哭,我承擔不起你的眼淚……」他深深鎖住雙眉,擁住她痛苦的低喊,無法直視她善良多情的小臉。
她一無所知的溫柔,此刻全成為一道道的利劍插入他的內心。
她還沒聽他說,另外兩條無辜的人命,正是她的父母啊!
「我忍不住嘛……」梁雪抽抽噎噎的抹著淚。
「雪雪……你這些淚……白流了……」他抱著她,在她頭頂悄聲說道。
現在,她肯為他流淚,用大量的溫柔溺死他。但是當她知曉實情以後,她將會用何種怨怒的眼神,灼焦他的靈魂?
她沒聽見,哭著哭著,伏在他身上再度睡著了。
趙寒疆小心翼翼地摟著她,拉上薄毯蓋住兩人,然後放鬆的閉上眼,心中毫無邪念的陪她入睡。
以後的事,以後再煩惱吧。
此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再私心一回,讓她柔軟順從的嬌軀伴在他身邊,再睡一場好覺。
清晨,鳥聲啁啾,伴著玫瑰花香飄進窗里。
梁雪微笑著醒來。
「嗯……」她舒服的伸伸懶腰。
雖然閉著眼,她能感覺得到床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但是,周身屬於他的體溫,彷彿還未散去。
頭一次,她在胸臆中塞滿著鼓脹的安全感下,滿足的醒來。
「叩、叩、叩!」門上突然響起輕輕的敲擊聲。
「是誰?」梁雪睜開眼揚聲問道。
「雪雪小姐,你醒了嗎?」葉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醒了。請問有事嗎?」她坐了起來。
「少爺要我吩咐你,如果醒來的話,請趕快梳洗打扮一下,然後下來吃早餐。少爺會等你一塊兒出門,不過他時間很趕,可能沒多少時間等你。」
「出門?去哪兒?」她愛睏地搔搔滿頭亂翹的頭髮。
「少爺的意思,好像是要帶著你一道去公司上班。」葉伯頓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說道。
「你說什麼?」梁雪瞬間清醒過來,從床上一躍而起,奔向門口,「刷」的一聲拉開房門,嚇了門外的葉伯一跳。
「你趕快整理整理,親自下樓去問少爺不是更清楚?」葉伯撫著胸口,沒好氣的說道。
這個丫頭,難道不知道他是個老人家,不經嚇的嗎?
「好、好、好,我馬上就下去。」梁雪掩不住笑意,雀躍地拚命點頭后,又「砰」的好大一聲,迅速地將門甩上。
「這丫頭……」葉伯以西施捧心的姿態扶住門框,身子搖搖欲墜,在心底不住的暗罵。
雪雪小姐真是一點也不懂得體恤老人家的心臟!
他一直弄不懂少爺的心思。當初明明是請這個小姐來做事的,怎麼到最後好像他要侍候的主子變成了兩個,這個不請自來的梁小姐真的變成了「小姐」?
少爺對她呵疼得緊,捨不得她曬、捨不得她提、更捨不得她哭,怎麼看都不像僱主對員工的關心。
至少,少爺就從來沒問過他累不累!
更誇張的是,早上少爺竟然決定要帶梁雪去公司,那口氣輕描淡寫得好像在說今天要多帶一份便當似的。
嗚——沒想到,他在這個家做了十幾年的忠心管家,竟然比不上才來沒多久的小園丁。
他連少爺的公司都還沒參觀過呢!
「年輕貌美果然吃香。」葉伯酸酸地想道。
梁雪迅速地整理好儀容,便迫不及待的衝到樓下。
趙寒疆坐在已經擺上小菜的餐桌旁,一派悠閑地翻閱報紙,聽到樓梯口急促的
「沒人催你,這麼急做什麼?」他揚起一眉,失笑地望著梁雪猛喘著氣坐進他身邊的空椅子里,臉頰上透著粉紅色澤。
「我怕你會不等我。」她眨著無辜的眼眸,一邊小嘴微張的喘氣,一手還邊梳抓著滿頭飛髻的髮絲。
「我不是請葉伯告訴你,要你慢慢來的嗎?」他伸出大手,修長的手指溫柔地為她細細梳理糾結的髮絲。
「葉伯?不是啊。我記得他是說,你的時間不多,要我快一點準備的。」她茫然了幾秒鐘后才回答。
「是嗎?」趙寒疆的手停了一下,忍不住悶笑了幾聲。
原來是葉伯搞鬼,偷偷耍了她。難不成這一老一小,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有問題?
「會是我聽錯了嗎?還是葉伯怕我動作太慢,才這麼說的?」她自言自語著。
「傻丫頭!」趙寒疆笑出聲,溺愛地拍了拍她的頭頂。
「怎麼了?你在笑什麼?」完全不明白的梁雪偏頭問道。
「咳,沒事。」他抬頭看到葉伯正端著湯走過來,便清了一下喉嚨,壓下笑意。
「少爺,小姐,湯來了。」葉伯一臉酷酷地將粥端上桌,一點心虛的表情也沒有,彷彿不記得早上故意傳錯過任何話。
「趕快吃早餐吧。早點去公司也好,今天還有許多事要做。」趙寒疆催促著梁雪喝粥,順手拿起出自己的筷子,夾起各式的小菜放進她碗里。
「喔。」梁雪不敢怠慢動作,低頭努力的喝粥。「耶?你不吃嗎?」她指指他面前的空碗。
他搖搖頭道:「我很早就起來,所以吃過了。桌上這些菜,是專門為你留的。」
他的話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兩人親密相擁、同床而眠的事,臉頰的暈紅便無法剋制地蔓延。
只是坐在他身邊,就讓她不自在起來,神經敏感得甚至能察覺出他身上輻射出來的溫暖體溫。
梁雪下意識地收著肩膀,盡量避開和他手臂有意無意的摩擦接觸。
「對了,你怎麼突然要帶我去你的公司?」她隨口問了一個問題,藉以轉開注意力。
趙寒疆沉吟了一下,想著適當的措辭。「家族裡最近不太平靜,我怕會波及到你,把你帶在身邊,我比較安心。」
昨晚思考了一整夜,一方面,他對她寂寞的眼淚心軟;一方面,將她帶在身邊,他才能就近保護她。
十三年前,他無力保護母親;十三年後,他說什麼都要保住他身邊最重要的人。
「原來如此。」她哦了一聲,平靜的點點頭。
「你會怕嗎?」他問她。
「有你保護,我就不怕。」她微笑溫婉而信賴。
趙寒疆深沉的眼眸一閃。她的單純,讓他甘願傾盡所有心力,只為留住她可人的笑容。
「對了,葉伯,最近要留意一下門戶。」他轉向站在他身後的葉伯說,聲音倏地低沉下來,眉間凝聚嚴肅。
「我知道了。」憑著多年的默契,葉伯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不尋常,立即緊繃著身軀點點頭。
這些年來,趙家表面平靜,其實他已經不知陪少爺度過多少兇險的風浪,早已練就敏感機警的應對能力。
因此,一聽到少爺刻意的交代,他馬上明了最近又將要有風波掀起了。
好久沒看見司機進出的蹤影,總是少爺親自開車上下班,他就猜到了不尋常的氣氛。
「啊,還有,玫瑰花今天該換了。葉伯,請你幫我換一下所有花瓶里的花好嗎?」梁雪啊的一聲,猛然從碗里抬起頭來。
「什麼?」葉伯左邊的眉毛忍不住扭了一下。
這丫頭有沒有搞錯?什麼時候開始,他這個管家還要身兼代班工?他是管家耶!
「我今天沒辦法去花園剪花,拜託葉伯幫我剪一些花插到花瓶里去,好不好?」梁雪雙手合十地託付葉伯,神情間一片誠懇。
「嗯,葉伯,這事兒也交給你了,我相信你會做得比『之前』更好。」趙寒疆暗指早上的事件,突然心情大好,有了整人的興緻,於是順水推舟地說。
「我……知道了。」葉伯左邊的臉頰也微微抽搐起來。
「葉伯,謝謝你。對了,你要小心將刺處理掉哦,不然很容易就會被扎傷的。」梁雪高興得將大大的眼睛笑成彎月形。
太好了,這樣她就可以毫無牽挂的跟趙寒疆去公司逛逛了。
葉伯不苟言笑地抬高臉,暗地哼了一聲。
要不是他有些了解梁雪沒啥心機的單純個性,他真的會懷疑是不是她故意反手惡整他?
叫堂堂的一個管家插花?
嘖!
「哇!老闆,你的公司好氣派哦。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搭你便車回家那次嗎?那時你一下車,你那個盡職有效率的司機,便咻的一聲馬上開遠,結果我只對你公司大門瞄了一眼,什麼也沒看仔細。」梁雪站在晶亮的玻璃大門前,崇敬地仰望挑高好幾米的天花板。
在高高的天花板上,還懸著「一團」光燦華麗的水晶燈飾。
「這麼俗麗誇耀的辦公大樓不是我蓋的。還有,別叫我老闆。」趙寒疆雙臂環胸,冷淡的回答,對她的讚美一點回應也沒有。
他本來打算從停車場搭電梯直接上樓進辦公室,要不是梁雪要求,想看看正門長什麼模樣,他們兩個根本不會站在這裡,忍受身邊的人在經過他們時,因為認出了他的身份而驚呼、指點。
在富可敵國、家族階級意識極強的趙氏企業中,他的身份就像古時候的天子,一手掌握趙氏王國的所有脈絡。他雖然經常出現在公司里,也不講究什麼排場,但是他威赫懾人的身世背景,使得罕人對他敬畏如神。
對於這個位置,他在十三年前就棄如敝屐,根本不想當什麼趙氏龍頭。偏偏天不從人願,一堆人搶破了頭也坐不上的位置,他卻是為了自保,才不得不坐上這個寶座。
真是諷刺的世界。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又丟不掉。
「嗯……是嗎?」他好凶喔。梁雪無辜地眨眨眼,被澆了一盆冷水,先前愉悅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尷尬。
「對。看夠了就走吧!」他的大手搭上她的肩,將她帶向角落的小電梯。
他惜字如金的回答,更讓她戰戰兢兢。
「不叫你老闆,那麼我要叫你什麼?」她一邊跟上他的步伐,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冷硬的側麵線條,輕聲的問道。
她覺得他自從一進入大樓后,他的情緒就變得淡漠陰沉,渾身開始散發著不容易親近的脅迫感,與稍早出門時的和善態度完全不同,幾乎是判若兩人。
趙寒疆不語,抬手撳下電梯按鈕。
當電梯門「當」的一聲打開,他將她推進電梯里,直到電梯門關上,他才轉身面對她。
「雪雪,我們兩個昨晚都同床共枕過了,還叫我老闆,不會覺得奇怪不妥嗎?」他突然靠近她身邊,露出她所熟悉的親切笑容,仗著他絕對優勢的身高低頭俯視她。
狀似無害,卻又令她感到不安。
「你不要亂說!我們哪……哪有……」她燒紅著臉,連抗議輕喊都變得有些口吃。
「沒有嗎?昨晚我明明在你哭完后抱你上床。後來,你不是曾經醒來,我又抱著你睡著的?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我還記得你的手緊緊地摟著我,你修長的大腿也……」他微微眯起眼笑道,笑容中蓄著濃濃的調侃。
「我們只是那樣而已,什麼都沒做啊!」她急急打斷他的話。
可澄清的話卻換來越描越黑的反效果。
「哦?這麼說,你原本很期待我們會做些什麼嗎?真是糟糕。早知道的話,我昨晚該把握機會的。也許該吻吻你光潔的額頭,吻吻你柔軟的小嘴,或是撫摸你粉嫩的臉頰,撫摸你溫暖的肌膚……」他的頭越垂越低,嗓音也越來越沉,到最後,他幾乎是靠在她耳邊,呢喃著應該屬於情人間的火熱愛語。
「別再說了。」她倏然推開他,虛軟的往後靠向電梯冷冰冰的壁面,想要離開他刻意的逗弄。
「那就換個稱呼,別再叫我老闆。同不同意?」他故意再度將身子往她的方向壓過去。
「好啦、好啦,隨你便啦!要我叫你什麼都可以,你喜歡就好,我沒意見啦!」她的表情驚慌失措,忙不迭的抬手阻擋他,迅速的對他投降。
他對她一向有強大的影響力,只要他稍微靠近她,她腦中的磁場就全亂了。
「隨便我嗎?那好,以後叫我寒疆,可以嗎?」他的口氣像是凡事好商量似的。
她忍不住想翻白眼。
天知道他根本吃定她了!
「好、好、好,你先退開,別靠我那麼近啦!萬一門開了,讓人撞見,誤會就大了。」她冷汗涔涔地說,像是在安撫一頭不懷好意地盯著她、想要把她吃了裹腹的餓獅。
「誤會嗎?我不在乎。」他聞言后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密長的眼睫垂下,掩住眸中的精光。
「不在乎?你不在乎誤會!可是我……唔……」
他抓住她的手,向上壓到她頭頂,結實的身軀貼住她,將她緊緊靠在電梯壁面,然後迅捷的低下頭,準確的封住抗議的小嘴。
梁雪愣了幾秒鐘,才想到要掙扎。
然而,雙手被他的大掌禁錮在頭頂上的姿勢,令她感覺特別脆弱,所有的反抗都失了力氣,只能任他肆無忌憚的吮吻侵襲,在她的口裡翻攪出驚心動魄的感受。
「唔……」她意亂情迷的嚶嚀出聲,墜入他在她身上點燃的火焰里。
在私密封閉的空間里,在只剩下他和她的獨立世界里,忽然間,他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呼吸,終於擺脫掉在一樓大廳戴上的那層冰封面具……
「真是一場美麗的誤會。」趙寒疆反而露出滿足的笑容。
電梯事件以極佳的效率傳遍公司上上下下。
梁雪也熬過了如坐針氈的一天。到了最後,只要有人敲門,她就會神經緊繃得跳起來。
每一個進來的人,雖然嘴裡和趙寒疆講著話,眼神卻全是如影隨形的捕捉她的一舉一動,盯得她難受極了。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啦!」梁雪站在超級氣派的實心木大辦公桌前面,嘟著小嘴迭聲埋怨,神情委屈至極。
趙寒疆聽而不聞,繼續埋頭在他一桌子的文件里拚命工作。
「喂,你不要裝聾子,我知道你聽得見!」她氣得輕輕一跺腳。
「我除了不叫老闆,我也不叫喂。」他警告似的抬頭瞪了她一眼。
她縮了一下肩膀。「好嘛……寒疆、寒疆、寒疆!喊對了吧?這樣是不是可以理我了?」賭氣似的連喊他的名字,喊完后,突然發覺叫喚他的名字竟然順口多了。
「什麼事?」果然,他抬起了頭,雙眼正視她。
被他這麼一凝視,她反倒感覺被他的眼神電到,臉頰無法剋制的發熱。
「下次,你不要在……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我……對我……」她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口。
「吻你?」他挑起眉輕描淡寫地問道。
「對。」她猛點頭。
「那麼,你的意思是要我改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才能吻你嗎?」他的語氣很有禮貌。
「你……」她差點被他氣昏。「不理你了。」一轉身,她氣唬唬地重重坐進沙發。
趙寒疆不以為意的輕笑出聲。
其實他也有些後悔。因為電梯事件過後,等著他批的急件公文突然暴增,他的辦公室門口大排長龍。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許多人寧可冒著罰站似的辛苦和被他雷轟的危險,只為了看「未成年的女主角」一眼。直到他忍無可忍,拉開門朝外大吼一聲,人潮才一鬨而散。
突然,從沙發那個方向傳來小小聲、但很清楚的咕嚕聲。
梁雪紅著臉撫著肚子。「啊……我……」打死她也不承認肚子餓了。
「好了,回家吧!我通知了葉伯,我們會回去吃飯。」他毫不遲疑的收拾公文,然後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摟著她一起走出辦公室。
「咦?你桌上的公文還一大疊耶。你不打算做完再走?」其實她看了他今天一整天從早忙到晚,除去開會外,待閱的公文批都批不完。難怪他經常早出晚歸,在家裡幾乎看不見他的蹤影。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全賣給公事了。
「它們會乖乖的等我回來,至於你的肚子,可就不能等了。人餓了就是餓了,沒必要刻意掩飾。」他牽著她一同坐進電梯,直接到達地下停車場,往停車處走去。
梁雪心有所感,突然停下腳步,專註凝望趙寒疆的臉。
「你也是一樣,人累了,就是累了,沒必要刻意忽略。」她清甜的聲音,一字一字的迴響在空曠的停車場里。
他對她好,對自己卻很不好。目睹了他工作壓力之大,她突然心疼的好想叫他放下一切,對自己好一點。
迴音一遍又一遍地盪進胸口,趙寒疆渾身一震,神色極端複雜的望向她。
他動容的捧住她的臉,嗓音低啞的說道:「你是唯一一個勸我放下的人。」所有的人,包括他的母親,都要他努力爭奪——爭奪生存、爭奪權力。
唯獨她,看到了他疲累的靈魂,叫他停下來。
彷彿心有靈犀,毋須任何語言,她僅僅是伸出手,輕輕覆在他捧住她小臉的手背上,在眼神相對的交流中,便已撫慰了他。
「我累了,你也餓了,我們一起回家吧。」他喑啞的說道。